《慕茗而来》 1 第一章 四月,未央。芳菲交错,流光清冽。 牧茗推开家门,厨房间散发的饭香直扑鼻来。因为医院里的琐事,她还是耽搁了原本的下班时间,菜市场也已经关门了。 “菜没买到。”牧茗对着厨房的方向说了一句。 “饭快好了,你先坐着等等吧。”一如既往的是那不冷不热的语气。 饭菜端了上来,牧茗和她的妈妈分坐在桌子的两侧开始吃饭,偶尔妈妈会夹一筷子好菜放在牧茗的碗里,却并没有太多的话题。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将近五年。 “对了,明天你哥哥要回国了,和我一起去机场接他吧。” 牧茗这才想起明天是郁骏笙回国的日子。他虽说是她的哥哥,其实他们接触并不多。 五年前,爸爸把这位新妈妈郁秦遥娶进门的时候,她就多了这么一个哥哥。虽然她和很多喜欢幻想的小姑娘一样,一直希望自己有一个疼她的帅哥哥,可是那一天她却并不开心,反而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了很久,也许是想用自己的眼泪来祭奠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情,她的父亲终于在妻子过世四年之后另结新欢。 可能是天赋问题,牧茗不管如何努力,学习成绩一直是中等水平,默默无闻着。而这位新哥哥却凭着他出色的外表和过人的成绩成了风云人物。 不过没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妹妹,因为他在学校里几乎从不正眼看她,即使在家里和她说话也总是只言片语。不过正好,她一点也不稀罕。 四年前,为了给爸爸治病,家里几乎用尽了所有积蓄,可最终依旧没能挽留住他脆弱的生命。她终于在一夕之间成了孤儿,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即使她们一同生活了五年,她也从未开口喊过她一声“妈”,没有原因,可她就是做不到。 明天,四年前就以全额奖学金出国念书的他总算要回来了。他提前三年拿到了自己的博士学位,风光地回国,而此时此刻卑微的牧茗却还是康心医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见习护士。 “不好意思,我明天没有时间。” “你明天不是休息吗?”郁秦遥问道。 原来她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工作时间的,牧茗心想,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是的,只是我明天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她并没有说谎,虽然约她的人她并没有见过。 “很重要吗?”郁秦遥其实还是希望她能去的,只是经历过太多的风霜,她已经没有了喜形于色的习惯。 “是的,很重要。所以,对不起。”对于目前的她来说,的确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了。 牧茗说完便起身收拾桌子,走到水池边清洗饭碗。 郁秦遥长叹一声,屋子并不大,叹息声还是若有似无地传到了牧茗的耳里。 一辆豪华的迈巴赫,开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双眼炯炯有神,浓黑的眉毛,眉宇间透出英气,可见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万人迷。 坐在他旁边的正是牧茗,她一味地看着窗外,形形□□的场景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在活了第24年的时候,居然有幸坐到这么高档的车。 “牧小姐,过会儿你就保持沉默,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用回应就行,事成后我一定会把另一半的钱给你。”她身边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牧茗点了点头。 虽然做好了强烈的心里准备,但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还是被震撼到了。立在她面前的是一栋欧式建筑风格的别墅,车子刚开进花园式的大门,就有佣人殷勤地迎了出来。 他把她领进了屋子,并把所有佣人都支了出去,让她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则上了楼。 没过多久,他重新下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也许是在家里吧,她穿着很随意的绸质长裙,也没有化妆,却依旧气质不凡,如果不是牧茗先前听过那男子的介绍,她一定不会猜出她已年过四十。 她徐徐向她走近,牧茗忙从沙发上起身。 “你说的女人就是她?”她轻声问着,毕竟是大户人家,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保持自己的风范。 “嗯。”他也很冷静地答着。 牧茗很高兴他们都能如此冷静,这样她几乎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回报,可惜她还没有乐完,就听得“啪”的一声,然后脸颊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抬眼看向打她的人,她也正直直地看着她。 “这一下,并不是为了教训你,只是想打醒你。你们年龄悬殊,不要被金钱迷了眼。”牧茗疼得都快流下眼泪来,不过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让戏码演得更加真实一点。 她遵着承诺保持沉默。 她又抬起手来准备第二次下手,结果手在半途中被截了下来。低沉的声音响起:“够了。” 女人冷笑一声:“扬海坤,你别得意,你真的以为她是因为爱你才做你的情人么,她不过是看上了你的钱,看她脸上的妆化的那么浓,还不就是为了掩盖住自己狐狸精的真面目。” 经她这么一说,牧茗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特地擦了厚厚的粉,身上的衣服也是刚才这位扬海坤先生给她出钱买的。 “不管怎么样,她比你年轻。”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眼里的痛楚落在牧茗的眼里,她有些于心不忍,爱情婚姻到底算什么,日子久了,根本一文不值,眼前的这个男人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带回去欺骗她老婆,为的应该就是可以让真正的那个金屋藏娇高枕无忧吧。 不过为了钱,她也只好继续欺骗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一直没有说话,牧茗觉得很奇怪,再有风度的女人在这个时候也应该会爆发出来的啊。 然后就看着脸上全无血色的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她以为他至少会伸手扶上一把,可惜他无动于衷,正在牧茗犹豫之时,女人向一旁倒了下去,一个修长的身形跑过来将她及时扶住,喊了句:“快,叫救护车。” 牧茗立刻拿出手机拨起120,而一旁的扬海坤先生略带惊讶地问了句:“祁路,你怎么会在这里?” “爸,你现在关心的似乎不应该是这个问题吧。”原来他们俩是父子。 牧茗走上前去,蹲下说了句:“她应该是暂时性休克,让我……” 还未说完,她伸出的手就被他儿子挡了回去,嘴里说了句:“走开。” 没过多久,他就带着他母亲上了救护车,而扬海坤依旧留在原地。 他长叹一声,说道:“牧小姐,让你看笑话了。” 牧茗呆在原地,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忍了很久,还是问了句:“扬先生,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 扬海坤适时地打断了她:“有些事还是不明白的好,这是你另外的5万块钱,我派车送你回去吧。” 牧茗接过了她应得的酬劳,脸上还有着隐隐的疼痛,婉拒道:“谢谢您,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 为了省下额外的开销,她选择了公交车,车上的人都盯着她看,才意识到自己的打扮和现在的举动有些不搭调。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等她到了站,又有谁还会记得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过。 她站在门口,发现家里不似平常那般安静,听得从里面传来了低声的交谈,是他回来了吧。于是从包里掏出钥匙,刚想开门,门就被屋里的人拉开了。 牧茗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耀眼的栗色头发,英挺的背脊,修长的双腿,光洁白皙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无可否认,他比四年前更有魅力了。 在看到她后,他的眼底瞬时铺满了深沉幽暗,淡淡地说了句:“妈赚钱也不容易。”他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多年不见而变得柔软。 牧茗想他是看到了自己穿得一身名牌,才会说这么一句,不过他也没有说错,她的确不容易,在一家小小的私人服装店做着零工,只是牧茗几乎不用她的钱,所以她轻声“嗯”了一声,没多说话,便往屋里走去。 “牧茗?”郁秦遥喊住她,应该是被她这样的打扮惊到了,印象里牧茗一直是个很清爽的姑娘。 牧茗停下脚步,等着她的下文。 “去洗把脸吧。”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或许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过问的资格。 第二天,牧茗到医院的时候,护士长找到她,说让她一整天都只需负责312病房,等她过去的时候,发现门口挤了一堆人。她一看都是些自己的同事。 “怎么了?” “啊,小牧,你好运气啊,和嘉嘉交接班。”她们的话里全是艳羡的口气。 “我一直都是和嘉嘉交接班的啊,这有什么好不好运的。”牧茗奇怪道。 “你不看看他有多帅。” 原来是这样,她们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无奈地向她们一撇嘴,然后推门进去。 “嘉嘉,你可以下班了。” “怎么那么早?”嘉嘉从来都是抱怨她来的晚。 她有些奇了,可就在看到眼前站着的那个男人时,大脑完全紊乱。 面前的男子一袭紧身的黑衣,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可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明就是昨日扬先生的儿子,那么病床上躺着的人岂不就是她害的。 所谓冤家路窄,也大概就是这样了,她咬咬牙,该来的,想躲也躲不过。 2 第二章 所幸的是,他们居然没有认出她,看来她昨日把脸涂成那样还是有些好处的。 她知道了那女子名叫钟妍,本就有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受了过大的刺激才会引起昏厥。幸好这次影响并非太大,再过一日她便可出院。 她其实是一个很和气的人,和大家一样小牧小牧的唤她,没有任何异样。 忙里忙外了好一阵子,牧茗才长吁一口气,准备在座椅上休息一会儿,谁知一直无声无息的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男子突然喊她:“牧小姐,空了吗,我们出去谈谈。” 他的语气里有着若有似无的强势,牧茗就似鹰隼利爪下一只无可遁形的小麻雀,唯唯诺诺地跟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台旁。 阳光从玻璃窗落到他的脸上,勾勒出他轮廓上每一个精致的细节,他没有说话,无言的睥睨带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做了多久了?”过了良久,他才开口。 “快一年了。”牧茗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和自己拉起家常。 “一个月多少钱?”他明明用着询问的语气,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我还在见习期,只有几百块而已。”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他不紧不慢地道。 牧茗猛然惊醒,原来他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自以为是而已。她抬眼看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乌黑深邃的双眸中满是阴鸢深长,嘴边还挂着一抹冷笑。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没有接口。 “这是我的名片,只是需要钱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他的一举一动间似乎有着支配苍生的怜悯。 牧茗接过名片,暗想着天下间怎会有此等好事,果然,他继续说道:“我给你的钱绝对不会比他少,更何况我比他年轻,而且至今未婚,你绝对可以高枕无忧。” 牧茗的自尊心严重受挫,咬牙抬眸的瞬间就当场将那张写着扬祁路的名片撕成粉碎,扔在地上,然后转身欲走。 “牧小姐,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照顾好我妈,还有,刚才我说的,你可以考虑。”他似乎对刚才她的行为不以为然。 她自嘲地想,自己在人家心里本就扮演着狐狸精的角色,刚才所为,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故作清高,惺惺作态,像他们这种有钱有势的人一定对用这种方法来博取同情的人见怪不怪了。现在连她自己想来都觉得刚才她是太过矫揉造作了。 她本想返回病房,却正好撞见前些天自己照顾的钱爷爷被一个护士扶了出来,她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他出院了。” 老人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握住了牧茗的手,说道:“小牧啊,这段日子,你费心啦。” 牧茗心里一紧:“还没治好,怎么可以出院,我早就说了,他的医药费由我来付。” 那护士给了她一记白眼,冷冷地道:“你也知道你很早就说了,可就是没能拿出钱来,医院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我劝你也别白操心了,他三个女儿都不管她,你又何必还要担上这档子事呢?” 牧茗看到爷爷听了这番话后,脸上一下写满了悲哀,本已病痛缠身的他在看尽世态炎凉后更显苍老。 牧茗扶过老人,坚决地说道:“我先带他回病房,马上就来交钱。” 至少,她现在可以先帮他垫付十万块。 牧茗安顿好一切后,坐在312病房里,脑子里不断想着刚才在缴费处听到的话:“刚才扬先生来说了,钱义老人所有的医药费用都记在他的账上,所以你不用付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点,她换好衣服准备下班,临房的护士喊住她:“小牧啊,你最近看新闻了没?” 牧茗惊道:“没啊,怎么了?” “说是最近这一带不太平,有个通缉犯在这里已经连续犯案多次了。而且她专挑年轻女孩□□。”她最后一句话是凑着牧茗耳朵说的,惹得牧茗周身一阵凉飕飕的。 她略一哆嗦后,给自己壮胆似地说了句:“没事,我走回去也就20分钟的路程,不会那么凑巧的。” 外面的夜,很黑。路灯放射着光线,影影绰绰,散布照射着,片片段段,忽明忽暗。 她突然听到后面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于是脚步变得急促起来,可隐约还是觉得脚步声一直在追随着自己,前方继续伸展着的黑暗让她无比的惊慌,于是便放开脚步跑了起来。 低着头不停地跑,突然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又厚实的胸膛。她猛然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此时正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他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心,她似乎从没有觉得他的声音可以这般令人心安,也从未如现在这般依赖过他。 “后面好像有人跟踪我。”她的话里还透着小小的慌张。 “应该只是经过而已,走吧。”他说完就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牧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新闻里说最近这一带不安全,妈让我来接你。” 没有更多的话语,可牧茗心里却泛起了涟漪,一种所谓的温暖从她心间铺散开来。 第二天一大早,郁骏笙就看到牧茗在厨房里煮粥,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已经起来了?”他的印象中,以前双休的时候她总爱赖床。 她只是轻声“嗯”了一句。 他也没再多问,坐在桌前喝着她已经做好的粥。去了美国之后,他似乎就没能喝上这样香浓软稠,入口即化的粥了。 “你要去哪?”牧茗看他穿得西装革履的,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一天上班。”他淡淡地答。 出国念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找起工作来就似家常便饭。牧茗心想。 他临走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对了,今晚把时间空出来,我们出去吃。” 她点了点头。 郁秦遥起床的时候看到牧茗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桌上一碗隐隐泛着热气的白粥,问了句:“今天怎么这么早?” 牧茗没有转头,回了句:“不是说好的么,五楼的文文幼儿园组织郊游,我要去陪他的。” 郁秦遥低低应了声,又接口道:“他们那家人也真是,也不肯抽空陪陪儿子。”她像是自顾自地小声嘀咕。 没想牧茗却接口了:“他们赚钱也不容易,没有家长陪文文就去不成了,反正我在家也没事。” 牧茗陪着文文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了目的地,那里风景不错,令人赏心悦目。可小朋友却是没几个愿意欣赏风景的,个个都在闹腾。 小孩子在那里追逐嬉戏,家长们就都坐在一旁各自聊天。牧茗和他们相比还是年轻的,难免会有些代沟,也就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一个人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玩耍。 一对年轻的夫妇把孩子唤到身边,给他嘴里塞了一片刚削好的苹果,他向他们微微一笑,爸爸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妈妈也温柔地给他整了整衣衫。这一切让牧茗突然想起了她小时候,她也是喜欢黏着父母,而爸爸妈妈对她总是很耐心,很宠溺。 可那样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远去了。 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突然一个小孩的哭声响了起来,她望过去,也是一个同行的小朋友,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磕到了石头。 老师和她妈妈都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老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牧茗赶过去一看,她的伤口有点深,因为四周有碎石,所以膝盖旁还有各种深深浅浅的小伤口。 她接过药箱,说了句:“让我来吧,我是护士。” 用镊子把伤口周围的砂粒挑开,用酒精冲洗消毒,然后用蘸了双氧水的白色棉花团轻缓地擦拭着伤口,血迹被擦去,继而用胶带固定住白色的纱布,覆盖住膝盖上的伤口,手法极为娴熟。 最后她叮嘱道:“伤口要保持干燥不能碰水,这几天能少走动就少走动,不然伤口容易裂开,还要记得经常消毒换药。” 她全部搞定后才注意到周围已经围了一群小朋友和家长。老师和孩子的妈妈都感激地看着她,老师问了句:“请问你是傅文小朋友的……” 还没问完,一个相当自豪的童音响起:“她是我姐。” 孩子的妈妈对她微一点头,说道:“傅小姐,我是成思琪的妈妈,今天真是谢谢你。” 她知道她是误以为自己是傅文的亲姐姐了,但她觉得也没必要解释清楚,随即应了句:“只是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孩子的母亲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没过多久,一辆超豪华的黑色大奔把她们母女接走了,牧茗暗叹,原来并不是同类人。 幼儿园的郊游一向不会持续很久,所以牧茗到家的时候才只有两点钟,很难得的郁秦遥居然问了她一句:“你累不累,不如去睡会儿吧,一会儿还要上夜班。” 她答:“没事,一点都不累。”反而她因为做了件好事略微有些兴奋。 没想郁秦遥接下来的话让她更为意外了:“那我们出去逛逛吧,骏笙晚上请我们吃饭,等等可以直接过去。” 这是她少有的邀请,牧茗也不便拒绝。 她们到了美联国际了转了一圈,终是没有挑到什么。美联国际一向是上层社会的场所,里面汇集了各种知名品牌,牧茗从未想过要踏进这家店中。 “为什么要来这么贵的地方?”她问。 “骏笙昨晚给了我一万块钱,让我给你买份礼物。我想不该太过寒碜。” 她略一惊讶:“他哪来这么多钱?” “该是回国前就和一家大企业签好了合约,所以提前拿到了一笔钱” 牧茗没有买名牌的嗜好,自然就催着郁秦遥离开。她们临出门的时候,牧茗略一抬头,却没想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扬祁路,身旁还携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他正侧着头听她说着什么,由于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3 第三章 郁秦遥想是看到了她的入神,问了句:“看什么呢?” 她这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们这才走出了美联。牧茗心想,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遇见他也并不奇怪,只不过有些人终究只是过客而已。钱义老人的事,就只好权当他大发善心捐出点钱了。 继而她们来到一家大众型的商场,逛了一圈,牧茗还是没能看上什么。没办法,她还是用不惯他们的钱。 正欲离开的时候,她忽然看到柜台上摆着一双黑色皮鞋,很简单的搭配,两颗镶钻在商场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夺目。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似乎也有过一双很相似的鞋,便喊住郁秦遥,淡淡地说:“这双鞋不错,你试试吧。” 郁秦遥一看上面的标价是899元,便失了兴趣,可转念一想,这是牧茗第一次给她选的鞋,便也就试了一下。谁想那鞋配着她那条灰色的条纹长裤,很是合适。 她打心底喜欢,可又觉得价格过高,牧茗就在她犹豫的当下,对店员说:“就要这双了。“ 之后,牧茗告诉她:“我不用买什么了,就当鞋是我送你的吧。” 郁秦遥也就没再多说,和她一起走去郁骏笙关照的富城酒店。她们之间永远都是如此的心平气和,可似乎就是太过于平和了,牧茗这一小小的举动才会使现在的郁秦遥,心里有一些东西开始滋生。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郁骏笙已然等在了饭店门口,母亲看到儿子自然是欢喜的,忙凑上前去嗔怪道:“怎么找了这么高级的饭店?” “妈,这是我回国之后请你们吃的第一顿饭,当然得体面。”说着就把她们领上楼。 牧茗跟在后头,径自琢磨着以他的能力,或许不用多久,她走在他们身旁就会不协调了。 他们的包厢不大,却很温馨。郁秦遥想是很开心,喝了很多,而牧茗在一旁虽是不声不响,竟也喝了不少,出门时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郁骏笙在一瞬间的犹豫后,还是上前扶住了她。 吹来的的晚风驱散了她的酒意,仿似格外清醒地说了句:“你们先回去吧,我直接去医院了。”淡淡的月光给她的侧脸染上一层柔和的金泽,玫瑰色微醺的面庞,微微仰起,竟似有种别样的美,和他回国那日初见时完全不同,透着一种遗世清绝,夺人心魄,直抵心扉。 出乎意料地,郁秦遥说了句:“骏笙,我们一起把她送过去吧,反正也不远,你就当陪着妈妈散散步。 虽说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多说话,可牧茗却似乎在很多年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到了医院,牧茗首先去到了312病房,钟妍果然出院了,躺在她床上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心疾,她第一次觉得上天其实还是眷顾自己的。 康心医院,原名康仁医院,听说在二十年前,岐扬集团掌握了它的绝对控股权,还投资建设了心肌病研究基地,并将其更名为康心医院,现时它的心脏科已然在全国赫赫有名,汇集了各类心脏学界的学术名医和研究者。牧茗有幸在这里见习了半年,看惯了病人的生死,也看透了纸醉金迷的奢华也终是抵不过一个蓬勃的生命。 由于前几天和人换了班,所以她在早上7点下班之后还得继续连上一班,于是她便趁空的时候在桌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钱爷爷房里传来了热闹的人声。 那个病房一向是最安静的,她觉得奇怪,便敲门进去。爷爷的病床前站着两个女人,五十来岁的年纪,她上前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 “她们是我的女儿。”爷爷无奈地道,一脸哀怨。 这是她在钱义老人住进医院以来第一次见到他所谓的女儿。她心里没来由的厌嫌,冷冷地道:“请你们安静些,以免打扰到病人的休息。” 她们其中一个拉住牧茗:“听说他的所有医药费都让人包了,请问有留下联系方式么?我们想当面谢谢他。”牧茗厌烦地摇了摇头,她们实在是太假了,一群世俗的人。 老人真的气愤了:“你们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我就当没生过你们两个女儿。” “你一心喜欢三妹,结果呢,她嫁到国外后还不是对你不闻不问。”其中一女子接口。 老人听后气喘吁吁,那起伏的胸膛让牧茗连忙上前给他做了平顺,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厉声道:“请你们不要太放肆,如果再次骚扰病人的话我就要叫保全了。” “你算谁啊,要你多管闲事?”另一个女人开口。 “这里是医院,而我是护士,所有的病人就近乎于我的亲人。哦,对。亲人这两个字也许你们并不懂。”她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地说,让面对着她的两个女人一时尴尬万分。 她们一下没了声音,在床边坐了下来。牧茗心想钱爷爷该也是希望多看看女儿的,便转身打算离开,却看见扬祁路正懒洋洋地倚在病房门口,抱着双臂,斜睨着她,嘴边挂着一抹她上次未曾见到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轻声问他:“你是特地赶来接受她们的谢意的吗?”其实她本是想谢谢他的,可话到嘴边却变了调子。 他摇头:“我特地来拿药的,顺便来找你。” “找我?”她有些吃惊。 他就如没有看到她的惊讶般继续问道:“什么时候下班?” “还差半个小时。”她有些不明所以。 “那我等你下班,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她一夜没睡,前一天又陪着文文玩了一天,疲乏地只想好好回家睡上一觉,所以想都没想地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或许你下次去美联国际的时候就不用再空手而归了。”原来昨天他亦看见了她,她看不惯他嘴角那个不深不浅的弧度,说了句:“无聊。” 她转身欲走,他冷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如果我现在撤回那笔替钱义付的医药费,你猜会怎样?” 如果说她开始是真的感谢过他的话,那么她现在也的确是真的讨厌他,他只不过是一个多金又卑劣的人而已。 她坐在他黑色的奔驰跑车上,打起了十足精神看着前方,车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檀香味,让她紊乱的心情渐渐平息。 他的车停了下来,下车一看,面前是一富丽堂皇的高级□□,“金色时代”的四个大字在西斜的阳光下闪着金光,格外夺目。 她跟着他到了一个包间,推开房门,里面男男女女七八个人,茶几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子。有的围着打麻将,有的在唱ktv,牧茗只觉得乌烟瘴气。 他们听到门声都望了过来,看到他们戏谑道:“祁路啊,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带了个小丫头啊,不像你的风格。” 经他这么一调侃,所有人的眼光都聚到了牧茗的身上,惹得她浑身不自在。 扬祁路回了句:“打你的牌吧。”这才让大家又开始各忙各的起来。 扬祁路带着她往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她隐隐觉得有些头疼,但也只好遂了他的意。他话不多,只在一旁坐着,把话筒递到了她面前,说:“唱一首么?” 她摇了摇头,他也便没再多说。没多久他就把她晾在了一边,加入了麻将的战局中。 周围一群女人在她身边唧唧喳喳地聊天,个个都打扮得很是艳丽,高谈阔论的,让她根本无法插足。 晚饭是叫来的外卖,丰盛的可以,牧茗一时没了胃口,便草草吃了几口。她借故去洗手间走到街上,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可以呼吸的。 回到包间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看她,她估摸着是不是该先行离开,可看到扬祁路时不时向自己这儿投来的目光,她也不便提起。 在这个仿似暗无天日的空间里,任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就这样静静地呆着,然后意识也渐渐消逝。 扬祁路走到门外,拨通了电话,低低地说了句:“还是没有回来么?” “是的,少爷。”电话那端程妈的回答让他的脸色一沉,闷声问道:“那我妈在做什么?” “夫人她一个人在房里看电视。” “知道了,你也休息吧。”他挂断电话。 他暗想再将她留下去也终是无用了,便进了包间走向她,却见她正窝在沙发的一角已然熟睡。 她纤秀的身体蜷缩着,脸上满是疲惫,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忧愁,睫毛轻颤着,散落的长发轻轻地在她略带倔强的嘴角上浮动,他竟有些不忍心叫醒她了,于是轻轻地将她抱上了车。 也许她该是真的累了,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过轻柔,直到他把她平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她都没有醒来。 4 第四章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暖暖地照射到屋里,牧茗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她身上墨绿色的薄被,身下软绵绵的大床,突然一下清醒了。 她掀开被子一看,幸好,还是昨日的那身衣服,长吁了一口气。 起身走出房间,看到扬祁路正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闲闲地看着报纸,慵懒而又随意。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眼看了她一眼:“浴室在那里,衣服在里面。” 他一向爱干净,家里基本没客人,可这一次居然破例把她带回公寓,还让没洗过澡的她睡在自己床上。 她虽略觉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拿了挂在一旁的包就打算走人。 他并未起身拦她,只是在她身后淡淡地开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她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的确,她现在这样冒冒失失地出门,很有可能会面临着迷路。 “我可以坐出租。” “这里离你的医院很远,车子本来就少,更何况外面还在下雨。” “那我可以坐公交。” “不好意思,附近没有公交车站。” “那你想怎么样?”她来气了,他这样到底算什么意思,无缘无故把她带了出去,可又把她当成空气,而现在还要这样为难她。 “先去洗澡。”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牧茗转念又想,自己因为连班,也的确连续两天都没有洗澡了,便顺从地去到浴室。 洗完的时候发现旁边叠放着一套衣服,escada的牌子,她猜该是什么名牌,小号,如果没想错的话,这是为她准备的。 她换好衣服后出来,他才像是满意般地正眼看她:“我送你回去。” 车子开得很快,两旁的高楼大厦与别墅一晃而过。本来还是蒙蒙细雨,忽然倾盆大雨就没有半点预兆地哗哗而落,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车头和车窗,很快地聚集起来,又很快地被雨刷冲开。 “上次问你的事情考虑好了没有?”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双眼望着前方。 牧茗惊了一下,她打心底里厌恶他,难道在他们眼里,真的以为钱是万能的。 “不用考虑,上次我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你了。”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那到底什么条件你愿意离开他?” 她知道他口中的“他”是在指谁。她有一种将真相告诉他的冲动,可是又想到那日扬海坤对她说:“牧小姐,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保密,这件事除了我和你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何况她还是收了钱的。 “你以为呢?”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收入眼底的是他英俊的侧脸。 “多少钱?”理所当然的口气。 牧茗心头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单纯地以为这是解决任何事情的唯一途径。 也许他们都忘记了世界上除了钱还有更深刻的东西存在,或许是需要些提醒吧。她冷笑,镇静自若地朝他说了句:“再多也没用,因为我爱他。” 他略带吃惊的双眼凌厉地扫过她面无表情的脸,再没说话。 车子在医院大门口停了下来,牧茗下车,正好走入长廊下,他的车子疾驰而去。 她顺着廊道走着,上檐的庇护,使她没有丝毫淋湿。牧茗暗想其实他也并非自己所想那么坏,至少他细心孝顺。 “为什么关机?”刚到病区门口,一个冷冷的声音想起,带着些许恼意。 牧茗抬眼,闪着微光的栗色撞入她的视线,她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男朋友?”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刚才扬祁路汽车停下的地方。 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面上突然有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郁骏笙看着她一身光鲜的打扮,似是了然,他从没有想过四年后再见她竟会如现在这般。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他定是对自己的彻夜不归做了一些猜测。她想解释,可突然又觉得也许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会信,和一个近乎于是陌生人的男子共处一室,自始自终,却一直都在睡着。 “你去上班吧,下次不回家的话和妈打个电话。”他说完便撑着伞走进雨里。 牧茗慢慢地上楼,同事看到她都很惊讶,问道:“小牧,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来了?” “嗯,我来拿下伞。” “哦,你的伞被嘉嘉借走了,因为昨天晚上突然下的雨,她早上下班的时候就把你一直放着的那把伞带走了。你要用我的雨披吗?” “不用了,我等雨停了再走好了。”她在护士站坐着,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忘在了他家。那件衣服是以前爸爸给她买的,她一直很喜欢,平常都不怎么舍得穿,这次是因为郁骏笙请客吃饭她才特意穿上的。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原来已经没电了,正好,其实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手机号。 她拿起护士站的电话,按下了一串那日在缴费处记下的数字。电话被接起,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响在她的耳际:“喂。” 她没有立刻回应,于是正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一个年轻女声:“祁路,汤喝完了没?” “哪位?”他又问了一句,略带急躁的语气。 “你好,我是牧茗。”她转念一想,可能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便又加了句,“就是昨天……” 没待说完,他便打断了她:“我知道,什么事?” “我的衣服忘在了你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帮我快递到医院,行吗?”她迫使自己变得更有礼貌。 “真不好意思,我已经扔了呢。”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既然他已这么说,也算是表明了立场。 “哦,那打扰了。” 扬祁路还想开口说什么,电话里已经传来了挂断的嘟声,他重重地把手机合上。 “是谁的电话啊,怎么脸色这么差?”一旁的年轻女人问道,她穿着围裙,一眼看去便是个年轻的家庭主妇。 他越想越来气,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可以这般的若无其事,就像一杯冰水混合物般的稳定。 他把手机甩在了地上,旁边的小女孩跑过去捡了起来放回他手上,说了句:“舅舅别发火,伤身体。” 他宠溺般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似是无奈地笑了笑。 牧茗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实则是在心疼自己的衣服。同事肖琳突然过来说了句:“牧茗你在啊,今天礼拜六,我男朋友休息,我想找他陪我去买点东西,不如你帮我代个班吧,下次还你。” 牧茗暗想反正自己回家也没事,就应了下来。 谁知那句“好的”刚一出口,就看到郁骏笙站在了病区里。引来了旁边一群小护士的侧目。 “我突然记起你今天休息,该是没伞吧?”他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手里的伞还滴着水,她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甚至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是你男朋友啊,好帅呐。”旁边的同事都开始唧唧喳喳地感慨起来。 她欲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介绍她们的关系,所以她在说了一句“不是的”以后就没了下文。 他也没有接口,在他看来,和一群无谓的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还不走?”他问她。 她刚才已经答应了肖琳,只是看到他来接她,她突然很想回家了。 “嗯,肖琳,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你们快走吧,我明天去买也没关系。”肖琳笑着催他们,她可以确信他是自己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人。 牧茗走在他旁边,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都被他挡住了,和着雨中的青草芳香,她似乎还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淡淡的柠檬清香,只是在那种淡淡的清凉里渗透着些许温暖,令人沉醉其中。 5 第五章 回到家的时候,郁秦遥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一些无聊的新闻联播。看到牧茗说了句:“刚才你们学院打电话来了,让你在五月份之前把毕业论文交过去。” 牧茗这才想起了还有论文这档子事,看来这几天得通宵赶文了。 一直拖到了论文截稿的那一天,牧茗打算坐公车去学校。她所念的护理学院在近郊,他们则住在市中心,所以加上转车大概也要用个两三个小时。 她特意一大清早就起了床,谁知郁骏笙居然比她还早,已经坐在桌前喝着咖啡了。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一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 牧茗奇道:“你有车?” “公司配的,昨天特意开了回家。”既然他已经要求,她也自然就不用假惺惺地故作推辞了。 一辆丰田的lexus,不似扬祁路的大奔那么招眼,但牧茗坐在里面感觉着那淡淡的柠檬清香,却觉得格外的舒心。 静默的空气在车里弥散开来,她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闭目养神起来。 大概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郁骏笙陪着牧茗下车,沿着林荫小道往里走去,从对面走过来一对男女,男的风度翩翩,女的笑意盈盈,在擦身而过的刹那,男人先是一惊,而后对牧茗微微一笑,继而与他们擦肩而过。 “你认识?”郁骏笙波澜不惊地问道。 牧茗觉得自己应该不认识他的,可就是眼熟,但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所以就摇了摇头。 郁骏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交完论文已近中午了,牧茗便推荐了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她在这里念书的时候在那里打过工,价格便宜且东西美味。 先开始牧茗还觉得开了这么高级的车去吃饭过显招摇,但看到饭店门口随意停着的那辆bmw敞篷车之后,才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可笑。 找了张桌子坐下,才惊觉刚才和她招呼的那对人也在里面,空间本来就小,所以他们也看见了她。 老板娘看到牧茗,出来招呼着:“牧茗啊,好久没见你啦,现在来的年轻人手脚都不如你麻利。” 牧茗笑笑:“老板娘你太过讲了。” 郁骏笙这才想起回国第一天郁秦遥对他说的话:“你别对牧茗有看法,那孩子很独立,从不向我要钱的。” 原来她的确很自力更生。 “哟,半年多不见,都带上男朋友了,你还真有眼光呐。”老板娘大声地笑她。 牧茗没再多说,她只是微微回以一笑,可能是打心底里没有排斥男朋友这个词。 直到老板娘拿着他们的菜单离开,她才转过脸去,却撞上了郁骏笙还未及收回的目光,才惊觉刚才自己的微笑就像是默认着什么,一时尴尬,红潮扑面而来。 而一旁的男子也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嘴角泛着隐隐的笑意,对面的女子狠狠踢了他一脚:“你看什么呢?” “看他们配不配。” “郎才女貌。怎么,你有兴趣,人家可比你帅多了?” 男子微微一笑:“她是我一个熟人的朋友,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看来他有的烦了。” “谁?” “大人的事你就少管。”男子瞪她一眼,她便乖乖地不再做声。 没多久他们就开着那辆bmw车走了,原来是他的车,郁骏笙微微皱了皱眉,牧茗想是发觉了什么,忙说了句:“我真的不认识他。” “嗯。”他轻声嗯了一下。算是相信她了吧,牧茗想。 自己怎么也不希望在他心里是个随处招惹有钱男人的女人。 老板娘可能是照顾熟人,他们并没等多久,菜已经端上来了,几个家常小炒,都是偏辣的口味。 “这里的小菜都有些辣,不过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的。”牧茗一边给他夹了筷子小炒猪舌,一边随口说着。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郁骏笙连谢谢都没有说一声,就放进了嘴里。似有似无的柔和辣味,在口中融化成一股刺激味蕾的鲜香,的确不错,他向来是喜辣的,原来她还记得。 “你也爱吃辣?”他这才发现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其实自己依旧并不了解她。 “嗯,吃惯了自然就喜欢了。”牧茗本是没有喜不喜欢的,郁秦遥可能是给自己儿子做惯了饭菜,又见她能吃辣,便也就经常在小菜里加点辣椒,渐渐地,牧茗也就习惯了。 “我把车子送回公司,一起去吧?“郁骏笙本是想先送她到家再回公司的,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好啊。” 车子缓缓开着,牧茗这才往窗外望去,以前挤着公交是从没有看到过这种景致的。蜿蜒的坡道两旁断壁残垣的,老房子零落的旧迹,脱落了大半的残壁,撒了一地的瓦片瓦罐瓦当碎末,可没多久,车子已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离公路几丈外的山坡高地,竟然错落有致地坐落着一排排的西式风格的华丽别墅群,她的思绪又拽向刚才那寻常百姓家所住的老房子,破旧不堪又低矮,这变化来得太快,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心忽然像是被紧紧地揪紧了,这也许就是人生的落差,也是她最近常会被金钱牵着鼻子走的缘由吧。 她轻叹,浅浅的叹息声传到了郁骏笙的耳里,便轻轻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相差不远的两个地方,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他接口道:“想要改变活着的风格,只有靠自己。” 他面无表情,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别样的威严和坚持,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可以活得这么精彩。 牧茗下车,只看到一座高层的大厦林立在前,她抬眼望去,一时看不清到底有多高,建筑物上银色的“岐扬集团”四个大字闪着银光,原来这里就是他上班的地方。 她依他所言站在门口等他,他便径自上楼取些文件,回下来的时候他旁边还走着一个男子,牧茗在看到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她本以为在收了他的钱后便不会再遇上了,现在才知道她自己到底有多天真,其实世界还是不够大的。 男子在看到她后有一瞬间的惊诧,却也没多说,坐上刚从停车场驶来的迈巴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牧茗问他:“刚才那个人是谁?” “岐扬的总裁,扬海坤。” 她果然没有猜错,那么也就是说他便是康心医院的董事,而自己正在他手底下工作。 她兀自在这件事里沉浸了很多天,怕自己会不会哪天被突然解雇,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依旧是那么的相安无事,才知道自己是多虑了。 却没想那日护士长突然把她们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国外有人想为研究基地投入一笔基金,所以下午董事长可能会带他来参观,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下午一点半,一排汽车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一批西装领带的大人物准时大驾光临。 牧茗呆在病房里没有出来,可惜那病人却挂完了水,她势必得去用药站换点滴瓶。 有些巧合终是躲不过的,她刚从病房走出,正看到那群人迎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扬海坤和一个金发男子,牧茗默不作声地与他们擦身而过,扬海坤只是微微扫了她一眼,立刻收回了视线。 而悠闲地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在那么多人里依旧是那般光彩照人,此时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嘴角上挑。 6 第六章 幸好,扬祁路并没有叫住她。 过了很久,他们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离开,牧茗这才松了一口气,打算整理东西下班。 扬祁路还等在医院楼下,他斜斜地倚在长廊的柱子上,明灭的微光在他指尖摇曳着,看到她后将烟蒂掐灭走向她。 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味侵入牧茗的鼻尖,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走?” “我本就不是他公司的,若不是他的要求,我也不会来。所以没必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看来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和睦。 “你在等我?”牧茗依稀觉得他是在等她。 “嗯。”他轻应了一声。 “我今天有事。”没有问他是何事,但还是明显地拒绝了他。 扬祁路本来只是想将那日送去洗好的衣服还给她,在接了她的电话之后,他就一直把那套衣服放在了车上。 可听到她那么说之后,他却改变了主意。 “去哪里,我送你。” “嗯?”牧茗觉得不可思议,略带讶异地看着她。 “上车。”不容拒绝的口气,牧茗想自己怎么也是拗不过他的,便乖乖地上了车。 “我去星城幼儿园。”她说好今天要去接文文下课的。 他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地打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难熬了,为改善情况,她随口问了句:“你很喜欢点檀香?” “嗯,我喜欢青烟淡淡袅袅的感觉。”牧茗很难想象像他这样一个人,会迷恋檀香这类女性化的东西。古时的女子大抵都喜欢在房里燃点檀香,这样她们婀娜的身形走起路来就也会有淡雅的香。牧茗想自己不过是尘世一凡夫俗子,自然学不来那种温婉,只是记得医书对此略有记载。 便接了句:“檀香,不但可以护心,还有宁神静气之功效,的确很适合你。”她想着他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确需要每天去除些杂念,以保持足够清醒的大脑。 他看了她一眼,牧茗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话过多了,便闭上了嘴。 五月的夕阳婆娑着顾盼的霞光绘入车中,如同将他们两人也织就在这一片交冉了云与光的绵绵之中。 “嗄”的一声,车子在幼儿园前停了下来,她说了句:“我到了,谢谢你,你先走吧。我等等自己回去就行。” “你接谁?” “我弟弟。” “一起上去吧,我也有人认识。” 牧茗惊了一下,还是和他一起上了楼。已经有不少家长等在了门口,她突听一个略带惊讶的女声:“祁路,你怎么来了?” 她顺着声音望去,居然是那日那个摔跤小女孩的妈妈,便向她微微一笑。 像是那女子也看到了她,奇道:“傅小姐,你和祁路认识?” 扬祁路听了她的话后,转头凝视了牧茗好一会儿,然后问了句:“你上次说的傅小姐就是她?” 原来这女子是扬祁路的表姐,有时候世上过多的巧合只会令人无奈,她实在是无法推却那女子的再三邀请,便只好和他们一起用餐。 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高级酒店,那女子选的只是普通饭店而已,让她突然放松了不少。 文文和成思琪小朋友显得格外兴奋,在桌边唧唧喳喳的,牧茗这才知道自从上次帮过成思琪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就特别的好。没有烦恼的小孩,两小无猜,真好。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原以为会是郁秦遥接的电话,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郁骏笙低沉悦耳的声音,印象中,自己好像从没有和他打过电话。 她不禁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唤他,那一头的人在短短的沉默后重又开口:“牧茗?” 他居然知道是自己,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便立刻应了句:“嗯,和妈说一声我今天带文文在外面吃饭。”这是她第一次称郁秦遥为妈,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也可以叫得那么自然。 挂了电话后,她依旧有些心神不定的,想是扬祁路看出了点端倪,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和家里说一声罢了。”定了定神后,她又恢复了那淡淡的表情。 “傅小姐,你真的是一位很称职的护士。”成思琪的妈妈开口说道。 “其实我叫牧茗,傅文是我的邻居。”在扬祁路面前,若再不说清,可能他会觉得自己虚伪。 “原来是这样。” “姐姐,我以后也要和你一样,做个护士。” “琪琪,乖,叫阿姨。”扬祁路拍了拍坐在他身旁小女孩的头,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 牧茗暗自觉得好笑,他居然会斤斤计较辈分问题。 他们点的菜色都很清淡,牧茗要了份辣椒酱,舀了一勺子在碗里,然后用筷子将它拌匀。 “喜欢吃辣?”扬祁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她也仿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扬祁路和平时的表现很不一样,平时他看牧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她总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淡淡的鄙夷,可这次他居然可以气定神闲地和文文开着玩笑,数落着成思琪在家中的糗事,说得这个小女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牧茗开始还有些拘束,可后来见他们姐弟俩几乎都没把她当成外人,便也融入了其中,偶尔插上两句。他们这样,竟也能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饭店出来,成思琪母女先开着车走了,扬祁路把车停到她的面前,命令般的说:“上车。” 似乎他又回到了先前的样子了。在文文面前,她不敢忤逆他,免得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便拉着文文坐到了汽车的后座。 车子驶进小巷子,车灯将整条巷子照的亮堂堂的,扬祁路一直没有说话,而文文则开心地哼唱着儿歌,可牧茗却依旧觉得气氛静得可怕。 她恨不得车子可以开得更快一点,让这尴尬的时间快点结束。 绕出了巷子,牧茗说了句:“我到了。” “还没到呢,姐姐。”文文在旁边应和着,让牧茗觉得有些无奈。 “如果你不打算我送你进家门,就说清楚地方。”一直沉默的他开口说道,有着威胁的意味。 “前面路口左拐就到了。”牧茗怯怯地答着。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是这么无可遁形。 她在公寓门口下了车,扬祁路顺势从车上拿了包东西往她手里一塞,然后车子疾驰而去。 文文边上楼边喊着:“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谁知他的妈妈却从牧茗家走出来,看到他们回来,微笑着说:“牧茗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的,可可姐。”傅文的妈妈李可可,比牧茗大了六岁,因此牧茗常称她可可姐。只是文文却从来不管她们的称呼,就是喜欢姐姐姐姐的叫牧茗。 “文文,有没有不听话烦着姐姐?”她一把抱起了文文。 “没有,今天我坐了很漂亮的汽车回家。” “是吗?” “是啊,叔叔还说以后带我出去玩呢。”他话一出口,牧茗下意识地就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望去,郁秦遥正看着她,一脸的探究,而郁骏笙只是一味地看着报纸,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牧茗洗好澡后进了房间,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居然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的那套衣服,她将衣服抵在鼻尖,在淡淡的洗衣粉香味里,她似乎重新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 熟悉的味道在整个房里弥散开了,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铺满了整个屋子。累了一天的她渐渐进入梦乡。 那晚,她作了个梦。梦见自己还小,爸爸妈妈带她逛街,她走在中间拉着他们的手荡着秋千,可后来她突然变成了一个人,便哭着找妈妈,一个大哥哥陪着她找了一路,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又依稀是自己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擦破了,大哥哥又陪着去买衣服…… 断断续续的梦,没有连续性,却支离破碎地一下下敲打着她的胸腔,不知不觉中,软枕上已湿了一片。 7 第七章 扬祁路思量再三,还是把车开到了别墅。 车子的引擎声传到了屋里的人耳里,让她居然有些紧张,正襟危坐起来。房门被打开,钟妍立刻站起走到门口,看到来人后有一瞬间的失望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随即又堆上笑意,问了句:“祁路,你怎么来了?” “妈,正好没事,就来看看你。他还是没回来?” “没,该是又去那狐狸精那边了。”她忿忿地说着,又觉得在自己儿子面前有失母仪,便又无奈地加了一句:“妈让你看笑话了呢。” “妈,你说什么呢?”他知道他父亲现在绝不可能和牧茗在一起,他清清楚楚自己是把她送回家了。 “你爸一时被贪钱的狐狸精迷昏了头,总有一天会回头的,对吧?”她的话里带着哀求般的祈望。 他当然也希望是这样,可突然想起那日她坚定的说:“因为我爱他。”他浅叹一声,没有说话。 “我想找个侦探。”钟妍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扬祁路一怔,而后应了句:“你也别多想了。” 她意识到可能与自己的儿子谈论这个话题并非好事,便识趣地回了句:“我知道,也没多想,都一把年纪了。倒是你,也是时候去你爸的公司帮忙了,别成天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在外面不务正业。”她失了老公的心,说教儿子还是可以的。 他一听到去那公司就嫌烦,对于自己现下的工作,他一向很满意。但为了敷衍母亲,也只好随意地点了点头。 他出了别墅,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子停在海边,任由海风凉爽地吹着,点点星光从天窗里漏进来,描出了他英挺俊秀的脸,没有表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点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在袅袅的轻烟中注视着天上的星光渐渐黯淡下去。 五月末的天已经有初夏的味道了,时常的阴雨连绵。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暖暖的阳光照进房里,满屋透亮。 郁秦遥看着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牧茗问了句:“你等下没事吧?” “嗯。” “你哥前些天就想吃豆瓣鲫鱼了,我今天做了,你一会儿送去他公司吧,也不远,还有另一份是你的,我先去上班了。” 牧茗“哦”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 牧茗看着郁秦遥在门口换鞋的背影,嘴唇细微的开合,像是下定决心般的喊了句:“妈。” 那个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转头,仿似若无其事般的问了句:“什么事?” 牧茗摇了摇头:“没事,路上小心。”原来在喊出口的那个刹那,也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将近中午的时候,她来到岐扬集团的楼下,在总台小姐那里询问了一声:“请问郁骏笙在吗?” “你等等。赵秘书,请问郁经理空吗,有人外找。好的。”总台小姐挂了电话后,对她甜甜地说了句:“左拐电梯,三十六楼企划部。” 牧茗谢过之后便进了电梯,和她一起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皮肤水嫩白皙,头发带着点自然卷,面容姣好。上身是一件白色长袖衬衫,下身为黑色中裙,衬得她高贵迷人。 她正欲按下36层的按钮,没想那女子修长的手指先她一步,指甲上是淡淡的粉色,还略略闪着些许金光,无可否认,配上她,显得媚而不俗。 那女子看到牧茗和她去到一层楼,便转过头向她微微一笑。 很顺畅地,电梯在半途中并没有停下,一路到了36层。牧茗和她一起出门,居然向同一个方向走去。她微微察觉到了什么,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果然,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看到她后立刻卑躬屈膝地喊了句:“尹小姐,怎么是你?”他一直觉得尹欧若来找经理是不需要另外通知的。 “郁经理呢?” “在里面。” 她走进去,喊了句:“骏笙。”那娇嗔时温柔娇媚的嗲声嗲气不偏不倚地传到了跟在她后面的牧茗耳里,仿似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郁骏笙抬眼看她,脸上有瞬间的惊诧:“你怎么来了?” “找你吃午饭。” “我不饿。” “可我饿了。”郁骏笙无奈,起身和她走了出去。 牧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了走出去的勇气,直到他们进了电梯,她才走到办公室去。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 “刚才打电话通知过了,我来找郁经理。”她到现在才知道他是企划部的经理。 “他出去了,我是他秘书,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我知道,你把这个放他桌上就行。”她说完便准备离开,却没想在岐扬大门口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牧小姐,我是扬海坤,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找你出来谈谈。” 她说了自己身处的位置,他便定在了岐扬附近的咖啡厅。 “牧小姐,过些天我会参加一个年会,你愿意以我女伴的身份出席吗?” “扬先生,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怎么说牧茗其实对她还是有些偏见的。 “价钱的事好商量。” “您是成心想气死你的妻子吗?”她又回想起那一日来,有心脏病的她该是再不能受什么刺激了吧。 “那又如何?”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有表情,可看在牧茗的眼里,却是近乎狰狞。她难以想象,一个丈夫,到底为何会如此这般恨着自己的同床共枕。 “很抱歉,我不愿成为帮凶。”她已经决定了,再多的钱也不会再掺活其中,上一次的事已经让她惹到了不少麻烦。 扬海坤淡淡地叹息一声,随即问了句:“你在康心医院上班?” “见习护士。”她开始有些紧张了,难道他要以此威胁她。 “嗯,好好干,那不打扰了。”他微微点了点头,毕竟还是有些王者风范的,在他面前,牧茗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牧茗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忽觉阳光有些刺眼,伸手挡了下眼睛,恍然间竟有落泪的冲动。 然后又像是自嘲般的往前走去,却听旁边一阵汽车喇叭的叫声,她转眼一看,停在自己身旁的是那辆宝马m6,而座上的人摘下墨镜,正对她谄媚地笑着。 “美女,还记得我吗?” 牧茗这才认出了他来,正是那日在护理学院碰到的。 “我不认识你。” “还真是健忘呐,可我认识你,上车吧。” “我为什么要上车?”牧茗自顾自地往前走,而那辆车竟毫不顾及会造成严重的交通堵塞,紧随其后。 “你也不想我去找你的男朋友吧?”他调侃的语气,可还是让牧茗在一瞬间的犹豫后上了车。 他只是随口的一说,却让牧茗以为他是真的知道了郁骏笙的工作地点。 郁骏笙从餐厅里出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尹欧若看到他眉头紧锁,便问了句:“看什么呢?” 他淡淡地回了句:“没什么。” 她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看到一辆极为招眼的敞篷跑车,不由感叹一句:“好拉风的车。” 郁骏笙没有搭理她,径自向公司大楼走去。 回到了办公室,发现桌上躺着的饭盒,便问了句:“赵秘书,她什么时候来的?” 赵秘书想起那个电话,便答了句:“该是和尹小姐一起来的。”他边说着边观察郁骏笙有些晦暗的表情,开始揣摩起那清丽女孩的来历。 宝马车在公路上飞驰,他已经戴回了墨镜,闲闲地问她:“记起我是谁了吗?” 牧茗很是厌嫌他,口中憋出两个字来:“疯子。” 没想他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愉快地笑了起来,她斜睨他一眼,果然是疯了。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看我长那么帅,就知道我不是坏人。” 她没再说话,任他一个人在旁边不停地吹捧着自己。 车子在一家很高级的保龄球馆停了下来,他刚准备带她上楼,没想她忽然看见停在一边的奔驰slr,熟悉的牌照号60000,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也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8 第八章 “那是扬祁路的车。”牧茗惊道。 “丫头,是不是想起我是谁了?”墨镜男子勾着嘴角,邪邪地问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那日扬祁路带她到金色时代的时候,他正是先开始调侃扬祁路的那位。 她无奈之下跟着他上楼,入眼的便是扬祁路那颀长的身姿。他穿着件白色t恤衫,一条牛仔裤,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就是一个完美的全中,身边一娇俏的女子娇滴滴地拍手称好,他便取出一个球递了给她。 “不错啊,祁路。”墨镜男子边说着,边用一手环住牧茗的肩膀,动作太快,她躲闪不及。她挣扎了几下,可他手上的力道却显得更紧了。 扬祁路转头,正对上牧茗那清澈的瞳仁。他的目光倏地深暗,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墨镜男拍了拍牧茗的肩膀,开口道:“你们认识吧,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 扬祁路又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而后不动声色地转向墨镜男说了句:“怎么样,来一局?” 墨镜男转向牧茗,问了句:“丫头,你会吗?” 这是她第一次上保龄球馆,更别提打球了,便摇摇头。 “那你坐旁边看看,我和他打一场。” 扬祁路身边的女子在他们旁边不停地说着什么,而牧茗只是闷闷地坐在一边,一下就分了神,想起了上午在电梯里碰到的高贵女子,于是直到他们一局结束,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胜谁负。 “丫头,坐那发什么呆呢,来打一个。” 毕竟还是年轻的,看到周围的人都打得不亦乐乎,她便上前接过了球,比她想象中的要重一点,然后生涩地掷了出去,球“匡”地落地,然后她呆呆地看着它摇摇晃晃地进了洗沟。 一个没中,她有些气恼地摇了摇头。 扬祁路哼了一声,拿了个球走向他,看他的气势是想给她作个示范。 “啊哈。”墨镜男上前拦住他,用余光瞥了瞥在他身边的女子,示意他无需越界。 他只好止步。 “来,我教你打,丫头。”墨镜男很耐心地教她步法,教她一些动作,牧茗也不笨,得了些要领,居然一下打中了两个。 “中了。”她说。 连番打了几次,她居然打出了个9分,渐渐兴高采烈起来,愉快地笑着。 在扬祁路眼里,她几乎不怎么笑,这时才发现她笑起来颊上有两个小酒窝,笑容的绽放使她整个容颜都妩媚灵动起来。原来她笑着的时候可以这么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得上中班,便说了句:“我还得上班,先走了。” “真可惜,本来还想多看你笑笑的。”墨镜男摆出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反而惹得牧茗不好意思起来。 “我送你过去吧。”墨镜男准备去拿车钥匙,却没想扬祁路先他一步拿起钥匙,说了句:“我送她。她就交给你了。”说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在身后叫嚣的女子示意了他一下,揽起牧茗的肩膀往电梯走去。 墨镜男嘴上的笑意更浓了,朝着他们的背影喊了句:“丫头,下次再教你打球哦,记住我的名字啊,江念琛。” 她几乎是被他塞进车里的,一坐上去,就觉心烦意乱。 “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边开车,边问。 “路上正好碰到的。”她答。 “你就上了他的车?” “算是吧。”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心情越来越差,一下踩紧了油门,让牧茗慌了慌神,连忙抓住扶手。 车子在病区跟前停了下来,她下车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说了句:“你等一下。”然后向病区跑去。 到了楼梯拐角处,她又转过脸说了句什么,由于隔得太远,扬祁路并没有听清,只是从口型上看出是重复着让他等一等。 没过多久,她重新下楼了。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子跟前,递给她一个袋子,说了句:“这是上次的衣服,就穿了一次,已经洗过了。” 他冷眼看她,脸上微微透着点失望,本来还猜想着她能有什么事,没想却是此等无聊之举。 “不想要的话,扔了吧。”他撂下这句话,就开着车子离开了,只余下汽车的尾烟和呆愣着的牧茗。 她终是没有舍得扔掉那些衣服,便又将它们工工整整地叠放在更衣室的衣柜里。 她去到缴费处问了一声:“可以告诉我钱义的医疗费用是多少吗?” 那几乎把眼镜搁到了鼻子上的老医生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嘴里蹦出了个数字:“43万。” “43万?” “这么惊讶干嘛,不是已经有人全权负责了吗?” “嗯。”原打算自己在攒够钱的时候还他的,可现在看来,她或许得欠上他一辈子了。 这几天,牧茗和郁骏笙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他们之间似乎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膜,透明却又致密,就这么顽固地紧贴在六月来临前那黏黏的空气中,却没有人愿意将它捅破。 “骏笙,你明天中午想不想吃什么,不如还是我做了让牧茗送去?”这一日,郁秦遥的随口一问,反倒让牧茗有些尴尬起来,她一手执碗,一手握着抹布将碗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的转动擦洗,等着他的回答。 “不用麻烦了,食堂里什么都有的。”他翻阅文件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牧茗,她依旧是不动声色地在厨房里忙着自己的事。 “你这孩子从小口味就挑,不是我做的你就是吃不惯。”郁秦遥像是埋怨地说着,可却还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这是为人母的骄傲。 “在美国那么多年还不是过来了,更何况有人可能还忙不过来呢。”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音调。 “你说牧茗,她一向很空。”郁秦遥难得的不识趣了一次。 郁骏笙脑子里突闪过奔驰,宝马这些代名词,不免冷笑,回了句:“是吗,我看不至于。”冰冷的话中带着不容忽略的嘲讽。 “砰!”厨房传来了瓷碗碎裂的声音,郁秦遥连忙进了去,牧茗已经跪在地上开始收拾起残渣了,嘴里说了句:“对不起。” “‘碎碎’平安。”郁秦遥像是安慰她道,然后准备帮着她忙。 谁料郁骏笙也跟了进来,说了一句:“妈,你先出去吧,我来就行了。”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她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捡起零落的碎片,居然有些慌乱,他看着她手里支离破碎棱角分明的碗片,眉心微蹙,说了句:“你当心手,还有别这样跪在地上。” 她麻木地应了一声,站起来才发现真的有碎片刺入了膝盖,微微渗着血,刚才居然没觉得疼。 她轻嘘一声,可还是让他听见了。 他看她一眼,深色的眼眸里稀薄依旧:“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微垂眼帘,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快去洗洗吧。” 牧茗走出去,却正见郁秦遥从房里出来,她看了牧茗好一会儿,才勉强说了句:“刚才你们学院打电话来了,说是不能将毕业证书发给你。” “为什么?”她吃惊地问。 “校方只是说关于生活作风问题。”郁秦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说出这话的时候才会有些费力。 一时之间牧茗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消息,呆愣在原地。 “改天陪你去学校问问吧。”直到郁骏笙的声音响在耳际,她才回过神来。 她始终还是没让他陪着,坐公交到学院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拿着毕业证书从里面走出来,心里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教务处主任略带鄙夷地看着她:“有人来我校投诉,说你勾引有妇之夫,为了学院的声誉,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 “可我没有。为什么不调查一下?”她仍旧在做着垂死挣扎。 “已经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还有我们很快就会和你的见习单位说明情况。”她大致已经明白了,那个投诉她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居然可以随随便便就让学校断送学生的前途。 她几乎已经可以想到是谁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和站在门外的女子撞了一下,她头也不抬地说了声“对不起”径自往前走,相撞的女子惊诧地看着她略略颤抖的背影。 她有些讷讷地走在学校里,金色的阳光在叶缝间微微颤抖地洒下,却没有一丝暖意,迷蒙的双眼里夹杂着朦胧的泪光,然后,她嘲弄似的仰起头,从胸臆中吐出一口气。 9 第九章 栗色的发在阳光中有些耀眼,就这样晃入了牧茗的视线,额前的碎发下是他略带冰冷的目光,周围的空气仿似也因为他的出现而被压得沉甸甸的,她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是说好和你一起来的吗?” 牧茗没有说话,他也不顾她的无动于衷,自顾自往教务处的方向走去。 “不用去了,没用的。”她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显得疲乏而又无力。 “他们怎么说?”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她身前。 该让她如何启齿,在他面前,她又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卑微,便只是摇了摇头。 “爱虚荣,喜欢坐名车,穿名牌,是不是惹得哪个富家公子不开心了?”他略带烦躁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四周的嘈杂仿似一瞬间都隐没了,只余下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 “不是,他们说我勾引有妇之夫。”终究是平静地说了出来,既然自己在他心里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没有说话,她踮起脚尖用一根手指触上他微微泛起涟漪的眉心,极为自然地问了句:“不用皱眉,你也相信的,对吧?”她神情淡然,声音很轻很轻,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掩饰不住其中深深的无奈。 一阵轻颤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挑起了他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跑了出去。 她跑得很快,就像拼尽了全力,他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追了出去。 她一路跑到学校门外的主干道上,也许是跑得太急了,也许是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脑海里思绪万千,竟没有发现路上已是车流滚滚,车子的远光灯一闪一闪,被雪亮的灯光刺到她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却惊得呆在了原地。 一股大力将她往后一扯,她几乎是跌入了身后人的怀抱,抬头一看,是郁骏笙幽暗的瞳仁,他喊了句:“你疯了?” 他浑厚而气愤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一时说不出话来,似乎还是惊魂未定,她的眼里闪着盈盈的泪光,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即使是在她父亲过世的那日,他依稀记得她也并未在自己面前掉过眼泪。 心里仿似有一种柔软在慢慢滋生,像六月的暖阳那般,他温柔地将她散落在眉前的发丝捋到她的耳际,柔声地说了句:“没事的。” 她也渐渐恢复了,镇定地说了句:“让我自己解决,可以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自始自终没有发现停在他们身边的那辆黑色汽车。 江念恩坐上车后,看到扬祁路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前方那对俊男靓女,调侃似的地喊了句:“嘿,祁路哥,回神了!怎么来那么晚?” 他这才收回视线,回了句:“有些事耽搁了。” 一路上,江念恩觉得无聊,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哥好像认识刚才那个女生。” “哦?”他特意摆出极富兴趣的神态。 “是啊,上次问过一句呢,旁边的那个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她很可怜的呢。”她铃音般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同情。 “怎么说?” “我今天在教务处门口听到主任说她勾引有妇之夫,毕不了业呢。她出门的时候还和我撞了一下。” 他的表情渐渐阴了下来,随即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仿若随意地问了句:“对了,你奶奶现在说的话在学校还有没有分量?” “虽然奶奶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毕竟也算是创始人,又是第一任女校长,当然有分量的,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静静的开着车,江念恩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猜想他是心情不好,便又调笑道:“是不是因为我哥在外地,非得让你来接我,浪费了你和abc的约会时间,所以心情不好了?” “什么?”他有些不明所以。 “呵呵,我哥说的,你的女朋友就是排到z也数不过来。”她一个人开怀地笑着。 扬祁路微怔,然后也轻笑一声,随口骂了句:“该死的江念琛。” 到了目的地,扬祁路笑问她:“什么时候下课?” “学完琴我和朋友约好了逛街,就不麻烦你了,大忙人。”她离去后,他才重新绷紧面容,踩紧了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几天下来,牧茗都是恍恍惚惚的,她思量再三之后还是拨通了扬祁路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并没有过多的客套,说了句:“我是牧茗,你在哪里?” 他有些错愕,一时没有回答。 “你在哪里?”她又问了一声,微微急迫的语气。 “浪臣俱乐部。”他居然一下就说了出来。 “谁啊?”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牧茗憎厌地吐了口气,只听他“嘘”了一声后,又问了句:“什么事?” “没事。”她挂断了电话,扬祁路微微有些恼怒,每次都是她先挂断电话,不留任何余地。 身旁的女人看到他不好的脸色,稍稍消停了些,可就一会儿,又不安分起来,她一手搭在他的腰上,近乎妖媚地问了声:“怎么了?” 他推开她的手,翻了个身,侧身躺在床上,没有理睬她。 女人见他半天没有理睬自己,竟以为他睡着了,轻拍他的后背,嗲声嗲语地开始撒娇:“祁路,你睡着了?” 他嗯了一声,她终于知道她没有睡着,便又喊了句:“你既然带我来了,就别睡了,陪我说说话。”她的媚态就如春天的猫儿般,面颊绯红,似乎是在挑逗,又似在等待。 扬祁路突然转了个身吻住了她,他不想再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觉得没来由的烦躁。 女人热情地回应着,房门却突然“咣”的一声被推开了,他放开沉醉其中的女人,看都不看地说了句:“不是说过没有按服务铃不用进来吗?” “对不起。”淡然如水的声音,他猛然回头,对上了牧茗略带厌嫌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 “她是谁?”女人有些诧异,轻声在他耳边问了句。 她一进屋闻到的便是刺鼻的香水味,床上的女人已经不是那次保龄球馆见到的那位了,这样香艳的场面让她不想在其间多呆一秒钟,便直接地说道:“扬祁路,你好卑鄙。”这是第一次他听出了她的声音也是有感情的,即使是满腔的恨意。 “你说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你讨厌我,可以用其他方式,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绝我后路?” 他大约猜到了她在说什么,开口答了句:“我什么都没做,你毕不了业总不能怪到我的头上。” 牧茗冷笑:“你没做又怎么会知道我毕不了业。”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却又突然懒得解释。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紫色的灯光,窗户外照射进来的弱光,墙壁上的画像,突然都开始模糊,他们相视的瞬间定格成了一张黑白的默片,顿时世界寂静无声。 终究是有人打破了沉默,不过也许还是感受到了此时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只是怯生生地问了句:“祁路,她到底是谁?” 他缓了缓神,对着床上的女人轻声说了句:“你先走。” 她也许还有些不甘心,又喊了声:“祁路。” “叫你走。”他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眼神里满是冷冽和严厉。 她再不多说,收拾了东西与牧茗擦肩走出了房间。 平静如牧茗,还是被他浑身的暴戾和霸气震撼到了,转身欲走,谁知却被突然扯回,一下失了重心,跌倒在床上。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整个人反身压在了她的上方。他的呼吸拂到她的脸上,她突觉恶心,拼着命挣扎起来。 他按住她的双肩,用力地禁锢着她,让她根本难以移动分毫。 “你赶走了我的女伴,不是应该自己来替代吗?”饱含磁性的嗓音虽然不是狠狠地发出来,可其中却夹杂着某种严厉与鄙夷,他该也是恨极了她。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利刃穿透着她的耳膜,她依旧奋力地挣扎,汹涌而起的愤恨,她怒不可遏地骂了句:“你禽兽不如。” 胸中的焦躁陡升,他咬牙切齿地回了句:“如你所愿。”便低头吻了下去。 10 第十章 她的肩膀被他双手扣住,动弹不得,只好任凭他的嘴贴在她的唇上。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让她的惧意渐渐加深,只想着挣脱他的禁锢,可气力却终是抵不上他。 她徒劳地想要反抗什么,他却忽然停了下来,有血的腥气渗入齿间,却还夹杂着她唇上淡淡的芳香,有些甜蜜。 他开始有些意乱情迷起来,密密的吻烙在她唇上,烙在她脸上,烙上颈中,她惶然的热泪滴下,一味地反抗。淡紫色的微光晕开了一圈圈涟漪,照的他眼下躺着的人那秋泓般的双眼里满是慌乱。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状似清高的她在扬海坤身下逢迎承欢的镜头,一阵没来由的焦躁不安,像是哪里突然有一丝抽痛,微微闭了闭眼后,一下放开了她,侧了个身,喊了句:“快滚。” 她趁着这个空挡抽身而起,毫不顾忌自己的衣衫不整,摔门而出。 他平躺在床上,胸口仿似传来隐隐的疼痛,内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感觉震撼着他,可他却毫不在乎,冷笑出声,点燃了一支烟,微微的火光照得他带着嘲弄的脸有些泛白。 床头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是个低低的男声:“祁路,念琛啊,上次你拜托我的事我跟奶奶说过了,已经搞定了,现在就能去领毕业证书了。” 听到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江念琛又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事。”他闷闷地回了句,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拨通家里的电话,问了句:“沈妈,我是祁路,我妈呢?” “太太最近好像很忙,又出去了。”他微微皱了皱眉,起身进了浴室。 牧茗跑出去后正对上那黄昏的霞光,竟照得她眼睛有些生疼,她一下失了力气,蹲在角落里,突然好想肆无忌惮的大哭一场,在这个已经微显燥热的天气里,她竟觉得寒冷透彻地从骨子里弥漫出来。 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医院的,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嘉嘉看到她后说了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有人在等你呢,休息室里。” 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推门进了休息室,只见钟妍坐在里面,手里端着杯凉水,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微凉。 她调整了下呼吸,让自己平静地问了出来:“扬太太,你来复诊?”问完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虚伪透顶。 “你也知道我是扬太太啊,少在我面前装清纯了,我开始还真的被你的表象给骗了呢。” 牧茗闭口不言,只是她并没有牧茗想象中的有风度。一张张的照片贴着她的脸,然后慢慢滑落到地上。她看到了眼前晃过的照片里是自己和扬海坤那日在咖啡馆的照片。 “你先去了岐扬集团,然后又和他见面,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对你已经一清二楚了,学校来找过你了吧?”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那么自己是误会了他,突然又想起他冰冷的面容,和微带着愤怒的瞳孔。 “放心,我不会将这些照片公诸于世,你不要脸我还要,说吧,多少钱你肯离开他?” 门外隐隐有些哭声传来,该是又有了个悲剧收场的人物,她突然有些呆滞地回了句:“又是钱!” “不想要钱吗,是不是恨不得气死了我,自己当上扬太太,年纪轻轻的,让我们家祁路管你叫妈,真可笑,我劝你还是省下这份心吧。” 无可否认,钟妍很美,即使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痕迹,可她却依旧高贵优雅,只是现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竟带着沉痛的绝望。 门突然被撞了开来,来人拉住钟妍的手臂,轻声说了句:“妈,别在这说,隔音效果不好。” 钟妍看到扬祁路,终是平静了下来,柔声说了句:“是我糊涂了。”便任凭自己的儿子拉着走了出去。牧茗是不待见他的,始终低着头。 走出门的刹那,郁骏笙走了进来,与他们擦肩,惊鸿一瞥之下,钟妍转过头去看了他的背影良久,扬祁路挑起眉毛,似是不满地喊了声:“妈,还不走?” “刚才那男人是谁?” “不知道呢。怎么了?”他轻呼一口气,自己的确不知道他是谁。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走吧。”她平生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了扬祁路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明能干,所以自己一向很听他的话。 郁骏笙见牧茗一身不吭地躬身捡着洒落一地的照片,便也弯腰替她拾起,照片上的画面还是让他有了微微的怔愕。 阳光从落地窗筛进咖啡馆,那光束下的暗影里,牧茗正端坐在岐扬总裁扬海坤的对面,如水的双眸里似乎悬浮着些许尘埃,一脸的戚然。 这几张简简单单的照片,仿似足以改变一切。他不动声色地将照片塞到她的手中,什么都没有问。 她漠然地跟着他出门,一些医生和护士都投来猜疑的视线,刚才在其间的对话,其实他们听得并不真切,由于都忙着手头的工作,只依稀听到句子的几个音节而已。 “我帮你请个假,回去休息休息吧。”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居然漫天都是烟花,原来已是七月,该是庆贺香港回归十周年吧,她停下脚步,站在一片黑暗中,观看着每一朵焰火的雀跃和扩张。 在烟花的盛开中,她的眼里清澈依旧,然后,微微闭上眼,她暗暗告诉自己,当这些烟花潋滟过后,一切都会好的。终于释然地微微一笑。 他看着她,在这些姹紫嫣红下,她的脸被映成最明亮的光彩,而她的笑容竟有着一种奇异的张狂。 牧茗一进家门就二话不说地去洗澡,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甚至都忘了问他为什么会去医院。 她躺在床上,微阖着眼,却发现自己是全无睡意。窗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点点星光洒落在床前,稀疏淡雅的光线将薄毯照得有些透明,她不停地用手指在床单上胡乱地描摹着什么,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的。 郁骏笙轻轻推开了门,看她似睡非睡地反身躺在那里,轻唤了句:“牧茗。” 她微微一怔,默不吭声,他本想反身而出,可还是改了主意,牧茗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直扑鼻尖,便转了个身,郁骏笙看到她的双眼里泛着水色,此刻瞧着他的目光里净是一种奢求般的企盼。 他开口的时候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牧茗,那些照片别让妈见着。” 果然是这样淡漠疏离的口气,他从头至尾只会担心自己在乎的人,而自己又算什么呢?她轻应了一声。 在他阖上门的刹那,牧茗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也相信这些照片的,对吧?” 他原以为以她的性子是不会这么问自己的,愕然之下还是回了句:“只是喝个咖啡而已,和谁都一样,而且那日你是因为找我才去的岐扬,不是吗?” 没错,照片背面的日期的确是那一天,幸好,他还记得。 “对了,刚才接到了学院的电话,毕业证书已经帮你取回来了,在你的桌上,去看看吧。” 她起身对上他那不温不火的表情,良久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谢谢。”看似轻描淡写的神情,却掩不住这两个音节里的颤音,她的确是惶惶不安的,原来自己想错了,至少他还是在乎着她的,怎么说自己对他而言,毕竟不是陌生人,否则他没有必要想方设法帮她取到证书。 她拿起桌上鲜红的毕业证书,心里似乎荡起些许水波,一整片柔软渐渐扩散开来,手里的证书也变得温暖起来。 11 第十一章 七月里的天已是热浪滚滚,外头骄阳似火,牧茗躲在沙发上看电视,没开空调,只有那陈旧的吊扇在她头顶摇摇晃晃地打着转。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同事肖琳打来的,她在电话那端极力说服牧茗陪她逛街,牧茗想来呆在家中也的确无聊,便应了她。 她们先是在商场里随意地转悠,新货上市,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没过多久,肖琳手上就已经拎了一大堆的战利品,连不擅用钱的牧茗都买了一件宝蓝色的绸质上衣。 突然牧茗的视线被一款女表吸引,黑白色的表带,略带椭圆形的表面上嵌着一排环钻,称不上特别的华丽耀眼,却十分柔和优雅。虽说现在戴表的人已经不多了,可她就是喜欢,一下移不开眼去。 “怎么样?你喜欢,戴上试试吧。”想是肖琳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在一旁怂恿着她。 她果然是抵不住诱惑,戴在她略显白皙的手腕上,更显精致,十分的相称,肖琳连连称好,牧茗定睛一看,价格得要一千多,终是没能狠下心来。 之后,肖琳请她看了场韩国电影《第十一个妈妈》,出来的时候还意犹未尽,说:“我哭得眼睛都肿了,你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她开始怀疑牧茗的心是不是铁打的。 “只是电影而已啊。”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发觉了电影里最最感人肺腑的画面也没有自己的人生来得惊心动魄。 “等等陪我吃晚饭吧,然后一起去上班?” “你可别把钱都花光了,都不用陪男朋友吗?”牧茗调笑她。 “我们分手了,他爱上别人了。”肖琳若无其事地说。 “那你别太伤心。”她并不是很会安慰人的。 “没事,我发现自己也变心了,而且是一见钟情。”牧茗略带吃惊地看着她,谁知她继续问了句:“牧茗,上次去医院接你的人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 微一怔忡之后,牧茗似乎有些明白了,突然一阵蝉鸣响起,让她有些烦躁起来。但还是回了句:“我说过不是的。” “不瞒你说,我爱上他了。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窗,你会帮我的,对吧?”肖琳言笑晏晏地问她。 牧茗从来都不认为,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你这样就爱上他了?” “我向来相信一见钟情,日久生情那就算不上爱情了。”她信誓旦旦,柔和的弧度在牧茗看来竟有些微微的嘲讽。 突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空气里的燥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跌倒在路边,牧茗忙凑上前去想帮忙,却已经有一个年轻女孩将她扶了起来,然后说了句:“应该没事,只是受了惊吓。不过安全起见,还是让车主陪你去医院作个检查吧。” 她不慌不忙,牧茗看她一连串的动作反应极为自然,很是佩服。没想就在她抬眼的当下,她看清了牧茗在黄昏的残阳里那晕着微红的脸,一下认出了她:“哈,你好啊。” 牧茗一惊,这才仔细瞧她那张清灵动人的面庞,女孩忙又补了句:“我们在学院见过,你是我哥的朋友,对吧? 她记起了她就是那日和江念琛在一起的女孩,低低地回了句:“你是江念琛的妹妹?” “是啊。嘿,好巧啊,肖琳姐。”她这才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肖琳。 “你们认识?”这下轮到牧茗奇了。 “念恩是比我们低一届的师妹,上次实训的时候,我们是安排在一组的。” “既然大家都认识,等等我请你们吃晚饭吧。”江念恩热情地邀请着她们,牧茗刚想推辞,肖琳却已欣然答应。 江念恩笑得比阳光还灿烂,说了句:“那再等等吧,我还有一个朋友。” 没多久的功夫,一个纤长的女子就向她们走来,微风拂起她微卷的发,如扬起的湖上荷叶一般,而她正是这熏热中的一支淡雅莲花,却又不失高贵。 江念恩给她们互相介绍:“这是我的好友尹欧若,她们是我的师姐,肖琳,……”她纤细的手指指到牧茗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倒是牧茗还是一脸淡然,接了口:“牧茗。” 尹欧若微微一笑,说了句:“牧茗,我们见过的。”她直呼其名,倒减去了不少陌生感,牧茗没想她记住了自己,刚才其实自己也一眼便认出了她,只是没有说起,那日她的娇嗔笑靥,到现在她依旧记忆犹新,为不失礼貌,连忙点头回应。 她们到了一家装修十分精致的西餐厅,餐厅并不十分大,四面点着昏暗的灯,面向街的一方是纯玻璃制成的墙,这种玻璃从外面看里面就像一面镜子,而从里面看外面却是一目了然。 江念恩熟悉地点着一道道菜,等服务生走远,便来了句:“以前祁路哥常带我来这的,味道还真不错。” 牧茗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听到她谈及扬祁路时,还是不免有些焦虑,觉得自己似乎不管如何,终究是在他身边转悠,逃不开,躲不掉。 “说曹操,曹操就到。”尹欧若向玻璃窗外瞥了一眼,牧茗望去,果然是扬祁路,他身边又是一婀娜多姿的美女,而他们的方向明摆了就是这家店。 “你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吗?”尹欧若略带讽意地问了句。 肖琳说:“是前几日上了杂志封面的名模啊,果然登对。”不知所以的肖琳不免感叹。 “他身边的女人个个都有来头。”尹欧若用着鄙夷的口气,该是看不惯他的风流成性。牧茗暗想,难怪她会对郁骏笙倾心不已。其实这也是牧茗凭着她那日的表现胡乱猜测的。 “没错,我就觉得普通人是没法站在祁路哥身边的。”江念恩又来了一句,截然不同的语气,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只有牧茗从头到尾都是笑而不语。 这样的装修真的是极为周到,她们可以尽情地对外面的人评头论足,别人也浑然不知。 她们说话间扬祁路已然携着那女子款款走了进来,牧茗虽是背对着门,却还是将头埋得很低。 江念恩对着他招手,喊了句:“祁路哥。” 他也看到了她,微一点头表示回应,然后就从她们桌前经过,可也就是在这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一个看似无心的回首,却还是让他看到了她。 柔和的光线下,海蓝色的桌布也仿似泛着点点金色,像是海上的朝阳洒落的碎金子,只是他却偏偏只看到了海上的那一片孱弱却又顽强的红叶,她略带局促的侧脸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中。 “念恩,不介意我们坐一桌吧?”自己也说不清楚缘由,但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江念恩刚喝了一口汽水,听他这么一问,几乎都快喷出来了,含含糊糊地边摇头边回了句:“不介意不介意,荣幸之至。” 他身边的女子不情不愿地坐在了牧茗身边,而扬祁路却就坐在牧茗的斜对面,她似乎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审视的目光,便一直只顾埋头切着牛肉。掌中有些发亮的刀叉,似是在微微颤抖。 他有意无意地点了一份和牧茗相同的牛排,切下了一块,放进嘴里,动作有瞬间的停顿,是重辣味的,他以前从来都不会点这个口味,但立即恢复了正常,又切下一块,优雅地放进嘴里咀嚼。 坐在牧茗身边的女子只一味地看着他,扬祁路轻抿了一口红酒,问了一声:“怎么不吃?” “这么多人,我哪好意思吃啊?”嗔怪的语气里带着极大的不满,他也不生气,只是随口说了句:“那也随便吃点吧,一会儿陪你去看首饰。” 她这才回了个甜美的微笑,不再做声。尹欧若嗤之以鼻地看了她一眼,再出色的名模在他面前也不过就是一贪得无厌的小女人。 他的话反倒让肖琳想起了什么,对着牧茗说了句“牧茗,刚那款卡西欧女表戴你手上还真不错,不如一会儿我陪你去买下来吧。”原来有人比她还惦记着那款手表。 牧茗一耸肩,回了句:“不用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 “你少嘴硬了,不就是不舍得吗,钱赚来就是用来花的。”这一点她承认,肖琳的确比她活得潇洒。 她默不做声地微微一笑,肖琳见她不语,也便不再多说。扬祁路自顾自地在和江念恩说着有的没的,仿佛对她们的谈话充耳不闻。 他接到了个电话,牧茗只见他眉头一紧,脸色稍稍地变了一下后就对那名模说了句:“我有急事,得先走了。一会儿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祁路,你刚不是说……” “你等下自己去挑,看上的话记我账上。”扬祁路一下打断了她,又略有深意地看了牧茗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 12 第十二章 扬祁路驱车赶到医院的时候,只见沈妈和司机都正守在手术室门外,看到了他才算舒了口气,他问了句:“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天先生回来过,去房里没多久又走了,我过了很久都不见夫人出来,推门进去才看到她晕倒在地上。”她呜咽地说着,断断续续间还是让扬祁路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手术持续了很久,沈妈和司机都被他遣了回去,他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外,面无表情。 他一度以为像他母亲这样的轻微心脏病,根本是可以平静地过完一辈子的,可终还是抵不过命运的折磨。 “手术中”的灯总算是暗了下来,医护人员们鱼贯而出,他立马上前问起钟妍的安危。 “手术后的四个小时是危险期,扬太太的求生意志极为重要。”钟妍是康心医院的特殊病人,他知道给她手术的医生都是号称妙手回春之人,便也不再多问,强自冷静下来,跟到了加护病房。 牧茗和肖琳见店铺都关了门,也就提前到了医院。她们一到就听说了刚才有一个大手术。 牧茗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扬祁路站在窗台前,他手上夹着一支烟,几乎都要烧到手指了也没有觉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窗外。 她微微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便想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经过,可看到他即将被烟火熏着的指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这里禁止吸烟。” 他猛然回头,在从指尖渐渐升腾起来的轻雾中,看到了牧茗那淡定依旧的神色,他清明的眼眸染上一层暗沉,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走近她按住她的手臂,狠狠地说了句:“如果我妈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为你是问。” 原来患者竟是她的母亲,她不免一怔,终究还是经不起折腾的,双眸牵扯过一层轻纱,透出一种惨淡的美丽,似是怜悯。 他看着她那双微雾的翦翦眸珠,终是放开了手,转身向病房走去。 过了很久,都不见他母亲醒转过来,病房里黯淡的灯光遮住了扬祁路的大半个面孔,牧茗看不真切,只觉得他周身散发的清冷里有一种难言的萧瑟。 她百般思量之后还是拨通了手机,听到电话里低沉的男音后,牧茗有些怯怯地开口:“扬先生,我是牧茗。请您到医院来一次,您的妻子需要你。” “我不会去的。”一种毅然的决绝。 “她还在危险期,如果您还有些人性的话就不应该不出现。”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又发觉自己其实很可笑,她那个微不足道的电话又能有什么用呢? 她不愿多想地走到病房里,想去给钱爷爷盖一层薄毯,却没想他居然醒着,喊了声“小牧。” 她一惊,问道:“爷爷,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睡不着呢,我明天就要出院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钱爷爷这么一说,她反而有些不安起来,毕竟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真正帮到他的,其实是扬祁路。便回了句:“爷爷,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等我小女儿回国,我一定会让她想法子把钱还给扬先生。”他依旧残存着这些遥不可及的梦,在他最需关怀的时候,她都没有出现,更何况以后呢,其实他或许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只是仍旧不想将那火柴梗抛弃,抱着它会重燃的可笑想法。 交代几句后她就出了病房,看到扬祁路坐到了病房外面的长椅上,薄唇微抿,神色严峻。 她想,其实自己的确还欠了他一声“谢谢”的,便径自下了楼。 走出医院,夜已经很深了,月亮被云遮了去,牧茗只看到人行道上由于路灯的照射投下的斑驳树影,摇曳交错着。院外的小店几乎都关了门,她走了很久的路才看到一家名叫大家乐的汉堡店半开着卷帘门,正要打烊。 她走进去要了两份三明治和奶茶,然后又原路折回。月亮已经露了出来,在天边似弯弯的一枚,似是姑娘害羞时笼起的眉,晕黄了整条碎石小路。 回到医院,才知道钟妍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却不见扬祁路的身影。她向值班的同事打听以后才知道他是上了天台透气。 来到天台的时候,门是半掩着的,她轻轻推开,才发现天台上竟有两个人,扬祁路双手慵懒地撑在栏杆上,而他身边站着的人,笔直的背脊有一些僵硬。 她不愿打扰到他们,却也忘了退回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天台上面半夜的风还是有一些凉意的,夹杂着他们淡淡的交谈声,渗透到她的耳中。 “我以为你是不会来了呢?”他的话里没有丝毫感情。 “祁路,你是不是很恨我?”一丝轻颤淹没在风中。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望着天上。 “其实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对她好,真的。你知道吗,三十年前我是多么的深爱着一个女孩,我妄想把天底下的一切都拱手送到她面前,我和她在一起的两年里,没有一刻不是快乐的。” 他陷入了回忆,眼中流露着一种难见的温情。 他继续回忆着:“可是家里却让我娶一个我根本没有见过的女人,我一度想带着她远走,可她却深明大义,说愿意等我到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顺利,我几乎以为这就是结局了,我坐立不安地等着她回来,你知道结果等到的是什么吗?” 扬祁路听得很投入,等扬海坤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死讯,她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而她那天竟然是去了浦合妇科医院复诊,我居然直到她死那天才知道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他的眼里竟有着一种剧恸,扬祁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会有这般神情,微微闭了闭眼,等待他继续。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到了后来的事情。 “我一蹶不振,便顺了你爷爷的意和她结了婚,也就是你的母亲,因为她有心脏病,所以很多事我也就不和她计较,居然还和她生下了你。可就在最近,我得到了确切消息,28年前的那场车祸竟是人为,是她硬生生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和我的骨肉,而我居然还和她生了儿子。多么可笑啊,其实我并不恨她,我真正恨得人只是自己而已。”他的眼中蹿起了一簇难以言喻的火苗,却又在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的倏地暗了下来。 “所以二十七年来,你对我也总是不冷不热的。”扬祁路似是询问,可又像是在说与自己听一般,透着一种无以言表的凄凉。 扬海坤重重地叹息一声:“祁路,我也不打算奢求你的原谅,总之这次以后她的死活再与我无关。如果你还愿意回公司帮忙的话……” 没待他说完,扬祁路就打断了他:“回公司的事以后再说吧。” 扬海坤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欲走,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牧茗,微微一愣,随即一切又恢复如常,擦着她的肩下了楼去,什么都没有说。 而扬祁路还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微风吹起他衣服的下摆,轻扬在有些灰黯的夜色下,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直到她走近,他都没有发觉。 她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戳了戳他的后背,他猝然转身,对上了她那澄澈的双眸。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挑起了眉毛,略带不满地问道。 “我刚来。看你一直没有吃东西,所以就去买了些。”她向他递过手里的三明治,又似想起了什么,补说了一句:“里面有份是我的。” 她竟然会这么好心,他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接了过去。三明治已经凉透了,料想她该是来了很久了吧,但他并不愿意点破她,也不生气,只是随口说了声“谢谢”,就拆了包装吃了起来,明明是凉透的,入口竟似有一种别样的温暖,直直地钻入胸膛内那一个小小的角落。 13 第十三章 “牧茗,把这碗面给你哥端房里吧,到现在还不出来吃,都快烂了。”郁秦遥边洗衣服,边对着牧茗说。她总觉得自己和牧茗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很大的改善。 牧茗依言拿起面碗敲了敲他的房门:“进来。” 她推门进去,他正拿着手机讲着电话。他示意她直接把面放在他桌上,她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正看见上面躺着一张鲜红的邀请函。 她打算就这样悄悄地退出去,可就在反身关门的那个瞬间,听到他对着电话说了句:“欧若,你听我说。”后面的话被关门的声音掩盖了。 是尹欧若的电话,她胡乱猜测着他们的关系,只是越想越觉得头疼,便不愿再多想。 他把空碗送了出来,郁秦遥已经出去买菜了,牧茗接过就准备洗,倒是郁骏笙愣了愣,终是没把碗递给她,说了句:“还是我自己来吧。” 牧茗任由他走向厨房,看着他在水池前的背影,忽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就像是小媳妇般傻气,想着居然就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转头问了声:“笑什么?” 她回神,才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傻气,忙应了声:“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洗碗很奇怪。” 他用着有些无辜的口气问道:“真有这么好笑吗?”她甚少看到他的笑容,可此时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如朗朗星月般迷人,而他也是极少见到牧茗笑的,可此时浮在她嘴角还未见消散的浅浅笑纹就如雪白的丝巾上微起的褶皱,这样的相顾而笑,仿似定格在这个惊鸿一瞥中。 “牧茗,你下礼拜……”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又回过头去继续洗碗。 牧茗没想到他一个碗居然也能洗上那么久,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兀自发愣。 郁秦遥回到家来就开始里里外外地收拾屋子,从郁骏笙房里出来后,问了句:“骏笙,你回国后一直在岐扬工作?” “是啊。怎么了?” “没事,只是因为你进了那样的大公司有些开心,既然去了,就好好工作知道吗?”她口中说着开心,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郁骏笙也不多言,只是低低地应了声。 最近医院里的好多同事都忙着交转正申请,牧茗也不例外,可是每年康心医院留下的见习生都是少之甚少,所以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日,她正打算下班,恰在医院门口碰到财务处的小李,她们是在一次医院成立周年庆上相熟的。 “牧茗,正好,我有一份东西要送去恒生制药,可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我女儿好像不舒服。你能帮个忙吗?”在小李的印象中,牧茗是个绝对好说话的人。 “是什么东西?” “恒生上次和我们医院签了合约,由我们代售他们的新开发药品,我是过去送销售报告。” “没事,我帮你吧。你先回去照顾你女儿吧。”恒生制药是制药界的领袖,所以大多人都知道。 她到了恒生,才想起刚才忘记问小李该把它送到哪里,便直接问了总台财务处的方向。 上了楼去才发现整个财务部都在开会,便被相关人员安排到休息室等待。没过多久,楼道里传来了人声,该是会议结束了。 她推门出去,一批人都一脸欢喜地往财务部走去,她冲着人群喊了句:“章经理。” 章经理听到喊声回头,看到了站在那边的牧茗,便想起刚才助理通知的事,说了句:“你就是康心医院的吧,麻烦跟我进办公室吧。” 牧茗刚想移步上前,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男音从自己背后响起:“章经理,让她直接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章经理一副维诺的表情,应了声:“好的,扬总监。” 牧茗惊讶地回头,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扬祁路,他一身的正装打扮,少了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之态,倒是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你是这里的总监?”她原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而已,没想到居然在恒生工作。 “恩,财务总监。跟我上去吧。”他懒懒地说了句,根本不过问牧茗来的目的。 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跟着去,就推脱着说了声:“其实我是来送销售报告的,也没其他的事。你在这拿去就行了。” “我本来也有事找你的,现在正好。”他不容她拒绝,揽起她的肩膀就往电梯走去。 电梯里也有一些人,看到他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难得还会有几道疑惑的视线投向牧茗,她有些不自在,可又不得不保持冷静。 “进来坐吧。” 她不明所以地跟着进去。他很是热情地给她倒了杯水,也不说明情况,只是看着手机。 她开始打量起他的办公室来,偌大的办公室里,依旧有一种他专有的淡淡檀香味,落地窗前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夕阳柔和的光线射进来,也在木质的地板上摊开一片无精打采的柔黄。 “你下礼拜六有空吗?”他突然就这么突兀地开口了。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牧茗微觉怪异,问了声:“什么事?” “你有没有空?” 她掐指算了算说:“我上早班。” “那等你下班我去接你。” “到底什么事?”她微恼,虽说那次在医院天台聊过天后,他们的关系有些改善,她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了,可还是看不惯他每次都是一副惟我独尊的样子。 她微微抬高的语气倒是让他一惊,便对着她说了句:“那天有一个宴会,想让你陪我参加。”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扬祁路又开口了:“你不是说要好好感谢我的吗,总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 想是怕她拒绝,所以他才赶在她开口之前又补了这么一句。 牧茗想起了自己那天在天台上的确有这么说过,而且自己也并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就当是还个人情给他,便应了句:“好的。” 扬祁路想了半天的措辞都没来得及用上,她就已经如此干脆地答应了,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不过惊讶也只是一瞬即逝而已,随之替代的是一种道不明的情绪,慢慢地从他心底铺开。 牧茗想到要参加宴会,总不能过于寒碜,便想找肖琳陪自己去逛街,于是拿起了电话:“肖琳,一会儿陪我去买东西吧?” “怎么,终于想通了要把那表买下了吗?” “不是,你怎么老提那表,我都说了不买了。”她的话里带着点恼意。 “sorry啊,我的大小姐,下次再不提了。不过请恕我今天真的无法奉陪,老妈让我去机场接一亲戚呢。” 肖琳这么一说,她也就只好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 “怎么,她没空?”刚才郁骏笙在一旁应该听到了她的电话,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一脸的郁闷。 “我正好没事,不如我陪你去逛逛吧。”他的话一出口居然令她觉得有些晕眩,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还是立马稳定了情绪,回了句:“陪女生逛街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呆在家里也是无聊,走吧。”他说完已经起身站了起来,牧茗赶忙回房换了衣服,心情愉快地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想买些什么?” “有个朋友邀我参加宴会,想买套衣服。”牧茗直话直说。 郁骏笙直接带她到了美联国际,想是看到她身边有美男作陪,好几个柜台小姐都上前殷勤地给她献着宝,让她很不习惯。 她本就不喜欢过于炫目的颜色,所以对黑色比较情有独钟,于是在专柜小姐的强力推荐下就进了试衣间。 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郁骏笙抬眼看她,明明已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惊艳震撼到了,竟有一丝恍惚。 她身上的黑色礼服,茧型形的轮廓,可惜是单肩的设计,下摆又显过短,无一不贴切地展露出她的性感,他眉峰微蹙,总觉得这样的打扮给自己一人看倒是无所谓,若是穿到宴会上总有些不太合适。 便摇了摇头,又随手指了指另一货架上的黑色礼服,蝴蝶结点缀的腰间,加上裙摆上的蕾丝花边,透出典雅浪漫的气息,也不失高贵,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一听到价格牧茗就开始打退堂鼓了,开始后悔跟他来了这里,可他却二话不说就让她们包了起来。 她虽说早已猜到他会帮自己付钱,但当她真的将衣服接到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真实感,可那触手可及的柔软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还有想要的吗?”他还是用那一如既往的语气,不冷不热的,牧茗完全听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连忙摇头,一件衣服就用了他那么多钱,她哪还好意思要其他的。 “我记得你刚才有在电话里提起手表的,怎么,不去看看?”她没想到他竟可以如此细心,刚想推辞,可又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戴着他送的手表,每时每刻都听着它的滴答声伴着自己,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只是一念之间,居然就带他去看了那款自己心仪的手表,她略显期待的神情里还夹杂着些微的紧张,他看着她,竟觉得她有着给男朋友撒娇时的娇嗔,心口没来由的一紧。 他们买好了手表出门,天色已经不早了,最后一缕阳光躲匿到了西山后面,天空的浮云还残留着酒醉的绯红,正如她的脸色一般。 14 第十四章 礼拜五那天,牧茗在医院里收到了一个包裹,回家打开包装一看,里面竟是一件吊带的鹅黄色长裙,她一看便猜到是扬祁路差人送去的。 质地很软,牧茗一时兴起,便换上了,大小刚刚合适,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这件样式典雅简洁的晚装将自己窄窄的腰身贴实,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更显婀娜。可她终还是将它脱了下来,与包裹中一个她尚未拆封的包装精美的盒子一道放在了一边,她并不想再多欠他什么了。 周六,扬祁路的车依约等在了医院门口,牧茗一出病区就看到了那招摇的车牌号60000,便加快步子向他走去。 他下车后极为绅士地给她拉开车门,问了声:“衣服还没换?” “嗯,在医院里,不方便。我带着了。” “那我先带你去个地方。”他把车停在了一间美容沙龙外面,拉着她进了里面,牧茗想她该是熟客,里面的人才会一见他就恭敬地喊着扬先生。 “衣服就用她自己带来的,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威严,牧茗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群女人推拉着进了里间。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出去。扬祁路看她,柔滑的发散在双肩,她整个人在黑色的衬托下,竟如一朵暗夜玫瑰,冷艳高贵。 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只带着她出了沙龙。 到了车上,他才问她:“为什么不穿我给的那件?” “太小了,不合身。”她怕他生气,只好随便寻了个借口,上次还他衣服的事她还历历在目,所以并不愿再触到他的禁忌,打算过些日子再将东西尽数退还给他。 他终是没再多问,宴会大厅里的华丽布置有些晃眼,扬祁路在一旁轻声给她介绍着一些人,牧茗发觉都是一些商业巨子,非富即贵的主,突然觉得自己在其间是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这到底是什么宴会啊?”牧茗问了声。 “没看到那里的横幅吗?尹家和江家的强强联合圆满成功,算是庆功宴吧。”扬祁路颇有耐心地给她解释,牧茗大致有了了解,江家和尹家是世交,所以在生意场上也是利益均沾。 这样两个大型的家族企业自然也宴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牧茗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了声:“那你父亲……” 没等她问完,他就打断了她:“你放心,他今天不会来的,出国去了。”他该是早料到了这些吧,所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洗清了她的疑虑。 “祁路,你来啦。”向他们迎面走来的正是玉树临风的江念琛,他笑意盈盈地向牧茗看过来,突然来了句:“原来是你啊?刚差点都没认出来。” 牧茗见他是孤身一人,倒觉得奇了怪了,他们这种人不是旁边总得簇拥着不少千娇百媚的么,记得第一次在金色时代里,他身旁就是有伴的,可现下到了这场合,竟是身旁无人。 “你怎么一个人?”牧茗知道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便也没有过于客套,随口问了一声。 许是江念琛看出了她的疑虑,立马来了句:“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啊,未婚妻在那边呢。” “原来你有未婚妻啊。” 扬祁路在她耳边说了声:“尹家大小姐,一很难伺候的人。你一会儿可千万记得离江念琛远点。” 她突然想起了尹欧若也是姓尹,又和江念恩来往甚密,难道她就是尹家大小姐,她竟然已是江念琛的未婚妻,那么她和郁骏笙之间就不该是自己想的那样了吧,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不少,低低问了句:“是尹欧若吗?” 扬祁路摇了摇头:“她排行老二,念琛要娶的是她姐,他们家还有一小弟。”原来是这样,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心里刚笼起的一层软软的轻纱又似破了个小孔,渗进一丝不安的凉意。 就在这个瞬间,她转头看到刚进门的两个人,仿如天定一般,一下就愣在了那里,竟移不开目光。 扬祁路还在和她说话,看她目光呆滞地凝聚在一个点上,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门边那个正在和尹家主掌人尹盛握手的男子淡定自若,微微地笑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傲气,就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入他眼般。 扬祁路已经认出了他来,那日在牧茗学院门口他清楚地看到他用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眉间,而她则低着晕红的双颊,一脸的沉醉。 可现在他身旁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俨然就是尹欧若,扬祁路终于知道她刚才为何会那么问自己了,他转眼看她,她已经转了视线,只是双瞳里却是空落落的,他根本看不出她是在看什么。 他的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不满,打算拉着她往里走去,却没想一声轻柔的女声,带着些许将信将疑:“牧茗?” 尹欧若这一喊,牧茗始料未及,她本已打算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先行离场,可没想到自己却已被她认了出来。 扬祁路转身,眉目含笑地带着她上前,她的步子有些迟钝,表情也很僵硬,可大脑却似缺氧一般无法思考,只能任他拉着往前走。 郁骏笙只是瞧着她,眼里有着深深的探究,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向自己慢慢走近。 只是一瞬的功夫,他们已到了郁骏笙面前,可牧茗却依稀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尹小姐,幸会,这位是?”扬祁路缓慢而淡定地问着,强抑住内心升腾已久的好奇。 “他是岐扬的企划部经理,郁骏笙。骏笙,这是扬先生的儿子扬祁路,她是牧茗……”尹欧若复杂地看了牧茗一眼,一下不知该如何做介绍,便停了下来。 郁骏笙很有礼貌得伸出右手和扬祁路微微一握,眼睛自始自终没有再看向牧茗,有着一种陌生感和距离感。 扬祁路对牧茗也不多作介绍,微一颔首后就带了她离开。 “我想去洗手间。”牧茗觉得宴会厅里的空气极度沉重,便想找个借口去外面吹吹风,没想扬祁路却并未松开拉着她的手。 “不想在这里看到他们吗?” “什么?” “他是谁?”他的眼睛深黑得没有尽头,唇角微微上扬,却不见丝毫温度。 牧茗微微低了低头,没有回答。 尹欧若看着走到内场的牧茗,回过身去对郁骏笙说了句:“扬祁路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那日我看牧茗是个挺沉静的人,却没想也和他混在了一起。”她的语气里有着一种淡淡的鄙夷。 尹欧若自顾自说着,郁骏笙的眉头渐渐蹙紧,他从来都不觉得牧茗是可以这样随意被人轻贱的对象。 透过会场里的灯光,他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觉得这样的她站在扬祁路的身边,竟有一种奇异的柔和感。 尹欧若唤了好几声骏笙,他才回过神来,她顺手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了他。 “cheers!” 尹欧若说着向郁骏笙举起了酒杯。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出于礼貌还是和她碰了碰杯。 他举起酒杯放到唇边,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轻抿了一口,就听到尹欧若柔声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是在借酒壮胆。” 她说完这句话就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吻,眼里满是柔情。他有片刻的震惊,随即眼里被一种愤怒所替代,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他身上瞬间散发出的冷意让她骇了一下,尹欧若立刻压低了声音:“对不起,我父亲想让我和美国一个集团的负责人david交往,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 “所以你就利用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父亲刚才应该正好看到这一幕了吧。”他没让她说完,就打断了她,还特地加重了正好两个字,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错了,我介意。在美国的那次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希望你趁早和你父亲说清楚,我可不想随随便便受到什么关于家庭背景的调查。” 尹欧若被他这么一说,一时接不上话来,只是低着头。 牧茗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刚才她吻上他唇的那一幕,有些怔怔,胸中有如翻江倒海般,只是扬祁路的手捏得她太紧,她根本没法抽身。 “专心点。”扬祁路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示意她好好听着台上尹盛的讲话。 “这一次我们的投资取得如此大的成功,同样离不开在场各位的鼎力支持。借此机会,我宣布小女将在10月初和江家大公子喜结连理,到时希望大家可以莅临赏光。” 牧茗其实一直处于游神状态中,压根没有听清台上在说些什么,直到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了。 她接起电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扬祁路注意到她的变化,放开了手,刚想问些什么,她已经径直朝着郁骏笙的方向走去。 15 第十五章 周围的人仿佛都被这瞬间静止的时间凝固了,空气也凝滞了,郁骏笙似乎看到全场只剩下了一个人还在移动,牧茗在旖旎的灯光下,一步步走向自己。 “郁骏笙,妈出事了。” 牧茗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正正经经地喊过他,可偏偏还是在喊出口的刹那,硬生生地将那个“哥”字给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什么?”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现在在医院里。” 一切仿似来得很是突然,尹欧若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郁骏笙已经拉起她向外面走去。 扬祁路定定地地站着,就这么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厅里,明明应该可以无所谓的,牧茗对他来说本就只是一个插曲而已,可内心却还是泛起了一种失落的空虚。 他们赶到人民医院的时候,郁秦遥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陪在她身边的是楼上的文文和可可姐。 “妈,怎么回事?”郁骏笙问了声,神色中带着少见的紧张。 郁秦遥半躺在床上,倒是微微笑着:“我说了没事,他们非得把你们给喊来,这次还要多亏文文呢。” “姐姐,刚才阿姨摔跤的时候我怕死了。”文文还是和牧茗比较亲,一下依到了她身旁,扯着她的衣角撒娇似地说着。 郁骏笙发觉问他们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就自顾自到外面找主治医师去了。 “牧茗,其实也没什么事,今天我爬到高处去拿东西,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结果一下爬不起来,正好文文在我们家做作业呢,就哭着打电话把他妈给喊来了,然后可可给打了120,就把我抬到医院来了。” “可可姐,那可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放下手头的事赶来。” “说什么呢,我和孩子他爸总是加班来着,平时也托你们常照顾着,你瞧今日文文还不是又在你们家来着。”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妈,你到底去拿什么东西啊?” 郁秦遥还未及回答,郁骏笙从外面走了进来:“医生说是臀股骨折,估计得修养一段日子。” “嗯,我知道。” “明天我去你上班的地方请个假,再帮你转到康心医院去,也好顺便让牧茗照顾着你。”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管我了,看你们穿成这样,该是都被我扰了兴致。” “对啊,你们刚才是在参加宴会吧,瞧你们这样,该是会场里最夺目的一对人吧。”李可可笑说着。 牧茗略一低头,舔了下略干的嘴唇,面上依旧淡然如海,郁骏笙根本瞧不出她在想什么。 病房里一瞬间沉默了下来,郁秦遥想是看出了些端倪,忙开口道:“好了,我累了,你们都走吧,明早再来看我吧。” 郁骏笙本来就有些心情烦乱,见郁秦遥也并无大碍,就带着他们一起回了家。 李可可先下了车,打过招呼后就带着文文先行上了楼。 牧茗也下了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径自向楼上走去。 “牧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脚步忽然变得有些紊乱,她回过头去,看到扬祁路斜倚在自己的车门上,静静地盯着她。 他到底在这里等了她多久,她刚才居然没有看见他,原来自己可以走神到如此地步。 “宴会已经结束了?” “你说呢?”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路灯照着他的身子,投下一片阴影。 “对不起。”牧茗低低地说了句。 “扬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郁骏笙擦着他们的肩膀走过去,冷冷地说了句。 “等等。”扬祁路喊住他:“你要进去?”他知道这里是牧茗的家,可看到郁骏笙却是有进门的意图。 “这里是我家,为什么不能进去?”明明用的是问句,却含着一种嘲讽,虽然很淡,但还是刺到了扬祁路,一时之间,似乎心紧紧地抽成了一团。 他接近牧茗,本就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只是没想到竟能遇上一个像她这样的高手,居然可以不动声色地周旋在他们之间。扬祁路仿若自嘲地说了句:“原来只是差注册登记了啊,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刚说完,就听得车门“砰”的一声,扬祁路已经扬长而去。 郁骏笙按了墙上的开关,房里一下亮了起来,灯光下的牧茗淡定依旧,他随手将钥匙往桌上一扔,越发的气闷。 他面向她,有些咬牙切齿:“你到底打算和他们父子俩纠缠不清到何时?” 他突然爆发,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正好抵在沙发的扶手上。 “你上次明明说信我的,原来都是骗人的?”原来那些都是虚伪的托词,他终究是没有信过自己。 “可你都做了些什么,让我怎么信你?” “你只是看到我和他在一起而已,有见过我做了什么吗?”郁骏笙难以想象到现在她依旧还能如此平静,勃发的怒意更加强烈。 “扬祁路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我只是欠了他的人情而已。” “欠人情,就要用你的人来还了吗?”在他看来,和他这样的人做交易,目的显而易见。因此话说得极为尖刻,她一惊,原来在他眼里,她竟是这样的人。 她眼里依稀泛着泪光,冲他喊了句:“那也不关你的事,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管我,你管好自己的尹欧若就行了。” 她有些撕心裂肺,一句话仿似抽空了她所有的气力,整个人如虚脱般跌坐到了沙发上。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剑般攒到他心里,他蹲下身,一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对她呵道:“没资格?你是我妹妹。” 话一出口,心中竟更为烦乱。他强自压抑住内心升腾起的奇异情绪,定定地看着她。 半开的窗户里吹来一阵夜风,吹起她的发丝,痒痒的拂在他脸上,带着一点她独有的气息。 似乎是一个有些晕眩的刹那,他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有一瞬间的仓皇,惶急之中刚想起身,他已经加深了这个吻,她唇上有一种浅浅的清甜,让他欲罢不能。 他近乎贪婪地吻着她,他唇上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淡淡柠檬味,她就像陷入了一个充斥着罂粟香气的漩涡中,理智一点一点地在沦陷,最后一丝清明也慢慢地消逝。 她开始情不自禁地回吻他,世界仿似开始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都静止在这个浓烈而灼热的吻中。 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终究会在闪动的那个刹那碎开一整片的黑暗,他终于渐渐清醒,他在做什么,刚才他还对她说“你是我妹妹”,可自己现在都在对她做些什么。 他突然放开她,心底好容易慢慢平复的焦躁陡然回升,冷冷地说了句:“果然很熟练啊。”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他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割开了她的心脏,然后将其千刀万剐。 可她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对着他轻声说了句:“郁骏笙,我恨你。” 很平静的一句话,仿似是在陈述着一件世上最最简单的事情,平静得就像是老师拿着地球仪告诉同学们地球其实是圆的。 他微微闭了闭眼,那颗星在闪动的时刻,带走了一切的光亮和感知,只余下无尽的黑暗,胸中有着一种空荡荡的失落,他明明可以走出这些桎梏的,只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竟会执著于此。 等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牧茗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看到散落了一地的锡箔纸,原来郁秦遥是在拿这些东西的时候摔下来的。 再过几天就是她父亲的忌日了,至少,这世上还有人和自己一同思念着一个人。 她弯下腰将它们慢慢捡起,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一滴温热的,晶莹的泪滴落在了她攥紧的锡箔纸上,慢慢化开,那道隐隐的水痕就像是用手指轻轻弹碎那最脆弱的玻璃后留下的痕迹。 不深不浅,却褪不去。 16 第十六章 牧茗在车上颠簸了很久才到了目的地,她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着,手里是一大把的白菊花。 山路两侧都是树,阳光透过树荫,给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有一会儿的功夫,她才走到一块不算太大的坟墓前,石碑上面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冲她温柔地笑着。 一时之间,她很想哭,可终究只是牵了牵嘴角,微微一笑。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 今天是她父亲的忌日,她一个人来看他们,她要告诉他们,她正在很坚强地活着,很努力地快乐着。 她跪下来抚摸着稍稍有些裂开的碑缝,干燥的尘土粘满了她的手指,感觉像在是抚摸父亲垂死前那粗糙的皮肤。回忆汹涌澎湃,于是在坟前发了一个上午的呆。 她起身下山,本不是上坟的日子,所以山里很静。可依稀却听到有小女孩唱歌的声音,纯真得让她心动,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在这样伤感的地方,还能有人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歌唱,大概也只有孩子了,只可惜,她却已经长大了。 歌声离她越来越近,接着就突然停了,那个清脆的童音,喊出了一句:“阿姨。” 牧茗听着耳熟,转头一看,那个女孩竟是成思琪。 “牧小姐,怎么是你?”成思琪的妈妈钟映洁显然也认出了她。 “我来看我父母。”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便只是平静地回了句。 “不好意思了。”钟映洁突然发现她失了双亲,一时很是同情。 “没事的。对了,你们?” “是这样的,马上就要九月份了,琪琪也要念小学了,我打算带她到英国去念,所以就带她过来和她爸爸道个别。” “她爸爸?”牧茗看成思琪那么小,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琪琪刚出生没多久,她爸爸就过世了,为了救一个掉到大江里的小孩。小孩被推上了岸,他却没再回来。”钟映洁解释着,日子久了,伤悲便散去了大半,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要死要活的傻女人了。 牧茗听后,下意识地捏了捏成思琪的小脸蛋,说了句:“别太难过。” “我不难过,因为我爸爸是英雄。”纯粹的童音里是一种无以言表的自豪。 她们边聊边走,很快就下了山来。 牧茗远远就望见了那辆自己熟悉不过的奔驰车,便在山路口的岔道就和她们说了再见。 钟映洁问道:“牧小姐和我们同路吗,不如搭一下顺风车吧?” “不用了。”她礼节性地应了句,钟映洁见她那坚决的样子,也不好多留,便拉着琪琪的手向着那辆等在那里的车子走去。 扬祁路见她们上车,就发动了车子。 成思琪眨巴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了声:“妈妈,阿姨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吗?” “是啊,没想到她身世那么可怜。祁路,你知道吗?” 扬祁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问了句:“谁啊?” “不就是上次那个牧茗吗,刚在山上碰见她的。” 他的脑神经似乎有些抽紧,明明已经打算再不去招惹她了,谁知她却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他们就将就一个娇小的熟悉身影撇在了身后,车子却完全没有减速的痕迹,大概离牧茗已有了一大断的距离,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待她走近,他唤住她:“喂。” 她也许没有听见,依然自顾自往前走。 “牧茗!” 他叫她的名字,她才停了下来,转眼看他们。 “上车。” “我……”她拒绝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略带愤怒的声音压了回去。 “上车再说。”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前后大约五秒钟的光景,上了车去。由于成思琪母女坐在后座,她就只好坐在副驾上。 “就知道祁路会让你上车。”钟映洁笑言,牧茗只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阿姨,后天你也来机场送我吧,我想让文文去。”成思琪开心地说着。 “琪琪,哪有人像你这样叫人送的。”钟映洁怕牧茗生气,立时接了话来。 “好啊,琪琪。我会带上文文的。”牧茗欣然答应。 扬祁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回答,转眼看了她一下,微低的侧脸让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扬祁路先送了成思琪母女回家,然后转头问她:“你要去哪?” “回家。” 他刚发动车子,她又补了句:“还是先去医院吧。” “你不上班去医院干嘛?” “我妈在医院里。” “你妈?郁骏笙的母亲?”他想起了刚才钟映洁说的话,她的亲生母亲已不经不在了。 她一惊,可还是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那日我让你离开我父亲时你说过的话吗?现在想来该是骗人的吧,你真正喜欢的人根本就是他,对吧?” 牧茗想起自己那日一时气愤对他喊了句:“因为我爱他。”现在想想这句话是多么的可笑,当初是她是想提醒他世上还有爱情这档子事,却发现自己竟也是在用这样神圣的情感开着玩笑。 扬祁路看她一下失了神,更为恼怒:“说,你为什么要接近我爸。” “为了钱。”的确,这才是实话。 “钱?岐扬企划部的经理,根本不会缺钱。你知道吗,你很难让人看透,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眼里的嘲弄很深,让她几乎没法正眼看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郁骏笙之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话,我会让文文的妈妈后天带他去机场,而且你现在就可以让我下车。”她依旧是很平静,他一气之下踩紧了刹车。 虽说系上了安全带,但牧茗还是惊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的手扶上车门把手,准备开门下车,却被一个暖热的手掌按住了。 “你做什么?”扬祁路眼里全是不满。 “你停车不就是想让我下车?”她一脸无辜。 阳光照在他们的交叠的手上,有微薄的暖意,泛着一种金色的光泽,他看着她的脸,抬起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对上他的眼。 “牧茗,你有的时候会让人恨不得杀了你。”生冷的声音,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手上却并没有太用力,牧茗微一扭头,就别过了她的手,不冷不淡地回了句:“别动手动脚。” 他重新启动车子,说了句:“后天我会去接你们。” 牧茗到了郁秦遥的病房,竟看到郁骏笙正坐在她的床边,她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进去。 “妈。”她柔柔地喊了声。 郁骏笙突然转头,恰好对上了她的眼,她忽觉尴尬,立马喊了一声:“哥,你也在啊。” 这是五年来她头一遭喊他的一声哥,他本应该高兴的,可心里却像是突然少了什么东西,她终究还是恨了自己。飞蛾的尽头总是那熊熊的烈火,而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跳动着的火焰。 他轻“嗯”了一声。 “牧茗,你来啦。骏笙,这些日子我不在家里,你好好照应着妹妹。” 手机的振铃让他没有来得及回答,他接起电话,很客气地喊了声:“扬总。” 待他挂了电话,郁秦遥问他:“什么事?” “我请了两天的假来陪你,扬总可能是出于对下属的关心,说想来看看你。” 郁秦遥脸上有着一闪即逝的慌张,问了句:“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不用了,这种事怎么好麻烦他呢。” 她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说了句:“那就好,还怕你会不懂事。” “妈,我都28岁的人了,别总拿我当小孩看。”他微恼。 他们在病房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回去。 “我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去吧。”郁骏笙提议。 “我今早买好了菜的,回家吃吧。” 牧茗在厨房里洗着菜,郁骏笙也闲不住,两个人在里面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端出了几盘热气腾腾的小菜。 他舀起一勺酸辣汤,轻轻地喝了一口,有一点点辣,一点点酸,觉得胃里暖洋洋的,似乎还带着隐隐的香甜,他说了句:“和妈妈做的味道很像。” “我是偷师的。哥,你做的番茄炒蛋太甜了。”她唤得极为自然,笑得天衣无缝般灿烂,可他胃里的暖意却一丝一丝地消散殆尽。 “工作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希望留在康心医院里?”他突然转了话题。 “不知道,可能性不大。” “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不喜欢这样。”她急忙拒绝。 “如果康心不留你的话,你到岐扬来吧,做我的助理。”他漫不经心的说着。 “算了,公司的事我做不来的。”她婉拒,可郁骏笙还是从她眼里捕捉到了一瞬间的迟疑。 “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往嘴里塞了一口番茄,没有回答。 17 第十七章 牧茗带着文文下楼,扬祁路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一看到他们,就下了车来帮他们打开车门。 文文开心地黏到了琪琪身边,琪琪还乐滋滋地冲着牧茗喊了句:“阿姨,你坐舅舅旁边吧。”她无奈之下再一次坐到了副驾上。 牧茗刚坐上去,就听到文文问了声:“琪琪,干嘛要叫牧姐姐阿姨啊?” “不是那天舅舅关照的吗,对吧妈妈?”琪琪应着,钟映洁只是微笑,看他们俩那热闹劲,她也懒得搭理他们。 扬祁路看牧茗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前面,便问了一声:“想什么呢?” 她这才转头看他,回了句:“没什么。” 文文和琪琪的交谈声又盖过了他们的声音:“文文,我去了英国你会不会想我?” “嗯,一定会的。”毕竟只是孩子,在这种不知何时再见的离别面前,他们依旧可以笑得如此畅怀,如此坦然。 四年前郁骏笙出国念书的那次她并没有去机场送他,他回国,她依旧没有去接他,所以严格来说,这还是牧茗第一次来机场。 机场里有很多人,真的很多,她四下环顾,才发现,其实还有比行人更多的东西,就是眼泪。 “祁路,姑妈最近老毛病又犯,你要好好照顾她,还有督促你爸爸常回家看看也是你的责任,知道吗?”钟映洁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忍不住又关照了扬祁路几句。 “琪琪,什么时候回来?”离别的当下,文文终于也掉下了眼泪。 “不知道呢,我会给你写信的,我寄给舅舅,舅舅给阿姨,阿姨就能给你了。”琪琪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是在陈述一个很有哲理的话题。 钟映洁拍了一下她的头,说了句:“直接寄给文文不就行了?” “我不知道文文的地址,但是舅舅绝对不会搬家,舅舅也不会找不到阿姨,所以文文一定就能看到信了。” 她一说完,牧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扬祁路,他正微扬着嘴角,浅浅地笑着,一脸宠溺地看着成思琪,随即他胡乱抹了一下她的头发,说了句:“你啊,古灵精怪。” 成思琪抬头看他,眼角也挂着一行清泪,但脸上却还是有着笑意,说了句:“舅舅要注意身体,不要经常发火,不要经常摔手机,不要经常抽烟,不要……” 她还想继续下去,被钟映洁打断了:“好了好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牧茗冲着她们说了句:“一路顺风。” 谁想扬祁路在她耳边轻轻嘟囔了一声:“坐飞机人家不说一路顺风。”被他这么一说,她微觉尴尬,连忙改口说道:“一路平安。” “没事,我们百无禁忌,从不计较这些。”钟映洁说完,就牵起女儿的手往里走去。 牧茗望着她们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扬祁路冷不丁地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问道:“又在想什么?” 牧茗看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便道:“琪琪这么小就没了爸爸,我只是觉得她很坚强。” 他回了句:“其实你也很坚强。”他想到她平日的表现,也没能让人看出来是失了双亲的人。 她摇了摇头,淡淡地一笑,神情里饱含着无奈。 “女人还是脆弱点好,否则我们男人又有何用?”他调侃似得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暖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痒痒的。 牧茗未及接话,傅文相当不识趣地问了声:“叔叔,你和姐姐在说什么啊?” 他略带不满地挑了挑眉,摸了摸文文的头,说了声:“以后叫她阿姨。” “我偏不,姐姐这么年轻。”文文回顶着他,碰上孩子,他也是无法,只好轻叹了一口气。 牧茗暗自觉得好笑,就开玩笑似的喊了声:“叔叔。” 他一怔,斜睨着她,问了句:“什么?” “文文叫我姐姐,喊你叔叔,我不也该喊你叔叔。”她是甚少这么和他开玩笑的。 扬祁路却当起真来,略一沉思,然后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个称呼不好。古代女子称相公的弟弟为叔叔,潘金莲不是时常喊武松叔叔么?” 牧茗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你还真是的,该不会是拐着弯骂我潘金莲。”她觉得可能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一水性杨花的贪钱女子。 “有点。”他笑谑,随即看到牧茗似乎有些嗔怒的表情,忙又补了句:“好了好了,算我错了,给你们赔罪,请你们在机场吃点东西吧。” “好啊好啊。”文文开心地就差跳起来了。 他们坐在落地窗边,夕阳斜斜地泻了进来,她眯起眼避开那刺目的光线,他看着她被霞光染红的脸,显得更加柔美,他一时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洁净的玻璃上反射出了夕阳的影子,眼里的微笑越发地加深了。 她低头吃着冰激凌,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微一抬眼,她微笑着对文文说道:“文文,琪琪就在飞机上呢。哎呀,你都吃到嘴上了。”她伸出手指帮他抹了抹嘴角。 “你不也是?”文文边说边笑,眉开眼笑的。 牧茗胡乱在自己嘴上擦了擦,可文文只是盯着她看,然后说:“没擦掉啊。” 牧茗有些尴尬,又乱擦了一气,结果可想而知,文文都快笑趴了。 扬祁路修长的手指突然不着痕迹地划过了她的嘴角,他的手许是刚才一直握着冰激凌杯,有些凉意,那沁凉的感觉在她嘴角稍纵即逝,令她惯常挂在眉间的隐约淡漠幻化成了一抹轻烟,晚霞间似乎有那么一朵,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扬祁路嘴角轻扬,展开一抹不同于往常的温软笑容。 送他们到了楼下,他就开车走了。牧茗没有直接上楼,而是站在原地望着车子驶离的方向。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别再看了,已经走远了。” 她猝然转身,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郁骏笙:“你下班了?”她礼节性地问着。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下班吗?” 文文看到他喊了声哥哥,郁骏笙便低下身抱起了文文,问了句:“文文,去哪玩的呀?” “送琪琪去英国。”文文乖顺地答着。 “哥哥送你上楼吧。”他不理牧茗,自顾自抱着文文上了楼去。 她进屋看到桌上有很多好菜,都是她素来爱吃的,她猜想定是郁骏笙费了很大功夫做的。 没过多久,郁骏笙就回来了,牧茗说:“哥,你还没吃吧,饭菜都凉了,我帮你热一下吧。” “不用了。”他立时拒绝。 “不如我陪着你再吃点?” “不用了。”还是那三个字。 牧茗有些不乐意,说了句:“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淡笑,冷视着她,反问道:“我为什么生气?” “对啊,我和扬祁路一起,正大光明,你为什么生气,难道是你在吃醋?”问出了口才忽觉自己一定是疯了,那天他对她说的话她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他从来都是不信自己的,又怎么会为她吃醋。 她一向是冷静的,可现在却一时头脑发昏,轻易就将这话问出了口,她一时后悔万分,羞愧难当,也许郁骏笙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屑了。 “我就是吃醋那又怎么样?”看来他也是疯了。 静谧的夜里,血流加速的瞬间,熟悉的柠檬清香萦进她的鼻尖,她几乎以为自己是醉了,不敢出声,怕惊扰到了这份沉寂,害怕它会如风中的烛火一般,轻轻一摇,就灭了。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仿似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这两个身影,在默默地对视着。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进房。 她打开抽屉,取出手表放在枕下,“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月光很稀薄地斜落在床前,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缓缓地闭上眼睛,仿佛依稀还能闻到柠檬的香气。 18 第十八章 这一日,牧茗一大早就起了床,在家里忙忙碌碌的,煲了一大锅骨头汤,拿出保温瓶装了一份,向医院走去。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撑着伞慢慢走着。雨点打在伞上,又渐渐滑下,在她周身扩散开一圈圈的涟漪。 病房里,郁秦遥打量着床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孩,她高挑的身材配上姣好的面容,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阿姨你好,我叫尹欧若,是骏笙的朋友。”她礼貌性地开口,声音轻柔,眉眼间暗波流转。 郁秦遥听她谈起骏笙,顿时好感加了几分,请她在一旁坐了下来。 寒暄了几声后,郁秦遥问道:“是骏笙让你来的?” “不是,只是偶然间听他提起,我那时刚去美国念书,人生地不熟的,他是学长,所以我得了他不少关照,现在听说您病了,就想来看看您,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郁秦遥见她说话时有一些小女孩情节的娇羞,已有些了然,说了句:“客气什么呢,我还正愁闲得发慌呢。既然来了,就不要见外。你是骏笙的女朋友吗?” 尹欧若脸上泛起一闪即逝的黯然,但还是让郁秦遥发现了。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在美国时常说您是个美丽和善的人,现在看来还真的是这样。” “你这小姑娘嘴还真甜,我哪漂亮了,倒是你,生得一副好模样,骏笙肯定很喜欢你吧。” 她笑道:“阿姨谬赞了。对了,您知不知道牧茗?”她摆出一副突然想到的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郁秦遥微微一笑,眼里有着难见的柔情,说了句:“牧茗那孩子,是我女儿,怎么会不晓得。” “女儿?”尹欧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怎么了?”郁秦遥看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以为……,那她和骏笙?” 郁秦遥猜到了她的疑虑:“她是骏笙的妹妹,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吧?” “那他们怎么不同姓?” “他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我姓。”郁秦遥不厌其烦地解释,却觉得没必要将太多的情况告诉她。 尹欧若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原来是这样啊。” 郁秦遥伸出手按上她的手掌,笑着说了句:“看来真的是误会了啊,要不是你来问清楚,说不定会被牧茗那孩子耽误一辈子哦。他们俩又怎么可能?” 尹欧若听她的话里有着满满的宠溺味道,知道自己是深得了她的喜欢,害羞地说了句:“呵呵,幸好阿姨说了,原来是兄妹。” “对啊,只是兄妹而已。对了,你说起牧茗,倒也是的,她今天怎么还没来?”郁秦遥像是突然想到似的。 牧茗站在门口,手有些颤抖,她十指紧扣将保温瓶抱在手里,紧咬着双唇,双腿像是被灌了千斤水泥,胶在了地上,挪不开步去。 “你是我妹妹。” “我就是吃醋那又怎么样?” “他们俩又怎么可能?” “只是兄妹而已。” 每一句话都在她脑里回转,一遍遍敲击着她的心扉。是啊,她应该早就明白的,自己居然还是奢望了一些原本就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走进去,她将保温瓶交给了一个护士,说自己临时有事先离开了。 走出医院,牧茗才发现雨已经下得很大了。那雨丝挟着初秋的凉意从浩瀚的天际倾注下来,很多人撑着雨伞,披着雨衣在雨里穿行。 她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似乎失了力气,便倚在了公交站台上的灯箱壁上,似乎连站稳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冰冷的玻璃,冰凉的雨水,终究是让她心里刚燃起的渺远希望彻底湮灭了。 过往的车辆扬起的灰尘,和着这雨水变成了泥,冲成了无数道细小的泥痕,往下滑落,她木然地撑起了伞,可肆虐的雨依然从四处向自己浇灌而来,她已经湿透了。一辆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索性上了车去。 漫无目的地坐了很久的车,天渐渐暗了下来,雨也小了不少,她下了车,发现自己眼前有着耀眼的霓虹闪烁,定睛一看,竟是一家酒吧。 她没有多想,就往里走去。刚进去,震耳的声音几乎可以刺穿她的耳膜,许多穿着超短裙的女人在台上摇曳着身姿。 她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酒。她几乎已经没有气力去思考这般奢侈的后果,只是觉得那酒中的温热才可以驱散自己周身的凉意。 就让她放纵得难过一次吧,从今往后她再不奢求,一切各归各位,她会好好扮演一个乖妹妹的角色。 突然一个令人作呕的男音响起:“小姐,我们聊聊吧。” 牧茗抬眼看了他一眼,是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酒杯,眼里充斥着野兽般的欲望。她忿忿地说:“走开。” 他哪里肯走开,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他紧随其后,这时身后的人走上前来,他的手也搭上了她的肩,对那位男子说道:“抱歉,她是我朋友。” 那男人虽然不信,可看到面前的人气度不凡,也只好悻悻地离开,牧茗转过身去刚想道谢,却一下愣在了那里:“怎么是你?” 江念琛拍了拍她的肩,深吸一口气道:“果然是你啊,幸好,你还没醉得认不出我。” 牧茗只是笑笑,可江念琛看得出来她的笑有多么的凄凉。 他在她身边坐下:“你不开心?” 她看到江念琛不复平日里那样的嬉皮笑脸,所以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了句:“你也不开心?” 他叹了口气:“是啊。” “为什么?” “因为我要结婚了。” 她冷笑一声:“那应该开心才对吧。” 他没有立即接口,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也许是吧。轮到你说了,为什么不开心?” “你不明白的,你们这种富家公子,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根本没有办法理解我们。” “真的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吗,我连最想要的都得不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平时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在乎却要表现得不在乎,其实只是害怕哪一天自己在乎的东西就像肥皂泡般,“啪”的一下就碎了。妈妈是这样,爸爸是这样。所以我不敢再去在乎什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你平时不怎么说话,喝多了以后话还挺多的。”他起身打算离开,她却拉住了他的衣角,说:“别走啊,陪我说说话。” 他移开她的手,说道:“乖,我只是出去打个电话,你别走开。” 他一边摇头一边向外走去,叹了口气,暗想难怪人家说平时压抑的人喝醉了酒后最难应付了。 他在门口等了没多久,扬祁路就来了:“怎么回事?” “你进去就知道了。” 可座位上哪还有牧茗的影子,江念琛有些急了,说好不走开的,刚才大家都看到了自己和她在一起,明明不该再有人敢去招惹她了。 他戳了戳扬祁路的后背,说道:“奇了怪了。” 扬祁路没有反应,只是看着舞池,江念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是牧茗,她居然也在其中畅快淋漓地摆动着上身。她酒醉后泛着微红的双颊掩在迤俪的灯光下,竟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扬祁路走了过去扶住了摇摇晃晃的牧茗,她停下来用微雾的眼睛看向他,迷乱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汽,笑着说道:“是你啊。” 他知道她其实也许根本就没有认出他来,他把她拖到舞池外面来,等她站定,说:“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不会喝还喝这么多。” 她凑近他,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她似乎有些战栗,刚想说些什么,却把头一低,他微觉异样,还没来得及挪开她,她已经吐了出来,洒满了他全身。 江念琛在一旁看着扬祁路难看的脸色,哭笑不得,只好说了句:“得,瞧你这样也别想开车了,还是我把你们送回公寓吧。” 他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牧茗还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一手抚上她的后背拍了几下,那种灼热几乎烫了他的手,她该是病了。 他的心轻轻抽动了一下,有一点点的疼痛,他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冲着江念琛点了点头。 19 第十九章 扬祁路将牧茗从江念琛车里抱出来,她比上一次轻了不少,滚烫的身躯在他怀里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轻手轻脚地把她安放在床上,替她盖了层薄被。 房间里很静,几乎可以听到她轻浅的呼吸,他蹲在床畔定定地看着她酡红的双颊好一会儿,然后用手掌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想试着抚平她微皱的眉头,谁知那额上的热度几乎灼了他的手,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立时抽回手来,微带恼意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起身下了楼去。 牧茗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抬眼看见墨绿色的窗帘,有些熟悉,再低头一看,身上的薄被和窗帘一种颜色,她立即想到了什么,忙将被子掀起一角,幸好,她只是被脱了外衣。 这时扬祁路正好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她微怔的表情,说了句:“你醒了啊?”他手里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浓重的中药味。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好像是在酒吧里,还碰见了江念琛。怎么会?”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可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伸出手移开了她的手,说了句:“你发烧了,先别多想了,来,把药喝了。”他把药碗移近了她,那刺鼻的药味让她微微皱了皱眉,她是向来不爱吃苦药的。 “我不喝,太苦了。”她别过头去。 他微尝了一口,说道:“一点也不苦,乖,把它喝了。”他出人意料地温柔,凝望着她的双眼里满是柔情,这样宠溺的举止,让牧茗有些受宠若惊,不大自在。不过自从父亲去世了以后,她就好似再没得到过这样的关怀了,在这个时候她竟会有些贪恋。 “你煎的药?”她可从来不认为像他这样的人会做这档子事情。 “这里除了我还有谁,难道是你煎的?快喝了吧。”他左右离不开让她喝药,毕竟不是非常相熟,牧茗也不好意思太过娇气,便接过药来微闭上眼,一股脑儿将它全喝了。 他看她喝完了,才算是满意地接回了碗,说了句:“你再睡会儿吧。” “几点了?”牧茗叫住他。 “十一点。”她看到窗帘的缝隙中那细长的光线在墨绿色上晕开了点点光斑,便惊觉此时不可能是半夜11点。 “糟了,我今天上白班。” “给你请过假了。” “哦,还好。对了,你不用上班吗?” “我也请了假。” “对了,我还得去医院给妈送饭。” 她说得顺溜,让他很不高兴,就将好不容易强抑在内的疑问脱口问出:“明明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瞎折腾,为了郁骏笙?” 谁说有些事是自己想忘就能忘的,她已经很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她难受的事情,可偏偏还是会有人将它血淋淋地呈到她的面前,在还没有完全缝合的伤口上又划上一刀。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抿嘴冷笑了一声:“我我凭什么要因为他去喝酒,你们都误会了,他只不过是我的哥哥,哪有妹妹为哥哥喝酒的道理?”她的语气生冷,几乎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将信将疑:“哥哥?” “对,哥哥。” 他看她坚定地点看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我得走了。”他知道牧茗的脾气很是执拗,强留也没用,便说了句:“那我送你吧。” “我们先在这家店里吃点东西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停了下来。 “不用,我回家做就行了,我还要带些给我妈。”扬祁路听她又喊了一声妈,又忽然记起那日听到她父母双亡的事情,思绪有些紊乱,可既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 “你就是这么倔,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明知道自己生病,还偏偏要死撑。”他的话里满是不乐意,牧茗见他说的这么直接,反倒不好意思了,也不再推脱,就跟着他进了餐厅。 他拿起菜单说了句:“你今天还是吃些清淡些的吧,我就不点辣的菜了。” 她发觉在有些方面他其实还真的挺细心的,便听从地点了点头。 扬祁路又外带了一份,在医院门口他将袋子递给她时,发现她的手还是如先前般一样的滚烫,便下了车来。 “你干嘛?”牧茗看他还不走,觉得很是奇怪。 “带你去挂号,你还是没有退烧。” “我自己会去。” “那你现在就去。”他似乎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 “我把这饭送到病房后就去。” “哦。”牧茗见他没再坚持,就自顾自上了楼去。 她推门进去,看到尹欧若坐在病床边上,尹欧若一见她就很是热情地喊了句:“牧茗,你可来了。” 她对她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转过脸去,却看到郁秦遥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牧茗说了句:“对不起,我来晚了,饿吗?” 郁秦遥回道:“饿倒不饿,欧若送了些吃的过来,就是突然见不着你,够让人担心的。” “那个……”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突然门被推开了,郁骏笙冷冷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家里还是没人。” “骏笙,她在这了。”郁秦遥对着门口说了句。 牧茗知道郁骏笙在她身后,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犀利的目光冰冷得仿佛可以穿透她的背颊,直抵自己的心窝。可她却只是低着头,不敢回过头去。 “牧茗,你现在就这么喜欢搞失踪吗?” 被他这么一问,她只好转过脸去,他栗色的发有些凌乱,衬衣上领的纽扣松开着,下颚微微有些胡渣,虽失了些平日的傲气,略带疲惫地望着她,却依旧无法抵挡那一股不言而喻的强势。 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可她却感觉他们之间竟似隔了几万光年。 “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道歉。 “好了,骏笙,你也一夜没睡,快回去休息吧。”郁秦遥心疼儿子的说了句,牧茗有些怔愕,他一夜没睡,难道是因为担心自己。 “你以后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几个晚上不回家我都不会管你。”郁骏笙没有搭理郁秦遥,只是死死地盯着牧茗。 “牧茗,别怪你哥哥凶,他是因为听别人说看到你进了酒吧,进去后又见不着你的人,才会那么担心的,以后不回家要记得打个电话。”郁秦遥虽说这次对牧茗的做法也很有意见,可到底也不希望他们兄妹俩因为这个闹不和。 尹欧若也在一旁补充道:“是啊,牧茗,以后别让你哥这么担心。” 牧茗听着她的口气,完全是一副大嫂的架子,本来心里的羞愧一下被烦闷替了大半,她只是不说话,听着尹欧若继续发表的言论。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还不去挂号?” 扬祁路刚才居然没有走,而且还找到了这里,牧茗在诧异之余更觉麻烦。 郁骏笙看到来人,眉头微挑,似乎有一丝隐约的不快,尹欧若也很是惊讶:“扬祁路?” 扬祁路倒是难得的有礼貌,进来对着病床上的郁秦遥喊了声:“阿姨。”郁秦遥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郁骏笙生硬地问了一句。 “哦,你妹妹病了,我带她去看病。”扬祁路特意地说了妹妹这两个字,郁骏笙兀自一愣,原来她已经向他解释得这么清楚了啊。 他冷笑:“她病了?” “是啊,一晚上了。”郁秦遥和尹欧若听他这么一说,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反倒是郁骏笙,还是那副表情:“既然都病一晚上了,是该去看看了。不过,我看就不用劳烦你了吧。” “我自己去就行了。”牧茗没等他们继续下去,擦着他们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她经过咨询台前的时候,恰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询问:“请问知不知道牧茗在哪里?” 牧茗有些惊讶,走上前去,说道:“我就是,请问你是?” 那年轻女子转过身来,身材高挑,牧茗只觉熟悉,却记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很有礼貌得拿出照片给她,问道:“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牧茗凑上前去一看,竟是昨夜酒吧里照的,照片上她拽着江念琛的衣角,脸上泛着些微潮红,正满眼期待地望着他,举止看来极为暧昧。 牧茗这才察觉其实她和尹欧若长得有五分相像,突然想起了扬祁路先前对她说过的话:“尹家大小姐,一很难伺候的人。你一会儿可千万记得离江念琛远点。” 她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的疼了,这一次,似乎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20 第二十章 那女子看到牧茗的表情就猜知她定是没有搞错了,便道:“你好,我是江念琛的未婚妻。” 她特地强调了未婚妻三个字,牧茗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只好解释道:“那一日我和他只是碰巧遇上,我想你一定有些误会。其实……” 后面传来扬祁路的声音:“尹欧雅,你怎么会在这里?” “扬祁路?”能在这里遇上扬祁路尹欧雅也觉得稀奇,她一时没来得及将手上的照片收起,就被扬祁路拿了过去。 “啊哈,你该不会是联想到了什么吧?”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尹欧雅知他从不爱多管别人的闲事:“怎么,你认识她?” “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也是通过我才认识念琛的,昨天我也在场,你如果想好好和念琛结婚,我劝你还是好好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别总想方设法找别人的茬。”扬祁路一向不喜欢这个尹家大小姐,平日看在她是念琛的未婚妻份上,也不好得罪,可她现在竟欺负起牧茗来,让他有些恼火。 尹欧雅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紫的,咬牙切齿地回了句:“扬祁路,算你狠,不过她既然是你的女朋友,那你要记得提醒她不要再随随便便去勾引其他男人。” 她说的露骨,牧茗看到周围的人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不想再和这种无谓的人纠缠下去,背过身去,却看到了郁骏笙。他正站在不远处,表情深不可测,眼光似乎要将自己牢牢地钉在原地。 他到底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什么,她没来由的害怕,下意识地说了句:“我是因为喝醉了酒,才……” 未待说完,扬祁路已经揽上了她的肩膀,说了句:“不用解释的,哪有哥哥会相信外人的。我们下去吧。” 她不敢再去看看郁骏笙的表情,只好跟着扬祁路下楼。 “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那尹家二姐妹我没一个看得惯的,要是哪天尹欧若真成了你的嫂子,可有的你受了。”扬祁路随意的一说,却让牧茗心里不好受起来。 他们刚走到门诊部,就碰到了肖琳,她看到牧茗说道:“牧茗,今天不是你当班吗,怎么在这里?” “我请了假。你下班了?” “是啊,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那个钱义老人又被送进来了呢?” “什么?”牧茗不大敢相信。 “是啊,今一大早进的医院,好像挺严重的,你快去看看吧。” 牧茗也顾不上自己的事了,直往心脏科跑去。 “钱爷爷怎么样了?”她向负责钱义的护士询问道。 “血管堵塞,疏通时可能会有破裂的危险,随时需要开刀做搭桥手术,所以我们必须有家属的同意书。” “那为什么不通知他的家人?” “早上就通知了,说是一会儿就来,不过已经过了很久了。” 牧茗无奈,只好出了病房,看到扬祁路正在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五十来岁的医生谈话。牧茗知道他,他是康心医院的院长兼心脏科主管戴医生,没想到扬祁路居然会认识他。 “那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些饮食……”扬祁路看到牧茗出来便打断了他,说了句:“戴医生,她出来了。” 他转向牧茗:“怎么样?” 牧茗摇了摇头:“不大乐观。” “这位就是你朋友啊,那你们慢聊,我先去看看病人。”戴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有些事你尽力就好了,别多想了。”扬祁路劝慰她。 她点点头:“对了,你怎么会认识戴院长?” 扬祁路略一迟疑,回了句:“他是我妈的主治医师。”牧茗看他没有说清楚的想法,也就不再多问。 “刚才我已经让他多关照钱义了,你就放心吧。” “谢谢你。”牧茗微垂着眼睑,轻声说了句。 “你今天已经谢过我两次了,看来我都快成你的大恩人了,现在可以去量体温了吧。” 牧茗见他总惦记着这个,也不好拒绝,只好重新回到门诊部量了□□温,幸亏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扬祁路这才放心地先离开了。 她又去陪了钱爷爷一会儿,才回了家。到家的时候郁骏笙已经回来了,她本想直接回房,郁骏笙却叫住了她:“厨房里有姜汤,先喝了吧。” 牧茗一顿,她本以为他对自己的偏见一定很深了,可却还挂念着她的病,一下疲劳顿失,去到厨房喝了姜汤,汤很暖,但是姜味很浓,可她却只觉得心里甜甜的。 “对了,下个月我们公司安排面试,这是给你的面试通知书。” 牧茗接过来一看,28号,便问道:“有很多人吗?” “嗯,很多职位都有空缺。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你是想行使职权方便?这样会不会不好?” “我的私人秘书,本来就有我自己选择的权利。” 牧茗挣扎了很久,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郁骏笙其实相对于进公司工作,她更宁愿做一个好护士。 外面飘着细雨,医院里也死气沉沉的,今天,留院名单已经出来了,牧茗的学院里只有两个见习护士留了下来,而她竟是其中一个。 肖琳一整天都在唉声叹气,哀叹自己不够走运。 牧茗经过一病房的时候,两个护士正在整理房间,她们的对话就这样飘到了她的耳里:“你知道那个牧茗被留了下来吗?” “知道啊,她经常帮人顶班,也一直加班,估计萍姐就是看重她这一点吧。”萍姐是心脏科的护士长,平日对牧茗一向不错。 “这才不是最重要的呢,上次扬太太来找过她,听说她好像和董事长有暧昧啊。” “真的吗?可我听到的好像说她是董事长儿子的女朋友啊。” “这样啊,难怪有人说她勾引男人的手段不一般呐。老少通吃。” 这些中伤的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已经传的如此沸沸扬扬,而且还一句比一句难听。 她本是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的,可现在她们却质疑了她的专业知识,把自己留院的事实想到了别处,于是轻咳了一声,那两个护士看到牧茗后立即住了嘴。 牧茗也没有多说,绕过她们径自去了。 下班的时候,她看到医院布告栏上贴的支援非洲的宣传稿。每年医院都会组织一些志愿者加入生命动力服务。lifeforce这个组织是在1983年成立的一个是国际性独立医疗救援组织,经常为受天灾战乱影响的地区提供紧急医疗和救援服务 牧茗在那里看了很久都没有离开,肖琳奇道:“牧茗,你不会告诉我你有兴趣吧?” “有点。”牧茗点头承认。 “不是吧,你没看到吗,今年的志愿者可能要去非洲一年呢!” “是啊,只是好像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加入啊,如果我能被选上,该有多么荣幸。” “你疯了!”这是肖琳对牧茗得出的最后结论。 “也许吧。” 岐扬公司面试的那一天,郁骏笙打电话到了人事部询问:“28号有没有来?”听到了对方的肯定回答后他才算松了口气,他前几天就知道牧茗得到了留院资格,原以为她是不会来面试了。 而此刻,牧茗正坐在一间不算太大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撒进来,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肆意地漂浮,也晃荡着她心里紧张的情绪。 “为什么想加入我们生命动力?”坐在她对面的人缓缓开口。 “因为生命动力的宗旨是标榜政治中立和人道精神,一切以救人为先。这很符合我的做人原则。”一系列的问题她都回答得很顺溜,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 “牧小姐,祝贺你成为我们生命动力的一员,接下来我们会为下次的活动做些准备,到时会再联系你。” 她有些激动地走出办公室,没想就接到了肖琳的电话,牧茗听得出来他似乎比自己更激动:“牧茗,我真的被录取了,人事处让我明天就去报到,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大餐。“ 一阵风吹来,树上飘下几片叶子,已是深秋了,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走,只是即使地老天荒,有些事永远不会改变,亦如她之于他,似乎五年前就已注定,只是妹妹。 21 第二十一章 窗外的夜色浓重起来,郁骏笙还没有离开办公室,他站在窗旁,俊美的面容没有表情,望着下面穿梭如灯海的车流,脑中一些细碎零星的回忆飞闪而过。 记得是在自己高三那年的冬天,那一日的雪下得出奇的大,他跟着母亲来到追悼厅,人并不多,厅里低沉的哀乐,庄严肃穆。 那个在自己印象中总是笑着的男人此刻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形容憔悴,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而那个见到他就会说上一句:“早知道你在,我就把茗茗带上了”的漂亮阿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着,唯有灵前的那张带笑的照片还残留着一些生的气息。 耳边突然传来一句:“真是可怜了孩子啊,还那么小。”他这才注意到那个站在父亲旁边的女孩已经不见踪影,她应该就是阿姨口中时常提起的茗茗吧。 他走出追悼厅,后面是一片空旷的草地,白茫茫的一片,女孩就蹲在那里,大片的零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身上,她就这样静静地悄无声息,渐渐低沉的暮色里,她就像一个纯白而安静的悲伤天使。 他呆呆地望着,竟忘记了离开,路灯已经亮起来很久了。浓重的夜色里她突然回头,他竟看不清她的脸上到底是笑还是泪。除了她明亮的眼睛之外,她整个人都像是要溶进身后的夜色里去一样。 明明应该是悲伤地哭泣,可他为什么会在她的脸上看到隐隐的笑意,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本想上前问个明白的,可母亲却在这时唤他离开。直到今天他仍旧还想知道为什么那个时侯她会一个人在笑。 再见到她是在四年以后,妈妈对他说:“骏笙,牧家是我们的大恩人,牧茗那孩子自从她妈妈过世以后就不太爱说话,你到了他们家以后千万记得不要告诉牧茗她爸爸的病,能瞒多久是多久。” 他刚到牧家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站在牧叔叔跟前说着:“爸,这是今晚的菜单,两桌里有一桌都是您单位的同事,所以酒多一些,还有一桌都是家里人,小孩占了一半,所以饮料多一些。”她的声音很低很柔,容易让人沉醉。 他听妈妈说过,牧茗很独立,在母亲过世后的四年里操持着家里一些琐碎繁杂的事情,而牧叔叔也辛苦地里外当家,终是患上了不治之症,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牧茗自尊心强,又好胜,一定不会随随便便接受郁秦遥的帮助,所以牧叔叔同郁秦遥商议之下,决定举行婚礼。说是结婚,其实也只是请些熟人吃上一顿,做个表示而已,好让牧茗在父亲死后还能有一个家。 现在看来,她果然很是干练,郁骏笙叫了一声:“叔叔。”牧父转身看他,脸上绽开了笑容,拉着他到牧茗面前说:“他是郁骏笙,就是我刚才和你提起的那个哥哥。” 她抬眼望向他,澄澈透明的双眼里似乎笼着一层迷离的雾气,可她面上却是含着笑的,极其自然地向他点头示意。 一整个晚上,他都注意着她,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她和自己坐在一桌上,他看到她好几次把自己碗里的菜夹了起来又放了回去,从头至尾,她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即使她一直是笑着的。 那晚他怎么也睡不着,走出房间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牧茗房里传来的哭声,他微叹了口气,强撑了一天的她终于还是崩溃了啊。伪装自己,总是最辛苦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并不喜欢和她说话,因为他总觉得整日面对着自己的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没有必要涉入这一个虚伪的表象里。 出国念书的那一天,郁秦遥和牧叔叔都来送他了,牧叔叔已经很消瘦了,他依然隐瞒着牧茗在接受治疗。他本以为她也会来的,可是直到自己踏进登机门的时候,依旧没见她的身影,那个时侯,他并不清楚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失落感。 在美国念书时接到牧叔叔的死讯后,他很难过,但接下来想到的竟是她,他不知道她到底该用什么心态去接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呢,他的心渐渐抽紧,近乎有回国的冲动,可是随即又想到她那漠然的脸孔,便最终还是留在了美国。 回国的那一天,他依旧没能在机场里见到她,他刚才居然在飞机上幻想着她站在出口处向他招手的情形,现在想来到底有多么的可笑。 他听着郁秦遥和自己说着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暗想着牧茗穿上护士服的时候,一定更像纯洁的天使了。听到门外窸窣的响声,那个刹那,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门。 只是眼前的她和他心目中的那个她却是大相径庭,她的脸上扑满了厚厚的粉,紫色的眼影很浓,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原来这四年,她根本就是全变了。 郁骏笙眼底闪过不悦,生硬地说了句:“妈赚钱也不容易。”这竟是自己四年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夜风进来,他用手指撑住额角,地板上斜斜长长地投影染着月光皎洁的夜色。明天,她就是自己的私人秘书了,她的干练,她的细心,她的淡然,都将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自己想想,也发现这是个近乎霸道的想法。 郁秦遥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看到他回来,说了句:“怎么那么晚啊?” “嗯,公司有点事,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刚出院,别再着凉了。” “一会儿就去了。” “牧茗呢?”他看到牧茗房里是暗着的,通常这个时侯她该是都没有睡的。 “上夜班呢。怎么了?” 明明明天就不用在医院上班了,她为什么还要去上夜班,心里估摸着也许这是她善始善终的好习惯,可还是升起了隐隐的不安,他强自镇定,回了句:“没什么,随便问问。” “骏笙,你和尹欧若到底算什么,我看她也是个好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 郁秦遥的心血来潮被郁骏笙打断了:“妈,你瞎说什么呢?” “骏笙,为什么看不上她,实话告诉妈吧,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这几日郁秦遥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些端倪,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他一向心性高傲,很少会为什么事情特别上心的。 “妈,你别瞎猜了。我回房了。”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对了,我问你,牧茗那孩子和扬家的那个阔少爷是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那一天在医院里他清楚地听到扬祁路说:“她是我女朋友。” “我不知道,他们的事我没兴趣。”郁骏笙说完就自顾自进了房间,也许是抗拒吧,他不想再听她问些别的。 郁秦遥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这么问的话郁骏笙一定会怨自己的的吧,可这也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扬祁路不只有财有势,更是有才有貌,虽说牧茗是个好女孩,但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 或者,她更不想看到的,应该还有一件事吧,她揉了揉太阳穴,不愿再深想下去,这世界还是太小了。 第二日一早,郁骏笙猜想牧茗一定会从医院直接赶到公司的,所以他早早得等在了办公室里。赵秘书只要做完今天的交接工作,便要调到外省的分公司了。 他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说了句:“郁经理,新任的秘书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句:“进来。” 门被推开了,站在他面前的人穿着浅蓝色工作服,面带笑意,柔柔地喊了声:“郁经理。” 郁骏笙的瞳孔霎时收紧,这个人哪里是牧茗,这个女孩他似乎在康心医院里见过,该是牧茗的朋友,他没有应声,紧抿的嘴唇透出一丝怒意,深黯的眼底似乎有自嘲的火焰在燃烧。 22 第二十二章 接到肖琳电话的时候,牧茗正在厨房里做饭,肖琳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牧茗,我下班了,今天郁经理还夸我呢!” “真的吗?”她原以为他会很生气的。 “嗯,他说我做事利索,而且很体谅我,工作不多,真是个好上司啊。”肖琳絮絮叨叨了很久,等牧茗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其实电话已经挂了好一会儿了,锅里的鱼也似乎有些烧糊了。 郁秦遥今天回服装店上班了,老板娘硬是留她吃晚饭,所以现在饭桌上只有牧茗和郁骏笙两个人。 郁骏笙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说过话,但是脸色很差,牧茗也不敢轻易挑起话题,怕惹怒了他。 他夹起一筷子鱼放进嘴里,牧茗见他若有所思,忙说了句:“这个有点烧焦了,可能会有点苦。” “不苦。”他冷冷地回了句,并没有正眼瞧他。 她识趣的没再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饭,静的仿佛没有丝毫声音,气氛有点尴尬。 郁骏笙突然夹了片土豆在她碗里,说:“这个味道很不错。”那盘咖喱土豆放在了郁骏笙面前,牧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对视,所以筷子都没有往里伸过。他突然的举动让她有些吃惊,只是抬头说了声谢谢。 “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他淡淡地问,目光落在了牧茗身上。 牧茗的背脊忽然有些僵硬,她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问起自己,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其实是因为我……” 郁骏笙打断了她:“算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立刻停止了解释,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以后有事就直说,不用在那里搞神秘。”如果她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失望了。看到肖琳的那一刻,他的心底仿似是被针狠狠扎住,这种感觉远远超出了被人愚弄后的愤怒,不过幸好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纵使那平静有些诡异。 “对不起。”仿似除了这三个字以外,牧茗已经忘记了其他的词语。 他勾起嘲弄的嘴角,冷笑道:“为什么总是这样?” “什么?”她一怔。 “我说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从一开始你就……”郁骏笙原本要说的话被外面传来的开门声打断了。 郁秦遥进门看到气氛有些怪异,问了句:“在吃饭啊?” “怎么已经回来了?”郁骏笙回问了一句。 “是啊,今天店关得早,所以已经吃好了。牧茗,你的手艺现在越来越好了,做的菜色香味俱全。骏笙,家里有人给你做饭,怎么还冷着一张脸?”郁秦遥为了调节一下氛围,随意说了句。 牧茗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她机械般的接起电话,然后转眼看了看钟,对着电话说了句:“现在?已经七点多了诶。嗯,好。” 挂断电话后,郁秦遥问她:“要出去吗,那就去吧,东西放着我来收好了。”她应了一声后就换了衣服出门了。 她刚下楼,一个人影就走到了她的身边,阴影将她笼罩进去,没有回头就知道是扬祁路,他身上的淡淡檀香味已经袭上了她的鼻间。 “你已经来了?” “嗯。”他绕过她,拉开车门。 “到底有什么事?” “上车再说。” 夜色沁过车窗。 扬祁路一直没有说话。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牧茗微恼。 他依旧没有说话。 车子停了下来。那欧式风格的设计牧茗还是印象深刻的,她奇道:“这里不是你们家的别墅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妈想见你。”他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妈为什么要见我?”这让牧茗更觉稀奇。 “进去就知道了。” 她紧抿着嘴唇,负气似地说:“你不说明理由,我是不会进去的。” 他看着她那略带气苦的样子,立刻柔声说了句:“今天是我妈五十岁生日。” “你妈妈五十岁生日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追根究底地问,一脸的淡漠。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了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她的手指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抽回,他无奈,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别墅里拉去。 “你说清楚。”她不依,不肯再往里挪动分毫。 “进去了你自然就清楚了。” “你不会是想把我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吧,然后我就成了她泄愤的工具。”她妄自猜测。 他有短暂的失神:“你就这么想我?” “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理由。” “就当我请你帮忙,总行了吧?”她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恳求,他的确帮过自己很多次了。 她终是跟着进去了。 里面很静,钟妍坐在猩红色的沙发上,手里握着倒满酒的水晶酒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听到声音,手微微一抖,透明的液体悄悄激荡。 转头看到的竟是扬祁路和牧茗,她的心突然像是被钳紧了一般,脸色微变:“祁路,你为什么要带这个狐狸精过来?” 牧茗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在她的眼里果然还是扮演着狐狸精的角色。 “妈,我前两天去岐扬和爸谈过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狐狸精。你知道爸为什么不回来么?” “他说公司有事,还不是在外头给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我原以为自己的五十岁应该是会开一个party的,珠光宝气,衣香鬟影,可现在竟是如此的凄凉,还不都是因为她?”她愤怒地看着牧茗,哀怨的瞳孔里有着难以克制的愤怒。 “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根本就没有什么狐狸精,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三者,她和爸只不过见过几面而已,你说她是狐狸精,那为什么她现在在这里,我爸却不在呢。” “那为什么他都不愿意回家?”她的眼底充满了脆弱,除了脆弱,还有寂寞,紧张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牧茗终于知道当一个女人彻底地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原来竟可以如此的卑微。 “他只是因为不肯原谅你曾经犯下的错。”扬祁路的话里透着难言的无力。 “牧茗。”他喊了一声,并抬眼看她。 像是心有灵犀般,她接过话来:“其实过去的事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的,我相信如果你们相互坦诚的话,他也许会理解您的。” “真的吗?你也这么认为?你真的不是他……” “不是。”牧茗毅然打断了她的后话,“您总是这么抑郁,对您的病很是不利,我想你该尝试着和扬先生好好谈一谈。” 清新的海风吹过,带着一股涩咸的凉意,她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海边了,更别说是晚上来了。 “我平时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吹风。”扬祁路平静地说着。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海是狂野的,茫茫黑暗中飞溅如雪的浪花,那拍击着礁石的海浪将她的声音淹没了。 “牧茗,我妈生性多疑,如果你不出现的话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所以刚才谢谢你。” “其实你也帮过我很多次,我们就当是扯平了。”她总觉得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说清楚了,她终于可以和扬家撇清关系了,心里竟有一种淋漓的畅快。 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自己正身处另一个时空,来回首这一个曾经熟悉的时空——灯火依旧闪烁,只不过物是人非。 而扬祁路只是望着她,她偶尔的出神,唇角的淡笑就像这清新的海风一般,轻抚着他,温柔又温暖。 “牧茗,虽然我以前也一直怀疑着你和我爸的关系,不过刚才听你亲口否认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所以我决定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你说什么?”她又问了一次,以为是呼啸的海风让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障碍。 “明天起,我会开始正式追求你。”他的声音里透着执着的坚定。 23 第二十三章 牧茗还没进到钱爷爷的病房,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清灵动人的声音:“爷爷,你刚做完手术,一定要多休息。” 那声音很是熟悉,牧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了进去,那个在帮钱爷爷盖被子的清秀女生,穿着粉红色的护士服,牧茗一眼就认了出来:“江念恩。” 江念恩转头看到牧茗,她已经穿着正式的白色衣服了,显得很是清丽脱俗。江念恩略惊:“牧茗姐,你也在这里工作啊?” “嗯。你叫我牧茗就行了。你也在心脏科实习?” “是啊。真是巧呢,嘘,爷爷睡着了,我们出去说。”她瞥到了一眼睡得安稳的钱义,蹑手蹑脚地拉着牧茗出了病房。 “你是负责照看钱爷爷的?” “是啊,他昨天刚做了手术。听说他女儿为了这个手术特地从国外赶回来的呢。”江念恩的话让牧茗有些惊讶,看来是她自己把世界想得太过阴暗了,原来只要你愿意去划亮火柴,就会有重燃的一天。 “我马上就下班了,今天我哥来接我吃饭,一起去吧?”江念恩没有发现牧茗的失神,依旧兴高采烈的说着。 牧茗想起那日江念琛在酒吧帮了自己以后还没有当面道谢,犹豫了一下,可脑中又突然闪过了他的未婚妻,忙说了句:“不了。家里还等我吃饭呢。” 江念恩也没勉强,下班的时候和牧茗一起换衣服出门,走到服务台的时候林护士叫住了牧茗:“小牧,刚才没见着你,这里有束你的花。呵呵,很大一束噢!”林护士一脸调侃地把花束递给了她。 “哇塞,好大一束红玫瑰,男朋友送的?”江念恩一脸艳羡地询问。 牧茗抱起花,的确是很大一束,几乎把她整个上身都遮住了,花香很浓郁,上面并没有插卡片,不过牧茗已经猜到了是谁送的了。 扬祁路,果然是说到做到。 牧茗看到江念琛等在了医院门口,出于礼貌,走上前去打招呼:“江念琛,那天在酒吧里,谢谢你。” 江念琛看她抱着一大束玫瑰,嘴角咧开了一个弧度:“不用放在心上的,你现在该在意的是送这花的人!”他边说边给牧茗做了个眼色,牧茗往后看去,果然是扬祁路。 江念恩叫了句:“祁路哥。” 扬祁路微微一笑,走到牧茗跟前:“怎么样,花喜不喜欢?” 牧茗还没及开口,江念恩已经在一旁问道:“祁路哥,花是你送的?”她满是惊讶。 “是啊,怎么了?” “你不会是在追求牧茗姐吧?” “有问题吗?” “很大的问题啊,那你的那些abc怎么办?”她话一出口,江念琛就变了脸色,呵斥道:“念恩,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牧茗觉得好笑,原来江念恩称呼扬祁路身边的那些婀娜多姿为abc,看来以后自己也可以跟着学学了。扬祁路倒也不介意,说了句:“在她面前,那些abc都可以忽略不计。” 说完他又转向牧茗:“不介意一起吃晚饭吧?” “可是牧茗姐刚说家里有事了诶,要不祁路哥你和我们一起……”江念恩还没有说完就被江念琛塞进了车中。 她很是不满地吼道:“哥,你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江念琛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慢悠悠地回道:“让你说完还了得,你难道看不出来你的祁路哥这次是来真的吗,我还从没看过他追过女人呢。” “祁路哥这么优秀,女人追他还来不及呢。可是他为什么要追牧茗姐呢?”江念恩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念琛给了她一记头皮:“当然是因为喜欢啦。” “那我觉得他还是和那些abc一起的好。”江念恩一个人小声嘀咕着,为什么看到祁路哥为了一个女人收了心,反而自己的心里会不舒服呢,她使劲摇了摇头,不愿再想。 奔驰车上,扬祁路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次:“既然你不喜欢玫瑰,那喜欢什么花?” 牧茗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我每天送不一样的,送到你喜欢的为止。” “你不用白费功夫了,我不喜欢花。”她对他这种大少爷的行为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觉得是一种奢侈的浪费。 “我不觉得是白费功夫,追你这样的人,我本来就没有打算一天成功。”扬祁路洋洋自得地说着。 车子拐进了一条小路,颠簸了一阵,停在一家外观颇不起眼的餐馆前,扬祁路让牧茗下车,牧茗微惑:“怎么有人在这种地方开酒店?” 扬祁路不答,只是一味的笑,进了去牧茗才发现里面的生意很是红火,他说:“我问了很多人,这是一家很有名的湘菜馆。” 他们的包间里贴着浅绿色的墙纸,墙纸上头印着一朵一朵小小的花,挨挨挤挤的,被灯光一印,一瓣一瓣都似泛着点点荧光,牧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摸索上去,扬祁路看着就说了句:“这包间挑的可真好,开在墙上的玫瑰,正合我意。” 牧茗看了菜单,上面图文并茂的,画面迷人,文字诱人,她果然是胃口大增。 当炒血鸭端上来的时候,红辣椒铺了满满一层,扬祁路微微皱了皱眉,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牧茗注意到了他的举动,问道:“你明明不爱吃辣,为什么还挑在这里请我吃饭?” “你喜欢就行了啊。”他很顺溜地说着,还故意摆着一脸严肃的表情。牧茗在心里轻叹,原来他平日都是这么哄女人的,难怪身边总是不乏摇曳身姿的。 送她回家的路上,牧茗再次声明:“扬祁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请你不要再送我花了,也别再随随便便请我吃饭。” 他一直让她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并没有理睬她。 牧茗祈祷了很多次自己在进屋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各自的房里了,可推开门的刹那发现祈祷其实是件最不切实际的事,郁秦遥和郁骏笙居然还坐在客厅里聊天。 郁秦遥看到牧茗手里捧着的花束,也不免调侃一番:“男朋友送的?” 随意的一问还是让牧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说了句:“没,只是普通朋友。”她说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郁骏笙,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牧茗顺势就把花带到了房里,一个人估摸了很久,觉得扔了可惜,放着又怕凋了,于是就拆掉了包装,插到了好几个矿泉水瓶瓶里,竟也滟滟开放,花香袭人。 其实有哪个女人不爱玫瑰花?只是比较起来,她们更喜欢的是玫瑰后面藏着的那颗真爱的心。只是这一颗心,离牧茗太远了,又太过于缥缈,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由于牧茗的排班问题,扬祁路倒也没有每天出现,但是每天的花还是必到的,果然没有一束是一样的。牧茗先前几天还把花带回家去,后来习以为常,就直接把它们转赠给医院里的病人。 这样的日子终结在牧茗给扬祁路打了那个电话之后:“扬祁路,说实话,你有的浪费金钱给我送花,还不如把那些钱捐给生命动力。” “生命动力?什么东西?”他疑惑地问。 “算了,你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是不会知道的。如果明天还有花送来的话,我一定拒收。” 所幸,每日必行的收花一幕终于没有再次上演。 这天,她一直琢磨着肖琳嘱咐她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在郁骏笙快要进房的时候喊住了他:“哥,我明天想去看电影,没人陪我,你去吗?” 郁骏笙一怔,回身问:“你说什么?”他看着她,眼里竟有一丝期待。 她终是没有勇气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便换了个说法:“我今天买了电影票,把一张先给你吧,你明天下了班直接过去,我在影院门口等你。” 她说的时候几乎没敢看他的眼。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视着她,两个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斜映在地板上。 “真的吗?”他轻声问。 她有些错愕地仰起脸,声音却是淡漠如昔:“是的。” 他冷笑:“既然是真的,为什么要等到明天,现在去看不就得了。”他的声音似乎有着缥缈的嘲讽,牧茗知道他定是猜出了她的小心思,后悔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立刻恢复了冷静,说了句:“如果明天你不想去的话就算了。”然后转过身去。 他低笑着,手腕用力,将她的身子拉转了回来,他的力气很大,毫无防备之下,她的身子踉跄地险些扑进他的怀里。然后他扣住她的手腕:“我明天不想去,可现在很想。”他边说边把她拉到了门外。 24 第二十四章 突然想起来文文应该已经上小学了~~进来改了一下 希望亲们不要bw我噢,喜欢看你们的留言!!呵呵 他们到了楼下,小路上没有人,月光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芒,郁骏笙的手泛着一点温热,夜风吹来,让牧茗有些心悸,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到底想干嘛?”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慌乱的心情平稳下来。 “到底想干嘛?”郁骏笙玩味似地重复着牧茗问的话,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打量着她,“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什么?” “你把肖琳安排在我身边,还一心想把我往她那里推,到底是什么意思?”逆影的灯光里,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没有隐瞒的必要,淡淡地答道:“她喜欢你。” “我知道,可我并不喜欢她。”他冷冷地说着,心里空落落的疼痛,也许是因为她淡漠依旧的语气。 “所以你们应该增进了解。或许你就会喜欢她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有一丝细微的抽痛。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喜欢上他。”他抿紧嘴唇,眼眸深黯的如深冬的湖底。 “是啊,论条件,论家世,论背景,她都比不上尹欧若,所以你就瞧不起她,对吗?”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原来在她的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牧茗,你知道吗,你有的时候会让人恨不得……” “杀了我,对吗,这样的话已经有人对我说过。”她接下了他的话,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苍凉,却依旧淡定。 他冷笑,微微地俯身,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他。他离她那样近,薄薄的唇很快就能贴上她的唇,他冰冷的呼吸仿似就在她的唇间厮磨。她的眼底有些恍惚失神,直到夜风吹过,她悄悄将指尖掐入掌心,猛地将头扭转过去。 “你想干什么?”她突然想起上次他吻她时对她说的话,背脊有些僵硬。 “论条件,论家世,论背景,我也远不及扬祁路,对吗?所以你喜欢他。”他转开了还停留在她唇上的视线,冷冷地问了句。 她一怔。 小路上寂静无人。 “我不喜欢他。”她的双眼依旧澄静淡漠。 “那我也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尹欧若,而是你。”他低沉的声音仿似带着迷人的蛊惑,遥远的星芒柔和起来,夜色里升腾起袅袅的雾气,淡淡的柠檬清香缭绕在她的鼻间和呼吸里。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理智和淡定顷刻间荡然无存。 夜风轻轻吹来,昏黄的路灯下,他又一次低下了头,轻轻吻住了她。 他轻柔地吻着她,轻轻地,辗转的,然后越吻越深,越来越烈,他狂热地吻着她,他的唇很烫,就如烙铁般将她唇上的冰冷一点一点的融化,一寸一寸地将两人点燃。 仿似有白色强光一闪,牧茗这才恢复了意识,突然推开了他,他的眼中还有迷乱的茫然,胸口在剧烈起伏。 她用手抵住他,小声的说:“你是我哥哥。”声音轻轻飘散在夜色里。 “从现在起,不许你喊我哥,我姓郁,又不姓牧。” 牧茗的脸颊羞红了起来,竟可以听清自己的紊乱的心跳声,他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问了句:“还去看电影吗?” 小路的尽头,黑色的奔驰跑车停在路边,扬祁路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沉默地望着前方夜色中相拥离去的身影。 良久,他将车缓缓驶进喧嚣的夜市中,这里不再像刚才那般安静了,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车声人声,那样嘈杂,可他却依旧觉得周围静得骇人,只余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地,一点一点的痛楚,细微却又清晰,如重锤般,一下下地敲击着他的心扉。 “钆”的一声巨响,车子猛然间停了下来。 他的下巴紧绷,右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那样的痛,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像是心口被人硬生生地剜下了一块,痛不可抑,痛到连气都透不过来。 牧茗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终于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刚走到厨房,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背脊,她一惊:“你怎么也在这里?” 郁骏笙回身看向她:“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如实回答。 他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摩挲了一阵,笑道:“傻瓜,快去睡吧。” 她“哦”了一声想转身回房,却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茗茗。” 她在怔愕之下转身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看来还是叫你牧茗比较顺口。” 她微笑,他亦笑。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康心医院心脏科手术室中。 “剪刀。” “针线。” 手术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医生丝毫也不敢懈怠,牧茗的背脊一片冰凉,汗水将工作服湿透了。 “好,现在开始恢复心跳。” “血压为0,心跳为0。” “滴——————” “宣布病人死亡。” 牧茗倒吸一口凉气,走出手术室,看到江念恩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泪痕。 “怎么了?”牧茗走上前,小声问了句。 “这是我实习以来,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那种感觉真的好无力。” “念恩,你要知道我们都已经尽力了,病人的心瓣膜早已经老化了,即使手术成功,也最多能撑半年,而且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只有百分之十,他的家人也是拼死一试的。” “我知道,可是还是好难过。”她的声音沙哑,依旧带着哭腔。 “做的久了,或许你就习惯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江念恩抬眼看向牧茗,眼里闪着迷离的泪花:“牧茗姐,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冷血。” 她淡笑:“或许我本来就是个冷血的人吧。” “可是祁路哥就是喜欢你,对吧?”她低声地问着,牧茗经她提起,才意识到扬祁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找过自己了。 思绪还没拉回,就被江念恩的下一句话惊到了:“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祁路哥,你是来找牧茗姐的吧?” 牧茗转头,看到他正朝着自己走来,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前几天因为公司里事情多,所以没来找你,你不会生气吧?” 牧茗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今晚一起吃饭吧。” “我很忙。” “忙什么?” “下了班我要去接文文的。” “我送你过去。”他不紧不慢。 “可是我说好要带她去吃肯德基的。” “我陪你一起去。”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总之就是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那算了。”他愤怒地吐出这三个字,径自下了楼去。 江念恩叹道:“祁路哥好像很生气啊。” “没事,她经常生气。”牧茗劝慰她。 “牧茗姐,你好像一点也不喜欢祁路哥呢。” 牧茗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牧茗到星城小学的时候,老师居然告诉她:“文文刚才已经被人接走了啊。” 她一个紧张,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郁骏笙的电话:“骏笙,是不是你接走了文文?” 郁骏笙回了句:“没啊,我正在过去的路上,怎么了?” “文文被人接走了。” “你别担心,可能是被他爸妈接回家了。”他听出她声音里有着急切的慌张,忙安慰道。 “应该不会的啊,明明说好我们俩带她去吃肯德基的。”她的话音微微颤抖,却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保持冷静。 “你先别急,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到了。” 刚挂断电话,牧茗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扬祁路”三个字不停地跳跃闪烁着。 她微一皱眉,接起来刚想说话,却听到文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姐姐,叔叔带我吃肯德基呢,你怎么还不过来?” 她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但心里却立刻升腾起了另一种不安,强自镇定地对着电话说了句:“文文,乖,让叔叔听电话。” 扬祁路接过电话,只听得她愤怒地问了句:“扬祁路,你到底搞什么鬼?” “我不是在帮你的忙嘛。”他的声音有些慵懒,还带着些胜利者的挑衅。 “你在哪里?” “在新全街口的那家kfc,你快过来。” 牧茗定了定神,回了句:“再说吧。”说完就看到郁骏笙向这里走来,喊了句:“骏笙。”啪嗒一下掐断了电话。 扬祁路失神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声,心思还没有从刚才传来的“骏笙”二字上回过来。 25 第二十五章 《慕茗而来》25 第二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 第二十六章 《慕茗而来》26 第二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7 第二十七章 《慕茗而来》27 第二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 第二十八章 《慕茗而来》28 第二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 第二十九章 《慕茗而来》29 第二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 第三十章 《慕茗而来》30 第三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 第三十一章 《慕茗而来》31 第三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 第三十二章 《慕茗而来》32 第三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 第三十三章 《慕茗而来》33 第三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4 第三十四章 《慕茗而来》34 第三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 第三十五章 《慕茗而来》35 第三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 第三十六章 《慕茗而来》36 第三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第三十七章 《慕茗而来》37 第三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 第三十八章 《慕茗而来》38 第三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 第三十九章 《慕茗而来》39 第三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0 第四十章 《慕茗而来》40 第四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 第四十一章 《慕茗而来》41 第四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 第四十二章 《慕茗而来》42 第四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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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慕茗而来》59 第五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0 第六十章(终) 《慕茗而来》60 第六十章(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1 后记——不得不说的一些话 《慕茗而来》61 后记——不得不说的一些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2 番外之一诺千金<1> 《慕茗而来》62 番外之一诺千金<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3 背景音乐集锦 文案歌曲:shine?dion?the?ell 歌词: if?you?ander?off?too?far my?love?ill?get?you?home if?you?follo?the?rong?star my?love?ill?get?you?home if?you?ever?find?yourself lost?and?all?alone get?babsp;on?your?feet?and?think?of?me my?love?ill?get?you?home?boy my?love?ill?get?you?home if?the?bright?lights?blinds?your?eyes my?love?ill?get?you?home if?your?troubles?break?your?stride my?love?ill?get?you?home if?you?ever?find?yourself lost?and?all?alone get?babsp;on?your?feet?and?think?of?me my?love?ill?get?you?home?boy my?love?ill?get?you?home if?you?ever?feel?ashame my?love?ill?get?you?home if?its?only?you?to?me my?love?ill?get?you?home if?you?ever?find?yourself lost?and?all?alone get?babsp;on?your?feet?and?think?of?me my?love?ill?get?you?home?boy my?love?ill?get?you?home if?you?ever?find?yourself lost?and?all?alone get?babsp;on?your?feet?and?think?of?me my?love?ill?get?you?home?boy my?love?ill?get?you?home?boy my?love?ill?get?you?home 歌词: 如深呼吸贴近天空爱的心 从天灾战事助人梦里飞行 愿星光终照亮倾出爱的心 微风中笑着愿随互爱精神 心相近 似梦似幻似上人生 虽偶遇挫折有泪印 有泪与共结伴如今 秒秒更迫真 眼望见若意外情急 情总不自禁 能竭尽气力作护荫 我真心 就算牺牲 不需要问回赠 越过胸襟 将会让过万众跳出抖震 无止境漂泊没掌声也欢欣 无声的国度助人梦里飞行 愿一天终听着歌声也欢欣 晨曦中暗地独随互爱精神 心相近 爱亦更 爱越近 约会约誓爱是情深 不会让眼泪往下渗 有泪与共结伴如今 你我更相亲 怀着有点久忙情【60お城-6?0?s?h?u?.?c?o?m?】急 情总不自禁 若某段故事有落音 有不甘 就算牺牲 不需要问回赠 越过胸襟 将会让过万众跳出抖震 无止境漂泊没掌声也欢欣 无声的国度助人梦里飞行 愿一天终听着歌声也欢欣 晨曦中暗地独随互爱精神 手相近 爱越近 手相衬 爱亦近 歌词: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原谅被你带走的永远 是终究快要走到明天 痛会随着时间好一点 那些日子你会不会舍不得 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 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 否则为何闭上眼睛的时候 那么痛 谁都别说 让我一个人躲一躲 你的承诺我竟没怀疑过 反反复复 要不是当初的温柔 毕竟是我爱的人我能够怪你什么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渐渐模糊的窗前 每个人最后都要说再见 原谅被你带走的永远 微笑着容易过一天 也许是我已经老了一点 那些日子你会不会舍不得 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 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 否则为何闭上眼睛的时候 又全都想起了 谁都别说 让我一个人躲一躲 你的承诺我竟然没怀疑过 反反复复 要不是当初深深深爱过 我试着恨你却想起你的笑容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来的黑夜 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原谅被你带走的永远 是终究快要走到明天 痛会随着时间好一点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 在渐渐模糊的窗前 每个人最后都要说再见 原谅被你带走的永远 微笑着容易过一天 也许是我已经老了一点 歌词: 只因为我太傻 除你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眼里只有他的你 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意吧 你的一天一天里没有我的存在 连回忆都不曾有过 而固执地只看你的我 却常常流下眼泪 对我来说?看着你的背影都是幸福 你终究是不了解我的心意 匆匆地擦身而过 疯狂想你的时候 苦苦支撑的时候 我爱你的话就在嘴边 却依然独自一人g?for?you 依然独自一人missing?for?you baby!?i?love?you!?i'm?aiting?for?you! baby!?i?love?you!?i'm?aiting?for?you! 歌词: 华丽的巴洛克圆舞曲 卡夫卡朗诵著诗句 时空互相交错的埸景 中古世纪的爱情 我像关在 被咀咒的古堡 我像闯进 马车经过的巷道 我像听见 修道院的祷告 逆流时间的路找不到 找不到 爱听说能穿越几世纪 痛苦过幸福过会重映 我们附身彼此记忆 才这样纠缠到无止尽 传说爱能飞几千里 降落到今生的拥抱里 如果摆脱不了宿命 就任它写错剧情 等待著背枷锁的哭泣 连上帝都只能默许 我们像已经动了天地 很少落失的爱情 我像看到 木偶有泪在掉 我像听见 小丑一人的康桥 我像碰到 为平淡才低叫 逆流时间的路找不到 找不到 爱听说能穿越几世纪 痛苦过幸福过会重映 我们附身彼此记忆 才这样纠缠到无止尽 传说爱能飞几千里 降落到今生的拥抱里 如果摆脱不了宿命 就任它写错剧情 我们都别再做个逃兵 等待再一次爱情复兴 让友情下情从来总会随行 爱得彻底 爱听说能穿越几世纪 痛苦过幸福过会重映 我们附身彼此记忆 才这样纠缠到无止尽 传说爱能飞几千里 降落到今生的拥抱里 如果摆脱不了宿命 就任它写错剧情 爱是一出 唱不完的歌剧 歌词: 好不容易走你走过的楼梯玩你玩过的游戏做你没做完的事 这条路我也觉得好熟悉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住过这里 如果思念能随时间累积创造另一个天地风景一定好美丽 我的回忆在哪里让你带我去忘记 直到我忘了爱上过你我才舀出来温习 你的回忆在哪里让我为你好好收集 那已经成为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有点可惜回到了你的过去 找不到我的影子闻不到你的呼吸 这些人有种暧昧的痕迹和你有过什么关系 你认不认识 如果思念能随时间累积创造另一个天地风景一定好美丽 我的回忆在哪里让你带我去忘记 直到我忘了爱上过你我才舀出来温习 你的回忆在哪里让我为你好好收集 那已经成为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沿岸的风景或许比现在还要拥挤 我在这里你在那里没关系 歌词: 如果现在的我能回到从前 独自在月光下唱歌的夜晚 我想和那时的自己聊聊天 聊到舍得信仰静静的乏困 我在偶然与偶然之间忧伤 也有很多清晰会忧郁不忘 时间不会无缘停在某一点 也可能当挽回流星的夙愿 每一个不完成的答案 在在失望中悄悄改变 而我将不停地走更远 让生命没有丝毫遗憾 长亭外古道边寻梦的人路遥远 只为那一朝芳草碧连天 苦与乐弹指间就算千里识烽烟 我相信一切有峰回路转 是你让我相信梦都会实现 能让我的世界变得很健淡 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身边 我想我一定不会无私等永远 想和你一起去看明天 我比从前更多期盼 任时光怎样飞驰短暂 生命也没有丝毫遗憾 长亭外古道边寻梦的人路遥远 只为那一朝芳草碧连天 苦与乐弹指间就算千里识烽烟 我相信一切有峰回路转 长亭外古道边寻梦的人路遥远 只为那一朝芳草碧连天 苦与乐弹指间就算千里识烽烟 我相信一切有峰回路转 苦与乐弹指间就算千里识烽烟 只为那一朝芳草碧连天 歌词: 回到我们开始的地点 还记得那一次也是雨天 你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面 说你会一直爱我到永远 诺言还是敌不过时间 转眼间爱已经走到终点 无法面对你的借口和欺骗 我看到了你亲吻她的脸 我的世界一天一点为你改变你没发现 我所有的付出你看?p> 患?p> 我闭上我的眼最后一次吻你的脸 你真爱过我就不要说抱歉 我的爱一天一点在你的世界里搁浅 我已明白爱情有多危险 只要过了今天就会爱自己多一点 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的誓言 歌词: 在就要转身前突然又想起你 相遇的那天漾着微笑的你 那个微笑 还是很美丽 可惜那个人常常要让人哭泣 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看星星 就如同你的心不适合谈安定 谢谢你让我伤过心 学会爱情并非执迷 人改变不了改变不了的事情 记得要忘记忘记 我提醒自己 你已经是 人海中的一个背影 长长时光 我应该要有新的回忆 人无法决定会为谁动心 但至少可以决定放不放弃 我承认我 还是会爱着你 但我将永不再触碰这记忆 记得要忘记忘记 经过我的你 毕竟只是很偶像的那种相遇 不会不容易 我有一辈子 足够用来忘记 我还有一辈子 可以用来努力 我一定会忘记你 歌词: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 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曾飞舞的声音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幸福的过往 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依昔留着昨天的芬芳 那熟悉的温暖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无边的心上 相信你还在这里 从不曾离去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若生命直到这里 从此没有我 我会找个天使蘀我去爱你 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依昔留着昨天的芬芳 那熟悉的温暖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无边的心上 相信你还在这里 从不曾离去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若生命直到这里 从此没有我 我会找个天使蘀我去爱你 相信你还在这里 从不曾离去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若生命直到这里 从此没有我 我会找个天使蘀我去爱你 歌词: 一份爱能承受多少的误解 熬过飘雪的冬天 一句话能撕裂多深的牵连 变的比陌生人还遥远 最初的爱越像火焰 最后越会被风熄灭 有时候真话太尖锐 有人只好说着谎言 假如时光到流我能做什么 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 会怪我恨我或感动 想假如是最空虚的痛 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 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 最初的爱越像火焰 最后越会被风熄灭 有时候真话太尖锐 有人只好说着谎言 假如时光到流我能做什么 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 会怪我恨我或感动 想假如是最空虚的痛 为什么幸福都是幻梦 一靠近天堂也就快醒了 或许爱情更像落叶 看似飞翔却在坠落 假如时光到流我能做什么 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 会怪我恨我或感动 假如真可以让时光到流你会做什么 一样选择我或不抱我 假如温柔放手你是否懂得 走错了可以再回头 想假如 是无力的寂寞 歌词: 什么时候哪个时候 你牵起我的手 靠着你的肩 默默地向前走 多年以后那个午后 遇见你在门口 我们却只是像朋友say?hello 你的眼睛藏着秘密 不由自主让我回忆过去 曾经的誓言已忘记泯灭的心 消失在人群的背影 耳边回荡你的轻声细语 曾经的你背过身去看不清晰 想你的时候 被你左右我猜不透 自由你有了自由 相遇的路口 尴尬地互相问候 我们已到了路的尽头 什么时候那个时候 你牵起我的手 我是那么怕你松开我的手 多年以后那个午后 遇见你的时候 我们却已经为别人在等候 你的眼神欲言又止 叹息总在唇边独自坚持 那个已变冷的解释姗姗来迟 没有勇气打开往事 回忆能否渐渐变成白纸 每当落叶深秋流逝飘落的诗 在这个时候不再回头 没了等候放手 我们已放手 相遇的路口 尴尬地互相问候 我们已到了路的尽头 在这个时候不再回头 没了等候放手 我们已放手 相遇的路口 尴尬地互相问候 我们已到了路的尽头 番外之一诺千金:半夏——徐颢菲 谁的寂寞一直住在你心里 相机怎么拍也拍不到表情 我决定去你的世界旅行 想找找里面的你 你的世界有那么多的禁区 迷了路让我变得很灰心 听见夏天过去一半的声音 是谁还站在原地 夏天切一半你一半我一半 像我们的爱分两端 这样的分开没什么遗憾 我们还要学着爱 夏天切一半你过去我未来 我挑世界的另一端 这样的分开念念不再见 我们还要学习爱 离开或许是正确的决定 在自己的岛屿慢慢清醒 不再伤害彼此的一言一语 爱情原来不容易 夏天切一半你一半我一半 像我们的爱分两端 这样的分开没什么遗憾 我们还要学着爱 夏天切一半你过去我未来 我挑世界的另一端 这样的分开念念不再见 我们还要学习爱 夏天过一半不害怕却勇敢 爱从来不曾走开 这夏天不回来努力说再见 再见 跟-我-读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 64 番外之一诺千金<2> 《慕茗而来》64 番外之一诺千金<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5 番外之一诺千金<终> 《慕茗而来》65 番外之一诺千金<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