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鲸》 过鲸 第1节 过鲸 作者:休眠火星 文案:十七岁那年,林鲸宣布退出娱乐圈,遵照母亲安排转学。 初到襄遥古城时,她貌美明艳,骄傲薄冷,气息与这座古城格格不入。 城里老人常言道: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迟早是要离开的。 一天夜里,林鲸照常放学回家,路过后巷,一个染着银发的少年突然从墙檐上跳下来,抓住她,“跑什么,跟我回家。” 那嗓音质地哑沉,压抑又克制,以至于后来令她常年心惊。 2. 唐斯彧这人从小随意浪荡,性子桀骜难驯,是个天生的大少爷。 这位大少爷众星拱月,心却冷得像座冰山,对身边追捧他的美丽女人视若无物。 直到一次酒会,品牌方邀来了顶流女星林鲸,她一袭露背红裙,身姿摇曳穿梭其间,很快便成为全场的焦点。 但美景不长,大少爷唐斯彧忽然空降现场,把林鲸当众抱走。 众人:“?” 后台休息室—— 林鲸抱臂认真地瞧着他,“刚才他们跟我说你挺渣的,当初咱俩闹掰你提分手,其实是找别人去了。” “扯淡,”唐斯彧嘲弄地挑了下唇,轻轻揽过林鲸的柔软腰肢,调出手机里的买卖合同,低头够着她额前柔声轻语,“哪里会有渣男为了哄回前女友,把襄遥的二十座宅子给卖了来的。” 城堡在褪色,花园在疯长,你于我眼中,应是那天幕之上遥不可及的日月极光。 两个校园人气王的故事,救赎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娱乐圈 甜文 校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鲸,唐斯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立意:希望处于青春的各位都能遇到自己的那份爱情 第1章 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神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原句出自海子 十月,襄遥市。 月明星稀的深夜,一辆黑轿在襄遥古城大门口停下,车里,司机开了灯,四周瞬间明亮起来。 林言锦从古驰手提包里拿出一部新的手机递给林鲸,说:“安心在这里待吧,等风波彻底平息之后你再回来,那时候不会再有人说你也参与了那件事。” 林鲸缓缓睁开眼,视线飘出车窗外,语气很淡:“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顺利的话,两年后,也可能更久,呆在襄遥对你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宽大的连帽卫衣衣袖里,林鲸面无表情地攥紧拳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杀人凶手?” 林言锦一脸听腻了她这样问的表情,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每个月我会让心理医生来一趟,你好好配合治疗,别再给我找麻烦,我累了,林鲸。” “好,我知道了。” 沉默了半晌,她一言不发接过手机,推门下车。 ...... 连带着行李箱一起,林鲸双脚刚站稳,黑轿就迫不及待驶远了,车尾快速没入滚滚夜色之中。 出了那件事之后,林言锦推掉了她所有的工作日程,禁止她一切外出活动,她被关在傅家不许出门,曾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就到此为止了,毕竟在这个利益至上明争暗斗的圈子里,谁会容忍一个导致人民警察死亡的艺人继续待下去。 她童星出身,自打生下来开始,林言锦就有意培养她往娱乐圈的道路上走,她没有童年,更没有朋友,全部的时间都在各种培训班里度过。 林鲸天生拥有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不仅又纯又欲,还带有几分异域的风情,是娱乐圈少有的长相,加上她非常想得到林言锦的认可,无论学什么都极其的努力刻苦,才华与花瓶般的表象并存,促使出道以来她的名气日日高升,又有个当导演的继父,拍了几部电影后横扫各大奖项,虽然年龄不大,到如今就已算是圈内一线女明星,资源拿到手软。 就在她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遭遇了一场飞来横祸,险些死于非命,是一名女警察救了她,但女警察没能活下来。 第二天舆论与谴责在互联网上生根发芽,长成一根根利刺扎向她,不管是对家还是路过的网络正义者们,全都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势要将她拉进无穷无尽的谷底碎尸万段。 所有人都在说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因为她外出乱跑,那名女警察就不会死。 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骂她自私,骂她任性,骂她没有公德底线,骂她害死了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给这个社会造成了莫大的损失。 她是只浪费国家资源的害虫。 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为了压下这件事,林言锦每天早出晚归,与警方协商出面澄清,跟那些虎视眈眈的各大媒体交涉,林言锦掌管着业内最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其实没多少人敢硬碰硬,最后花了些钱就把所有用来攻击她的通稿给压了下来,这场风波才得以暂时平息。 可在这张道德谴责的巨网之下,林鲸日夜都在崩溃与自责中度过,即便问题已经解决,她无意识中还是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几近疯狂状态,一天她进厨房竟拿了把刀比在手腕上,被林言锦及时发现并抽了一巴掌后,直接送去医院接受心理治疗。 至今才三个月不到,林言锦就迫不及待对外宣称她之后得专注学业,等高考结束再重回大众视野,从而名正言顺地将她丢来这里,起初她以为林言锦是为了她好,想让她换个环境生活,现在却像远离什么大麻烦似的快速逃开...... 林鲸低头看着地面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笑完了也笑够了,她把帽子又往前拉一些,抓住行李箱把手朝古城里走。 这个时间段的古城处于歇业状态,街上游客寥寥,视线所及之处皆漆黑一片,偶有一两户当地居民家门口的的灯笼还亮着。 整座古城陷在深深的静寂和黑暗里,十月的微风掺着些许温度,轻轻吹了过来。 襄遥是林言锦的老家,她小时候来过两次,对这里的记忆不深,当下又黑灯瞎火的,相比之前有多少变化,她懒得去比较。 这里对她而言,只是个很陌生非常陌生的地方。 林鲸缩了缩身体,打开定位和手机电筒,另只手把着行李箱看导航刚走进去没多远,一道强光从面前的拐角里照了出来。 “鲸丫头?是鲸丫头吧,这儿呢!”林潭晃了两下手电筒,站着叫她。 林鲸眯了眯眼,关掉手机电筒,走近一看,林潭和蔼地冲她一笑,宽松的白褂衬出依然挺立的身板,下半身一条黑色长裤,两鬓虽已斑白,笑起来脸上褶皱会堆好几层,人看上去却十分硬朗瞿烁,悠闲自在。 这应该就是林言锦的父亲,她血缘上的阿公。 由于林鲸一直呆在b市,极少能见到林潭,跟林潭基本不亲,没想到林潭竟会亲自来接她。 林鲸迟钝地盯着林潭看了会儿,才生疏地喊出声:“阿公,您怎么来了?” 林潭倒是亲切,没什么架子,“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到了,我寻思着这古城地方大,小巷小道多,担心你转迷路了就出来看看,顺便散散步。” 林鲸有些不太自在地点头,“谢谢阿公。” “跟我来吧,还得再往里走一段呢,”林潭看出她颇是谨慎收敛,帽子拉得低低的,都快挡住眼睛了,似乎不怎么想开口说话,林潭便伸手示意她随意些,“行李箱给我,几年没见,丫头都长这么高了,小时候你来那会儿,跟只小瘦猴一样,风一吹就得满地刮着跑。” “啊。”林鲸轻轻抿着唇吐出一个字来。 这种与老人家寒暄的气氛对她来说有点尴尬,她之前在娱乐圈的时候就很少跟人打交道,习惯了独来独往,这会儿面对这个既陌生又不陌生的阿公,她一时头脑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话题就这么被林鲸的一声“啊”给终止了。 林潭总归比她多吃几十年的盐,又仅是见过两次的自家亲孙女,知道她刚来不适应,便没接着找她说话。 林潭咳嗽一声,也“啊”了下。 实在是太尴尬了,林鲸心道。 一路上,爷孙俩的话几乎没有,林潭偶尔会讲两句,让林鲸注意脚下石板别摔跟头。 林鲸的心思不在这里,好几次没注意看路差点撞墙上。 跟着林潭七拐八转的,爷孙俩终于来到林宅大门口,林鲸也才后知后觉这座古城到底有多大,记不清走过了多少条街,只感觉她小腿一阵阵地泛酸。 幸好林潭来接她,不然按照她此时此刻的状态,肯定会绕昏头的。 门檐两侧的大红灯笼亮堂堂的,照着牌匾上“匠心永恒”四个大字,门两边成排摆着各种花样的油纸伞,视线扫进院子里,满地是削成条状的细竹条和竹片,旁边高高的木架上悬挂着几把半成品油纸伞,伞面纯白,还未上色。 自林鲸记事起,林潭就以制作油纸伞这门手艺为生计,不管林言锦在外边有多高的收入和社会地位,足以让他在下半生衣食无忧,他仍然一面守着林家这座老宅子一面继续着自己的油纸伞事业。 但是林言锦从小就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坚持做这件事,时代在急速发展,人们的喜好也只会指向新鲜事物,这种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即花精力时间,不在普通大众的审美点上也卖不了多少钱,根本没多少人会喜欢,当年还因为他痴迷干这个导致入不敷出,连林言锦的学费都被他拿去投资在培养传承人的身上。 那个年代对非遗项目没有现如今那么看重,全是个人名义在坚持干,当时宅子也抵押给了银行贷款,后来林潭花钱培养的那些传承人突然中途退出,管事的人卷款潜逃,林潭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林言锦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和还债,外出干活过劳而死。 最后妻子没了,一切心血付诸东流,人财两空,等林潭幡然醒悟过来,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林言锦一直觉得要不是林潭当初沉迷做油纸伞搞什么非遗传承,母亲根本不会走得那么匆忙,父女俩也因此关系疏远,林言锦上大学后便很少回襄遥,一心打拼自己的事业,也因为母亲这件事在林言锦心里落下了深深的伤痕,林言锦不愿重蹈覆辙,才造成了林言锦如今的品行做派,一切以利益为先,不惜代价达到任何目的。 这次林言锦这么果断地抛下她,大抵也是为了保全傅家的脸面,不让外人多嘴多舌传唱她林言锦的女儿是个“杀人凶手”,让她在傅家和整个律师行业内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一层,林鲸的心更沉了,满脑子都是半小时前林言锦绝尘而去的画面。 林潭提着行李箱走进院子里,用脚踢开地上凌乱的竹片,拖起箱子往客厅里走,“接了几个单子,这两天在赶工,家里就比较乱,先进屋。” “嗯,”轮声碾在竹片上滚滚作响,将林鲸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回头看了眼大门,“阿公,晚上不关门吗?外面还摆着伞。” 林潭笑了笑,“不用管,没人会偷的,除了附近那几个臭小子会来捣乱之外,不过也不碍事。” 林鲸哦了声。 整栋宅子从外面看跟一座小别墅无疑,整体延续了古城独有的建筑风格,内里却装修成比较现代化的中国风,全部家具陈列以木色为主,简单又温馨。 “这间大的南北通透,还有阳台,光线充足,适合你住,已经都收拾干净了,床铺也是新的,”林潭带林鲸上二楼,留了最大的一间卧室给她住,自带卫生间,说着林潭有意观察她的反应两眼,用手指了指书桌上,“那些是你入学的资料,已经全部办好了,周一直接去学校报道就行。” “谢谢阿公。”林鲸礼貌地说。 林潭负手神色慈祥地打量着她,嘱咐道:“平常我只在楼下活动,很少会上来,上周小锦突然说要送你过来,阿公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只准备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缺什么再跟我说。” 林鲸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愣了下抬头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有跟您说我会来这里的原因吗?” 林潭眉目和蔼可亲地瞧着她,没回答,而是道:“既然来了就安心和我这个糟老头子生活,外界的东西不需要再去追究太多,在我这里,你只是我的孙女,仅此而已。” 和她朝夕相处的林言锦从未对她说过这些话,即便是她身处于那片黑暗之中最痛苦的时候。 林鲸下意识攥紧衣角,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复杂的感觉,对于那件事,尽管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她现在仍旧敏感到了极致,稍微有一丁点儿关于那事儿的,她立马会表现得非常应激。 她看着林潭,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没接话。 “收拾好就早点睡,时间也不早了。” 说完,林潭转身迈出了房间,顺便捎上门。 耳边丝毫响动都没有,安静得可怕,像要将她吞没。 林鲸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天,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她环顾这间偌大的卧室,空荡又整洁。 过鲸 第2节 现在她已经完全远离b市,被林言锦彻彻底底扔到了远在千里的襄遥,这里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而昨晚她还在傅家跟林言锦吵架,具体是因为什么吵的,她忽然记不太清了。 感觉一切像做梦一样。 林鲸闭上眼倒向宽敞的大床,无力地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天鹅绒被子里。 * 第二天天光大亮,大梦方醒,风拉着阳光一起跑进房间里,撒了大片金黄在淡木色的地板上,空气中都掺了暖意。 林鲸吹干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整理一遍,换上一件宽大的黑色长t,下边套了条有点短的热裤,衣摆直接盖到膝盖那里,但仍看得出来她那双腿有多细长笔直,透过光,肤质细腻而白皙,完全看不见一丁点儿瑕疵。 一小时前林潭发来短信说要去参加个政府举办的非遗活动,可能得晚上才能回来,让她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林鲸不怎么会做饭,更不想出门去吃,进浴室前就点了份外卖,看看时间,应该快送到了,随便穿了双运动鞋,她拿上手机就下楼去等。 今儿早些时候,林潭把院子收拾了一番,没有昨晚半夜那会儿乱了,但是为什么林潭出门,他的油纸伞生意还开着? 林鲸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是中午一点钟,天气炎热难耐,碧空万里无云,阳光将整座古城罩在一片晴明之中,亮得晃眼。 林宅坐落在古城最里处,相比热闹又充满商业气息的头巷前街,这边倒幽静许多,环境也十分环保绿色,属于古城的住宅区,户户大门基本紧闭,看不见里头风景,便鲜少有人会过来逛。 门口一条街更是一眼望到头,只开了家尤其佛系的油纸伞店,街上稀稀拉拉走着三两游客,眨眼的功夫,全往店里来了。 来不及思考太多,林鲸赶紧跑出去接待。 见是个挺漂亮个儿还高的小姑娘,俩游客大妈端量林鲸两眼,笑眯眯地指着门口的油纸伞接连问了林鲸七八个问题。 林鲸听得有点懵,一问三不知,就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俩游客大妈。 在游客大妈眼里,此时此刻的林鲸看上去不太想搭理人,一副废什么话爱买买不买滚的样子。 “这襄遥的年轻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是本地人就看不起外地来的呀!” “好歹是个国家级4a景区,这全民素质一点没跟上,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问个路,那男孩子还跟我甩脸色。” “现在的小姑娘虚荣心强得很,一点苦都吃不得,没本事脾气还大,跟个花瓶一样呢。” “以后再也不来这里旅游了,花了钱体验感还贼差。” 俩大妈互相交换眼神,小声对林鲸指指点点了一番,这附近也没别人,俩大妈拿出自己多年教育年轻人的经验,叫林鲸帮她们免费拍照。 全程讨论都听得很清楚的林鲸:“?” 最后到底是快速给她们拍了十几张拿着油纸伞摆动作的游客照,可算把这俩大妈打发走了。 待会儿还是关门吧,她没什么闲心跟别人打交道。 将油纸伞摆回原位,林鲸正要回院,右肩忽然被棍子之类的硬物拍了一下。 不会是又来客人了吧,她真的不知道油纸伞是怎么来的。 林鲸敛敛脸上的烦躁,缓慢转过身,那根跟她手腕粗细差不多的木棍指在她眼神的水平线上,在木棍另一头,站着七八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混混。 拿棍子那个流里流气地咬着半卷烟,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林鲸一会儿,问她:“你就是贺溪那坏逼的对象吧,哥几个蹲你好几天了,知道哥几个找你干嘛来了吗?”? 不知道。 林鲸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变回清冷,甚至带着几分不屑和鄙夷,她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这个一头黄毛的非主流,旁边的红红绿绿,跟某劣质发廊里出来溜街的精神小伙一个档次,她声都懒得出,转身就朝院子里走。 “哎我操!你在老子面前拽什么啊!靠臭婊、子,我让你走了吗老子问你话呢!” 黄毛似乎被林鲸高高在上的眼神刺激到,一种“居然被一女的那样看”的不爽突地蹿了上来,他咬断烟又骂了句“操、你、妈”,举起棍子就冲林鲸头上砸。 “嘭咚”地一声,地面震动了下。 林鲸停下脚步,扭头就看见黄毛一脸震惊地跪在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 黄毛抬头对上林鲸的目光:“?” 林鲸略显尴尬:“......” “啊。”这时,一道清冽低沉的男声随之而来。 林鲸侧过身循声看去,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挡住了她全部视线。 这人穿着宽松的运动装,饱满洁白的额前落了几缕碎发,湿湿的,左边眉毛尾部刻意断开一小截,就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一起看,沉静的眸子里又暗又沉,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双手抄兜,收回踢在黄毛腰上的那条长腿,冷淡的眼皮因为不太满意而微微下垂:“踢歪了半公分。” 黄毛战战兢兢看过去,表情猛地僵住:“少少少......少东家?” 第2章 斯彧,我靠女明星 很明显,抛开这张脸不说,能看得出来这人无论从哪里瞧都全方位的不好惹。 黄毛身后的小弟们动都不敢动一下,惶惶恐恐地盯着这人,表情出奇一致十分精彩。 “不好惹”肤色偏冷白,脸部轮廓清晰分明,属于小白脸类型,但长相并不秀气,反而给人一种凌厉禁欲的感觉,瞧着年纪不大,却没有多少少年感,他就像一头黑夜里行走的狼王,毫不掩饰他自身散发出来的攻击天性。 他个子偏高,林鲸得仰着脖子看。 “居然歪了。”等了许久,不好惹云淡风轻地又说了句。 黄毛会意,迅速往后边挪半公分,正好在他视线的水平线上,讨好地冲他笑:“对不起少东家,我们不知道这是您的地儿,唐突了唐突了,我们这就滚,马上滚!” 话音落地,黄毛马上爬起来,一帮人作鸟兽散没影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林鲸想想还是跟他道声谢,谢字刚要脱口,不好惹眼神斜过来瞥了眼林鲸,就转身朝旁边走。 这么目中无人? 林鲸愣了片刻,目光顺势落到不好惹修长的后脖颈上,碎发湿漉漉的,后背也浸湿了一块,约莫是做了什么大型运动回来的。 娱乐圈从来不缺好看的皮囊,却大都千篇一律,人设立来立去也就那几样,像他这种类型的,林鲸是第一次遇到,嚣张又狂妄。 在林宅的旁边,另有一座相较而言更气派的住宅,门顶牌匾上写着“唐宅”两个大字,林鲸眼睁睁看着他推门走了进去。 嗙地一声,不好惹反脚把门踢关上。 是真狂啊。 与此同时,林鲸发现这两座宅子居然共用着一道阻隔墙,也就是说除了房子是分开的,两家庭院仅一墙之隔,感觉拿把椅子踩着就能翻过去。 传统的老宅大多都是独门独院,注重私密性,也减少了会因为地皮面积产生矛盾的几率,极少会出现这种共用一道墙的情况。 阿公跟隔壁关系很好吗? 连墙都拆了。 外卖小哥卡着送餐时间出现,林鲸拿了外卖回院里的时候,特地目测了一下阻隔墙的高度。 墙体雪白,顶部做成屋檐的形状,涂满了深灰色的漆,在晃眼的阳光下反着光。 忽然很想验证能不能**的林鲸将外卖放在一楼客厅,搬了把木椅回来墙边。 林鲸的身材属于高挑那一类,十七岁就长出了167的个子,她踩上去,双手轻而易举抓到白墙顶,只需要垫一下脚就能看到隔壁院子。 好像有稀稀拉拉的水声。 林鲸抬高脚后跟把脑袋送出去,眼前景象当即令她震惊不已。 不好惹光着身体站在院子里,只穿了条黑色的四角裤,衣服裤子被他丢在地上。 在热烈的阳光之下,他的肩膀比穿衣服还更要宽一些,却不厚重,带着少年独有的削瘦感,薄薄的一层腹肌铺在纹理柔顺的皮肤上,一身腱子肌衬得他整个人特别修长劲瘦,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不好惹左手拿着胶质水管右手揉搓头发,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院子里冲澡,水顺着平整的地面流进鱼塘旁边的排水道里。 林鲸:“......” 不好惹旁若无人地搓着澡,随便捋了两下湿透的头发,甩到空中的水显出彩虹的颜色,他抬头就看到趴在墙上对他目不转睛的林鲸。 林鲸:“.............” * 下午原本还打算关门的,可偶尔会有游客来看伞,甭管标价多少,二话不说就捡着喜欢的卖,少有像那俩大妈那样难伺候的客人,大抵是慕林潭的名气而来。 林潭在非遗行业地位卓越。 林鲸便打消了关门的念头,闲来无事,而且以后的生活也跟林潭挂了钩,多少得了解一点什么,便拿了本林潭亲笔的油纸伞说明书到院子里坐着琢磨,等有人来了她再起来去接待。 她不怕被人认出来,来这儿买油纸伞的基本上是四五十岁的大爷大妈,这辈分的本就不理解年轻人为什么追星,她的受众群体也还没普及到这个年龄段的,自然不会知道她是谁。 院里种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桂花树,葱郁的桂花叶挡住了大片烈阳,树下清清凉凉十分舒服,不会觉得闷热。 此情此景,林鲸又想到不好惹。 他是因为太热才在院子里脱光了洗澡的吗? 可如果是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会去浴室洗的吧。 他家院里也没有游泳池之类的设施,总不能因为不能跳鱼塘里游泳就......林鲸记得那个鱼塘好像还蛮大的。 午后时光绵长,悬挂在木架上的油纸伞被十月微风搔得左右轻轻摆动,感觉时间也因此走得慢了。 看完说明书,林鲸揉揉眼靠着椅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大腿下面莫名硌得慌,她把手机摸出来,习惯性摁亮。 并没有任何消息,菜单栏一片净土。 林言锦给她的手机是新的,什么软件都没有,通讯录干干净净,只有林言锦和昨晚刚存的林潭的号码,微信也被林言锦强制注销,为了把她从娱乐圈里摘出来,不受那些有心之徒所影响。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一朝失势便墙倒众人推,对家恨不得把你死死踩在地上,从看着你想爬却再也爬不起来之中得到满足感和快感。 薄凉又世故,她见多了这种招式。 思来想去,林鲸还是进app商店把微信下载下来,重新注册微信号绑定银行卡一气呵成,接着再下载一两个平常玩的游戏。 压力大的时候她就会没日没夜地玩游戏,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解压方式。 都弄好后,商店推荐页突然弹出微博app的介绍,林鲸指尖微微一颤,犹豫着要不要点进去...... 半晌过后,林鲸久违地上了网。 微博账号的消息那一栏永远是99+,林鲸向来不会一个个点开去看,她目的明确地找到搜索框,咬咬牙输入“林鲸”两个字,一堆关于她的词条立马显示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快速跳了起来。 身材,美貌,电影宣传,参加活动的生图......没有一条是关于她和那名女警察的,她再打出女警察的名字,只有一条b市警方的声明,查看不了评论。 三个多月的封闭治疗让她信息闭塞,林言锦从不告诉她任何关于那名女警察的事情,也不让别人跟她说话,只叫她好好听医生的话,别的不用管,她每问一次,都会换来林言锦的讥讽谩骂,一字一句深深扎进她的心底。 过鲸 第3节 “你要是还想走这条路,去到那边就给我消停点儿。” “这辈子除了我,没有人会惯着你这些臭脾气。” “这些年如果不是我给你擦屁股,你在外面早就被整死好几次了。” “你能不能别再问那些毫无任何意义的问题?” “我累了,林鲸。” ...... 林言锦做事向来够决绝,眼里容不得沙子,在暴风雨来临前夕,她能利用一切手段让这场雨烟消云散,这样的处理结果在林鲸意料之中。 其他平台应该也是相同的结果。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正义凛然的旁观者,他们猖狂地叫嚣着正义,等你从顶峰跌落,他们举国欢庆,继续投身下一场正义的使命中。 风卷残云,喧嚣过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有的人却等着被遗忘。 那天晚上她有错吗? 她又真的没有一点错吗? 林鲸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颤着。 到周一,在林潭的催促下,林鲸收拾好下楼,和林潭一起吃了早饭后,林潭就开着前两年林言锦给置办的奔驰小轿送她去学校。 襄遥一中是私立转公立,设施和环境要比传统意义上的公立学校豪华健全许多,凭借着强大的师资力量和完善的教学资源,成为了襄遥人民挤破头都想送自家孩子进来学习的好地方。 而当初学校领导为了能顺利转成公立院校,将录取要求划低了一个档次,只为吸纳更多莘莘学子进校,这几年来一直延续着这个规矩。 换句话说,这里什么阶层的人都有。 到了学校门口,林鲸没让林潭继续跟着,下了车就朝学校去,她特意挑的大课间活动时间,这会儿广播里正有节奏地放着体操音乐,学生们应该都在操场那边,她现在去政教处不会碰到多少人。 学校大门紧锁着,警示牌上写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门卫亭里的老大爷探头出窗外,见怪不怪道:“没有穿校服还迟到旷课的,过来先登记是哪个班班主任是谁,才能放你进去。” 林鲸拉低渔夫帽,默默走过去接过老大爷递出来的来访登记表,把能填的都写上。 “是转校生呀。”老大爷看着表上的字道。 林鲸点头。 “转校生就不用登记了,直接去政教处找你们班主任,”老大爷抽走表,把人行通道的门打开,“快去吧。” 林鲸道了谢,往学校里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老大爷气急败坏的喊声:“哎你这小子!先过来给我登记了再进校!” “您不也没让她登记,要一视同仁啊门卫大爷,不能搞重男轻女那一套,一看您就政治不正确。” 与此同时大门外,一辆重型机车咆哮着驶来,稳稳地停在电动伸缩门前,骑车的是个腿挺长的男生,脚从踏板上放下来撑住地面,膝盖那里还打不直,他穿着一中校服,头盔将他的脸包遮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酷极了。 机车男冲着伸缩门连续摁了两下喇叭。 这种重型机车的喇叭声一听就是改造过的,质地偏重,音效覆盖面积广,确实很酷,但在学校门口放出来委实不大合适。 机车男似乎没多少耐心,拧了半圈油门。 这声音比喇叭还炸耳朵,吵得林鲸耳膜嗡嗡地响,什么人啊,她放慢脚步,侧过头看向大门口。 “我们都是根正苗红的好学生,您见过什么坏学生不**还光明正大走正门的,斯彧快进来!” 贺溪人卡在刚才林鲸进来的那道门中间朝机车男挥挥手,门卫大爷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拉拉扯扯之时贺溪找到电动伸缩门的按钮,一巴掌拍上去。 伸缩门自动往两边撤,门卫大爷脸都绿了:“你们把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哪儿了!” 贺溪跑进学校得意地冲门卫大爷挤眉弄眼,余光注意到前方站着没动的林鲸,门外唐斯彧也没动,贺溪仔细一瞧,林鲸穿着打扮不怎么像个学生,帽檐下乌黑的长发里,夹杂着几缕西柚粉的颜色。 重点是林鲸一身黑,短t搭工装裤,显得她整个人又瘦又高,光看背影就非常有气质,跟他一样狂拽酷炫吊炸天。 “什么家庭背景啊,校服都不穿。”贺溪自以为帅气地蹿到林鲸面前。 林鲸整张脸转过来,眼神冷淡。 贺溪愣住,震惊大叫:“卧槽你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斯彧,我靠女明星!” 第3章 所有人都在用同一种目光审…… “叫什么鲸来着?蓝鲸虎鲸白鲸......反正就是那个女明星,我没认错就是你!” 林鲸:“......” 我还鲨鱼呢。 贺溪震惊又惊喜地围着林鲸绕了半圈,手遮眉毛四处搜寻纳闷道:“学校咋来女明星了,在拍真人秀吗?让我找找摄像头在哪儿,可别把老子拍丑了,哎哟我草斯彧你看着点儿路,碾我腿瘸了你负责照顾我后半辈子啊!” 唐斯彧骑起车来就是个眼瞎的疯批,管他妈撞到谁,吓得贺溪赶紧条件反射往旁边跳。 机车在林鲸面前停下,林鲸一动不动,神情冷漠又坦然,一双眼睛平静如深山里的古潭,就这样盯着面前的头盔,眸子黑得发亮。 唐斯彧透过头盔的护镜扫视林鲸,似是没看清楚,他上半身往前俯了俯,凑近林鲸。 护镜从外面看黑漆漆的,林鲸辩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个大概轮廓,脸型还挺紧瘦。 对视半晌,唐斯彧忽然低头,肩膀抖了两下,随后他松开手刹拧油门,机车兽吼般往前冲去。 林鲸一瞬间觉得耳膜快炸开了,眼神跟着他的背影看过去。 刚刚他在笑什么? 从学校大门进来,一条康庄大道直达最威武庄严的办公楼,在楼的右边分出一条岔道,有一块很显眼的指示牌,提示那是停车场的方向。 只见到达拐弯处,机车终于记得要减一点速才能安全经过弯道,唐斯彧随机身向下倾斜30度,凭借大自然优渥的地心引力,稳扎稳打地斜着飞了过去。 贺溪高声呼叫:“卧槽牛逼666!” 林鲸:“......” 这人一看就是刚刚那机车男的忠实捧哏,还是除了卧槽牛逼666就没其他词的那种。 “学校领导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我叫张文蓉,目前在高二一班教数学,从今天开始也是你的班主任。” 说话的女人踩着一双米白色的中跟鞋,站着和林鲸差不多高,白色衬衫裙长及小腿肚,微塌的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传统淑惠又干练。 “老师好。”林鲸言简意赅地问候。 “你的资料我都看过了,初中之后就没在国内接受教育,现在直接空降高二,课程进度对你来说怕是很难。” 林鲸没接话。 张文蓉那双因为常年戴镜框眼镜而有些凸出来的眼睛上下挪动一番,在仔细打量林鲸的一言一行,片刻她就看得出来,这姑娘一身藏不住的傲和刺,她笑容便很浅道:“不过校领导既然把你安排在我的班级,想必认可我带领管理学生的能力,我也直接一点,学习方面我会让各科老师多加照顾你,今后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老师,校服待会儿我会叫班长给你拿过去,明天穿来学校就行,但是你这头发的颜色......或许不太适合上我的课。” 安静的办公室里,稀稀散散坐了几个其他班的班主任,听到这句掺了几分下马威的话,皆抬头看了过来。 上周林潭几次跑学校给林鲸办理转学手续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关于林鲸的消息,除了是个人气高的女艺人之外,竟然还牵扯上那样一件事......尽管学校领导三令五申不许传谣信谣,大家也多少带着点有色眼镜。 当时没有人愿意接纳林鲸进自己的班,以各种理由推来推去,有的只求个安稳,不愿意跟上面那些人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有的担心自己在外边的名誉,教谁不好非得教个“杀人凶手”,当今互联网的舆论压力会让他们升职无望,还有的说班里调皮的男生太多不适合女艺人待,总之什么理由都能编出口,最后是张文蓉站出来,毛遂自荐接下了这个任务。 现在本人来了,张文蓉这么快就开始树立班主任的威严,看来是做了准备的,大家心里都有些惊讶和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文蓉的气质和林言锦天差地别,即能当上班主任又教数学的,基本都是温柔中带着刀子,没点能力是压不住学生的,而林言锦的气场跟本人如出一辙,由里到外的强势和雷厉风行,丝毫不会掩盖她的锋芒。 林鲸有时候觉得自己跟林言锦在某些程度上还挺像,比如此时此刻,她表情很淡,丝毫没感受到下马威,反倒回问张文蓉:“不好意思老师,我想问下学校有规定学生的形象不能这样吗?” 张文蓉依然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跟她说明道:“国内学校跟国外的不太一样,在管理方面,一中已经比其他学校要开放很多了,但凡事得有个度,你这个在我看来有点过了。” 林鲸接着问:“那要是迟到还在学校里飙车的呢,你们会怎么处理?” 张文蓉微微一笑:“如果你成绩能拿全年级第一,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言行举止。” 林鲸耸耸肩答应:“行,头发我挑个时间染回来。” “......好。”张文蓉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林鲸会这么容易就答应。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们也非常诧异。 “我还有个请求,一会儿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感觉应该没什么必要。”林鲸又说。 张文蓉考虑了下,点头答应,用下巴指了指办公桌,“这些是这学期的课本,走吧,带你去教室。” 离正式上课还有几分钟,这会儿学生们已经做完广播体操回来,走廊上三三两两聚作一堆,嬉笑打闹高谈阔论,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卧槽!那不是林鲸吗?” 众人纷纷循声看来。 “真的是她!一班内谁没瞎吹啊,她咋来了?” “你们不知道吗?她上周就宣布退圈回学校专注学业了。” “她以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吧,好像在国外读了一年,后边不知道因为什么就突然休学,之后回国发展一直到现在。” “真人不太上镜啊,比照片好看多了。” “你们都上的2g网吗?几个月前的那桩杀人案就跟她有关系,当时网上好多人都在说如果不是她......” “嘘,别说这个,她妈可是王牌律师,小心告你们人身诽谤,一告一个准。” ......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连身边站着位老师,大家都还在七嘴八舌。 张文蓉冷幽幽盯了周围的学生几眼,这位可是全校出了名的“笑面师太”,大家连忙闭嘴,假装无事发生钻回各自的教室里,等两人走过,又到走廊上围观。 高二一班在三楼最右边的位置,离办公楼还挺远的,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子传的消息,现在整栋高二教学楼都知道有位女明星转校过来了,隔壁高一高三的楼层站满了人,闹哄哄的。 一路走过来,张文蓉都有留意林鲸的表现,她以为林鲸会受不了那些声音从而做出过激举动,都想好该怎么用她多年的丰富教学经验来平息这场校园舆论,以表明她班主任的威严。 但是林鲸什么也没做,反倒稀松平常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进教室前,张文蓉没忍住问林鲸。 林鲸眉心微拧:“我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无关痛痒的人有反应?” 张文蓉耐心地看着她,操着一副教育者的口吻说:“今后要是遇到麻烦就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不用担心。” “谢谢老师的好意,”林鲸提提抱着书本的双臂,侧头平视张文蓉,“不过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这种方式,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所以你不需要在我身上费功夫。” 张文蓉愣住,突然觉得头疼。 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就剩最后一排靠操场的位置还空着,显然那里是某个人的专属领地,没谁敢去那儿打闹。 过鲸 第4节 张文蓉的到来让整间教室鸦雀无声,应林鲸的请求,张文蓉只是简单跟大家说了下林鲸的基本情况,将林鲸安排在后一排中间的课桌后,张文蓉照惯例在班上嘱咐几句就走了。 教室又闹开,目光成群结队地涌向最后一排,虽然几分钟前贺溪到处宣扬学校来了女明星,当时还没人信呢,这会儿近距离见到林鲸本人,大家惊讶极了,但是没谁敢靠近她。 所有人都在用同一种目光审视着林鲸,想必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至于对她什么看法,她不清楚,也没必要去猜测。 课桌是两张挨在一起的,旁边应该是个女生,桌上有只粉色hellokitty的水杯,笔纸全是跟粉色有关,即便没人坐,林鲸这边的桌面也光滑而干净。 林鲸把书随便放在桌案上,斜挎包也往桌上丢,拉开椅子坐下就翻出手机,点开网易云音乐随便点了个歌单来听,蓝牙耳机被垂下来的头发挡在耳朵里。 在此起彼伏的阵阵讨论声中,上课铃声响起。 “知知,等等我知知,哎哟我的小祖宗诶,看点儿路别撞到门了!” 贺溪追在一个公主切发型的女生屁股后头,两人一前一后从教室后门跑了进来。 看到林鲸的时候,贺溪瞪大眼睛,然后挤眉弄眼噢哟了一声,回头冲慢悠悠还在过走廊的唐斯彧吹了个口哨:“卧槽缘分啊,我还纳闷怎么一堆人往这儿看呢,女明星真转的我们班!” “嘘,你别吓到她!” 方知知回手锤了贺溪胸口一拳头,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校服,攥紧手心小跑到林鲸身边,紧张又激动地喊道:“林鲸,我太不敢相信了,你竟然在我们班,你好,我是你的粉丝方知知!” 贺溪揉揉胸口过来,笑眯眯地跟方知知邀功,“在学校门口我就认出她了,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方知知推开他,眼神警告不许过来,然后期待地继续等林鲸的回应。 但林鲸靠着椅背没什么动静,帽檐拉得极低,垂顺的长发遮住了整个侧脸,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冷漠。 半晌,还是没反应。 贺溪等烦了,但不敢上前,只在一旁好心提醒:“哎女明星,我小祖宗主动跟你打招呼呢,别不识抬举啊。” 林鲸依然一动不动。 “不是,你拽也要有个度好吧......” 贺溪忍不了了,跨步上去要踢林鲸的椅子,一道修长身影就卡了进来,伸手摘掉林鲸的渔夫帽给扔桌案上。 林鲸终于有了反应,她偏头看过来,眼神向上抬时微微一愣,面前站着那天在院子里裸澡的“不好惹”,身上的长袖校服衬衫大剌剌敞开,半边衣角扎进灰色裤缝里,衬衫里头套了件宽松的夏季短t,秋夏混搭出了一种少爷的懒懒散散,尽管这会儿整个人都漫不经心的,攻击性犹在。 旁边还有那个卧槽牛逼666。 “出个声,”唐斯彧单手插兜,下巴微微抬了抬示意林鲸看右边,“她追星。” 第4章 人刚来就变身脑残粉 耳机里音乐的节奏很重,林鲸听不清唐斯彧说的什么,但能看得出来唐斯彧好像在教她做什么事。 贺溪往前挪一步,喂了声无语道:“架子这么大啊女明星,要我们少东家亲自来请才搭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公主殿下来了呢。” 旁边梳着大背头这位看嘴型也分得出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只有不好惹身旁这个公主切萌妹子还算正常,眨着一双圆亮的鹿眼和和气气地看着她。 林鲸深吸一口气,摘掉蓝牙耳机给放课桌上,平静地望着面前这三个人,开口问道:“有事?” 全班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这边的情况,完全不管上课铃打没打,有极个别好事者的表情非常兴奋,像在期待能发生点什么热闹的事情。 贺溪一阵尴尬,推了下唐斯彧的肩膀悄声说:“......原来戴着耳机,我说呢居然连你的面子都不给,是不是不想在襄遥混了。” 唐斯彧瞥一眼课桌上的两只白色耳机,低头顶了顶腮帮子,左边断眉跟着挑了下,表情耐人寻味。 “好啦好啦,都是一场误会,你俩快回座位吧,老师来了!” 方知知将两人推走,犹豫半天才拉开林鲸旁边的椅子,小心翼翼坐下来,她之所以在林鲸刚转学过来就这么激动得难以自持,是因为四年前—— 当时方知知家里发生变故,父母闹离婚不久后,父亲就娶了新的阿姨进门,这让她非常不理解和抗拒,为什么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明明很幸福的家人,撕破脸竟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她又没能力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 那会儿因为性格内向还是个小胖墩,在拉帮结派的私立学校里方知知没少遭受排挤,书本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学校池塘里,课桌里经常塞满吃剩下的垃圾,校服上画满了乌龟王八,给她取外号叫恐龙妹...... 父亲忙着跟新阿姨开展新的家庭生活,根本没时间管她,后来新阿姨很快怀了孕,父亲更是把她当空气了,在家里她就是个透明人,没有任何存在感,不被同学喜欢,没有知心朋友,唯一的亲人也不在意自己......她满心绝望而难受,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跟人交流,曾一度抑郁到想自杀。 她决定悄悄离开的那天夜里,好不容易爬上高高的桥架,站在那上面准备往河里跳的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口罩女孩忽然在旁边问她:“死掉的感觉会很爽吗?” 那道声音平静冷淡,又充满小仙女也很好奇,一下打住了她伸出去的脚,她转头看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摇摇头。 “那你还跳,”女孩自嘲地笑了下,抬首盯住她的眼睛,目光满是鄙夷,“脑子先天残疾啊。” 被女孩拿话一噎,她气得双颊通红,“你没有经历过不被所有人喜欢的感觉,你不会懂我现在的选择!” “你有讨厌的人么?” 她点头:“有,我讨厌我的爸爸,如果他没跟我妈离婚,我想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女孩觉得好笑,“你看你自己都做不到喜欢所有人,为什么还要要求所有人来喜欢你呢?” 她愣住。 “河里挺冷的,早点回家。”女孩撂下一句话,转身没入路灯的阴影中,身后有一串湿哒哒的脚印。 方知知心头一震。 最终,方知知没跳河,女孩那双毫无光芒冷静得可怕的眼睛,那道嘲弄又慵懒的声音,跳了河还能爬上来跟她交流自杀心得,仿佛对那女孩来说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怎么会有这样随心所欲的人,她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女孩深深刺激着方知知的心,后来她无意中看到林鲸的电影,用各种方法去证明并坚信那天晚上的女孩就是林鲸没错,从此以后她以林鲸为偶像,努力减肥认真学习,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那就先喜欢自己。 可以说,林鲸是她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唯一的精神支柱,是拉着她一路往前走的光。 ...... 林鲸是同桌这件事让方知知激动到快要失语,说话的时候手心都在颤,“你别介意,斯彧哥从小就是那种脾气,但我保证他刚刚对你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帮我。” 林鲸没听到唐斯彧说的话,自然没往心里去,不过方才唐斯彧的行为让她很不爽,不经人同意就拿掉她的帽子,还用那种命令人的眼神......就好像无形中在压制她一样。 以前林言锦经常这样不由分说就限制她的一言一行,一切只能遵循林言锦的要求去做,她心里很排斥这种感觉。 “也不是帮我,我没有要对你做什么,更没有要仗着是老生就找你茬的意思,我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了就有点手足无措,”方知知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感觉自己越解释越说不清楚,看着冷淡的林鲸,她手忙脚乱得快要哭了出来,“林鲸......” “没事。”林鲸应了句,意思很明确,不想再继续多余的话题,她转头望向靠窗的位置。 唐斯彧单脚勾出课椅施施然落座,离林鲸就一个过道的距离,他没有带任何关于学习的东西,课桌上连张纸都没有,同桌也没有,他旁边空着,倒是坐在前排的“卧槽牛逼666”背了一个很大的书包来,桌上乱七八糟堆满了书本和笔纸。 深秋十月,在这座古典传统与现代化结合得非常完美的旅游城市里,天气依然如夏,偌大的透明玻璃窗外天空湛蓝清澈。 唐斯彧身侧是秋日的晨光,毛茸茸的头发沐浴在光中,他刘海放下来的时候,其实还蛮少年感的,那种狼性的攻击力直接少了大半。 余光捕捉到林鲸的眼睛,唐斯彧偏头对过来,形状俊秀的眉峰微微一挑,眼尾便如剪刀打开,他是天生的桃花眼,眸中自带柔和的光,似在轻佻地质问林鲸:“看够了吗?” 林鲸瞬间想到了那天他在院子里搓澡的场景,耳根子蓦地就烫了起来,立马扭过头去。 “笑什么斯彧,你不会也跟方知知那傻子一样追星吧,人刚来就变身脑残粉。”贺溪抱着课桌转身就看到唐斯彧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他有点小仙女也很好奇。 “你干嘛去?”唐斯彧拧起眉心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贺溪帅气地甩甩头发说:“去看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女明星殿下,敢欺负我们家傻子,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有毛病。”唐斯彧挑唇淡淡一笑,靠向椅背闭目养起了神。 早上的最后两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迟到了两分钟,一进教室就看见贺溪在搬课桌,最后一排的后边就他一个人,在整齐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贺溪,你去哪里干什么?”语文老师纳闷道,“你没有自己的座位吗?” 咚地一声,贺溪故意很用力将课桌堵在林鲸身后,桌角多出来的书本磕到林鲸的椅背。 “?”林鲸莫名其妙半晌,抬眼扫了一圈教室,班里大多数人看上去都是学习积极分子,不会主动惹事的那种,除开“不好惹”,这个班里的刺头也就剩身后这位了。 林鲸从来不怕事,但她不会每个上门找茬的人都搭理,“卧槽牛逼666”一看就是块粘啦吧唧的牛皮糖,你越给他脸他越得寸进尺。 林鲸便闭闭眼,不予理会。 方知知压低声音,扭头瞪人:“贺溪!” 拽个屁拽拽拽女明星了不起...... 贺溪在心里十分不屑地嘴碎句,冲方知知wink一眼,就嬉皮笑脸回答语文老师的话:“上节课被班主任臭骂了一顿,叫我多向方班长学习讨教,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就来这儿了。” 语文老师是个面相挺和善的年轻女人,平常便跟班上同学打成一片,相处起来像朋友,她没怎么说教贺溪,温柔地笑了笑,目光落到新同学林鲸身上片刻,就将课件摊在讲台上,“行,可不许打扰新同学哦,快坐下吧,大家把书翻到102页,我们今天学新的文章,都预习过了吧?” “预习过了!” 大家异口同声道,翻书声出奇地一致,上课氛围非常和谐。 看来这位语文老师深得民心。 林鲸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跟耳机一起塞进包包里,找到语文书翻开听讲,耳边清净不过十分钟,她就感觉旁边的公主切在座位上磨来磨去,趁语文老师低头看讲义,公主切迅速塞了张纸条过来,甜美的冲她张嘴笑一下,又赶紧假装认真听课做笔记。 林鲸:“......” 林鲸打开折成爱心状的纸条,上面写满了字—— “我叫方知知,今年十七岁,粉你好久好久了,两年前还做过一段时间你数据站的站姐,虽然后来你经纪人把数据站解散了,但我仍然非常喜欢你,电影啊电视剧呀还有综艺节目,你所有的作品我全部都追过,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林鲸愣了片刻,歪头看公主切。 方知知坐得笔直,察觉林鲸看了过来,她脸一红,又写了满满一张纸条递过来。 “差点忘了跟你介绍,坐我们后面的这个叫贺溪,靠窗单独坐的是唐斯彧,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草,他除了性格有点缺陷,其他都挺好的,平常就我们三个一起玩,现在你来了,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玩啦。” 这时,身后传来贺溪警告的咳嗽声。 林鲸斜眼往后瞧,贺溪眼神指指她手里的纸条,用口型命令她道:“回一句,没见人那么喜欢你啊。” 林鲸放下纸条,收回眼神双臂环胸靠椅坐着,就不回。 贺溪咬牙切齿:“哎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方知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心沉浸在给林鲸写纸条的热情里。 “等这节课下,我就去校务办给你拿校服,各科习题册和试卷那些不知道还有没有,你转来的时间有点晚,很多资料都分发完了,如果没有的话你用我的,我拿贺溪的,他从来不写作业。”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跟我咨询!” “想去哪里我都能带你去,襄遥我很熟。” “林鲸,你是不是嫌我话太多了呀,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闭嘴不说的,你别讨厌我就行。” ...... 林鲸故意装作没看到纸条,专心看黑板上的文章要点。 被林鲸的冷漠拒之门外的方知知嘴巴翘成一团,心里杂乱得像一团乱麻,满脑子都是自己是不是哪里让林鲸感到不适了,可林鲸什么也没做,方知知趴在语文书上看林鲸一会儿,落寞地埋头进臂弯里,她得再想想办法。 瞧着方知知那满是失落的委屈模样,贺溪双眼瞪得像铜铃,用笔戳戳林鲸后背,“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不识好歹。” 过鲸 第5节 林鲸没搭理他。 故意的,这女的绝对在故意挑衅他! 贺溪气不打一处来,桌底下的脚抬起,对准林鲸的桌腿眉目狰狞着正要踢过去时,窗边突然飞来异物,硬梆梆地砸在他脑袋上。 “我......操谁啊?” 贺溪捂住后脑勺,扭头见唐斯彧半眯着眼斜睨他,他莫名其妙,就用口型和手势比划问唐斯彧:“想厕所s、m、oking了” 唐斯彧冷淡地眉眼间写着一股子烦躁,“吵到我耳朵了。” “......”贺溪看一眼地上不知是谁的文具盒,被唐斯彧这一丢,里头的笔全掉出来,还不敢来捡。 再抬眸,唐斯彧已歪过脸去接着养神。 半小时前还是贺溪同桌的眼镜男可怜巴巴转头过来,这命途多舛的文具盒显然是他的,贺溪一脚又给踢回去。 眼镜男:“......” 第5章 唐斯彧,别命令我做事 方知知完全收拾好在林鲸这里吃闭门羹的心情,第三节课下,她问林鲸要校服的尺码,打算去一趟校务办把校服和卷子习题册那些给林鲸拿来。 林鲸随手捡了张方知知之前塞的纸条,在背面写下自己平常穿衣服的尺码,方知知开心地把纸条揣在手里,飞奔出教室。 一节课已经足够所有人消化林鲸转学的消息,下了课,大家跟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有人会关注林鲸这边,却也只是敬而远之,保持着距离。 这样正好,她原本就不是来这里交朋友的,与其假装亲善跟他们打成一片,不如各走阳关道和独木桥,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年,她习惯了独来独往,没有人是真心想走近她,她也不愿意交什么朋友,她所有的心思和精力似乎都放在了林言锦身上...... 现在想想竟觉得可笑。 渴意突然窜上来,林鲸看向讲台靠窗的角落,那里配备了冷热一体的自动饮水机,但是她没有带水杯。 林鲸拿上手机下楼。 襄遥一中是全襄遥市占地面积最广的中学,教师办公楼和教学楼之间彼此独立,各年级也各占一栋,分级明确互不打扰,体育馆,图书馆和宿舍楼在操场的最后方,操场旁边还有座小型的半山公园,那里是艺术生的天下,一中的教育理念讲究百花齐放,每天除了教学楼这边的早读声,还能听到公园里呼来应去的各种乐器声,悦不悦耳全凭个人审美去评判。 绕了大半个校园,林鲸在食堂找到了全校唯一一家生活便利店,只有两台收银电脑,这会儿排队的学生不算很多,如果等到放学可能就会挤满人,她在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去排队付钱。 一中的夏天校服是白搭深灰的短袖和百褶裙或者西裤,林鲸一身黑站在人群中多少有些引人注目,有不少学生认出来是她。 人多的地方闲言碎语也多,一高一的女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跟她身边的几个小跟班一边排队一边打量着林鲸聊:“有个律师妈真好,什么破篓子都能给她兜上,你们猜这次她来咱们学校能洗得白吗?” “白不了,害死了人,娱乐圈现在有谁还敢用她,拍出来的东西不得被骂死。” “不一定,你们看她妈那样儿,会让她就这么退圈吗?” “还是得有个当律师的妈妈,能一手遮天呢。” 林鲸要是没听见那倒还好,她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但此时此刻离得太近,她不听那些话也使劲往耳朵里钻,挠得她耳朵痒痒,她半抬起眸子阴幽幽瞥过去,那帮女生像做坏事被当场抓住那样,面面相觑低语几句,没接着再嘴碎。 这个恃强凌弱的世界,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 林鲸难得地在心里吐槽下自己,付好水钱就直接回教室。 “同学你等等!” 林鲸正要从后门进去,就听前面有女生在叫她。 “能帮我把你们班的唐斯彧叫出来一下吗?”女生顶着一头刚烫没多久的卷发笑吟吟地看着她,手里提着只包装精美的纸袋。 林鲸比这个卷发女生要高出半个头,眼睛往下瞥就能看见纸袋里装了什么东西。 可乐和一些写满英文的零食......林鲸瞬间就懂了是怎么个意思,她偏头朝教室里望望,座位上空无一人,便顺嘴回了句:“他没在。” 说完,林鲸就往门里走。 卷发女生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递来纸袋,语气请求道:“同学,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 林鲸淡淡瞥一眼纸袋,想了下,刚打算顺手帮个忙的时候,一个高高瘦瘦很有气质的女生急急忙忙跑了来,一把将卷发给拽到身后去。 “你干嘛呢?东西还给我,谁让你来这里的!”高瘦女生跑得着急忙慌的,脸红彤彤的像火烧云。 卷发笑说:“我帮你跟唐斯彧搭桥牵线呀,就你这磨磨蹭蹭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校草,你能急死我!” “我才没有要追他......” “那这份礼物是给哪个男人准备的?” 高瘦女生哑口无言,羞赧地嗨呀一声,就看到站在后门口的林鲸,她蓦地一惊:“你是林鲸?” 林鲸稀松平常,并不讶异被人认出来。 “林鲸......就是前段时间那个害死人民警察的杀人凶手林鲸?”卷发捂住嘴惊讶出声,“我刚竟然没认出来!” 在走廊上玩闹的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百无聊赖的课间休息时光总是需要那么一块石头激起涟漪。 高瘦女生忙示意卷发闭嘴,“张老师打过招呼让我们不要在学校里乱说,你干嘛呢?” 卷发自以为是地伸张正义:“干嘛,害死人还不让说了?” 高瘦女生扯扯卷发的胳膊,拽着往回走,“走了,回教室上课了。” “哈,”林鲸微微勾起唇角,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道,“找杀人凶手帮忙,你们也算是帮凶了吧。” 两人脚步一顿,卷发转身瞪住林鲸要开骂,高瘦女生显然不想多留,眼神示意卷发少多事,拉着她快步往楼下走。 “林鲸你别理她们!” 方知知从校务办回来,刚上楼就听见这番对话,气鼓鼓地赶紧跑过来,“她们是高三的,高的那个叫李言霜,在学生会当主席,她旁边那个赵欢仗着是副主席,平常就看不起我们低年级的,好像多读一年书就有多能耐似的,斯彧哥都不咋搭理她们。” “谁说的?”唐斯彧的声音懒洋洋从后边传来。 林鲸身形一顿,还没看到人,后脖颈猝不及防被一只有利的大掌给抓住往后扯,后背撞进一个结实又劲的臂弯里。 方知知扭头见是唐斯彧,眨巴眨巴眼甜甜一笑:“我说的是事实啊。” 唐斯彧冷清中掺了两分逗趣的嗓音低哑着在林鲸头顶上响起:“下次别多管闲事,小明星。” 这种破闲事谁要管? 如果不是想快点打发走,她会管吗? 林鲸一阵无语,抬头想说点什么,眼神就对上唐斯彧垂下来的视线,两道目光带着不相上下的疏冷感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他是真的长得高,肩膀又宽实,林鲸在他身边倒显得娇小,他也是真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这种冷有无形的压迫感,会让人不得不臣服于他脚下。 那天在林宅门口的场面,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听见没。”唐斯彧沉声又道,视线从林鲸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上移,落在她耳朵旁边挑染的那几缕粉色发丝,唐斯彧饶有兴致地瞧着。 林鲸盯着唐斯彧的头顶,乌黑发丝茸茸软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薅一把,但不过半晌,她心里突然有一股气冲了上来。 “唐斯彧,别命令我做事。” 她烦躁地拨开唐斯彧的手,走进教室。 “哟,才来第一天就胆子大到敢打我们少东家,活腻了是不是?”贺溪那二百五叫嚣的声音传进教室,“知不知道整个襄遥由咱少东家掌管,分分钟能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鲸心烦意乱,把渔夫帽和耳机戴上,音量直接调高,不管外界会再发生点什么。 她从来没遇到像唐斯彧这样的高压感男生,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落那么一头。 * 校务办的老师没在,得下午才会有老师值班,早上的时候没拿到校服和各科习题册,一直等到下午放学,方知知去了几次才领到东西。 校服拿的最小码,不合适的话只能再拿去改,剩下的只缺生物和化学的习题册了,方知知想把自己的给林鲸,然后她用贺溪的,反正贺溪的心不在学习上,习题册在他手里只会是浪费国家资源。 但林鲸没接受,用手机拍了两张方知知递过来的资料封面,直接上网搜同款,付款购买,“谢谢,我买新的就行。” 又被这么明显的拒绝好意,方知知满脸的挫败感,咬着唇不知道说什么,一双绣眉拧在一起,可怜楚楚地瞧着林鲸。 有那么一瞬间林鲸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她不愿多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别管她,你管她干什么呀,人家可是高风亮节的女大明星,看不上咱这些小恩小惠,”一直紧盯着林鲸一举一动的贺溪忍不住用力锤桌案一下,把方知知从座位里拉出来阴阳怪气地说,“让她买,祝她买的全是盗版!” 林鲸:“......” “你才买的都是盗版,”方知知推开贺溪,低着头把作业本装进书包里,“下次你再这样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贺溪眉心猛地一跳:“不是,方知知,她才来多久啊你就这么护着她!” 方知知的过去贺溪不知道,也没打算告诉,方知知抿抿唇不说话。 “你不理我我就掐死她!”贺溪指着林鲸恶狠狠说。 林鲸:“……” 你来掐一个试试? 见贺溪走上前像是要来真的,方知知挡在两人中间忙应道:“理理理,我理你!” 贺溪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宠溺地拍拍方知知的头。 林鲸抱臂坐在座位上,仔细量看起方知知来,鹿眼圆脸樱桃小嘴,笑起来甜美又单纯,她说话声跟棉花一样软,对谁都谦逊有礼天天真真,就像养在温室里娇滴滴的小公主,我见犹怜。 难怪贺溪一直追着她走。 教室里的人还剩一半在伏案疾书,其余三三两两作一块儿,有说有笑地离开教室。 整个下午,前两节课唐斯彧在睡觉,后两节课就一直在打游戏,说他是好学生吧,他不带书也不听课,说他不良少年吧,他来学校上课。 林鲸没搞懂。 不过贺溪为了上分,不找林鲸茬了,开开心心把课桌搬回去,跟唐斯彧玩得热火朝天,林鲸算清净了半个下午。 这会儿唐斯彧刚结束最后一局游戏,起身,手机跟手一起揣进裤兜里,往后门口走。 应该都赢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贺溪拎走课桌上方知知的书包,搭在肩上故意别林鲸一道,冲林鲸吐舌头后就叫住唐斯彧:“待会去哪儿玩啊斯彧?” 真幼稚,林鲸想。 “回家。”唐斯彧说。 贺溪跟上去,和唐斯彧并肩走一起,贺溪要比他矮四五公分,五官周正,皮肤淡麦色,笑起来嘴角印着俩酒窝,属于阳光运动类型的男生。 “你回家干嘛?” 过鲸 第6节 “回家能干嘛。”唐斯彧漫不经心地反问。 贺溪耸肩,“我哪知道你回家干嘛,你又不说,你爷爷出院了?” 唐斯彧笑容很淡,嘴角的弧度几乎没有,语调很没所谓,“不知道。” “那不碍事,反正晚上无聊,我们去sky玩呗,新来了几个gogo......”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高高郎朗的少年在校园里走一块儿没少吸引周围的目光。 林鲸看眼课桌,把书和那些习题册全部塞进桌箱里,只拿了校服走,方知知没有跟贺溪和唐斯彧走一路,而是等林鲸一起,热情地给她介绍一中的校园概况。 说到一半,方知知发现林鲸根本没在听,耳朵里塞着耳机,双眼黑黑静静地目视前方。 到学校门口,已不见唐斯彧的身影,贺溪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俩姑娘的身后,等方知知有要回家的意思,他立马拦了辆出租车就拉方知知上车,叫司机赶紧开走。 林鲸站在马路牙子上,一中毗邻郊区,车流不像市中心那般拥堵,校门口的人行道上稀稀拉拉走着学生,公交车站站台挤满了人。 犹豫着先随便找个地方吃晚饭还是回家的时候,林潭打来电话,“下课了吧,打个车来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一趟。” 第6章 晚了,你已经被我这种混混…… 秋日昼长,林鲸赶到附属医院的时候,天边仍铺着淡金色的晚霞,余阳光柱般从厚厚的云层倾泻下来,住院部大楼外围像撒了一片薄薄的金粉。 林鲸乘电梯来到十三楼手术室门口,门上显示正在手术中,林潭坐在靠墙的铁质长椅上,胳膊肘压着分开的膝盖,佝偻着上半身两手攥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情绪不太好。 “阿公!”林鲸快步走过去。 闻声,林潭抬头,惆怅的脸色一点点收回去,起身等林鲸来到面前。 “来这么快,还以为下班高峰期,路上会耽搁些时间呢,等你到了手术也做完了。” 林鲸:“我打车到地铁口,坐地铁赶过来的,就快一点。” 林潭一愣,摸摸只比他矮半个脑袋的孙女的头,下巴指向手术室说:“老朋友手术,身边没人,我就来陪一下,本来有个孙子的,可那小子三天两头不是气他就是在外边野,经常不着家,这回他犯老毛病住院,那小子就办住院那天来过一次,太不像话了。” 林鲸对别人家的状况没多少兴趣,“您打电话,我还以为是......” “怎么会,阿公身体好着呢,可不像里面那老头子,”林潭看眼手表,“应该快出来了,丫头饿了吗?” 林鲸望了望手术室,摇摇头:“不饿。” 林潭紧紧拧起眉头:“早上送你去学校后,我一直在医院里待着,手术要等到晚上才做,担心你放学后回家没饭吃,就先把你叫过来,等这老头醒了我们再出去吃,你这丫头经常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她丢在家里垃圾桶的外卖盒子大概率被林潭看见了。 没想林潭会看到。 林鲸一时哑然,眼睛看地上没说话。 她其实并不常点外卖,还住在傅家的时候,每天都有阿姨做饭,即便是呆在剧组,也有专人负责她的餐食,这是林言锦立的规定,不想让她在身体方面出现问题,从而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 林潭负起手,恢复和蔼可亲的模样,见她手里提着校服,便问道:“今天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林鲸不假思索地回答。 林潭盯着她,半晌后笑了笑说道:“你们班主任张文蓉教师我见过,人瞧着挺通情达理,也愿意带你,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找她,别拒绝别人的好意。” 林鲸有些排斥这种家长式的说教,“我很明显吗?” “当然,你跟小锦上学那会儿一模一样,性格都傲得不行。”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从里被推开,穿着深绿色手术衣的护士走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唐老先生已经转移去vip病房,两小时后就会醒来,现在需要一名家属跟我去主治医生办公室一趟,医生想聊一聊后续的治疗事宜。” 林潭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脸上的褶子少了许多,“我去吧,丫头你先回病房照顾唐爷爷。” “行。” 另一个护士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带林鲸前往vip楼层。 这边要比楼下的普通病房安静许多,过道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保安两人一组在vip区域巡逻,安全方面十分对得起病人花的钱。 病房里,两名护士分工协作把病床调到合适的高度,检查完所有的医疗仪器是否正常运行,记录下目前情况就全退出来,嘱咐林鲸几句后,护士们便又接着工作去了。 林鲸站在门口,通过门缝看到病床上还吸着氧的“唐爷爷”,压在棉被外打着点滴的手形如枯槁,脉络分明。 据林鲸所知,林潭的那些亲戚远房,早在林潭搞非遗破产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跟林潭断绝了亲属来往,这些年林潭有了成就,自然也不会再去搭理这些趋炎附势的人。 小时候来襄遥,林鲸从未见过林潭身边还有什么朋友,刚才却让她称呼这个人做爷爷......这个人跟林潭应该关系不错,不然林潭不会这么费心思守着他。 进去也是无聊,林鲸索性关上门,站在门外等林潭。 没一会儿林鲸就察觉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有人在偷偷窥视这边,她稍抬起头看过去,那几个人连忙缩进拐角里,但纯白的衣摆没完全藏起来,露了一小角在外边。 估摸是认出她的护士。 林鲸便没多加在意,随便她们看吧,反正今天在学校也没少被人围观。林鲸就塞上耳机,打开手机里的游戏,靠着墙垂头玩。 突然地,在林鲸玩得正入迷的时候,脖颈覆上来一股暖暖的热意,劲儿却大,这劲儿轻易找到她脖子上的经络命门,然后狠狠收紧压迫,她浑身的神经像被钳制了似的,身体瞬间僵硬住。 和早上唐斯彧掐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林鲸没猜错,掐她的人就是唐斯彧,顺道还把她的手机给抢走。 “你想干嘛?!” 林鲸抓住他的手肘冷冷地凶出声,拐角里的护士们被她这一凶,纷纷冒头看向这边。 “过来,”唐斯彧的语气也冷,不由分说反手就扣住林鲸细瘦的腕部,给别到她后腰那里压住,人凑到她耳边,嗓音充满了威胁,“敢反抗就欺负你。” 她衣服短,腰部露了一小截在外面,唐斯彧压在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上,能感受到他指节的劲儿有多逼人,如果她真的反抗,照唐斯彧这股蛮劲儿,能把她弄死。 女生在混混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能反杀的,也只有不讲究逻辑的电影会出现这种情节了。 没错,林鲸就是在这一刻将混混这俩字放在唐斯彧身上,而且还是练过的混混。 “看不出来啊唐斯彧,你是混混。”林鲸挣扎一下,抬头面无表情地瞪住他。 唐斯彧挑挑唇角笑了下,笑容很轻,很浅,他平常该是不轻易笑的,整个人由里到外的冷酷,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笑出来,都带着一种散漫的薄凉,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恐惧。 “怎么,光鲜亮丽的小明星看不起混混?”他说话的气息缠绕着林鲸的耳畔。 林鲸颈线收紧,回怼他:“不是看不起,是压根看不上!” “晚了,”唐斯彧地痞流氓地说,“你已经被我这种混混碰了。” 校服掉落在地上。 唐斯彧将林鲸押解到消防通道里,反脚把门踢关上,夜幕已悄无声息降临,狭窄的窗户外灰蒙蒙一片,光线暗淡而安静,在空荡的消防通道里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唐斯彧松开她,手机在他修长瘦直的手上转了两圈,回到正面,他低眸瞧了眼林鲸玩的游戏,嘴角满是戏谑。 “你笑什么?”林鲸气愤地揉揉被他捏疼的手腕问。 “玩这种弱智游戏,”唐斯彧摁熄手机屏幕,饶是兴致很好地瞧着林鲸气急败坏的样子,“刚才护士都跟你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你去问问护士病房里那位多久会出院。” “唐斯彧我说过了,不要命令我做事!” 林鲸趁机扑上去抢回手机,唐斯彧反应很快,拿手机的那只手迅速举过头顶,另只手又掐住林鲸的脖颈,将林鲸摁在墙壁上。 唐斯彧居高临下,上半身往前倾,看着她的眼睛:“能不能老实点?” 双拳难敌混混,况且林鲸从小的修养不允许她在这里跟唐斯彧像个神经病一样大打出手,就偏脸去一边不跟他对视,“手机还我。” 唐斯彧嘴角一勾,捏住她的脸硬掰过来:“你去打听病房里那位的情况,手机就还你。” 林鲸才不帮他:“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帮不了。” 唐斯彧脸又抵近几分,像在仔细看清她五官的每一寸构造,“不认识你搁别人病房门口站干嘛,小明星为社会做好事当活雷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小明星三个字从唐斯彧嘴里说出来,莫名带着一股浓浓的冷嘲热讽,林鲸听着非常不舒服。 “唐斯彧,我叫林鲸。”她咬了咬牙说。 “知道,小明星。”他随心随意。 “我叫林鲸。”林鲸又重复一遍。 唐斯彧忽然被她这股执拗的劲儿给逗乐了,低头好笑一声,又抬起那双深深黑黑的眸子瞧着她:“有什么区别吗?” “有......” 这一刻,林鲸才算是知道无论她怎么说,唐斯彧一样把她当活雷锋小明星,也一样不会把手机还给她。 在唐斯彧这种天性充满着极强攻击力的男生眼里,没有臣服,没有商量余地,他喜欢也习惯了凡事随他意,并且这种习惯与生俱来,如若有一丁点儿不随他,他能让周围人都跺脚发狂,天塌下来也不行。 这时消防通道外面传来林潭的喊声,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病房里没见着林鲸的人影,电话也没打通,林潭便出来寻找。 “那是我阿公。”林鲸不知哪儿涌上来的气势,她微微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唐斯彧,简简简单几个字就充满了告诫。 如果你再不放开我并把手机奉还,等我阿公找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唐斯彧似是听懂了林鲸话里的话,手渐渐松开她的脖颈,但手机没还她,“想拿回手机,就去打听那个人的消息,直到我满意为止。” 林鲸:“......” 这人是有病吧!!! “鲸丫头?丫头你在里面吗?” 林潭的声音逐渐逼近。 唐斯彧冲林鲸晃晃手机,狂妄自大地挑了挑断眉,人就顺着楼梯往下,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第7章 那么乖一小姑娘,你说不认…… 唐斯彧从住院部大楼出来,贺溪换了身oversize风的行头,站在机车旁等他。 “哟,拿你爷爷的医药费到楼上换了部爱疯最新款?” 在整个襄遥市,估摸也就贺溪敢吊儿郎当地跟他开玩笑。 两人是近邻,都住在襄遥古城里,从小一起玩到大,也从小学开始一直打架斗殴惹事到现在,被大众传统公认的坏事两人基本都干过,在学校呼风唤雨,校外也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学生时代过得非常恣睢肆意。 过鲸 第7节 唐家往前说百十来年就是干地主的,唐斯彧天生是高贵大少爷的命,人也拽里拽气目空一物,干什么事都有人兜着,唐家家大业大,老爷子唐清跃以前又是中、央、军、委派下来的襄遥市市长,虽已退休多年,威望和地位还在,在整个襄遥市,是个人听了唐清跃这三个字,都会给几分薄面,更何况是他的亲孙子。 贺溪不一样,没有唐斯彧这种硬性条件的家庭背景,更没有唐斯彧有钱有颜有本事,他只有一个王牌炸弹——唐斯彧,平常没少给唐斯彧惹过大大小小的麻烦,不过人家唐大少爷不在乎这些,反正抬抬手就能解决。 所以贺溪在唐斯彧身边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要问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是一只拥有着发小名分的跟屁虫。 唐斯彧划拉下屏幕,显示需要人脸识别才能打开手机,想起林鲸跟他争执得有些随便的样子,原来是打定了他解不开手机的主意,他顶了顶腮帮子,懒得跟贺溪插科打诨,“这手机你有办法刷吗?” 贺溪高高挑起眉头,笑话他道:“感情还不是自己的,我前脚刚进家门,椅子还没坐热呢你就打电话叫我来医院,绕大半圈就为了偷你爷爷的手机,没必要为一游泳池做那么绝吧斯彧。” “这是那小明星的。”唐斯彧说。 “我、操!”贺溪抬头望了眼住院部大楼,递过去一个不愧是你的眼神,“刷不了,苹果手机一刷就报废,而且如果她开了定位查找,你跑不掉,要是报警,到时候你咋跟警察说,这医院到处是摄像头,虽然我不喜欢那女明星,但你没必要为我出头,还是还回去吧,拿在手里也没用。” 唐斯彧长按电源键关机,然后揣回兜里,将挂在后视镜的头盔拿下来戴上,“不还。” “你想干嘛?”贺溪满脸小仙女也很好奇。 “玩儿。”唐斯彧说。 “那我可实话实说了,那女的挺傲的,人家可是从b市来的富家千金女明星,跟咱不是一路人,她也未必瞧得上咱做的那些事,就当露水同学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她肯定是要回原本的地方去的,”贺溪拉长音调拍拍唐斯彧的肩膀劝慰道,扫了眼车头和车尾,“怎么没我的头盔?” “你留下。”唐斯彧抬腿跨坐在机车坐包上。 “我留下干嘛?”贺溪两道浓眉簇成一道平直的线。 “我爷爷刚做完手术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现在她和林老在楼上守,你就在这守着她。”唐斯彧插上钥匙,打火。 贺溪听得云里雾里,“你们是亲戚?还是她跟林老有关系?不不不,我凭啥要守着她?” 唐斯彧两手撑在车头上,侧着眼睛斜他:“上周你是不是在酒吧里跟人呛上了?” “阿这......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当时喝醉了......” 唐斯彧眼里没任何波动,语气却颇为戏谑,“忘了是哪天,那帮人找上门,人家小明星给你兜着了。” 贺溪一愣,上周他跟一帮狐朋狗友搁酒吧里玩,喝到正嗨的时候,一朋友和西城区那边的地痞混子起了冲突,他酒精上头就替朋友出头,放话让他们有本事到襄遥古城79号找人,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他以为那帮人找上门的时候看到是唐斯彧全给吓跑了,也就没问唐斯彧,一般情况下,这种小事不用他特地跟唐斯彧通气儿。 怎么现在林鲸也搀合进来了? “不是,她为什么......” “让你守就守着,废什么话。” 唐斯彧打断他,懒得再跟他扯,拧着油门就骑着车走了。 “操!方知知对她走火入魔就算了,你还让我给她做保镖,你俩把我当什么了!” 贺溪原地碎碎念几句,越想越不明白,越想心里越恼火,他摸了支烟咬嘴里点上,蹲在花坛旁边愤愤不平:“操,操,操......” * 林鲸用找洗手间没找到反而迷路到消防通道的理由将林潭搪塞过去,只字未提唐斯彧,觉得没必要也不需要,她能自己处理唐斯彧这个神经病混混。 手机想拿走就拿走吧,她设置了面容识别id,唐斯彧根本打不开,反正她现在除了玩游戏,手机也没别的用处,就当被小偷偷了,之后再想办法要回来就是。 唐清跃突发性阑尾炎,因为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技能衰退,虽说阑尾炎是小手术,但毕竟是老人家,动手术的话会有一定的风险,医生建议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一直拖到今天才进手术室,所幸过程非常顺利,后续只要遵循医嘱进行疗养就行了。 唐清跃醒来后,林潭先将林鲸介绍给唐清跃认识,林鲸话不多,跟唐清跃打过招呼,就默默去茶桌那边给两人泡茶。 麻药散去后唐清跃人就已经能勉强坐着,只是脸色还有点苍白憔悴,唐清跃慈眉善目地盯着林鲸瞧,“以后有这么乖的孙女给你做伴,我看你还整天念叨自己是孤寡老人不?” 林潭负手站在病床前,脸上有挡不住的笑容,“这肯定不念了。” 唐清跃一副美得你的表情,眯眼笑着看向林鲸说:“我家也有个孙子,但他就是个王八羔子,老子病了住院他都不来看一下,等老子出院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唐清跃军人出身,说话方式没有林潭这种搞非遗的文化人讲究。 林鲸扯着嘴角冲唐清跃笑了笑,没接话,将刚泡开的茶水端来一杯递给林潭。 林潭吹了两口说:“谁让你钻牛角尖,从小搞什么棍棒教育,这么多年过去,你看你人打明白了吗?斯彧不照就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的思想该跟上时代了老唐。” 林鲸心头猛然一颤,抬眼盯住林潭,阿公说的不会就是唐斯彧吧? “还是孙女好,孙女会疼人,知道你辛苦就来医院陪着,斯彧就一混小子,要像鲸丫头这样懂事就好了。”唐清跃长长叹出一口浊气来。 林潭挑眉笑,“各有因缘莫羡人呐。” “瞧把你给美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哈哈哈哈........” 在一旁安安静静听两位老人家聊天的林鲸这才捋明白,难怪唐斯彧用手机威胁她去打听唐清跃的消息,原来他们是爷孙关系,但是唐斯彧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医生,反而莫名其妙找上她。 看来是真有病。 后半夜有护工在,林潭也不跟唐清跃多聊,见他累了,就作了别,带林鲸离开医院去吃饭,之后回家。 林潭一整天都在医院,油纸伞生意便没开张,深棕色木门紧紧闭着,大红灯笼随清风摇来摇去,光焰摇曳,旁边的唐宅却死寂一片。 走到门口正要开锁时,林潭扭头看了眼唐宅,就顺嘴问林鲸一句:“对了,老唐的孙子也在一中,和你一个班,他今天来学校上课没?” 林鲸有点心不在焉,林潭紧着眉头喊了声“丫头”,她才回过神来,赶紧回答:“不知道,我第一天去学校,很多人都不认识。” 林潭想想也是,便摸摸她的头,“没关系,阿公理解,以前你的生活环境确实不适合交很多朋友,但现在你在这里可以多试着和同学们相处,我们丫头这么好看,在学校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不知道是想敷衍林潭还是真的听进去了一些话,林鲸轻轻地嗯了一声,和林潭进屋后,林潭回书房看书,她就去生活阳台把校服丢进洗衣机里清洗,家里配备有烘干机,前前后后忙活到将近十一点,等校服全部烘干了她才上床睡觉。 而这边,唐清跃睡了一觉醒来,手术留下的创口疼得他没再睡着,他叫护工拿来手机,给唐斯彧发语音:“老子今天做手术你都不来,就等着继承老子的遗产是吧。” “老林的孙女林鲸和你一个班,人家小姑娘刚来襄遥,你在学校多帮衬着点儿,听见没臭小子?” 大半天没收到唐斯彧的回复,唐清跃气上了,点开语音通话,正准备拨过去的时候,唐斯彧发来一句:“不认识。” 唐清跃眼皮子马上跳得老高,“那么乖一小姑娘,你说不认识?” 许久,唐斯彧没再回过来了,唐清跃打电话过去,人提示已关机。 * 清早睁开眼,窗外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叫,伴随着清爽温暖的秋日阳光,一起将林鲸叫醒。 今天的温度似乎比昨日要低一些,林鲸穿着秋季校服下楼,秋风一过,百褶裙下的腿还是被吹得稍稍发冷,她又跑回楼上,加了双黑色的针织齐膝袜。 她怕冷,即便是之前出席各种活动需要穿礼服走红毯的时候,她都会悄悄在裙子里多穿一条紧身的打底裤,她瘦,只要不露馅就行,但遇上那种品牌方有明确要求的,她就不能随便来了,尤其是在冬天,光穿裙子简直是种折磨,贴多少暖宝宝都没用。 今天林潭依然只把林鲸送到离校门口不远的临时停车位,早上学生多,一路走过来,林鲸收获不少目光。 出门前她不想披头发,就随便把头发分成两半扎成了蜈蚣辫。 她还没来得及把挑染的部分染回来,,这是上部戏的造型需要,杀青后她没时间再去弄回原来的样子,索性就留着了,西柚粉色的发丝掺杂在一片乌黑之间,发尾处飘着两根细带,看起来漂亮又独特,加上她先天优秀的五官,尽管不化妆,肤质都细腻白嫩到了极致,这是很多同龄人都羡慕不来的。 林鲸走在人群中,像一只特立独行的,清清冷冷的白天鹅。 大家虽说没少八卦关于她的事情,对她带着有色眼镜,此时此刻却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无论男女。 人们就是很奇怪,一边用尽各种阴暗词汇唾弃厌恶别人的人生,又一边会为她美好的一面所倾倒。 车道也打开让学生同行,左右两侧有学生会的人,手里拿着个本子在检查每个人的仪容仪表,站在右边的是赵欢。 林鲸对赵欢没什么印象,反倒赵欢一眼就在人堆里看到了林鲸,经过她面前时,她快速打量一番林鲸,等林鲸走过,她拿出手机对准林鲸悄悄拍了张照片发出去,然后抱着本子似笑非笑。 一中没有规定上早读,除了高三年级之外,其余年级都按照教育局制定的时间上课,当然也有自觉的人,特别是在实验班这种竞争力强大的班级。 这会儿教室里已然隐隐约约出现早读声,虽读的不是同一科目,却莫名整齐,还有一些为昨天布下的作业争执答案的声音。 临近上课时间,学生差不多都到了,只有平常喜欢踩点的那几个还没来。 方知知窝在座位上,人一会儿歪向左边一会儿又转右边,扭扭捏捏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等林鲸走后门进去,拉开椅子坐下,方知知连忙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傻呵呵地冲林鲸笑:“你来啦!” 林鲸无意瞥见她藏的东西,略点了下头,嗯了声。 “这个给你!”方知知递来一只粉色的保温盒,盒面上贴着张便利贴,方知知期待地看着林鲸,“我做的寿司,特意带来给你吃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每一种好吃的口味都拿了。” “谢谢......” 没等林鲸说完,方知知抢占先机把保温盒放在林鲸的课桌上,笑着回答:“不客气不客气!” 林鲸:“......” 她目光落到便利贴上画得有些抽象的一只鲸鱼身上,嘴巴画得歪歪扭扭,笑起来像哭丧似的,身体还不圆不方,瞧着别扭得紧,如果不是旁边写了个鲸字,她完全看不出来这居然是鲸鱼。 直接把保温盒推回去确实不太礼貌,毕竟人已经送了,但林鲸又不愿多言,忽然想到昨天方知知因为她写的尺码而开心了一下午,林鲸便翻翻身上的包,打算找笔来把这只七歪八扭的鲸鱼给画完善一些,当做给方知知的回应。 包里没有笔,昨天下午她好像把笔夹在书书上一起塞进桌箱里了。 林鲸伸手进桌箱,捏住最上面的两本书抽出来,但不知道书上放了什么东西,感觉有点沉,她便用力一拉,那东西剐蹭到桌箱坑洼的顶部瞬间破裂,鲜红色的液体突然爆了出来,淋了林鲸一身。 “啊——” 林鲸条件反射站起来立马往后退。 教室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扭头看向后排。 “啊!”紧接着方知知又叫了一声,扫视教室一圈,“谁干的?!” 马上有人阴阳怪气地来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说谁干的?” “班长,我们都在专心学习,谁他妈有心情干那个!” “吓得我卷子都写破了靠!” 贺溪和唐斯彧刚好上楼,贺溪眼尖率先发现教室里的一幕,拉拉唐斯彧的衣袖叫他看:“卧槽!震惊!某校女明星竟然被不知名人士抛头颅洒热血给欺负了!” 外套里的白衬红了一片,液体迅速将深灰的裙摆染成暗红色,腿上,鞋子里,无一幸免。 方知知连忙翻书包找卫生纸。 林鲸闻到一股血的腥气,脸色顿然变得煞白,她看着一地的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冲出教室。 “林鲸!” 方知知大喊了声,也跟着跑出去。 第8章 救救她 早上第一节课的铃声在这个时候打响,永远有那么些学生还在走廊上慢悠悠地散步,林鲸带着一身的血跑去洗手间,堵在路上的学生像看见什么恶鬼一样,纷纷避让。 有两个女生恰好从洗手间里出来,被林鲸的狼狈模样给吓得后退好几步,两人抱作一团你看我我看你,露出恶心死了的表情贴着墙马上走远。 林鲸跑进去就半趴在洗手台上,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让她头晕目眩难以忍受,满脑子都是恶心,全是恶心。 过鲸 第8节 摸到水龙头的开关,林鲸抬到最大,手伸过去就用力搓洗,水冲得手疼她也还在搓,疯了似的,像是要把皮一起给搓下来一样。 可越搓越不干净,越搓她的眼前越是一片猩红。 林鲸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四周也全是血,哗啦啦的水声充斥在她耳畔,就像那个夜晚的雨声,很大很沉。 呼吸急促起来,林鲸突觉脑子又昏又涨,胸口闷得发疼,她赶紧拉来旁边的垃圾桶,对着里面干呕。 “林鲸!怎么会这样?!” 方知知心急火燎跑到林鲸身边,顾不得地上湿不湿,跪下来就一遍一遍轻抚她的背:“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了,没事的,你慢慢吐,吐完我就去给你接水漱口......” “别......别去......”林鲸抓住方知知的手腕,抬头看她一眼,就晕倒在了她怀里。 “林鲸!林鲸你醒醒!别吓我林鲸!” 方知知心头一抖,连着喊了三声,林鲸却没任何反应。 洗手间外面的过道上稀稀散散站着几个看热闹的男同学,教室窗户上挤满了小仙女也很好奇的目光,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 方知知急得哭了起来,六神无主地在衣兜里摸到手机,一边抽泣一边给唐斯彧打电话求救:“斯彧哥救命,你可不可以快点来女生洗手间,林鲸她快死了!” ...... “我累了,林鲸。” 闷闷沉沉的脑海里,这句话不断在林鲸耳边回响着,她仿佛置身在山谷里,林言锦的声音时远时近,折磨着她快要炸开的耳膜。 林鲸用尽力气睁了睁眼,却没睁开,如梦似醒间,看到唐斯彧站在她身侧,拿着手机在怼着她的脸拍,她一时羞愤,抬手推开他的一瞬,眼前画面突然天旋地转,回到了暴风雨的前一夜,那个藏在她脑海深处的梦魇—— 入了夜的b市,街灯繁华璀璨,高低不一林林矗立的建筑似要刺破天幕,底下车辆来来往往,荧荧光束将整座城市照得通透而奢靡。 乌云密布,星星牵着月亮藏进黑暗里,好像要下雨了。 今天《长相见》杀青,参加完杀青宴,晚上十一点林鲸从酒店回到家,刚进门就听见林言锦在客厅打电话,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想等林言锦尝一尝她刚刚在半路特意下车买的甜点再回房间。 这家店的甜点是林言锦最爱吃的。 却不想林言锦挂了电话后立马换了副严肃的神色,语气冷冰冰地质问她:“我问你,前天在剧组是怎么回事?” 林鲸身形一顿,别过脸轻轻咬着牙回答林言锦的话:“没什么。” “你倒挺轻描淡写,知不知道孙董事长的女儿差点毁容了?”啪地一声,林言锦沉着脸将手机丢在大理石质地的茶几上,响声清脆,吓得林鲸往后退了半步,“我这段时间忙所里的事情没空管你,你就这样回报我?” 林鲸握紧手心,里面发了汗,湿湿黏黏的:“是她先找我不痛快,我才怼她几句而已,她的脸也不是我弄的。” “照你的说法,整个剧组的人看到的都是她自己去撞的玻璃?抛开因为你差点闹得杀不了青,人家父亲都几次三番找上门要我给个说法了!”林言锦面色冷凝得可怕。 林鲸被吼得浑身发颤,她难以置信地抬眼看过来,半晌后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声:“你不相信我?” “我没什么时间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只有依照事实就事论事才能解决问题,”林言锦仍旧冷漠,顿了半晌后说,“明天好好收拾一下,跟我去孙董事长那儿赔礼道歉......” 林鲸赶忙打断,泪花在眼眶里慌里慌张地打着转儿:“我不去!别人有爸爸出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不替我出头啊,你还是不是我妈啊,就傅承骞是你亲儿子对不对!你嫁过来后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会一昧地让我认错让我低头,你一直都把我当成拖油瓶对不对!” 她近乎嘶哑般伤心地吼了出来。 “闭嘴!”林言锦忽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扬手一巴掌冷冷狠狠地甩在她右脸上,“要瞎吵瞎闹滚到外面去,这里是傅家,你想让所有人看你的笑话吗?现在你好歹顶着的是傅家大小姐的名头,做什么之前掂量一下轻重,免得别人说我林言锦教女无方,丢了傅家的脸面.....” “嘭”地一声,林鲸摔门而出。 这只是一次很日常的争吵,她经常跟林言锦因为各种各样的事闹不愉快。 林鲸出来没一会儿,就有蒙蒙细雨落了下来。 整条街空无一人,路灯显得极为清冷寂寥,心里的委屈被无限制放大,她哭花了妆,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路,一点都不想再回那个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有一个很沉的物体撞了上来,还用力别了她肩膀一下。 林鲸没反应过来,腿脚一个不稳,整个人便往后摔了下去。 “啊——” 惊叫过后,林鲸抱着擦疼的手臂想爬起来时,瞧见白色的外套沾了些血渍,她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抬头瞧面前的男人。 夜色朦胧,男人搂着一边手臂背光站着,脸部轮廓模糊不清,唯有鸭舌帽下边的那双眼睛,是亡命之徒独有的,清晰而阴狠。 暗红的血从男人起皮的皮衣袖口里缓缓滴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砸在沥青地面上。 她演过那么多电影,无论情节是凭空捏造还是真实事件改变,这种撞破的事儿发生过太多次了,以至于她能第一时间就觉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是被杀,就是...... 林鲸迅速收回视线爬起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就快步往回走,无数恐怖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汹涌翻腾着。 太害怕了,她心跳“咚咚咚”地剧烈鼓动着,耳边不过安静片刻,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就跟了上来。 “你,看到我的脸了吗?” 耳膜像是要被这道浑厚的成年男性嗓音震破,林鲸鼻尖冷汗直冒,身体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此时雨越下越密,颗粒感越来越重,一颗颗雨珠打湿了她的头发,藏在四周角落里的人性阴暗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猖獗而疯狂。 林鲸的双腿开始发软,但她不敢也不能停步,只能当没听见,她一遍遍在脑子搜寻怎么才能在保证人身安全之后成功逃脱的求救方法,惊慌无助的情绪在她身体里上蹿下跳,来不及思考太多,她用了最危险见效也最快的方式——电话求救。 林鲸从衣兜里摸出手机,双手颤得厉害,她哆嗦着翻开通讯录,雨点密密麻麻落在屏幕上,看不清是谁的名字,她就直接点开第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不过四五秒,那边很快接起,是一道很年轻的男声,夹了几分彻夜未眠的慵懒随意,又清冷得像冬日里遥不可及的月光:“烦不烦?说了几遍我不掺和那事儿没听见?” 林鲸愣了下,但顾不得那么多了,压着颤抖的嗓音尽量平静地喊他:“哥,我过来了,你就在前面路口等我吗......” 还未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只听脑后沉沉的一声闷响,林鲸顿觉眼前天旋地转,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破裂,她重重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手机摔去了一旁,屏幕被砸出蜘蛛网般的裂纹。 机身苟延残喘地震动一下,便彻底熄灭,连带着她的心一起仿佛沉到了无穷无尽的深渊里。 男人抽出腰间匕首,蹲下抓住林鲸的衣领将她整个拽起来,往路边的公园里拖去。 眼泪混杂着雨水,裸露在外的双腿刮擦着粗糙的地面,刺痛难忍,林鲸抓住男人的手挣扎着身体,突觉脖子被狠狠掐住,窒息感重重压进她的胸腔里。 林鲸眼眸一张一合了数下,而后沉沉闭上,已无反抗之力。 就在她绝望之际,一道枪声响起:“不许动,警察!”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滂沱,雨势遮盖住一整片天际,能见度比往常低了大半,林鲸在雨水之中混沌醒来,眼前一片腥红。 血混进雨水里顺着沥青地面流进排水道,林鲸看到那个通缉犯将一名女警察摁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不停地往女警察身上捅。 不要,不要...... 林鲸想爬起来,身体却重如磐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她只能呼喊,只有呼喊:“有没有人啊!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 “快走,快走啊,”女警察痛苦地看着她,脸上竟露出一个笑容来,像在与她作最后的诀别,记得告诉小弛,不是因为你,不是...啊......” “救救她!” “救救她好不好。” “救救她啊......” 第9章 你都看过我了,我看一眼你…… 刺眼的光线下,林鲸突然睁开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盯住天花板,整个后背控制不住在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醒了?”侧边传来唐斯彧漫不经心的声音。 林鲸一下愣住,扭头看过去。 唐斯彧斜靠在窗台前,半面屁股压着窗棱,一双长腿尤其惹人注目,这样的姿势令脚踝处露出半截来,流畅的跟腱瞧着非常有劲儿,他双肩微微往下塌,人正低着头专注玩手机,白净的左右大拇指动作迅速地在屏幕上划着,食指时不时也点一下屏幕,来配合拇指的操作。 一阵清凉的风吹进大敞的窗户里,他额前细碎的刘海轻轻晃动起来,整个人松懈散漫,随心随意。 许是此时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都给足了唐斯彧一切关于完美的资本,林鲸看到他身上有草长莺飞,清风霁月,忘掉他使坏的样子,现在的他是会让所有人着迷的个体,但他依旧危险。 鼻子已闻不见血腥气,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林鲸扫视四周一圈,陈列摆设像医院,但设施和地方不大,应该是学校的医务室。 她怎么到医务室来了? 晕倒前一秒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方知知,按方知知那瘦小的体格,不可能拖得动她,别是方知知喊唐斯彧把她带到这里来吧? 如果是贺溪那还好,道个谢说几句顺承的话,贺溪高兴了也就忘了这回事,但偏偏是唐斯彧。 原本在唐斯彧面前她就落了一头,看起来高高在上,实则无论她怎么负隅顽抗,从一开始她就没站在高处过,现在又出了这样丢脸的事,她的脆弱不安慌乱肯定都被唐斯彧看到了。 那种被唐斯彧死死压制所有东西只能由他掌控的感觉又加重了一些,这让林鲸很讨厌甚至开始厌恶现在毫无作为的自己,她不想再被唐斯彧察觉出来点什么,就没回答唐斯彧,她闭上眼,用之前在医院治病时心理医生教她的方法,先慢慢将梦里的情绪平复下来。 这会儿她并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可刚进行半分钟,唐斯彧讥讽的笑声跑进林鲸的耳朵里,“小明星原来会晕血啊。” 果然,唐斯彧不会放过任何使她难堪的机会。 林鲸双眼蓦地张开,立马坐起来脱口而出后面一句道:“我也是个普通人,有正常的生理反应,谢谢你带我来医务室。” 她宁愿强撑着面子嘴硬,也不愿低唐斯彧半个头。 唐斯彧仍然在玩手机,似乎并不在意她怎么样,能让唐斯彧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心情,轻轻笑了声就道:“你现在可不普通,全校的人不仅知道你会晕血,也看到是我抱你来的医务室,平常目中无人的校草竟然对一个新转来的小明星这么关心,一段校园佳话即将传唱,沾了我的光,你是不是得请我吃顿饭?” 算你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目中无人......但是校园佳话?她可没疯! 林鲸头皮瞬间发麻:“......你不要乱说,我跟你没关系,也不会有关系!” 唐斯彧眸子往上抬了下,嘴角就扯了一扯,“你这是在拒绝我的意思?” “不是,”林鲸深呼一口气,尽量理智地跟他提出解决办法,“如果这件事对你造成了困扰,我跟你道歉,同时也会跟大家澄清......” “你当这里是你们那个圈子啊。” 唐斯彧冷冰冰打断她的话,游戏结束了,赢了,唐斯彧摁熄手机屏幕,双手抄进裤兜里嘲讽地看着她,“什么破事儿都要发个律师函当声明,也就维护一下你的那些脑残粉,别人连看都懒得看。” 另外一扇窗户突然跑进来一阵强风,深蓝色的窗帘被吹开,地上光影忽明忽暗。 林鲸打了个冷颤,浑身上下的神经猛地绷紧起来,她感觉危险在降临。 唐斯彧起身,迈开脚步走到床尾前,双臂分开搭在两侧,上半身往前低低压来,如捕猎者看猎物那般紧锁住林鲸的眼睛,嗓音沉了下来:“从昨天到现在,他们有你想象中的关注你吗?呵,他们只会把你当成怪物一样来围观,记住了小明星,你在这里什么也不是。” 唐斯彧的话像一颗巨沉无比的石头,重重的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林鲸的心,窒息感蜂拥而来。 唐斯彧说的没错,这个学校里的人都把她当怪物,当异类,一个杀人凶手怎么能在学校这种神圣的地方出现呢? 表面上他们唯唯诺诺,惧怕的是她吗?不是,他们怕的只是她背后的林言锦。 在襄遥,除去她之前的明星光环,她确实什么都不是。 “你只能依附我活着,”唐斯彧的声线压得很低很低,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住林鲸的下巴,“林鲸,在这里只有本少爷能拯救你,也可以随时让你下地狱。” 过鲸 第9节 下巴被捏得生疼,林鲸不由得抓紧身下的床单,突然的,她打掉唐斯彧的手,蹦起来直接上手推唐斯彧的胸口,她高高站在床上,表情平静地垂睨着唐斯彧,眼底却波涛汹涌:“你中二病吧,你凭什么认为我只能靠你活着?!” “就凭你又蠢又笨。”他说。 “你......”这句话一下就把林鲸点着了,但她不能跟唐斯彧在这里大喊大叫地打架,她你了半天,气急败坏回身捡起床上的一只枕头砸像唐斯彧,“你他妈才又蠢又笨!” 话刚出口,林鲸才发现自己失了态,可骂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唐斯彧没躲,单手接住枕头看着她放肆地笑出声,“这么快就有力气丢东西,看来想收拾你的人没下狠手啊。” “谁敢收拾我?”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我不会求你!” 余光无意中瞥见在床旁边的椅子上,挂着一套染了血的校服,林鲸心头一震,看看自己身上大拉拉的病号服,目光投向面前笑得蔫坏的唐斯彧,她耳根子瞬间涨红:“你给我换的?” “这里就我们两个,还用问吗?”唐斯彧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上下打量她好几眼,“你都看过我了,我看一眼你的怎么了。” “你........流氓!” 一阵羞愤涌上心头,手边没什么能砸的东西,林鲸又捡来另外一只枕头,正欲冲唐斯彧砸过去的时候,方知知推开门跑进来,赶紧抱住她的腿劝架。 “别吵了别吵了,我在外面都能听到你俩的声音,林鲸,是我要回教室去跟老师说明情况,才让斯彧哥先暂时待在这里守着你的,你们别打架好不好?” “谁想跟他打架。”林鲸攥紧拳头,强忍住砸人的冲动。 唐斯彧肩膀抖了下,无所谓一笑,枕头准准地丢到林鲸脚下,手插回裤兜里,转身便走。 “斯彧哥你要去哪里?”方知知叫住他。 “上课。”他说。 等人走了,方知知去把门拉上,回到床边把挂在椅子上的校服装进纸袋里,“刚刚斯彧哥是骗你的。” 林鲸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在懊悔刚才跟唐斯彧呛架没有发挥好,听见这个,她立马抬头:“什么意思?” 方知知弯起樱桃小嘴,笑得甜:“衣服是我给你换的,当时斯彧哥在门外跟校医姐姐聊天,斯彧哥把你抱过来的时候那么着急,校医姐姐在八卦问他是不是女朋友呢。” 林鲸眼皮子一跳,耳朵里又响起唐斯彧的那句校园佳话,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怎么可能。” “斯彧哥没有女朋友,”方知知把纸袋放在椅子上,来林鲸身边坐,“这个学校没人敢当他的女朋友,连昨天那个李言霜都不行。” “为什么?”林鲸有点小仙女也很好奇。 “因为站在斯彧哥身边能逼死个人,”方知知见林鲸居然跟她多说话了,就激动不已地继续聊关于唐斯彧的事情,“小时候斯彧哥的妈妈经常带他来我家里玩,他是长辈眼中的天才,做什么对他来说都特别简单,我拼了两个月还没拼好的乐高被他两小时就搞定了,更不用说魔方围棋珠心算那些,数学竞赛年年拿奖,每次期末考都是全校第一,可想而知那时候的他对我的冲击有多大,我自卑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他家里发生变故,我们再没见过,直到上高中我才又遇到他,他依旧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你别看他整天不听课不学习还喜欢玩游戏,每次考试照旧是年级第一,我花半天时间解出来的数学题,他看一眼就能说出答案,我死活背不下的物理公式,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出来我哪个数字写错了,你现在知道在他身边压力有多大了吧,随时随地怀疑自己是来这个世界凑数的。” 方知知一口气说了一堆,林鲸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但她没对此发表什么个人评价,过半晌,她看着方知知道:“我想请一天的假,能麻烦你去跟班主任说一声么?” “可以呀,”方知知欣然答应,而后分析出一些什么,方知知高高吊起眉峰神神秘秘地挨过来,“林鲸,你不会也跟斯彧哥一样,是学霸吧?” * 中午林潭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襄遥菜,站在院子里冲楼上喊了两声,叫林鲸下来吃饭。 小姑娘早上刚去学校没多久就回来,他当时忙着赶制油纸伞,便没多问,林鲸在楼上一待就这么长时间,他忙完便赶紧进厨房,怕给这姑娘饿坏了。 口味淡的重的都有,荤素搭配保证营养摄入,比林鲸常年在剧组吃的个人营养餐丰富多了。 林鲸给林潭盛了半碗饭,坐下就安安静静地夹菜吃,回家后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直没睡着,心里总萦绕着早上唐斯彧说的那些话。 包括这会儿,她都还在想。 “明天还去学校吗?”林潭喝了口鲜汤问她,“不去的话,明天就跟阿公出去参加个活动,我需要一个秘书在身边记录活动纪要。” 林鲸回过神抬起脸,抿了抿唇道:“一般来说像我这种情况,家长都会问原因,您怎么不问我?” 林潭舒坦地靠向椅背,还不着急拿筷子,“阿公连你妈妈都没怎么管,自然不会干涉你过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阿公总不能倡导强权底下出政治,像隔壁你唐爷爷那样从小管教斯彧,你看看现在,斯彧是越管越野,越骂越没个正形儿,根本不听你唐爷爷的话。” 林鲸了无生气地戳戳碗里的白米饭,“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呢?” 林潭语重心长,“也没关系,阿公相信你在做之前有自己的考量,也有承担后果的本事,实在差点什么,你总归还是我林潭的孙女。” 校服染了血,外套多洗两遍还能洗干净,里边的白衬就没那么容易清洗了,林鲸放进洗衣机里搅了两遍,仍然有淡淡的红色血渍,最后她索性把衣服送去离家最近的一家洗衣店,但得等两天才能来取。 于是时间往后推移到周四早上,林鲸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一中,这个已经开始与她今后的人生产生交织的地方。 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象征。 第10章 小明星专属 将近两天没来学校,似乎一切如常,所有人并没有因为晕血事件有太多的变化,只把之当成一个饭后谈资,笑笑便过去了,更没有跟唐斯彧说的那样,到处传唱什么校园佳话,他们照旧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不痛不痒地对别人的人生高谈阔论。 要像林鲸在娱乐圈的时候,芝麻粒儿大的小事都能激起民愤,除非她去把人人爱戴的校长给打进医院。 这么跟那圈子一比,襄遥一中的正常人还算比较多,他们并没时间关心每天林鲸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从一堆鸡蛋里挑出刺手的骨头来。 但人性终究是冷漠的,十几岁的年纪通常幼稚、小仙女也很好奇、冲动,虚荣的同时又自以为是,看了几本书几场热血电影,便觉得自己掌握了正义的真理,就要变身漫威钢铁侠去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而林鲸理所应当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反派“灭霸”。 今天教室的后门意外地没打开,林鲸只能从前门进教室。 班上的人几乎来齐了,只有靠窗最后一排的“神圣领地”还空着,教室里闹哄哄地像菜市场,没有往常整齐的早读声,所有人全部盯着黑板在闲聊。 “不许再讨论这件事了!都给我早读,不然全部记名字不遵守课堂纪律!” 讲台上,方知知一边大声吼着,一边拿着两块黑板檫使劲擦着黑板,吱吱的摩擦声还是被乱哄哄且兴奋的谈论声淹没。 很显然,方知知这个班长并没有任何威慑力。 “班长,不能因为你追星就不让我们实话实说吧。” “她真杀了警察吗?” “不知道,但网上是这么传的。” “我妈在警局有认识的人,听说不只一个警察死了,还有几个新进警察局的因为她,现在还在接受心理疏导。” “凭借一人之力毁掉好几个家庭,她可真牛逼。” “那可不,人家是女明星,仗着有个律师妈,在娱乐圈呼风唤雨呢。” “照我看啊就应该也把她抓去坐牢,不管杀没杀人,她都是罪魁祸首。” “说得这么容易,下一任b市警察局局长不是你不行。” “哈哈这肯定啊,我本来就是要冲警校的!” ...... 忽然间,前门被推开,灰白色的门板撞在墙壁上,讨论声戛然而止,教室一瞬安静下来。 方知知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扭头一看,林鲸站在门口,她黑板擦到一半停了下,慌里慌张地又接着擦,“这都瞎写的,你不要在意林鲸,我马上就擦完了!” 林鲸看眼黑板上只剩一半的“凶手”俩字,不用作过多的猜想,前边肯定是杀人开头,林鲸没什么情绪波动,一双眼冷淡而空洞,她扫了教室一圈,前一秒还在指点江山的人,下一秒就立起书本写自己的习题册去了。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有些人的气场来源于天生,少部分的则是后天形成。 林鲸属于后者,她虽然讨厌林言锦,但从小林言锦给她的生活环境和社交圈子,让她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本瞧不起任何人,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足够高傲和冷漠。 瘦死的骆驼不仅比马大,还浑身挂满了刺猬皮。 林鲸双手抄在外套的衣兜里,保持原本的脚速走去后排,座位已经清理干净,课桌崭新如故,桌箱里的书本整齐地堆在一起,没有了那天鲜红的颜色,还冒着丝丝茉莉的清香。 不出意外,都是方知知帮她弄的。 上课铃打响,教室里又走进来两个人,贺溪背后的书包依然鼓鼓胀胀,走前边的唐斯彧照旧一身清闲,什么东西都没带。 好像在学校,唐斯彧的刘海永远是放下来的,标志性的断眉被遮掉一半,整个人会多出几分柔和来。 林鲸在心里对比了一番几次遇到他的场景,拉开椅子正想坐下来时,书包领突然被往后拉了一下,她不由得也跟着后退半步。 唐斯彧扣紧她的后脖颈,指尖凉得她一颤,唐斯彧仗着男生与生俱来的力气,控制住她的脑袋不动,手机递去她面前一扫,屏幕锁就解开了。 林鲸:“......” 哎,你大爷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唐斯彧,她就时不时会冒出一两句脏话来,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说。 林鲸咬着牙想转过去瞪点什么,唐斯彧松开手,勾着一抹笑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微微塌着肩膀低头开始玩她的手机。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管了今天跟你急!” 贺溪路过她身边,做出一个心狠手辣的眼神,然后高兴地跑回座位,书包一撂,坐下就歪过来拽住唐斯彧的衣袖不知在央求什么,唐斯彧张了张嘴,他赶紧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笑嘻嘻地跟同桌眼镜男换到里面去坐。 稀罕管。 林鲸懒得去想这两人在干嘛,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便脱掉书包塞进桌箱里,找到数学课本给摊开摆在桌案上,却有点心不在焉。 今早是数学课连堂,张文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跟同道的老师聊得喜笑颜开,方知知迅速把黑板全部擦干净跑回来,张文蓉一进教室笑容瞬间收住,变回数学老师独有的严肃表情就开始上课。 连班主任的课都敢光明正大玩手机,张文蓉下来巡视时也不说一句,看来唐斯彧在张文蓉心里地位非凡,哦不,在这里所有人都把他当祖宗供着。 林鲸侧过脸又瞧瞧唐斯彧,书上的课后习题一道没写。 方知知盯了林鲸一节课,两只手在绕圈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看林鲸的表情一直小心翼翼的,听到林鲸终于发出声音叹了口气,她连忙挨过来问:“怎么了?有什么不爽不快的可以都跟我说,我是树洞......” 一开始到现在,林鲸并没什么不爽和不快,反倒挺无所谓的,她眼神清淡地看着方知知一会儿,从衣兜里摸出来两颗大白兔奶糖来,放到方知知的手里,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没多说别的,但方知知知道她的意思,捧着糖开心了老半天,离下一节课还有五分钟,方知知便邀请她:“要不要一起去洗手间?” 正好林鲸想去,就点头答应了。 在方知知以为自己和林鲸关系开始往良性方向发展的时候,中午放学,她叫林鲸一起去吃饭,却被林鲸拒绝,人直接一下课就走了,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摸着那两颗糖,满脸失落地站在后门口望着林鲸离开的背影。 贺溪看不得方知知每天为林鲸黯然神伤,上来呸了一声就阴阳怪气:“人女明星要保持身材,吃的那能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吗?不一起就不一起,搞得像是我们多想跟她吃饭一样,我还怕和她坐一桌儿被人闲言碎语呢。” “你闭嘴,”方知知一拳头捶在贺溪胸口上,“其实林鲸很好,只是我不好而已,以后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贺溪语气连忙软下来,堵在门口哄人:“不许说丧气话,在我眼里你哪哪哪都好,很好绝好顶好!我这不是在替你抱不平嘛,你在她那儿受了委屈,作为你未来男朋友的我当然很生气,一生气就......” 话音未落,贺溪就被唐斯彧顶着腰一脚给攘出门去,视线落在消失在转角处的林鲸身上,“挡路,她去哪儿?” 方知知落寞地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教师办公楼,小声回答:“好像是去那边找人。” “饭都不吃她去那边干嘛,跟班主任告猪血状去呀,”贺溪拍拍腰上的灰,想到大前天唐斯彧吩咐他们的话,贺溪得意兮兮地笑,“要有用我倒立直播吃屎,这事儿没有斯彧出手,她告到天王老子那里去都没用,否则张文蓉早为她开批、斗大会了,刚转过来就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当斯彧这襄遥少东家是白当的啊,就该多给她几次教训,灭灭她嚣张的气焰!” 听着这些话,方知知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糖,低头去看鞋尖,脸上流露出几分愧疚感来。 唐斯彧拍拍她的头顶,淡声道:“走了,吃午饭。” * 过鲸 第10节 学校的保卫科设在五楼,除了日常的管理出校入校和校内巡查,也负责着整个一中的监控,校内外兼具,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襄遥市,一中算是恶劣事件发生率最少的中学。 中午实行换班制,林鲸坐电梯到五楼保卫科,这会儿监控室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保安在,他身形有些瘦偻,戴着黑色帽子坐在电脑桌前吃盒饭,两鬓略显斑白。 林鲸敲门进去跟他打招呼,人马上放下筷子站起来,笑着打量林鲸几眼,就拉来张椅子叫林鲸坐,“你就是林老的孙女林鲸吧,昨晚林老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如果你来找我帮忙就帮一下,这肯定得帮呀,林老对我有恩,当初要不是林老极力向上面申请推荐,我儿子根本进不了非遗协会大展宏图,我这把年纪了更不会在这里干保安,林老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呐!” 这两天她在琢磨解决办法,不小心被林潭看到她手机里的搜索词条“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在不犯法的情况下进入监控室”,加上出事那天还跟林潭谈了心,她想做什么太明显了,不过林潭没当场戳破,而是乐了半天后叫她有需要就直接去学校的保卫科,会有人给她看的。 今早送她到校门口,林潭还意犹未尽:“哎呀,我家丫头要干坏事了,我这个帮凶心里头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竟然还有点高兴。” 她当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鲸礼貌地回这个老保安一个微笑,直入主题:“周一到周二早课前的监控,麻烦您帮忙调出来我看一下。” 老保安点了点头,热情招呼她坐,再去倒了杯水来,“前天有个男生来过,也是指定要看这段时间的,监控很长看得很费精力,当时又是我值班,撑着这把老骨头陪他看到一半就歇菜了,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人已经走了,但他留下一段剪辑过的监控,我没删,你先看这个有没有用。” 蓝色大海壁纸的电脑屏幕上,老保安打开一个单独的文件夹,里面有一个avi的视频文件,名称写着“小明星专属”。 林鲸堪堪愣住。 第11章 去哄哄我女朋友,哄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林鲸心里头被暖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就不这么觉得了,在这里叫她小明星的就一个人——唐斯彧。 无缘无故的,唐斯彧会好心地花那么多时间来调监控帮她吗?他巴不得看她出丑,永远把她踩在脚底下呢。 说来也奇怪,学生被恶整从某些层面上来讲已经算是校园暴力了,那天的动静那么大,为什么却没有一个老师领导关注这件事,今早张文蓉上课也只字未提,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林鲸隐隐有种可怕的感觉,在这个学校里另藏一套校园社交规则,而这规则的所有者就是唐斯彧。 唐斯彧留下的视频正是她要找的,林鲸很快就看完了,从保卫科出来前,林鲸让老保安拷贝了一份在u盘里。 监控视频只有五分钟,缩减了很多不必要的内容,截取出最强有力的证据,一旦这个视频公之于众,整林鲸的人必当暴露。 可此时,林鲸摸着手里的u盘竟觉得烫手万分,心也沉甸甸。 下午上课铃打响前两分钟,林鲸才拖着略感疲惫的身体慢慢爬上三楼,宽敞明亮的走廊里,她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人群中最惹人眼的身影,脚步随即停住。 班里几个同样坐后排的男生围在唐斯彧身侧,旁边围墙上趴着贺溪,听不太清在聊什么,几人笑笑闹闹意气风发,在同龄人中,唐斯彧成长得过于完美,才高二,身高就比周围人高出一大截来,学习又优秀,很难不受追捧。 而唐斯彧没搭理任何人,和早上一样,斜斜靠着围墙在低头玩手机,两只细瘦修长的手在屏幕上游刃有余地滑来滑去,眉头微皱。 他背对着林鲸,雪白的衬衣里肩胛骨清晰分明。 林鲸站住片刻,继续往后门的方向走。 贺溪就像在林鲸身上装了自动定位一样,总能率先察觉到她的位置,并且第一时间把她推到众人面前来,贺溪直起身,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挑起眉毛看着她说:“哟,女明星驾到了,看样子心情很不好呀,拉着张脸。” 几个男生也纷纷看过来。 唐斯彧指尖顿了顿,抬起头,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林鲸四肢忽然一僵,揣在衣兜里的手缓缓攥成了拳头,唐斯彧的眼神像是能看穿她的所思所想。 拿到视频了吧。 这么蠢,只会逃,要不是本少爷心善仁慈,视频早删干净了。 我说过,你只能依附本少爷在这里生存下去。 否则,下地狱。 来求我啊。 ...... 就是在这一刻,林鲸知道唐斯彧的目的了。 唐斯彧犀利的眼神一度让林鲸紧张心跳而且羞愤讨厌,她迅速竖起刺猬皮上的尖刺来保护自己。 便装作没听见,她微抬着下巴继续往前走,唐斯彧叫住她:“还有糖吗?” “?” 林鲸脚步顿然停下来,困惑地看着唐斯彧。 唐斯彧动动下巴示意她看教室,方知知趴在课桌上无精打采的,头一直保持着歪向林鲸那边的姿势,唐斯彧淡声说:“人因为被你拒绝难过了一中午,拿颗糖再去哄哄她。” 这话就像是:去哄哄我女朋友,哄不好就弄死你。 但现实是在这帮人里头,贺溪才是那位非常明显的“男朋友”,听到唐斯彧的话,他立马上前一步堵在林鲸面前,酿造出一股子校霸的气势来:“快点去,要不是知知喜欢你,老子早不知道掐死你好几次了!” 林鲸用看小弟一样的眼神瞧向贺溪,“你来掐一个试试。” 校霸的威严被当场毫不留情地撕开,贺溪脸上一阵青白,除开唐斯彧,他就是这个班乃至全校的第二个老大,还没谁敢这样跟他呛嘴。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别以为你是女明星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在这里你算个屁,最后还得是斯彧来当家......” “中二病。” 几天前,她就这么骂过他。 听见,唐斯彧看她的眼神更加紧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来。 林鲸迅速别过眼,懒得听贺溪废话,从旁边绕过去,径自走进后门里,背影略显慌乱。 周围几个人乐了一通,开始起哄。 “溪哥,看来你不止怕老婆,还怕老婆的闺蜜呀。” “滚滚滚!” 贺溪面子挂不住,凶神恶煞地要跟着进去放狠话,“你们看我敢不敢削她就完了......” 这时,唐斯彧垂眸瞧着林鲸黑发里露出来的那几缕西柚粉,轻轻咳了声,“口渴了。” 在渴字那一声,贺溪已经先一步掉头回来,“走走走,小卖部你们去不去?我请客。” “溪哥请客肯定去呀。” “反正第一节课是语文,迟到几分钟语文老师不会说什么的。” 几人嘻嘻哈哈哄闹着,簇拥着唐斯彧下楼。 林鲸回头,看着唐斯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一整个下午,窗外秋风萧瑟,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阻隔在另一边,一丁点儿都跑不出来,四周一片昏暗,楼下树木随风摇来摇去沙沙作响,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林鲸心里压着事儿,整整四节课过得浑浑噩噩,基本没怎么听,期间她时不时会关注一下唐斯彧的动向,不是上课玩手机就是睡觉,还被物理老师叫去过办公室一趟,回来后手上多了好几本厚厚的书,这次他破天荒地没玩手机了,竟然在英语课上开始学习,但依然学得很随便,书翻得比脸还快,一沓一沓地翻,也不知道他看完书上的字没,半节课的时间就学了两本。 林鲸无意中听见贺溪调侃他:“老许又叫你救场去了啊,不是我说,那帮高三的都学不过你一个高二的吗?比赛居然一个没过,有人还领了鹅蛋回家,妈的笑死我了,老许的教学质量是有多差啊。” “老许是初中部调过来的,第一次带班有这样的成绩正常。” “那也不能拿零蛋呀,如果让我去,我蒙都能蒙出一个选择题的分数来。” “要不给你留个名额?” “别别别,我就随口一说,为校争光的事还得你这样的天才来做,我等平民就不参与了,静候少东家喜讯!” 贺溪一副天才总是让人望之不及羡慕嫉妒的崇拜语气,林鲸却可惜,老天爷居然让唐斯彧这种人当天才,实在天理难容。 像他这种表里不一内心住着魔鬼的人,才应该去地狱里待着。 放学后,林鲸一个人从学校后门走。 后门不比正门规整繁华,反而荒凉许多,从这里出校的不是住在附近的学生,就是平常在学校里当刺头的,因为距离后门一公里外的地方,是襄遥的老城区,那片儿常年汇集着各种各样不务正业的人群,一般不会有太多学生愿意往那片儿过。 行过两条街道,便能看见马路对面一溜都是小餐馆网吧宾馆什么的店面,一家看上去很老旧的发廊外边站着三四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精神小伙,表情猥琐地冲路过的女学生吹口哨。 隔着一条康庄大道,对面和林鲸身后的场景形成强烈对比,一边充满了颓乱复杂的烟火气,另一边则是上流社会的代名词。 林鲸从斑马线走到对面去,在路边一家盗版奶茶店前停下来,林鲸站在树下片刻,里边便走出来三个女生,和她穿着同样的一中校服,气质却天差地别。 她们的脸统一妆容厚重且假白,嘴唇涂着劣质的口红,瞧着就一股廉价感,夸张的耳环项链戴在身上,妥妥的小太妹模样。 这种在学校一个样,出来就叛逆变成另外一种样子来展现自己独特牛逼不好惹的行为,在老城区很常见。 “那不是林鲸么?她怎么来这里了?”有人发现了林鲸,“好像是找咱们的。” 走中间的女生扭头,眼线快要飞到眉尾上来,她上下扫了林鲸一眼,笑着吸了口奶茶说:“杀人犯也敢来这里,也不怕被这里的人教育一顿,走吧,不理她。” “咯哒”一声,没说话的那个女生因为手里拿了太多东西,刚走两步,手机就不小心掉了下去,砸在硬邦邦的水泥路面上,机身由于弹力朝林鲸这边跳了两圈,女生心疼得要命,赶紧跑过来捡。 她刚捏住手机一角,一只白色的lv休闲鞋便踩在手机屏幕上,她抬起头,林鲸居高临下。 林鲸低抱着双臂,看向眼影涂得最艳丽的女生,语调淡淡地问:“你就是周琳吧?” 第12章 掌中之物 虽然这边不算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地方,马路牙子上停靠的电动车摩托车机车却出奇地规整。 离林鲸不远处,有俩男的抽着烟望着林鲸那边,在讨论林鲸的样貌和身材,比女的还能八卦,句句不离他们的父母亲,污言秽语难听得不行。 “这女的比那三个正,妈的那腰真细,腿白白长长的,不知道掐起来是什么感觉。” “那三个妆化得跟他妈鬼一样,花钱请老子干老子都还得考虑考虑。” “哈哈哈你妈的,没准人家骚呢?” “哪个女的在床上不骚,操得她们爽了,甭管平常外表多清纯高傲,照样骚得一批,跪你胯、下舔着叫爸爸......” 这时,唐斯彧突然从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地上有颗碍眼的石头,他抬脚一踢,石头起飞直直砸在俩人脚边。 俩男的吓得烟气一起呛喉咙里去,没说完话的那个看见是唐斯彧,憋得满脸通红愣是没敢咳出来。 其中一个年纪尚小的不认识唐斯彧,见他穿着一中校服,混混的脾气就上来了。 但是张口还没骂出来,另一人赶忙丢掉烟跳下车,捂住那小年纪的嘴按头跟唐斯彧打招呼:“不好意思少东家,我这小弟刚来不懂事,没见过您帅气的尊容就这样,还请少东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需要我做什么事吗少东家?” “滚。”唐斯彧微微张嘴。 “得嘞!有什么需要您吱一声,立马到!”说完,那人立刻把小弟连拖带拽进扯旁边的夹道里。 “干嘛呢刚哥,你怕一小白脸干嘛,他算屁呀,我一拳就能把他打进墙里,妈的刚呛死我了。” “老子不拉你一把,你今天死在这儿都没人敢收尸,外头那人的来历可不小,古城里边有他妈二十几座宅子都是他家的,身价直接几十亿起步,咱这片儿的人都得尊称他一声少东家,他爷还是前襄遥市市长,咱俩惹得起这种大少爷吗傻逼?” “我操,幸好你拉得及时,他为啥会来咱这种地方?” 过鲸 第11节 “鬼知道呢,我们还是先跑吧。” 说着,俩人面面相觑,跑路前还不忘一起扭头看向夹道外。 贺溪两手拿着刚买的煎饼果子,追在方知知身后走到唐斯彧这边,“慢点儿知知,小心别摔了。” 方知知认识林鲸面前那三个女生,是高一吊车尾班的,平日里在学校就离经叛道看不起人,跟赵欢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一次方知知值日,下楼去丢垃圾的时候,在垃圾收集处旁边的女厕里,方知知碰见她们正在欺负一个矮矮瘦瘦的女生,眼镜踩烂了还给人家丢厕坑里,一边逼着那女生去捡一边拍视频。 当时方知知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把那女生成功解救出来,但依然改变不了什么,施暴者照样肆无忌惮。 “林鲸肯定会被她们欺负的,我得去帮她。” 双拳始终难敌四手,方知知满脸担忧,一心要往林鲸的方向去,唐斯彧侧眼冷淡地瞥了下她,她双脚像灌了铅,不敢再迈出去一步。 见状,贺溪连忙用身体把方知知挡回来,“你瞎掺合什么,她就该多受点教训,最好啊打一顿,把她打服了才会知道这一中到底谁说了算。”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林鲸受欺负,”方知知带着哭腔推开贺溪,眼眶红红地看着唐斯彧央求道,“斯彧哥,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帮帮林鲸好不好?就这一次,林鲸是天上的月亮,她不能在这种地方被人欺负的,如果事情传出去,你要她怎么继续在襄遥待啊……” 那天在校医务室门口,唐斯彧不让她跟张文蓉实话实说,而是换了一个说辞,以同学之间玩闹没个边际才出了这样的事去搪塞,张文蓉非常看重学生们友爱和睦,便没多问。 方知知向来很听唐斯彧的话,不只是因为她跟唐斯彧的母亲互相认识而且是闺蜜,还有唐斯彧平时很关照她对她很好,所以不管唐斯彧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 她以为只要林鲸主动来找唐斯彧帮忙,这件事就能顺利结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知知越想越内疚,眼泪哗啦啦顺着脸颊往下掉,把贺溪看得心如刀割痛苦不已,虽然他真的很想看林鲸吃瘪被揍,但现在还是方知知最重要。 “斯彧,要不我们......” “别哭了,”唐斯彧语气严肃地打断,嘴角却轻轻挑了挑,他冷嘲道,“我可没教她来这里找人,是死是活管我什么事。” 唐斯彧是那种一旦对某件事起了兴致,就会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达成的人。 方知知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又被唐斯彧冷,在这种形势下,就连平日里跟他插科打诨的贺溪都没敢说什么,她眼泪瞬间定格在眼眶里,紧紧抿着唇不敢再出声,只能心惊胆战地盯着林鲸那边的情况。 * “对,没错就是我。” 周琳又吸了口奶茶,嘴里嚼着珍珠,表情悠悠哉哉地瞥一眼林鲸脚上的那双奢侈品,“有事吗女大明星?” 林鲸面无表情,脚尖一下一下地踩着手机,“在我桌子里放猪血,今早又在黑板上写那些话,都是你,或者你们干的么?” 林鲸脚边的女生一抖,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全掉下来,滚落一地,手机不敢拿,东西也不敢去捡。 林鲸弯弯腰,瞧着女生浅笑了声,“我只是随便问问,不需要这么心虚。” 女生赶忙低头去一边,不敢看林鲸的眼睛。 突然“嗙”地一记响,周琳手上的奶茶飞了过来,砸烂在林鲸脚边,她态度变得极为嚣张,走到林鲸面前,她往地上淬了一口口水,“是又怎么样,杀,人,犯!” 承认得倒是干脆,害得林鲸都省了把监控视频拿出来这一步。 林鲸垂眸,白鞋上沾满了奶茶,有几滴顺着鞋口掉进去,湿湿黏黏的。 另一个跟班也走上来,同周琳交换眼神,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哎呀,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她们女明星最要脸了,小心她回头发律师函告咱人身攻击。”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琳琳,面前站着个杀人犯,我好怕怕哦。” “有点印象了,”林鲸在这个时候开口,脚尖在手机上捻了两下,踢去瘫在地上的那女生手边,她往前走了半步,停在盲人道的范围前,周身的气场慢慢冷起来,“你们是在学校便利店门口的那几个。” 在学校外面,周琳可不怕她,只要喊一声,周围的混混们都会来帮自己。 周琳笑了笑,闲散地转转眼睛装单纯,“那么凶看着人家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小小教你做一下人,杀人犯就要杀了我吗?那些血还是我大清早去菜市场花五块钱买来的,特别新鲜,你觉得像不像人血呀?” 跟班哈哈大笑,趾高气昂地附和:“因为你死了一个活生生的警察,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来学校接受教育,我笑了,像你这种厚颜无耻的杀人犯就应该去监狱里待一辈子!” “那你们呢?”林鲸眼神阴沉沉的,“像你们这种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是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臭水沟里呀?” 林鲸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和清冷,她是天生长在童话乐园里的黑天鹅,过程随残忍,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旁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她也没办法将其掩盖掉。 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她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周琳猛地被林鲸眼底的高高在上刺激到,她身上这些低劣廉价的化妆品首饰在此刻成为了羞耻与愤怒,林鲸看她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那样,她的自尊心被林鲸死死踩在了脚底下,一点点碾碎。 天上黑云一片接着一片,沉沉挤压着四周,让人透不过气来,不知哪里吹来的狂风,路边的绿化树疯狂在空中摇晃着。 要下雨了。 “操、你、妈、的,你再说一遍!”周琳一双眼冒出火,大步跨上前扬手就冲林鲸脸上扇。 林鲸一把抓住周琳挥过来的手,跟班见势不对,捏着拳头扑上来也欲打人,仅两三秒的时间里,林鲸用力把周琳拽过去,直接跟跟班相撞,再抬起脚,把两人一起踢摔去地上。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越过盲人道半分。 这条道仿佛就是她和这帮人的距离,也是她与面前这个世界的分水岭,即使在此时此刻,她都不愿意多往前走一步。 林鲸双手重新抄回衣兜里,指尖有些收紧,神情却是冷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我,记住了,这一脚仅仅是个开始,以后如果再想来招惹我,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祈祷尽量不要被我找到。” 话音落地,林鲸转身走向斑马线。 “林鲸!”周琳狼狈地爬起来,笑得非常志得意满,“你看这后面是什么,你完了!” 林鲸脚步一顿,缓缓侧过身。 路边的一排商铺前站满了人,举着手机在拍林鲸,每个人脸上充满了看热闹的玩味。 “不许拍,都不准再拍了,不要拍了!” 方知知扯着大嗓门一路跑过来,又蹦又跳地想要用身体挡住那些人的镜头,但挡住这个的那个的又会接着拍,直到有人看见唐斯彧,嘀嘀咕咕提醒了一句,所有人才连忙又钻回铺子里观望。 林鲸也看到了唐斯彧,他高高挺挺地站在离她不远的树下,一身清风,那双笑眼深不见底。 瞧,这就是本少爷的影响力。 无论你怎么抗拒不喜欢,本少爷仍然只会站在高处俯视着你。 真蠢。 林鲸刚才的强势被一种难以名状的羞愤与烦躁覆盖,又是这种高压感,又是又是!她再在这里待下去肯定要被逼疯! 林鲸心里乱成一锅粥,扭头就往马路对面跑。 唐斯彧飞速追上来。 马路中间,人行道的绿灯开始倒数三十秒,不时有过路车辆慢慢驶来停在实线前等候,昏暗的天空逐渐落下来密密麻麻的小雨,打湿了沥青路面。 “跑什么,我让你跑了?” 唐斯彧抓住林鲸的胳膊给拽回来,林鲸挣扎着想逃脱他的掌控,对他又拉又掐的,却丝毫不起作用,唐斯彧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把她脖子掐断。 “你有病,你脑子里绝对有那个大病!” 林鲸胡乱骂道,唐斯彧好笑一声,大掌覆上她修长的脖颈,同时林鲸的两只手被他死死掰在腰后,林鲸太气了太愤怒了,又是在大马路上,被那么多人围观着,她咬着腮帮子冷冷地盯住唐斯彧这张欠揍的脸,真想呸他一口新鲜人血。 刚冒出这个想法,林鲸双脚忽然悬空,整个人被唐斯彧抱起来,给扛在肩上往回走。 林鲸:“......” 唐斯彧用手腕压住她的裙摆,“再乱动,就等红灯把你丢下来被车碾死。” 大爷的,我去你大爷的! “你敢丢,我就不告诉你关于唐爷爷的消息!”林鲸硬气地威胁道。 她今天没扎头发,整个上半身吊在唐斯彧背后,她头发又多,乱糟糟倒立下来简直像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 唐斯彧被她逗乐,“刚刚不是挺能横的吗?这会儿怎么用我爷爷来威胁我了?” 果然,他一直都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留下那个视频是为了逼她去求他,让她知道只有他唐斯彧能摆平所有事情,而且不用他动手,周琳那几个绝对没什么好下场,如果她不求,他就来看她笑话,然后继续用各种方式全方位压制她,在精神上折磨她。 动物世界遵循的狩猎法则第一步,先让猎物对自己有敬畏之意,再欲擒故纵使猎物产生随时能逃的想法和希望,如此反反复复的来,猎物终有一天会彻底疯狂,从而完全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少年时期的唐斯彧对她极具耐心,又自以为是惯了,极端地用了驯服这种方式。 可当时的林鲸心气儿也高,死都不会向他低头。 唐斯彧走的人行道另外一头,但大体方向还是老城区里边,只是不知道唐斯彧要从哪个小巷小道里进去。 “要你管,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林鲸逃不掉,索性放弃抵抗,软绵绵趴在唐斯彧肩上,琢磨着怎么用言语刺激他,“自己亲爷爷都不敢去探望,唐斯彧,不会是你把你爷爷气进医院的吧?” 唐斯彧神色愣了一秒钟,踩上马路牙子淡淡道:“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嘴巴缝起来。” “你缝啊,你敢缝我在死之前一定先咬死你......” 林鲸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那条有点眼熟的盲人指示道,耳朵还有路边那些小店混杂在一起的闹声。 唐斯彧扛着她直接从这条分水岭上面踩了过去。 此时此刻,林鲸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和唐斯彧吵上三天三夜才算完。 第13章 天上的月亮最后不还得掉……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老城区的热闹和嘈杂,巷口岔道弯弯绕绕,像蜘蛛网一样盘踞在这片老旧楼房之间,不是当地人或者常年待在这里的,基本会迷路。 林鲸不知道唐斯彧是前者还是后者,反正此时此刻,唐斯彧一点都不像个正常人,扛着她一路走进来,竟然还能跟路边看热闹的老人家聊两句。 仿佛她就像是他的战利品,在这场追逐中他站在胜利的顶端,出于雄性天生的征服欲与胜负心,他要带着她到处炫耀。 草原上称霸的狼王便是如此,那他把她当成什么呢,一只瘦弱的小白兔?断翅的飞鸟?还是被他踩在脚底下濒死的俘虏? 雨越下越大了。 林鲸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身上衣服也全部湿透,更加像个女水鬼了,但她现在的心情比变成女水鬼还愤慨。 她才不是唐斯彧的战利品,更不是什么小白兔飞鸟俘虏,她是林鲸,她是那个从小就生活在聚光灯地下,受尽万众瞩目的演员林鲸。 即使现在她从神坛上跌落下来,遭受着所有人的歧视和愤恨,她也从没有低人一等落人一头。 她迟早会杀回去的。 就算她甘愿后半生在襄遥生活,林言锦都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那些人,更不会放过她。 “唐斯彧,我再重复一次,放我下来。” 良久的沉默,林鲸攥紧拳头出声。 唐斯彧步伐稳健而疾快,肩膀承受力也出奇地强,扛着林鲸走那么远,居然一口气都不带喘的,他语气轻佻:“别急,带你去一个地方。” 过鲸 第12节 “什么地方!”林鲸突然警惕起来,手掌撑着唐斯彧硬实的背部将上半身立起来一些,她捞开面前湿漉漉的头发,被眼前景象震惊到。 视线所及之处,周围已没多少店面还开着,户户家门紧闭,只有楼上传来孩子的哭闹声,争吵声,甚至还能听见打女人的声音...... 住宅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半空中拉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有的楼壁上贴着一道长长的裂纹,各种小广告漫天飞舞,加上下雨,整栋老楼看上去又破又烂,假使这时候过来一阵狂风,肯定会被吹倒。 林鲸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她手指下意识收紧,拍了两下唐斯彧的背,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和紧张,她喊了声唐斯彧:“我不去,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家。” 唐斯彧浑然不听,“都带进来了,去看看。” 听见,林鲸瞬间敏感到了极点,这话在她听来就是都带进来了不做点什么事情不就浪费了,越想心越慌,她捏着拳头就往唐斯彧背上瞎捶了一通,嘴里大声嚷着:“放我下来你个混蛋王八蛋臭流氓!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把你杀了然后自杀!” 林鲸发了狠,在他后脖颈上用力咬了一口,浸出了血,皮都咬破了。 “操!”唐斯彧低骂一句,豪不温柔地把她丢在地上,“你属狗的吧,逮着人就咬。” “那我怎么不咬别人,偏偏就逮着你这个混蛋咬呢!”林鲸冷冷地瞪住他的眼睛,忍着屁股开花的疼,迅速爬起来往回跑。 她属狗,他就是混蛋。 唐斯彧站在原地,抹了一把后脖颈,牙齿真硬,都咬出坑坑洼洼来了,他让林鲸多跑几步,然后轻而易举就追上去,抓住林鲸的手腕又给拉回来,朝巷子前面跑。 林鲸挣脱他,他就在后面走两步跑三步,把林鲸看得死死的,跑多远都能给抓回来,林鲸索性放弃逃走,一会儿跑左边一会儿朝右边去,就吊着他玩,让他抓狂。 下雨天巷子深处鲜有人迹,耳朵边只剩下漫天的雨声和他们的一浅一重的脚步声,细腻地交融着传上天际。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大颗大颗的雨点打在脸上,两个人身上都在滴着水。 林鲸累得双腿酸胀,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她想停下来缓缓,唐斯彧一把拽过她到面前来,两手架住她的咯吱窝给抱起来,身体转半圈,再把她放下去。 林鲸突觉脚下一软,整个人立马矮了半截,白色的休闲鞋陷进泥泞里,那些污浊全部顺着鞋口流进去,雪白的脚脖子沾满了乌黑的泥巴。 这里是一个还未建造完工就废弃多年的烂尾人工湖,由于缺乏管理,没人给湖放水换水,本来绿汪汪一片,如今湖水干涸,什么东西都烂在湖底的泥里了,连着岸长满了野草,艳阳天的时候这边臭气熏天,没一个人愿意路过。 “咚!”唐斯彧还自己配音。 “......唐斯彧!”林鲸捏紧拳头,怒气腾腾地盯着唐斯彧。 唐斯彧站在岸边,两手揣在湿漉漉的裤兜里,硬朗的骨节被印得分明,他斜起嘴角得逞似的一笑,“天上的月亮最后不还得掉在本少爷眼前的泥坑里。” 林鲸一动不动地问他:“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唐斯彧点头,“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好地方。” 你也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带我来,带来就算了,还把我扔里边! 压抑了许久的满腔怒火在这一刻喷涌而出,管他什么从小的教养什么脸面,女明星也好傅家的大小姐也好,她都不想再忍了。 林鲸扑上去要打人,却不想唐斯彧被她轻轻一推,拉着她就往后摔在了草地上,她堪堪懵住两秒钟,马上料到唐斯彧在拿她当笑茬,她气急了气死了,管地上有没有玻璃碴子,她跪着就对唐斯彧又捶又骂的。 “王八蛋!你有病,你肯定有病!我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这样对我,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有什么资格管着我掌控我的全部!学校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盯着我逼我啊你个神经病.......” 雨中,唐斯彧两腿撑开大剌剌坐在地上,任林鲸打骂,在林鲸气急败坏要朝他脸上薅的时候,他便抓住林鲸的胳膊拉近,黑沉的双眼将林鲸的狼狈模样打量了个遍,而后缓缓吐出三个字:“伪,善,者。” 林鲸一愣。 “你心里其实很想像现在对我这样去对待别人吧,贺溪,赵欢,包括刚才的周琳,所有看不惯你的人,你都想一一将他们给你的全都奉还回去,”唐斯彧低沉的嗓音黏着雨声一一道来,“但你却在忍着,表面看似冷如冰霜拒人千里,实则从一开始就在忍,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克制原本的自己,可是我想看见的东西就一定要看见,亲手撕掉你伪善的面具,看着你肆无忌惮地发狂,这会让本少爷觉得很爽。” 林鲸挣扎两下,恨自己穿着裙子不能踹他:“你胡说,胡说!” 唐斯彧勾唇一笑,将林鲸的胳膊拧到身后去,又抵近几分看着她的脸,目光讽刺:“呵,胡说,要不要我拿块镜子,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林鲸咬着唇没接话,就瞪他,使劲瞪,用尽所有不快的情绪在瞪,那双不加妆感修饰也十分漂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幼稚地在反驳唐斯彧。 就不看,眼睛戳瞎掉都不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以为这种沉默能让自己占到上风,但她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从小她便是靠这张脸活跃在大众视线里的人,因为异域的绝美感受过无数喜爱与追捧,人们衷情于她近乎完美的五官,在一帧帧清晰的电影画面里为她欢呼为她痴狂。 尽管是现如今,她被扔到了黑臭的泥潭里,浑身沾满污渍,也依然跟天上明月那般皎洁,神圣。 对峙良久,唐斯彧甩开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瞥着她:“爱看不看,走了。” 这一次,她赢了。 不过这里......可不是多待的好地方。 林鲸赶紧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上去。 * 出了老城区,林鲸还以为外边能打到车,但雨下得实在有点久,她又湿哒哒的,有车来也不愿意载她,更不用说还没有车。 琢磨着该怎么联系林潭来接的时候,一辆红色小轿带着飞溅的雨水从远处驶来,稳稳停在她面前,唐斯彧拉开后座车门,摁住她后脑勺给塞进车里,然后自己坐进来。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掺着浓浓的香奈儿蔚蓝的气味。 开车的男人顶着一头酒红寸,长相有种属于成年人的狠劲,扭头过来跟林鲸打招呼:“嗨,以前从没见过你,我自我介绍一下,名字梁烈琛,是斯彧的好搭档。” 说着,梁烈琛饶有意味地看唐斯彧一眼。 “隔壁邻居,少乱看。”唐斯彧淡淡说了句,把上半身的衣服全脱了,给丢在林鲸因为冷而愈发雪白的大腿上,他从后座包顶的一只黑袋里抓出两张毛巾,其中一张盖在林鲸头上。 林鲸:“......” “对女孩子绅士点儿,斯彧,”梁烈琛笑了笑,身体往前探出来一些,他仔细扫了林鲸一眼,“特别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她就是你们刚转来的那个?” 毛巾没完全挡住林鲸的脸,林鲸抬头就看到梁烈琛脖子右边的纹身,是从衣服领口里爬出来的一个蛇头,隐约能看得出纹身底下有一道约莫两寸的伤疤。 唐斯彧平常就跟这种人在一起吗? 正瞅着,头顶被人大力地揉了下,毛巾完全将她遮了个彻底。 唐斯彧甩甩手,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就把毛巾披在肩上,胳膊撑着膝盖冷悠悠看向梁烈琛,“开你的车。” 梁烈琛一笑,瞧了眼林鲸就收回来,“去哪里?” 唐斯彧想了下,说:“先送她回家。” 第14章 两个校园人气王 被大雨笼罩的古城烟雨朦胧,有种江南小镇的悠然和从容,街上偶尔有人打着伞快速走过,雨水哗啦啦流进下水道里,地面仍旧有两厘米厚的积水。 林鲸一路踩着雨水从古城后门进来,根据唐斯彧的指路,后门离林宅不远,她半信半疑地走过两条街,看见林宅时她的心才完全放下来。 要是唐斯彧故意整她,她得在古城里绕大半天不可。 林潭正坐在一楼客厅里做伞,木头、竹条、桃花纸一地都是,看上去乱糟糟一片,但林潭总能从一堆东西里很快找到需要的。 “阿公!”林鲸跑进客厅,步伐雀跃。 林潭沉迷油纸伞,听到喊声才抬起头来,摘掉老花镜看林鲸,“回来了丫头,怎么都湿透了,阿公以为你会打车回来就没打电话问问你,赶紧去换干衣服,别着凉了!” “没事,”林鲸站在门口把衣服的水拧掉一些,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她踮起脚从一堆竹条里踩过来,在林潭身边蹲下,“阿公,您每天都要做那么多伞吗?” 林潭放下手里的活计,若有所思地瞧着眼前异常兴奋的孙女,“也没有,这两天单子多,就需要多费点时间赶工,做完单子就清闲了,你怎么有心情关心阿公的工作了?” 林鲸摇摇头,脸侧还流着丝丝雨水,她的手小仙女也很好奇地去戳戳伞骨架子否认道:“我就......随口问问。” “真的只是随口问问?怕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哦,”林潭拍拍林鲸湿漉漉的头顶,故意停顿一下,再语气和蔼地询问,“事情都解决成你想要的结果了?” 林鲸矜持半会儿,立马冲林潭浅浅一笑,模样骄傲地拽着林潭的衣袖,像个拿了全班唯一一朵小红花的孩子:“嗯!阿公,我赢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种胜利能让林鲸这么骄傲地跟别人炫耀。 尽管她在她的世界里发光发热,一往无前,可那些胜利皆索然无味平平无奇,不会再有当年她第一次压了唐斯彧一头的那种爽感。 这让她记了好久好久,也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当时的她年少,只以为是自己的好胜心比较强,没有多想其他,她仅是单纯地高兴,以后在唐斯彧面前,她心里压力不会那么大了。 毕竟她赢了他。 “能按着你心意解决掉就好,我林潭的孙女就该这么硬气,”林潭宠溺地笑起来,催她上楼,“快去收拾,晚上阿公带你出去吃火锅,咱爷孙俩庆祝下。” 林鲸点头嗯了声,仰着脖子眨巴眨巴眼:“可是您的单子怎么办呢?” 林潭把还没糊纸的伞架子丢去一旁,“回来再弄,实在来不及就拖几天,阿公的能力他们不是不知道,如果没按约定时间交货,那一定是阿公病了抽不出精力来做。” “我之前学过一点国画,可以帮您在伞上描图案。”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林潭舒坦地靠着椅背,半晌过去,林潭看着她轻声问道,“丫头,你真的高兴吗?” 林鲸想了想,笃定地点下头:“嗯,高兴!” * 雨一直下到天黑才有逐渐消减的趋势,街边路灯亮起,商铺高楼五光十色,都掩盖不住这座被乌云风雨洗刷了几个小时的城市呈现出来的阴郁。 二环线内的一栋双层老式商业别墅里,一家名为十方里的酒吧还未挂上营业的牌子,里边灯光闪烁,今晚表演的乐队在试场。 一楼地方宽敞,同时能容纳近三十桌的客人,并且有个小型吧台和后勤厨房,二楼倒清净许多,除了用做存酒仓库,还是酒吧老板经常待的地方。 等唐斯彧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梁烈琛靠在台球桌旁,丢给他一支烟和打火机,问他:“晚上呆这儿还是回去?” 两人相处方式看似像同龄朋友,没那么多客套话,但梁烈琛要比唐斯彧大了将近十岁。 在梁烈琛还是唐斯彧这个年纪的时候,梁烈琛因为故意伤人罪进去关了几年,出狱后被家里人安排到亲戚公司工作,干了一段时间,由于受不了循规蹈矩的职场氛围,他觉得很没意思,当时又跟家里闹翻,他就离家出走了。 这些年梁烈琛四处都走了一圈,凭本事干了不少事,也积累下不少人脉,后来家中母亲病重父亲也去世了,他才回到襄遥老家,一边赡养老人一边做些能赚钱的事情,机缘巧合下跟唐斯彧相识,今年两人就合伙开了十方里这家酒吧。 ‘ 出资三七开,梁烈琛要养家便占大头,年底分红多分些,唐斯彧倒没那么看重钱,做什么都挺随便,心情好就来吧里玩一玩。 “回家没劲儿,”唐斯彧把刘海梳了上去,露出硬朗凌厉的眉眼,他咬烟在嘴边,点上吸了两口,淡白烟雾丝丝缕缕四处飘散,顶上灯光又亮,衬得他五官愈发清隽分明,“今晚警察要来查吗?” 梁烈琛也给自己点了支烟抽着,“查不查,你在楼上待着都没事,到时候说你是来兼职驻唱的就成,如果下午你真把那姑娘来,那就不太好解释了。” 唐斯彧半抬起眸子,一手夹烟,一手捡起桌上的台球杆,上半身俯下去贴近球桌,杆头对准一颗黑色的球打过去,“她来这儿,还不等警察到,她能把这里先掀翻一遍。” 说着,唐斯彧又想起林鲸瞪他的那种眼神,满满的全是傲慢,仿佛全天下就她高人一等,就她最能,谁碰她一下,谁就是以下犯上得被千刀万剐,其实非常幼稚。 这小明星真蠢得可以。 梁烈琛无意间发现唐斯彧脸上有一抹一闪而过的嘲色,便老沉一笑道:“说真的斯彧,以前我没见你对哪个女同学这么感兴趣过,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用各种方法去故意欺负某位女同学,一定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我的初恋就是这么来的,像你们这般年纪的男生,心思其实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过你注意别太过分了,女孩子是一种会把事情想得非常复杂的生物,别到时候真把人家惹毛了,扭头就跟你桥归桥路归路。” 唐斯彧斜眼瞥着梁烈琛,眼神冷冷清清透露着不耐烦,“差不多得了,叨叨个没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行行行,我闭嘴,”梁烈琛自动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一口气把烟抽到只剩半支,随手碾进桌角的烟灰缸里,“对了,下周就是咱酒吧周年庆,你多少抽个时间来排练一下,我这边也好顺顺流程。” 唐斯彧叼着烟专注打球,“就这两天有时间。” * 过鲸 第13节 周五清早,林鲸按时去学校。 就在昨晚,下午在老城区发生的事被人制成视频发到各个班级的群里,标题取得五花八门,什么震惊大明星林鲸校园暴力高一学生,小太妹林鲸不配当偶像,林鲸仗势欺人无惧校方管理等等...... 现在林鲸有暴力倾向这事儿全校学生都知道了,在学校里看见她,大家自动离得远一点,私底下却仍然议论纷纷,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隔壁几个学校也全听说了,甚至还有人扬言要来收拾林鲸,为这个社会惩恶扬善。 但是网上没有任何关于昨天的消息,林鲸猜都能猜到周琳她们只敢在自己的圈子里散播这件事,一旦把这个放到更大的台面上去,消息就会传到林言锦的耳朵里,她们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林鲸并没过多在意这件事,不管是娱乐圈还是现在这个生活环境,多爆炸的消息也就热那么几天,几天过后所有人便会发觉毫无趣味,就没多少人会再旧事重提了,他们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新鲜。 林鲸没转来之前,他们的关注点是校草少东家唐斯彧,每天讨论最多的也是唐斯彧,可今早唐斯彧没来上课,靠窗的座位空空荡荡,这下全部的话题都转移到林鲸头上。 两个校园人气王,单拎一个出来,能说的不要太多。 一整个早上,方知知气得要死,一下课就在另外一个班级群里发公告,让班里学生不许再讨论视频的事,可方知知的话没有一个人听,林鲸没加群,他们说得肆无忌惮,更不用想其他的学生群会是什么情况。 虽然贺溪讨厌林鲸的做派,但他心疼方知知,在各大校园群里帮着方知知骂人,没想到这帮只敢匿名的孙子轮番着来跟他对喷了两节课,气势上他胜人一筹,但看着聊天内容,方知知被气哭了好几次,趴在桌上谁也不理。 贺溪手忙脚乱,哄了半天没哄好,最后他偷鸡摸狗,在林鲸挂在椅子上的外套里偷来一颗大白兔奶糖,美其名曰是林鲸不好意思当面送,叫他帮个忙,方知知捏着糖才马上擦掉眼泪,恢复如常。 下午唐斯彧仍旧没出现。 不知怎地,林鲸变得有点心不在焉,总会时不时看向唐斯彧的位置。 如果唐斯彧来上课,那昨天她和唐斯彧又吵又打的“战斗”,确实是她赢了,并且唐斯彧也默认,如今唐斯彧人影也不见半分,是不是根本没把昨天当回事,把她当空气呢。 林鲸越想心里越没底,还有点烦躁,昨晚的喜悦一扫而光,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闷得她胸口沉甸甸的。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前排有女生一边收书一边在讨论周末去哪儿玩。 “当然是去十方里,星期天十方里开放白天场搞活动为周年庆预热,我看了活动流程,咱班校草会在那儿表演节目。” “真的吗!可是好烦啊,未成年不能进酒吧,只能在外边看,人多还挤不到好位置。” “白天场的舞台在室外,十方里有那么大一个停车场,咱俩肯定能挤到前面去!” “那说好了,星期天我们去看看,不许放鸽子!” “绝对不放,你起早一点,我们打扮好看点再过去,那种地方美女特多,我们可不能被比下去。” “我直接八点钟就起来化妆!” ...... 林鲸听得出神,书桌上的书本纸笔一样没动,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方知知在旁边喊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方知知甜甜地笑着:“她们说的十方里是斯彧哥跟琛哥开的酒吧,平常斯彧哥会在那边唱唱歌玩玩什么的,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带你一起,斯彧哥给我们留了位置,不用跟人挤。” 另外一个们字,是站在后门口一脸不屑又非常担心林鲸会突然说点关于大白兔奶糖的贼人贺溪。 林鲸状况外,书笔不想收拾了,手从桌上放下来欲伸进桌箱里把书包拿出来,贺溪突然大叫“啊打”一声,把她吓得手停在衣兜上面一动不动。 哎你大爷中二病四舅姥姥的...... 贺溪脑门冷汗直冒,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鲸的手,“咱仨一起去,有你这位女明星在场宣传,那效果不知道得多好,对吧知知,何况斯彧中午那会儿还让我告诉你一声,他约约约你呢。” 被大白兔奶糖统共哄了两次的方知知一听,亲昵地挨过去抱住林鲸的胳膊,“一起去看看吧林鲸,很好玩的,有超多特好吃的东西,你肯定会喜欢。” 这次林鲸没推开方知知,随便方知知怎么抱,她把书包从桌箱里拿出来,轻点一下头:“嗯。” 第15章 憋本少爷一下午了吧(修…… 林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爽快答应方知知去十方里,反正这两天她的心情又闷又抱有一点点对未知的期待,矛盾到她不知该用何种方式调节。 是在期待唐斯彧见到她会是什么场面吗? 还是想亲眼看看唐斯彧对她这个胜利者的反应? 或许都占了大半。 不谈她刻意为之冷漠的外表,从内里来说,她向来都是表达欲强烈情感表现也尖锐的性格,不管在以前面对林言锦的时候还是如今遇到的唐斯彧,她从没有好好收敛过自己的情绪。 想生气就生气,想发火就发火,想据理力争就据理力争,但对外,她不被允许这样。 因此就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其实跟唐斯彧是有些许相似的,都具有或大或小的攻击性。 唐斯彧恣睢肆意,像西北狂风那般颜色鲜明的野蛮生长着,而她的人生拘束太多,克制太多。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鲸用平板登录微信,同意了方知知的好友申请,和方知知约好两点钟在林宅门口集合,贺溪家就在三条古街外的商业片区,离得不远,待会儿方知知会跟贺溪一块儿过来。 刚把平板丢在梳妆台上,又有消息弹出来。 她注册微信后只加了林潭和方知知,怎么会有第三个人? 林鲸拉开椅子坐下,看着这个昵称叫“唐。”的聊天框,她第一眼就猜到会是谁。 点进去,消息接连来了三条,有乐谱,歌词文档,还有从别的软件分享过来的一首歌《反方向的钟》,最后用一句话结尾。 【宅子每月租金收取八十万,其他住宅管理费用十万,修游泳池六万,手术费加术后疗养四万,换新车八十万,余额负二十万。】 林鲸:“......” 这人拿她当备忘录呢! 抢了她的手机这么久不归还,现在还这样,根本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林鲸气鼓鼓地磨着牙,但没准备理会唐斯彧,她把平板关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天,决定化个妆。 此时此刻,她无比强烈地觉得答应去十方里这件事是她来襄遥以来,做得最最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仔仔细细捣鼓一番后,林鲸又鬼使神差把衣橱全翻了个遍,她带来襄遥的衣服不多,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感觉合适的吊带连衣裙,是之前林言锦一个做私服的设计师好友送给她的,还没穿出门过。 裙子整体以奶杏色为主,上身是抹胸,下摆不规则有蕾丝元素外加飘带,非常有设计感,林鲸拥有一副得天独厚的骨架,裙子穿在身上竟还有点点宽松,但已足够体现出这条裙子的美感。 再配上双高跟凉鞋,肯定更好看。 一直到下楼,林鲸都满腔抱负,精气神满满。 门口,方知知和贺溪准点出现。 林鲸想跟林潭说一声,但林潭睡午觉去了,她留下张纸条在客厅,就走出去找方知知他们。 下午的温度不高,属于舒适的那种,阳光不是很热烈,秋风吹来便觉阵阵凉爽。 贺溪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鲸的裙摆,眉心一跳一跳的,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马上摆出一副鄙夷无语的神情道:“这女明星确实是女明星哈,抛开她那烂人品不说,其他方面其实也还稍微看得过去一丢丢。” “什么叫看得过去,林鲸就是我心中的内娱颜值天花板!” 方知知嘟起嘴冷哼了声,头发都别在耳朵后,露出整张平常藏在公主切发型下的圆脸,圆润而可爱,只是刘海依旧厚重,风都吹不开。 “你粉丝滤镜太重,就她,算了吧。”贺溪啧啧道。 方知知又哼哼一声,用力拐贺溪一胳膊,立马换了副笑容扑上前挽住林鲸说:“走吧,贺溪约的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林鲸,你今天真好看,斯彧哥一定很喜欢看!” 听见最后那句,林鲸无意识间捏紧手里的小包,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话茬就被贺溪抢去:“斯彧才不喜欢她这款的,脾气臭得要死就算了,还没眼力见。” 三个人并排朝后门的方向走。 方知知翻白眼,“你又不是斯彧哥,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 “那当然是辣妹啊,像我们这种血气方刚的男人就爱辣妹,能歌善舞会逗人开心多爽,”贺溪斜眼瞄瞄林鲸,冷嗤一声道,“你看她除了一身奢侈品,还有什么优点能拿得出来。” “你也能看出来我身上的奢侈品呀。”林鲸突然出声,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贺溪。 有些人就欠怼。 贺溪愣住半秒,语气里满是不屑:“靠,女明星,你以为就你家有钱啊,方知知富二代,家里搞房地产的,我,古城里最大生意最火爆的火锅店就是我爸开的,老子也用过奢侈品好吧,瞧不起谁呢!” 林鲸轻轻一笑,没说话。 “哎我发现你挺刺儿呀,真就他妈没一句我爱听的,”贺溪被她轻蔑的笑弄得非常不舒服,气势汹汹捞起衣袖放狠话,“要不是知知拦着,我早揍死你千百遍了,他妈的我能忍你?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拳头有多硬,知知你别拦我,哎呀别拦......” 方知知诚实地侧开身:“我没拦呀。” 林鲸神态淡然,挑了挑眉挑衅他,有本事你揍啊。 贺溪:“......” * 活动三点准时开始,林鲸跟方知知和贺溪到十方里的时候,现场几乎坐满了人,就连停车场外围也成群结队地站着男男女女,穿着安保服的工作人员在维持交通秩序。 贺溪带着她俩刷脸一路畅通无阻从员工通道进入内场,梁烈琛正在舞台旁边听人汇报设备情况,瞧见三人,梁烈琛喊了声。 “哟,琛哥,今天穿得这么帅呢!” 贺溪上前去打招呼,两人站在一起差不多高,贺溪拢了一把头发耍帅,“等我毕业也搞一个你这种发型,樱木花道yyds!” 梁烈琛笑了笑,视线往他身后扫过去,第一眼就看见林鲸,停留片刻,梁烈琛敛回眼神问道:“怎么把你们这位女同学也带来了?” “知知非得带的,”贺溪甩锅,完全忘了自己推波助澜这回事,“听这话,琛哥认识她?” 梁烈琛一举一动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虽然人看上去凶狠不是好招惹的类型,但五官端正耐得住推敲,舞台前的人堆里,有不少小姑娘一直盯着他。 “见过。”他回答。 “人家可是女明星,架子大着呢,要不是看在知知的面子上,我都懒得理她,”贺溪悄声编排林鲸一句,才问道,“斯彧呢?说给我们留了位置,我找了一圈,连个空位都没有。” “你们三个进去坐吧,斯彧在里面,”梁烈琛说,“没事,今天搞活动,未成年都可以进去玩。” “好嘞,谢谢琛哥!” “客气。” 梁烈琛拍拍贺溪的肩膀,叫来一个服务生给他们带路,三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吧,梁烈琛微微眯起眼,目光一直在林鲸的背影上。 等林鲸消失在酒吧门口,梁烈琛偏头莫名一笑,继续忙舞台的事。 酒吧里平常用来表演的舞台上,站着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外国友人,除了基本的几个必备乐器,有的手里拿着萨克斯或是手风琴,看样子是支西洋乐队。 刚才进来前,林鲸有关注门口的宣传牌,他们应该就是“augenstern”,这支乐队在音乐领域很有名气,能请过来助阵,估摸花了不少钱。 拥挤热闹的停车场,有不少人应该也是慕名而来。 服务生带他们到靠窗的位置,再去吧台那边端了些点心小吃和果茶过来,让他们有需要就去吧台拿,这些吃的今天都免费供应。 “我没乱说吧,真的有很多好吃的,”方知知的注意力被桌上一盘盘精致的点心吸引住,挑了个抹茶口味的,她递给林鲸,“林鲸你快尝尝!” “我现在不怎么想吃,你吃吧。” “哦,好嘛,”方知知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看着林鲸,“那就等你想吃了就跟我说,我给你去拿。” 林鲸轻点下头以作回应,她独自坐一张沙发,往窗边靠,在这里能大致看得清楚外面舞台的节目表演,不吵也不晒,是个很不错的观赏位置。 过鲸 第14节 可酒吧里的舞台就离得有点远了。 唐斯彧从吧台侧边走出来,乐队里一挺着啤酒肚的友人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叫他:“嗨,少东家。” 唐斯彧过去,几人便放下手中乐器从舞台上走下来,将他给围在中间,他身材本就高挺,个头在他们之中不落下风,一眼看过去就能注意到他。 刚刚打招呼的啤酒肚友人递来一杯威士忌,唐斯彧笑笑接过,身体松懈地半靠着沙发背,黑衬只系了中间的四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他手里捏着半杯酒,同乐队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正在交谈,看嘴型说的应该是英文。 他模样漫不经心且慵懒,就是个久经酒场潇洒浪荡的富家大少爷,感觉还有点渣。 林鲸看向唐斯彧那边,刚巧唐斯彧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干净,侧头瞥过来的时候,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贺溪连忙冲唐斯彧挥挥手。 林鲸以为唐斯彧会说点什么或者是过来找方知知他们,但唐斯彧没有,他目光清淡地盯着林鲸半会儿,脸就偏了回去,留下一地的忽视和冷漠。 这时有人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抬抬酒杯跟那几个外国友人笑了笑,就将酒杯放在一旁的高脚桌上,人走出酒吧,到外面去了。 林鲸的心蓦地往下沉了沉。 他什么意思? “为了表演,斯彧连着两天都在排练,没兴致很正常,女明星你千万不要乱想,真的是斯彧让我叫你过来的,”贺溪赶紧解释道,他怕林鲸一个想不通提起大白兔奶糖的事,到时候方知知跟他闹就完蛋了,“等他忙完肯定就来找我们,你信我!” 方知知边吃边也道:“斯彧哥忙的时候就这样,可专注,谁都打扰不了他。” 外面意料之中的,因为唐斯彧的出现,掀起一阵热潮。 林鲸视线移到窗外,观众席里,李言霜坐在第一排,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在人群中亭亭玉立,宛若一朵出水芙蓉,她手里拿着相机,眼神一直在唐斯彧身上。 活动正式开始,主持人念了半天开场白把气氛炒热,舞台侧边,唐斯彧跟梁烈琛说了两句,就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和吉他走上舞台。 全场莫名一致地安静下来,舞台布置得很精美,冷暖色调完美结合,加上唐斯彧自己改编的谱子,音乐跟着他怀里的吉他声一道响起之时,情绪能立刻被带进他的世界里去。 跟他这个人一样,危险又迷人。 唐斯彧唱的是《反方向的钟》,是他分享在她微信里的那首——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停格内容,不忠......” 他声音清清淡淡慵慵懒懒,时而让人觉得像那冬日里遥不可及的月光,时而又一字一字近在咫尺充盈满耳,令人欢喜。 林鲸有些意外,她没听过唐斯彧唱歌,没想到还挺好听,因为从第一次遇见,她就感觉唐斯彧拽凶拽凶的,大抵不会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更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干这种正儿八经的事了。 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 听完歌,林鲸以为唐斯彧就会过来了,她端端正正坐等,看着唐斯彧走回酒吧,却没有往他们这里来,只偏头淡淡冷冷地瞥了两眼林鲸,而后收回去,往楼上走。 他在冷她,他根本懒得理会她。 那为什么还叫她过来呢? 给她下马威吗? 一整个下午乃至到晚场,唐斯彧都没来过他们这里,倒是梁烈琛跑得勤,晚上还给他们安排好一切,叫他们留下来多玩会儿。 唐斯彧在楼上待到天色黑尽,下来就跟一帮看起来也是富家子弟的人喝酒,林鲸忍着。 贺溪去找他两次,他理都没理,林鲸也忍着。 直到李言霜和一个成熟女人走进酒吧,坐进他们那桌,他一改清冷常态跟人谈笑风生的时候,林鲸突然间觉得没了意思。 不是因为唐斯彧和别的女人怎么样,唐斯彧跟谁聊聊什么都与她无关,而是她后悔了。 她今天不该来这里,不该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好强和胜负欲来这种地方被人冷落忽视,她不应该处在这么被动的位置,情绪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赢了又怎样,唐斯彧根本不在乎谁输谁赢,他依旧我行我素,不受任何束缚和影响。 只有她还在纠结,抓着一点上风就觉得别人要臣服在她脚下才算结束。 可唐斯彧早就结束了。 她依然是一个失败者。 林鲸拿起包包站起来,沉迷打游戏的贺溪抬头,方知知没在,刚去洗手间了。 “你干嘛去?” “我先回去了。” 头顶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林鲸双臂紧了紧,转身欲朝酒吧门口走之时,一服务生脚急,没来得及反应,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全洒在了她的裙子上,盘子碗筷叮叮当当砸散一地。 可能是新来的,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林鲸还没喊,服务生先替她尖叫了好大一声,然后一个劲儿跟她低头弯腰道歉。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真的很不好意思......” 动静大,引来了四周的围观,包括唐斯彧在的那桌。 紧接着有人认出了林鲸。 “卧槽!那不是演什么电影火什么的林鲸吗?” 所有人震惊的同时,舞台上的音乐换成了节奏感极强的舞曲,五光十色的灯缓缓在头顶打着旋,整个昏暗的酒吧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又变得黯淡,映照着场内不同的人却是同一种表情的脸。 林鲸摇摇头表达自己没事,绕过服务生就走向酒吧门口,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但下一秒,她又特别懊悔今天出门前没翻翻黄历,一个喝得烂醉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冲出来堵在过道中间,拿着瓶啤酒在她眼前晃了两圈。 “别走啊美女,跟哥喝一杯,哥今晚看上你了!”说着,中年男人哈哈地笑起来,举起酒瓶往嘴里灌了数口助兴,可喝得太快,啤酒里的气体一股脑堵在喉咙管里,他咽了两下没咽下去,就冲林鲸打了很响一个嗝。 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林鲸下意识后退两步,头偏向一侧,差点没吐出来。 “操!你嫌弃老子?!” 男人伸出肥腻的手上前来要抓林鲸,在半路被一个修长带着压迫感的身影挡住,他恼,骂爹骂娘了句,拿酒瓶的那只手要砸过来,看到是唐斯彧时,他愣住,满是酒味的嘴巴里吞吞吐吐半天:“少,少少东家......” 唐斯彧眼底漆黑一片,冷冷盯了中年男人一眼,反手抓住林鲸的手腕,给人往吧台那儿拉。 在吧台右边,是上二楼的楼梯通道,平常只有员工会出入路过,客人不会往这边来。 林鲸被唐斯彧堵在楼梯口,头顶光线明亮,裙子上新鲜而且一股牛肉味的污渍被看得清清楚楚,打结的丝带上挂着几片切碎的大蒜叶子和香菜,狼狈得像个落跑公主。 唐斯彧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眸半垂着,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林鲸看不懂唐斯彧的表情,也不乐意给他看,扭头要往他左边绕过去,他抽臂压在楼梯一根根的铁栏上挡住林鲸的去路,林鲸咬咬牙,换成右边,他用同样的方法堵她。 林鲸冒火,瞪他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对不对?” 唐斯彧低头散漫地笑了声,微微弯下腰,凑近她雪白、精致的脸,刻意压低嗓音:“憋本少爷一下午了吧。” 第16章 那地方,很细很软…… 她想来看他笑话,但他一早就料到她的想法,所以他憋着一肚子坏水,就不给她看。 “居然到现在才生气,有点低估你了,按你这明星小脾气,应该听我唱完歌就气急出走的。” 唐斯彧看着林鲸亮盈盈的眼睛,被她幼稚的行为打败,又不由得嘲笑两声。 一股气血瞬间往上涌,林鲸脸颊一阵热,她双手用力推一下唐斯彧的胸口,“让开,让开啊你这个神经病,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管得着吗?!” 唐斯彧任她推,身体丝毫没受影响,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唐斯彧脸又抵近几分,笑得很放肆浪荡,“被说中了就这么不高兴,不想被我看出来就把你的心思藏得深一点啊。” 林鲸一愣,手下意识抓紧裙摆,她咬着唇,眼神闪躲去一旁,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楼梯口这边的音乐声要弱许多,没有舞台前的打击感那么重。 林鲸的胸口却很闷,果然,在唐斯彧面前她还是占不到上风,唐斯彧随随便便几个字就能把她的气焰压制住,不管她是不是胜利者。 那天下午,唐斯彧是故意让她赢的吧。 林鲸沉默半晌,不服气地微仰着脖子,她今天穿了高跟鞋,没低唐斯彧多少,唐斯彧又弯着腰,她能够平视他:“你故意冷我的?” “不然呢。”他耸耸肩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达到目的了,可以放我走了吧。”林鲸别开视线,模样有些泄气。 “那不成,你要出事了,我可不好交代,”唐斯彧腾出一只手来拿裤兜里的手机,点开林潭傍晚就发给他的微信,让林鲸看,“你阿公知道你跟贺溪他们出的门,以为你们今晚上都跟我在一起呢,叫我好好照顾你。” 对话框的消息内容写着—— 【我家那小丫头跟你们在一块儿玩的吧,她外冷内热,可能会有些事情不好意思跟你们开口,你跟我家亲,只能拜托你多多照顾她了,回头林爷爷请你吃大餐。】 关键是唐斯彧回复“好的呢林爷爷”,后面还带了一个粉粉嫩嫩超可爱的表情。 林鲸:“......” 阿公瞎掺合什么啊,她和唐斯彧本来就不对付,现在被强行拉在一起,感觉也太诡异了。 “所以,”唐斯彧摇摇手机,用命令的语气说,“上楼。” “我不去,我要回家。” 林鲸死都不会听他的命令,欲往前走,胳膊就被唐斯彧抓住,林鲸恼:“唐斯彧,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斯彧垂眸看了眼她脏兮兮的裙子,语气也烂起来:“你上不上?” “不上,”林鲸固执地说,“除非你把手机还我。” 唐斯彧冷嘲一声,“你憋本少爷一下午,就为了部手机?” “不然呢。”林鲸也学他说话噎人。 唐斯彧黑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她,手指缓缓收紧。 这时,梁烈琛出现在吧台前侧,看见楼梯口的两人,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他脚步便往这边迈来。 “斯彧,王总到了,你要不要过去露个面?” 唐斯彧才收回些手指的劲儿,偏头,眼神仍然盯着林鲸道:“等会儿过去,我先带她去楼上。” 话音刚落,唐斯彧就拽着林鲸往楼梯上走,动作十分粗鲁。 梁烈琛看着如同孱弱小鸡仔一样被唐斯彧用力拉扯的林鲸,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突然止住。 他似乎不该管。 “唐斯彧!” “你放开我,我不去!” “你能不能温柔点,我穿着高跟鞋!啊——!” 林鲸突然叫出声,右脚细细的鞋跟卡在木制阶面前端上,身体直接失去平衡往后仰,唐斯彧松开她,手绕去后面接住她的后腰,给她扶回台阶上。 过鲸 第15节 掌心和臂肘都碰到了那地方,很细很软。 唐斯彧没立马放开,“是不是要本少爷抱你才肯上去?” 林鲸弹射般推开他:“不用,我自己能走!” 林鲸往旁边退半步,见鬼似地看他两眼,然后快速往楼上跑。 要唐斯彧抱,她怕是疯了。 二楼很宽敞,灯光明亮,装潢风格跟楼下差不多,只是这里多了些生活气息,除开那架摆在落地窗前的台球桌,一旁还有咖啡机和一个小型的会客厅。 在会客厅后边立着一个红棕色的顶壁橱柜,格子里摆满了酒瓶。 四周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奈儿蔚蓝的气味,跟那天梁烈琛车里的味道一样。 林鲸扫视一圈,肩膀就被唐斯彧推往前,来到这里唯一一个房间前面。 唐斯彧打开门拉她进去,“这儿平常我睡,梁烈琛偶尔会过来,里头的东西都是新的,自己想用什么就用。” 林鲸顺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在衣橱的对面有个透明玻璃门的洗浴间,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她这一身确实是该洗洗。 “收拾好就在这里等我,别下去,”唐斯彧看着她,“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心里该有点数吧,嗯?” 林鲸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斯彧眉心微凝,“说不准,你只管等着就行了。” 林鲸趁机说:“......那手机还我,我打发时间。” 唐斯彧插兜冷冷一笑:“想得美。” 林鲸:“......” 第17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林鲸了…… 下楼前,唐斯彧把二楼的门拉关上,并叫了名服务生来守着,闲杂人等勿入,如果楼下缺贵的酒需要上来拿,得先请示他一遍。 站在楼梯上吩咐完话,唐斯彧给贺溪发去短信说让他们先走,脚刚迈下楼阶,眼前突然闯上来一抹白色,他转了下手机摁熄,另只手插进裤兜里,动作利落敏捷的往旁边一让。 女生摇摇晃晃,腿脚一软就摔在唐斯彧跟前。 守在楼梯上的服务生一脸震惊地看向唐斯彧,这女生叫李言霜,是梁烈琛女朋友的妹妹,在这里的人多少得给点面子的,何况李言霜长得不差,温婉端庄又大方淑女,放在校园里那就是每个男孩青春里的白月光,任何男人见到她都会想把自己绅士的一面展现出来。 还有明明几分钟前,所有在吧台附近的服务生全看到了他们这位小老板和林鲸在拉拉扯扯,这会儿却连个女的都不想碰到,直接给让开了。 地板硬梆梆的,李言霜磕得浑身直疼,她抱着手臂一边揉搓一边抬起头看唐斯彧,表情难受地借着微醺跟唐斯彧说话:“斯彧,我有点醉了看不清路,你怎么不拉着点我,让我摔了呀,好疼啊......” 换做平常在学校里,李言霜根本不太敢像现在这样和唐斯彧搭话,在她的印象中,唐斯彧对任何人不仅冷而且很凶,难以接近,她见过无数表白被惨拒甚至是无视的案例,但这并不影响唐斯彧成为很多女孩的青春,也包括她的。 即使她跟梁烈琛有那一层表面关系在,让她觉得至少在学校里,她是唯一一个能与唐斯彧有关联的特别存在,这曾让她无比骄傲和喜悦,一个是襄遥市的风云人物少东家,一个是学习才能全优获得保送名校资格的校花,已经足以成为一段人人传唱的校园佳话,可唐斯彧从来都对她视若无睹,这无形中加剧了她软弱的胆量,她害怕也被拒绝,同时她又不甘心。 唐斯彧垂眸瞥着李言霜,眼神宛若这顶上的暗灯一样淡漠,他侧头叮嘱服务生:“守好了,别让她上去。” “是,少东家。”服务生点头。 “唐斯彧!” 李言霜撑着地面突然大声喊了一嗓子,这时,一个打扮成熟的女人小跑着过来,赶紧把李言霜从地上扶起来搂在怀里,“实在不好意思斯彧,我这妹妹没喝过酒,刚尝了口果的就变这样,到处乱跑让我找了大半天,还在你面前失态。” 女人烫着灰金色大波浪,一条抹胸短裙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看起来非常性感妖娆,这就是梁烈琛的女朋友李北月,她跟唐斯彧说话十分客气有礼,“真是对不住,早知道就不带她过来了,回头我一定说说她。” “姐,我没醉,只是眼睛有点花,还好累好想睡觉,”李言霜头靠着李北月的肩膀,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她偷偷看唐斯彧一眼,手指指了指楼梯上,模样柔弱得紧,“我发现这边比较清净,好像有休息的地方,刚刚有个女生也上去了......” 李北月低低嘘了声示意李言霜闭嘴,她知道楼上是什么地方,平常就算梁烈琛会去,她也很少被允许也跟着一起,特别是在唐斯彧在的时候。 李北月忙把李言霜的手按下去,冲唐斯彧笑了笑,“女孩子家酒后胡话,你别介意......” “你们去别的地方,”唐斯彧的语调很明显不怎么有耐心,“上面被人占了。” 听见,李言霜神色一愣,不由得抓紧了李北月的腰。 李北月用眼神警告她不许再乱说话,而后微微地跟唐斯彧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梁烈琛的声音,紧接着人如幽灵般走了过来,“我刚叫了代驾,你先把言霜送回家吧,等会儿晚了没人照顾她。” “姐,我不想走。” “你还在读书,怎么能大晚上的留在酒吧,明天你不上课了吗?” “我......” 唐斯彧转身走去舞台那边。 李北月连忙收回训斥的语气,担忧地望向梁烈琛,“没关系吧琛哥,斯彧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没事,楼上的人是他邻居,俩人刚吵架,可能心情不太好就这样,我找他聊,你们先回去吧。” “嗯,行。” 梁烈琛宽慰地拍拍李北月的肩,抬手招来一名服务生带她们去停车场,然后追上唐斯彧的脚步。 “我以为你只是对新来的转校生不绅士,今天才发现你对所有女孩子都不绅士。” 唐斯彧斜眸,“你女朋友的人,关我什么事。” 梁烈琛笑了声,“你跟言霜在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我女朋友的亲妹妹,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你要跟李北月结婚?” “她在体制内,工作稳定,我就一坐过牢的混混,我想娶人家父母也不会同意呀。” “那你说什么废话。” 梁烈琛哭笑不得,抬手搭住唐斯彧的肩,脚步停下来,“斯彧,你是不是喜欢上林鲸了?” 唐斯彧神色不改,眸子仍然斜着睨梁烈琛,“不喜欢。” * 随便清洗了一下出来,林鲸在衣橱里翻找到一件白色t恤,尺码对她来说很大,穿在身上宽松无比,不过衣摆能遮到膝盖往上距离一根手指的地方,长度刚刚好。 林鲸找了个纸袋把脏裙子装进去,就去房间外面等唐斯彧,刚等几分钟她便开始觉得没劲儿起来,没有手机没有事做,时不时能听到楼下乐队演奏的音乐声,但她不能下去,门口还有个男服务生在守着她。 无聊到爆炸。 为了让时间走得快一点,林鲸一会儿躺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数数窗外不远处的金融大厦还有几盏灯亮着,一会儿爬起来去研究酒柜里的酒,再一会儿她从这头散步到那头...... 整整等到十一点,唐斯彧终于上楼来的时候,林鲸正趴在台球桌上打球。 她穿着唐斯彧的t恤,白瘦的两只脚拢在大大的凉拖里,腿又长又直,她大概率没怎么玩过台球,拿杆瞄球的动作笨拙得很。 看了半天,林鲸一个球都没进洞,不是打歪就是打不中,唐斯彧靠在门口嘲笑她,醉意让他眼尾微微有些泛红:“走了,笨,再怎么玩你也玩不会。” 林鲸确实打得有点上头,一脸的不服气,她把杆儿丢在桌面上,绕过桌角走出来,难得地没有跟唐斯彧呛嘴:“这个有什么技巧吗?我本来都瞄准球中心了,但我打出去总是会滑掉。” “你在求本少爷教你?”唐斯彧轻轻挑了下眉,余光定在她衣摆那处。 “这倒不需要,”林鲸抬起下巴说,“我也就是无聊玩一玩,才不求你。” 唐斯彧低头半眯起双眼瞧着她,梳上去的刘海有一撮掉了出来,正好来挂在断眉上面,令眉宇看起来干净而清澈,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因为别的,此时此刻的唐斯彧没有了平日里的那股凌厉感,倒余了几分亲和。 他手摸上胸前衣扣,一颗颗挑开。 “你......脱衣服干什么?”林鲸眼神一下瞪直了,警惕性表现得非常强烈。 唐斯彧像是没听见她喊,自顾自地脱掉黑衬,紧瘦的上半身赤、裸、裸敞在灯光之下,每一寸肌肉线条清晰利落,林鲸当即扭头去一边。 “又不是第一次看,露出这种表情干嘛,”唐斯彧语气轻佻,将黑衬丢在她头上,“衣服绑腰上,外边儿冷。” 哎,你说得倒脸不红心不跳! 林鲸双颊烧得火辣,眼前都是他光溜溜在院子里洗澡的画面,“衣服给我了,你穿什么?” “你再去里面拿一件给我不就行了,”唐斯彧伸手过去按住林鲸的头顶,手指挑开衬衣一角,捕捉到她的眼睛戏谑道,“如果你想跟我这样出去被警察扫黄打、黑的话,我倒是也不怎么介意。” 林鲸:“......” 突然好想砍点什么东西。 打车到襄遥古城后门,林鲸先下车,等唐斯彧付了钱后,两人一起朝家的方向走。 唐斯彧步子迈得宽,林鲸穿着拖鞋走不快,索性像个小鸭子一样,“踏踏踏”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谁也没跟谁搭话。 林潭给林鲸留着灯,整片住宅区,就林宅这里亮堂堂的,跟旁边黑漆漆的唐宅相比特显眼。 林鲸觉得还是要跟唐斯彧道声谢,毕竟今晚也算是唐斯彧送她回来的,但她从下车那会儿琢磨到现在,突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唐斯彧好像也不怎么想听。 慢慢走近林宅门口,唐斯彧停下脚步,林鲸神游在后面差点撞上去,唐斯彧侧过身来忽然问她:“小弛是谁?” 林鲸蓦地愣住,异常激动地反问他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唐斯彧没说,勾起嘴角散漫地笑了下,往自己家门口走去,背影挺拔修长。 林鲸站在原地,手攥紧衣服看着唐斯彧,她想跟上去追问,双腿却像灌了铅,重重地压着她,让她没办法再多往前挪动半分。 整个晚上,林鲸没怎么睡着,她几次三番打开平板想仔细跟唐斯彧问清楚,最后对话框里的字又被她一个个删除。 关于那个雨夜的梦魇断断续续出现在后半夜里,悲愤,不安,慌乱,惊恐,尖叫......一样一样交叉着折磨她,包括后来发生的一些事。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缕缕光线驱走周围黯色,林鲸才恍觉自己活了过来。 失眠一整夜,林鲸没有再强迫自己睡觉,她去阳台看日出,慢慢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楼下传来阿公的喊声:“丫头,收拾好就赶紧下来,阿公给你下了面条,吃完送你去学校。” “好。”林鲸应道。 第18章 过来,笨 进学校之前,林鲸感觉自己还挺有精神,一晚上没睡觉,竟然没有丝毫困意,但走进学校后,听着周围一如既往的非非议论,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上,林鲸突然间觉得很是疲倦,也对这里所有的一切全失了兴致。 这么些天以来的折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唐斯彧又是为了什么呢? 死活想不明白。 林鲸拖着惫累的身体从后门进教室,拉开椅子就坐下趴在课桌上,她看向左边靠窗的最后一排,唐斯彧还没来。 不过也就两分钟的空档,贺溪的大嗓门便从外面传进来。 林鲸猜到唐斯彧一定也在,她赶紧把头放正,挺直脊梁骨坐着,装作若无其事地塞书包进桌箱里,随便抽了本书出来翻开看。 过鲸 第16节 “啊!” 率先高高兴兴跑进教室的方知知忽然大声惊叫,扭头就扑进贺溪身后,吓得脸色煞白:“蜈蚣,有蜈蚣!” 英雄救美的时刻来了。 贺溪捞起衣袖四处扫视,准备大干一番:“别怕,在哪里?看老子徒手结果了它!” 方知知指着林鲸手里的书,不敢上前去,推贺溪的胳膊说:“那儿!你快去帮林鲸把它扔掉,快去!” 贺溪瞧瞧林鲸书里的东西,虚惊一场道:“不帮,我和她还没那么要好,再说了那看起来就一标本,又咬不死她。” 方知知怕得要死,“快点,你不去的话我今天就不理你了!” “就知道你会用这话威胁我,好好好,我去我去,真是拗不过你......” 贺溪刚走过去一步,林鲸飞快把书从头翻到尾,里面不只有蜈蚣,其他页数还夹着一些别的动物标本,蜘蛛,毛毛虫,蛇皮,老鼠毛等等,混杂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和骨肉腐烂的气味。 方知知从小就害怕这些东西,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的,一看见她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腿脚发软,总感觉天上地上空气里全是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她一点都不敢动,只能用力推贺溪过去:“你快去把蜈蚣拿走,快去啊......” “不是知知,你看她那样子需要我帮吗?”贺溪高高吊起眉梢瞅着林鲸。 林鲸面无表情,平静地拿着书站起来,转身,走进后门旁边的清扫间,她捏着书角慢慢松手,把夹在书里的标本一样样抖进垃圾桶里。 方知知震惊地看着林鲸。 而后回到座位上,林鲸接着把桌箱里的书全部搬出来,两张画纸和一个穿着警服身上染满鲜血的小人偶随之掉到地上。 “我操!”贺溪一脸看热闹的亢奋表情,冲身侧的唐斯彧挤眉弄眼,“好家伙!谁干的啊,对我们女明星这么用心良来苦死缠烂打,带黑粉属性的私生饭啊这是。” 林鲸:“......” 现场“脏物”已经很明显了,跟前几天那视频一样,是冲着林鲸来的。 虽然纸上的画画得歪七八扭,比简笔画还简单,色彩却涂得非常饱满,让人一看就能看得出这些画还原了当时警察被歹徒刺死的场景,而旁边那个穿着红裙子冷眼旁观手里也拿着把刀的女孩就是林鲸。 画面极具冲击性,非常完美地讽刺了想讽刺的人。 周围有人看到了这一幕,你拉拉我,我推推你,没一会儿所有人都抱着小仙女也很好奇的目光来看戏。 “不许看,都学自己的习去,谁看谁乱说今天放学打扫卫生!” 方知知赶紧跑过来蹲下要把那些画捡走,林鲸先她一步将画和人偶捡了起来,方知知感觉四周的气氛冷嗖嗖起来,她担心地喊出声:“林鲸。” 林鲸没应,神态照旧波澜不惊,走到清扫间前,林鲸转头问一直站在后门口的唐斯彧:“有打火机吗?” 唐斯彧淡淡瞧她两秒,手伸向贺溪。 贺溪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从裤兜里掏了把金色的打火机放在唐斯彧手心里,唐斯彧递给林鲸。 林鲸接过,清扫间里放着很多打扫卫生的工具和两只用来装水的塑料桶,她直接把人偶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打火点燃画纸,也一块儿丢进去。 垃圾桶里没什么垃圾,上周五刚打扫干净,桶底部残余一层薄薄的水渍还没完全蒸发,纸在里面燃烧,缕缕青烟就冒了出来。 外头的学生看得兴奋,有人拿手机悄悄拍下了这幅画面。 都烧成灰了。 林鲸舀了半瓢水倒进垃圾桶,纸灰将清水融成黑色,烟子泯灭,她才从清扫间里出来。 “还是你牛逼女明星,”贺溪抱着胸啧啧两声,“在校外打人就算了,还敢在教室里烧东西,以前是老子小看你了,从今天开始,你正式成为老子的小弟,每天帮我写五本作业,老子带你混襄遥怎么样?” 林鲸懒得搭理这中二病,她现在很困很累,没多少兴致去应付别人,当然,她对这些针对自己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多加在意,之前她遭遇的比这些沉重得太多太多,以至于到现在仍旧像颗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她用这种方式处理事情,只是想让结果简单一些,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没心情去跟那些只会躲在暗处的人勾心斗角。 欲回去座位时,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唐斯彧拿手机在林鲸面前一扫,解开屏幕锁,唐斯彧嘴角微勾,顺手敲了下她的脑门,走向靠窗那排。 林鲸:“......” 你大爷的,知不知道自己是男生劲儿大敲人会好疼好疼啊! * 在学校浑浑噩噩睡了一天,回到家林鲸还是没恢复过来,整个人蔫蔫的,林潭简单弄了桌晚饭叫她下楼,她吃了点才觉得好一些,但心里仍然压着一堆事,总会让她控制不住地去想去思考,却又没什么结果。 深秋时节,夜晚风凉,星月却亮得明澈。 碗筷放洗碗机里,定时清洗四十五分钟,林鲸去院子里描伞画,这几天她有空就会给林潭打打下手赶制单子。 全世界的艺术家们都说画画能使人心静,忘掉烦恼,林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伞面上画图,实践出真理。 却坚持没多久,她被林潭一句话给拉回现实:“昨晚和斯彧玩得太晚了吗?看你一晚上都没什么精气神。” “不晚!”林鲸手里的毛笔一顿,又加一句解释道,“十二点前就回来了,我脚步轻,您没听见正常。” 林潭眯起眼往伞架上的小洞里串线,速度很快,手法娴熟,“我们家没有立门禁的规矩,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成,而且斯彧那孩子会照顾人,你跟他在一起阿公放心。” 不知道是她对唐斯彧太敏感,还是这个年纪少女的心思捉摸不透,林鲸的心嗖地一下因为最后这句话收紧,反应有点过了头:“我不喜欢他,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唐斯彧那种表里不一的大少爷可碰不得,危险,掌控欲强,无穷无尽的压迫感随时能颠覆别人的一生,为你收敛几次锋芒他就是好人吗? 不,不是,他只是单纯随心所欲,觉得好玩而已。 没人能违背他的意愿压过他,制住他,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一切免谈,这种普度众生的救世主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林鲸。 从一开始相遇,她就知道,也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而林潭一生都倾注在非遗上,妻子女儿离他远去后,他更是一股脑栽进事业里,自然看不透眼前这个亲外孙女的少女心思,便皱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林鲸半晌,用长辈的口吻同林鲸讲起大道理来:“丫头,你们刚认识不久,得多多相处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一切慢慢来,不要着急去否定任何人或者一件事,那会让你丢掉最正确的判断......” “知道了知道了,阿公真唠叨,我去休息了,明天还得上课。” 林鲸不想听,嘟囔完就跑。 “这丫头,哈哈哈还嫌弃阿公了......”林潭瞧着她瘦高的背影,不由一笑,继续捣鼓伞架。 第二天林鲸提前了十多分钟进教室,昨儿个早上刚清理干净的桌箱,今天又多了同样的东西。 课桌被恶意涂鸦,写满了“杀人凶手”去死之类的恶毒言语,更过分的是他们把林鲸的黑白照片贴上去,在照片下面画着一支燃烧的白蜡烛,用上了饭圈点蜡哀悼的那套。 看来昨天的方式并不能威慑到那些人,反而会让他们一天比一天得寸进尺。 难道真的得用暴力才能制住另外一种暴力么? 方知知看到课桌的时候气得要死,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林鲸,林鲸也只是像昨天一样把东西都丢进垃圾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爽来。 方知知默默去拿抹布想把课桌擦干净,可这些涂鸦就像是焊在桌面上似的,根本擦不掉,越擦方知知越气又想哭。 “真的太过分了,仗着你是公众人物不能过于声张就这么欺负你,这一次我要去告诉老师,让老师来给你主持公道!” 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搞这些小动作,他们会害怕老师吗? 这事儿,老师管不了。 管了也白搭,他们更加会觉得林鲸软弱无能,出什么事只会叫老师。 抹布一甩,方知知扭头就要冲出教室去政教处那边,林鲸想拦,后门堵上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方知知脸上的愤怒瞬间扭曲成一团惊恐,她连忙刹车,在撞进唐斯彧胸口里前停下来。 “斯彧哥......” “急着去哪儿,连路都不看。”唐斯彧随口一问,今天温度低,他换了秋季的校服,外套熨得平整顺滑,他肩宽薄,穿着很帅,里面的白衬掉了一角出来,领带松松垮垮的没好好系上,依然没带任何有关学习的东西,手里就一部手机,还是林鲸的。 林鲸真想现在就把手机抢回来,抢夺路线和招数刚在脑子里有个大概模板,唐斯彧突然扫视过来,林鲸眼神马上四处乱飘,表情天真无邪地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捡了本英语书翻开。 “林鲸又被人故意整了,”方知知看一眼林鲸的课桌说,“昨天是扎小人偶,今天弄遗照,明天指不定还会干出点什么来,我想去找老师说,如果再不告诉老师,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回去坐着,这不关你的事。”唐斯彧说。 “可是林鲸她......” 方知知话还没说完,唐斯彧就没了要听的兴致,迈步跨到林鲸旁边,瞥见林鲸手肘下面课桌一隅那些恶毒的涂鸦文字,他冷起脸,抓住林鲸的胳膊给人拽出座位。 “过来,笨。” 第19章 老婆专属 “你要干什么?” 林鲸没挣扎,语气平平地问着,经过之前的几次,她心里已经很清楚在唐斯彧面前反抗,是最无力的一件事,所以她索性软绵绵的任他摆布。 有时候不给与恶魔反馈,才是对恶魔最大的挑衅。 林鲸幼稚地盘算着。 “坐进去。” 走到自己座位前,唐斯彧用脚勾开旁边的椅子,抓胳膊的手转移到林鲸后脖颈上,他根本没打算考虑林鲸的意思,霸道地将人摁在椅子上。 他偏过头看一眼方知知,方知知心领神会,方才为林鲸打抱不平的气愤烟消云散,马上把林鲸的书包和书本一次性搬过来,笑得极其开心神秘。 林鲸:“?” 全班学生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从进校那天林鲸被针对到前一刻,唐斯彧都是一副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的态度,怎么这会儿突然插手了? 要知道唐斯彧一旦参与进来,就表明林鲸将由他接管,谁再敢插一脚,今后的校园生活怕是不太好过。 唐斯彧看中的东西就只能受他摆布,别人不可以。 前排眼镜男和平常喜欢跟贺溪混在一起的那几个吊车尾都在靠窗这一排,唐斯彧递了个眼神过去,眼镜男自觉就近拉上一个人,把林鲸的桌椅搬出教室,看方向,应该是学校垃圾收集处。 班上学生没敢再继续看戏,都怕唐斯彧这把“三味真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又像林鲸没来之前一样,专心学自己的习去了。 教室恢复早读盛况,氛围看似宁静,林鲸成为唐斯彧同桌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校园。 “你到底什么意思?”林鲸扭头问刚坐下的唐斯彧,她在外,唐斯彧挨着窗户那边。 “什么什么意思,”唐斯彧懒懒地靠向椅背,他腿长,膝盖只能抵在桌箱底层前,位置比林鲸的还靠后一些,“这不很明显吗?我想知道拥有一个同桌的感觉。” 林鲸觉得新鲜,“你之前的同桌呢?” “没有。” 也是,谁敢坐他身边啊,不得被天天逼死。 “没人愿意给你做同桌吧。”林鲸抓住机会埋汰他,心里在想你也有今天啊。 他冷笑,“他们不敢。” 林鲸无语,“有什么不敢的。” 过鲸 第17节 唐斯彧抬抬下巴,示意她拿开压在课桌左上角的语文书。 林鲸照做,看到那上面贴着的东西时,林鲸怔住,一股热浪随即从耳根子后窜上来直达她头顶,白皙的脸瞬间被烧得通红。 左上角贴的纸条上清清楚楚印着四个宋体字:老婆专属。 “......” 唐斯彧肆无忌惮地笑起来,“这个原因怎么样?” 你妈的...... 上课铃打响前三秒,贺溪从后门风风火火冲进教室,看见林鲸坐在唐斯彧旁边,他走过去瞧瞧唐斯彧再看看林鲸。 听到方知知刻意提醒而咳嗽的声音,贺溪露出一个欠兮兮的笑容,故意拉长音调半掩住嘴:“哦莫哦莫。” 她就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 又不能回去,桌椅都被唐斯彧叫人搬走了,她回去只有坐地上。 林鲸烦死了,不想再跟唐斯彧说话,就趴在桌上,整张脸埋进书里,强迫自己好好冷静下来,去想别的事情。 * 第一节课下,还未等老师出教室,林鲸先从后门走了出去。 一中的垃圾收集处设在高一教学楼后面不远的公共洗手间旁边,每天清扫教室产生的垃圾都得倒到这里来,然后由学校安排的工作人员再将这些垃圾运出去。 这里紧挨半山公园,种满了树木灌丛,让这个垃圾收集处美化了许多。 林鲸站在一棵能将她完全挡住的松树后,双眼盯着收集处那边一堆绿色大号垃圾桶中间,她的桌椅就被丢在那里。 没一会儿,有人来了。 林鲸抱住双臂定睛一瞧,是周琳她们。 周琳用力踢了两脚林鲸的桌椅,像出了口恶气似的跟身边的小姐妹说:“看来这个学校里想收拾那杀人犯的人挺多呀,不等我们出手就有人先搞她,倒替我们省了一把力气。” “会是谁呢?” 周琳挑起眉一笑,“学生处的那位呗,喜欢的人身边突然来了个强劲的情敌,如果我是她,早就动手了,才不会忍到现在。” “李言霜是大家闺秀出身,形象一直都是才艺双全的校花女神,再怎么嫉妒都不会干这种事吧。” “说起这个,前几天不知道是谁在学校贴吧发起投票评选新校花,林鲸的票数遥遥领先李言霜的,现在大家讨论的都是新校花林鲸。” “咱们学校的男生可真他妈无聊,一个个都是见色起意的东西,忘了林鲸是因为什么才来这里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准呢,”周琳冷冷地盯着课桌上的遗照,把照片扣下来捏在指尖打量一番,放进衣兜里道,“甭管是谁干的,那李言霜都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现在唐斯彧又搀合进来,我们看戏就好了。” 几个人一边聊一边原路返回了。 林鲸多留了两分钟,只有一两个从操场那边抄近路来的学生经过,她转身也欲离开时,视线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明亮的手机屏幕抵着她脸解锁,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伸手就去抢。 唐斯彧的手臂立马抬得高高的,“你犯罪电影看多了吧,学什么不好非得学嫌疑人事后返回案发现场,别人有你那么蠢吗?” “你管我,”林鲸踮起脚想够着手机,但唐斯彧的身高实在有点不正常,原地蹦跶两次无果,林鲸气鼓鼓地放弃,“唐斯彧!” “嗯?”他认真地期待着她会再怎么气急败坏。 “你多高?”她没头没脑蹦出三个字。 唐斯彧微微一愣,笑了答:“187.” “我167.” “差二十厘米,最萌身高差,我们绝配。” “配你大爷!” 林鲸用胳膊撞开他就往教学楼那边跑。 唐斯彧没追,站在原地乐了一通,“想喝抹茶星冰乐还是草莓芝芝桃桃?” 这口吻就像是在接我们绝配那茬:老婆老婆,你喜欢喝哪个,我给你买。 啊啊啊神经病唐斯彧! 这人绝对有毒!!! 林鲸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加快速度逃离有他在的现场。 回到教室,林鲸脑子里还回旋着一声声的“老婆老婆”,是她敏感疯了吗?不是的,肯定是唐斯彧故意挑衅她,想让她发狂。 课间时分的教室欢欢闹闹,吵得不行。 前排贺溪跟人说笑打闹,发现唐斯彧还没回来,就抽空歪过头来问:“女明星,斯彧呢?” 似乎是想掩盖刚才她跟唐斯彧在小树林里的事情,林鲸莫名心虚,忙捡了只水性笔假装写上节课的课后练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 贺溪单臂压在林鲸的书上,皱眉道:“刚一下课他就追着你出去了呀,你们是不是......” “你烦不烦?” 林鲸把书抽走,课桌左上角的纸条跃然眼底,林鲸看得心躁,又使劲把书砸下去盖住。 手臂还在桌上的贺溪:“.......” 大少爷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手里拿着杯抹茶星冰乐,方知知抱着一袋子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来。 都是唐斯彧点的外卖,刚刚送到学校门口,唐斯彧叫她去拿的。 方知知分了一杯递给贺溪,把草莓芝芝桃桃放在林鲸桌子上,“给,林鲸,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口味,斯彧哥就点了和我一样的。” “......” 还真的买了这人。 林鲸只好机械地说了句“谢谢”。 “客气。”唐斯彧接她的话茬。 林鲸低着脑袋握紧笔,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还以为你跟女明星走了,原来是买喝的去了,”贺溪吸了一大口星冰乐自我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捞开衣袖给唐斯彧看,“刚才你俩是没在,我不就问她你去哪里了嘛,莫名其妙冲我发火,给我砸成这样。” 方知知看着贺溪手臂上泛红的地方,没忍住嘴角上扬,温柔地跟贺溪说:“那你跟我过来,我书包里有褪红的药膏,我给你涂。” “好,看我们知知多人美心善啊,她劲儿可大,真的疼死人家了知知。”贺溪一秒变花痴脸,屁颠屁颠追在方知知身后去了。 林鲸松了一口气。 唐斯彧瞥一眼林鲸的头顶,习惯性用脚勾椅子出来再坐进去,胳膊随意挂在椅背上,星冰乐丢课桌上,“看再久你也不会写。” 哎这人...... 林鲸凭借对上节课的模糊记忆,写了个a填在空格里。 “错,选d,套前一页的化学公式眼算就能得出正确答案。” “......” 什么玩意儿?眼算? “真笨。”唐斯彧说。 林鲸丢笔在书上,歪脸面无表情地盯住他,“手机再不还我,要被我阿公发现是你抢走的,你就完了。” 唐斯彧态度懒散,“晚上你去医院一趟,让我爷爷再多住两天院,手机就还你。” 林鲸纳闷了,哪有希望别人总在医院里住的啊,而且还是自己亲爷爷,老人家的身体本来就比较脆弱,能不进医院折腾就已经感谢老天爷了。 你是假的唐家人吧。 “我只见过你爷爷一次,他怎么可能听我的。” “他喜欢你,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都看感情做事,你去,他肯定听。” 你还是他亲孙子呢,比我这个一面之缘的外人感情深多了,你干嘛不去? 唐斯彧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鲸腹诽一番,说:“医院我可以去,但如果途中出现突发情况,你让我用什么跟你通气?” 唐斯彧从裤兜里拿了部手机出来,丢到她面前,“这几天你用我的。” 第20章 反过来命令他做事 午后放学,林鲸直奔医科大附属医院。 在住院部楼下的公园里,林鲸遇到正在散步的唐清跃,身边有一名医生陪护着。 老人家看样子精神状态很好,相较于之前刚动完手术那会儿,整个人光鲜硬朗了许多。 来的路上,林鲸想了几个多住两天医院的理由,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唐清跃,毕竟有听林潭提过他是前襄遥市市长,什么风浪人物没见过,像林鲸这种小姑娘,是经不住他仔细琢磨的。 唐斯彧又撂挑子不管,只知道给她下难题。 这个神经病恶霸。 踌躇良久,等唐清跃逐渐走近,林鲸才拎着一提水果篮子走出去,有点心虚地笑着喊唐清跃:“唐爷爷,我来看您了。” 唐清跃愣住片刻,随即惊喜万分地上下打量林鲸,负起手笑眯眯道:“原来是林鲸小丫头呀,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阿公呢?” “这几天阿公忙着赶单子,担心您一个人在医院有什么事,就叫我过来看看您,”林鲸尽量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模样乖巧地递上水果篮子,“这个也是他让我带过来的,全是您喜欢吃的水果。” 知道这个,是离开学校前林鲸去问的唐斯彧。 “倒没有什么事,一切都挺好的,你过来,陪爷爷散散步。” 唐清跃偏头示意旁边的男医生接下水果篮子先拿回病房,男医生看看林鲸,面孔陌生,有点不大放心,便提醒道:“唐老先生,一会儿您还得去拆线呢,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唐清跃斜眼有些不满,“能出什么意外,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医生老把病人当成纸糊的,风一吹就破,不然我老早就出院逍遥去了,住那么久的医院,身子骨都快给我住软了,晚上拆完线就给我办出院手续!” 男医生一听,紧张得开始结巴:“这这这可使不得唐老先生,您要是突然出院,院长可饶不了我!” 林鲸忙上前两步接话:“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唐爷爷的。” “这......” “还这什么这,赶紧走,”唐清跃挥手赶人,“她是老林的孙女,跟我家亲得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男医生恍然大悟,看样子也认识林潭,并且对林潭和对唐清跃一样尊敬,“原来是林老的孙女,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唐老先生身份特殊,经常会有一些人前来打扰,所以我们医院对唐老先生的人身安全会比较谨慎,你见谅。” 过鲸 第18节 林鲸礼貌颔首,“没关系,还得谢谢您用心照料唐爷爷呢。” “职责所在,医生得对病人负责嘛,”男医生这才松口,“那唐老先生你们聊,我就先去忙了。” 说完,男医生笑着离开。 公园里四处是散步或者坐着吹风的病人,稀稀散散分布在各个角落,认识唐清跃的人不少,遇到就来打招呼,一声一声亲切地喊着唐老先生,有的还叫他市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想来唐清跃任职的时候没少为襄遥市呕心沥血,否则不会这么受人爱戴和尊敬,唐斯彧也不能仗着是他唯一的亲孙子,在襄遥市横行霸道毫无规矩,让所有人都害怕。 林鲸掺着唐清跃慢慢沿着公园内的一条小道走,傍晚霞光万丈,头顶亮黄色余晖一道一道,将天际染得如同九天仙殿般,聊了些关于林潭的近况,趁着话茬,林鲸开始试探性地询问唐清跃问题:“您真的打算今晚就要出院吗?” 唐清跃眺望着远方霞色,一笑道:“拆了线再说吧,到了我这个年纪,不服老但也是真的老了,有时候必须得听医生的意见,不然可没精力管教家里那臭小子。” 这肯定要管教,最好打一顿揍一宿,让唐斯彧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势力! 林鲸在心里快速想着,“要不您再多住两天看看情况?” “你阿公叫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唐清跃收回视线,皱眉看向林鲸。 “没,”林鲸连忙摇摇头,笑着说,“我只是担心您还没恢复好就出院,要是产生什么后遗症,到时候又得回医院折腾,您不是不太喜欢在医院呆嘛,不如一次性把身体养好,以后再也不来住这冷冰冰的病房了。” 唐清跃定神半晌,出声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你得来陪爷爷解闷,让我也享受享受拥有一个乖孙女是什么感觉,每次跟老林打电话,他十句有九句都在说你怎么怎么好,我得灭灭他炫耀的气焰!” 林鲸嗯了声,欣然应下:“好,每天放学了我就来医院陪您。” 再接着一边散步一边聊了会儿,天色渐渐黑沉下去,有护士跑来说可以回去拆线了,林鲸跟着唐清跃往住院部折返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梁烈琛。 一头红色在环境纯白的医院里不要太过于显眼,林鲸是无意中瞧见的梁烈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脚步便顿住。 因为离得有点远,梁烈琛也只是站在原地看过来,对视片刻,梁烈琛颔首以示招呼,随后转身离开。 林鲸想起那天下午第一次看见梁烈琛,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无一不在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尤其是他脖子上那个看着就很诡异的蛇头纹身。 唐清跃见林鲸脸上露出疑色,就说道:“这人跟我孙儿认识,以前因为故意杀人坐过几年牢,减刑了才放出来,我住院这段时间他来探望过两三次,也算有心,但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和他有过多接触。” “嗯。”林鲸点头,看着梁烈琛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同时,唐清跃又想到一件事来,“对了,听老林说你跟我家那臭小子在一个班,等爷爷出院后,找个时间咱们两家人一起吃顿饭,你来襄遥这么久,爷爷还没尽到地主之谊呢。” 林鲸又点点头,“好。” * 等唐清跃拆完线,护工送来晚饭,林鲸多留了会儿陪唐清跃说话,从住院大楼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钟。 楼前地方宽敞,整齐停放着四五辆没上岗工作的救护车,旁边空余的停车位前面,有辆酷炫的黑色机车。 唐斯彧屁股倚着座包,两条长腿放松地垫在地上,他插着裤兜,微微躬着背在注视她,衣领印出一条笔直的锁骨线来,黑t黑裤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清瘦修长。 印象中,他好像很喜欢与黑色有关的一切东西,只要一离开学校,在他身上,林鲸几乎没见过别的颜色。 夜晚风凉,周围白色的路灯灯光肆意挥洒,给今夜增添了几分冷意。 裙摆跟着深秋的风被轻轻撩起,林鲸双手垂在腰侧,悄悄按住,朝唐斯彧走过去,“事情都按你说的办好了,现在可以把我的手机还回来了吧。” 唐斯彧眼皮半垂,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走到面前来,没提手机的事,丢给她一只头盔,然后起身,“上车,带你去吃宵夜。” “不去,”林鲸就知道是这种的结果,没好气地把头盔丢回去,“我吃过晚饭了,而且也很晚了,我得回家。” 唐斯彧稳稳接住,不等她反应,唐斯彧就走近,丝毫不温柔地将头盔从她头顶上套下去,扣住,“回屁的家。” “哎你......” 林鲸要开腔,唐斯彧拨开护目镜,弯下腰凑近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梁烈琛女朋友组的局,你想找的人也在,要去就上车。” 虽然不知道今早在小树林的时候,唐斯彧跟在她身后听了多久,但她第一反应唐斯彧说的人是李言霜。 林鲸确实有过怀疑李言霜的想法,就算她性格再刺儿,但也绝不是在今晚无凭无据地过去找茬,她没有唐斯彧的随心所欲和不计后果,在做任何事之前,她都得考虑清楚,就像上次她单枪匹马去老城区堵周琳她们。 周琳一看就是那种直来直往喜厌全表现在脸上的小太妹,稍微用言语刺激一下就会受不了,能铆足劲儿跟你干起来,也很容易被解决掉,而李言霜不一样。 “不去。”林鲸睁着一双亮莹莹的大眼珠子,表情挺不耐烦地瞧着唐斯彧。 唐斯彧直起背脊来,冷淡地垂晲她片刻,手欲往她后脑勺的方向伸过去,“本少爷说什么你就只管听什么......” 说话不算话不换手机就算了,现在还命令她做事? 林鲸拍掉唐斯彧伸来的手,后退半步打断他的话:“少用这种口气教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很讨厌你这样。” 唐斯彧手悬在半空中没落下来,盯着林鲸看半天,他插兜,点点头说:“行,就你最能小明星。” 哎这人......变着法儿找她不痛快是吧! “唐斯彧!” 唐斯彧转过去,掏钥匙跨上机车,边戴头盔边无视她的愤怒:“怎么了,高高在上的小明星对本少爷还有何指教?” 林鲸上前来,站在车头右侧,气鼓鼓地说:“我是林鲸,不是什么小明星。” “知道,”唐斯彧按下护目镜,上半身往前压低,两手握住车把手,轻轻拧了小半圈,轰鸣声刺耳地跑进耳朵里,“有什么区别吗?” 医院消防通道里的历史再次重演。 “成,我是小明星行了吧,高高在上的小明星现在要坐你的车去吃宵夜,不许拒载骑慢点!” 不是问她还有什么指教吗? 她的指教就是反过来命令他做事! 林鲸彻底被唐斯彧激怒,手搭住唐斯彧的肩膀借力坐上后座,把裙摆严严实实压在腿下,头盔抵着唐斯彧后背,两只手往前边钻,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 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唐斯彧低头看着腹前这双白嫩细长的手,唇一勾,出了医院大门口,他突然猛拧油门,机车带着疾风和发动机轰隆隆的嘶吼,嗖地一下冲进五光十色的夜景里。 林鲸:“......啊——!” 第21章 忍一忍,一晚上很快就过…… 一路飞驰到吃夜宵的地方,在江边。 林鲸下车腿跟着一软,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急风吹着走了三步,她半蹲下压住膝盖,放低身体重心才稳稳停住。 眼花缭乱,头也晕得不行。 唐斯彧随便找了个空位停车,头盔挂在车把手上,拔下车钥匙就站在路边嘲笑她。 “笑屁!”林鲸摘掉头盔有气无力地砸向他。 唐斯彧抬手就接住,挂回车上,事不关己道:“我哪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林鲸撑着腰,把背挺直,模样狼狈,要被他气死,“少来,明明是你在故意整我。” 看来也不是那么蠢。 唐斯彧勾勾唇,侧身插兜往路边最大的一家烧烤店走,“跟紧点儿,别走错了,笨。” “哼。” 来的时候林鲸只顾着害怕和听耳边呼啸的风声,这会儿回过神,才发现唐斯彧带她来的地方远离繁华喧闹的市中心,周围多是交通道路,几乎看不见任何住宅区,唯有挨着江边的这一排装潢高级的烧烤店亮着灯,路边整齐停靠着小轿车,唐斯彧那辆机车卡在中间尤其扎眼。 深秋的风时而疾时而徐徐,吹动起一切能够飘摇的事物。 林鲸跟着唐斯彧进店,来到后院的露天烧烤场地,紧挨江岸,视野宽阔,一线江景一览无余。 今天好像是有人过生日,包了场布置成生日派对的样子,宽敞的庭院放了两台烧烤架和一张长方形木桌,吃的喝的摆满了一桌子,最近流行的音乐轻快地播放着,气氛很热闹。 在场的人大概有十多个,从穿着和气质上来看,都是一些已经进入社会的男男女女,纹身烟酒不离手,瞧着就不像纯正的好人。 林鲸扫视一圈,只认得在人堆里推杯交盏的梁烈琛,动作谈吐间皆是成年男人的魅力,相较前次在酒吧彬彬有礼的他,此时要多了几分痞气。 有的人确实掩盖不了自己骨子里的东西,一旦回到原本的世界里就会坦露无疑。 联想到唐清跃说的那些话,林鲸偷偷瞥一眼身旁的唐斯彧,依然没搞明白唐斯彧为什么会跟梁烈琛混在一起,而且唐清跃既然叮嘱她别跟梁烈琛过多接触,却没有多加干涉唐斯彧的交友圈。 他们来得有点晚,派对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 李北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壶鲜榨的果汁,正巧看见唐斯彧和林鲸到了,忙走上前来招呼:“斯彧你来啦,咦,这是你同学吗?” 身后跟着一块儿出来的还有李言霜,两姐妹穿着天差地别,一前一后的站着视觉感冲击极强,李言霜喜好棉麻白裙,黑长直,性格如水清淡柔和,妥妥的校园女神标配,而李北月虽然打扮前卫性感,但一举一动间无不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与她的外表形成反差,感觉有些刻意为之。 李言霜的目光上下一扫,在打量穿着校服的林鲸。 “邻居。”唐斯彧停下介绍道。 李北月不着痕迹地细细看了眼林鲸,脸上的笑容保持着客气与得体,“你好,我是琛哥的女朋友李北月,这是我妹妹言霜,跟你们一个学校,但她要比你们高一届。” 林鲸微微颔首,“林鲸。” 李北月再笑了笑,说:“快过去坐吧,我们才开始没多久,言霜,去叫服务员加一张椅子。” “好。”李言霜淡淡应了声。 谈笑间,桌边便有人发现唐斯彧来了,还带来个女学生。 平常出来玩,他们都没见过唐斯彧带什么人,基本上是独来独往的主儿,偶尔会把贺溪那货叫来,这会儿见着个女的,大家惊讶万分的同时,被眼前这张不加任何妆容也尤其精致立体的脸所吸引。 娱乐圈整的不少,营销纯天然的也不少,各艺人之间的区别在于整的强度和力度,但林鲸的脸是实打实的没动过,她五官的立体度要比其他人深邃一些,异域感浓郁,很早之前就有认为她是混血的新闻四处报道,吸了不少路人粉。 可当时这件事被林言锦知道后,大发雷霆施压让媒体将所有通稿全部撤下,并且把一些猜测林鲸身世的不良狗仔记者给告了。 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林鲸的独特所在,好好利用肯定能大红大紫的时候,林言锦却勒令禁止任何人用她天生的异域感摆到台面上来宣传,使得她在外的人设一直是傅家大小姐,这些年来从未变过。 林鲸对亲生父亲没有印象,自记事起就在傅家生活,她知道这是林言锦为了在傅家立足的手段,所以从不深究太多,也觉得不怎么重要,需要她努力走的路还太远太远。 可她不知道像这样的容貌,在这个全是北方人的城市里有多么特别。 梁烈琛拿着半杯白兰地,注意力明显定在林鲸身上,等他俩过来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唐斯彧打招呼。 “少东家。” 唐斯彧没应,一副高冷的大少爷姿态,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他已然懒得一个个理会。 梁烈琛起身,拉开旁边特意为唐斯彧留的空椅,也腾出自己的来,招手吩咐服务员再去搬一张,“还有拿副新碗筷过来。” “已经叫了琛哥,”今天是梁烈琛的生日,李北月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很细致,“你坐你的,我来招呼。” 话音刚落,服务员便拎了张硬的跑过来,“不好意思梁老板,店里准备的软椅不多,现在只有硬的了。” “那......” “坐我......” 过鲸 第19节 李北月正接着梁烈琛的话,就被唐斯彧交换椅子的声音打断,他毫不避讳地捏住林鲸的后脖颈,提着力把林鲸按在原本是他的那张软椅上,“坐这张。” 然后就着服务员搬来的那张硬椅坐在林鲸右侧,林鲸旁边是一画着烟熏妆的朋克女人。 在场的都认识唐斯彧,林鲸给他面子,没表现出什么不快。 唐斯彧却报私仇,松手的前一秒掐了她一下,偏头低语:“挺软啊小明星,居然没跟我打起来。” 林鲸:“......” 这人是在嘚瑟吗? 算了,她忍一忍,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唐斯彧不多加掩饰嘴角的弧度,说着,他收回手,接过梁烈琛递来的酒杯,聊天去了。 等服务员把碗筷拿过来,新一轮刚烤好的肉和解腻的水果、蔬菜沙拉也相继摆上桌,李北月倒了杯果汁放在她面前,笑着说:“女孩子喝果汁就行了,想吃什么就拿,都是琛哥的朋友,我们都很随意的。” “谢谢。”林鲸点了点头,脱下书包挂在椅背上,闻着香喷喷的烧烤味,却是没多少食欲,她确实已经在医院填饱了肚子,并且她以前基本不会乱吃什么宵夜,因此便干干地坐着没动。 如李北月所说,大家特别随意,随意到喝口酒说句话,眼神都不由自主朝林鲸这里瞧过来,很显然知道她是谁,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多问,也不会像学校里那样把全场的焦点转移到她身上,对她表现得漠不关心却又步步小仙女也很好奇。 就连了解她的身份和过去那件事的李言霜回到座位上,也只字未提,安安静静地坐着吃东西和看唐斯彧。 林鲸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唐斯彧造成的,他们不讨论不猜测关于她的信息,那是因为她是唐斯彧带来的人,如果唐斯彧想多说,早在来的时候就主动交代了,唐斯彧没聊,意思已经很明确,他们又哪敢多嘴呢? 知道她是唐斯彧带来的就行了,别的不需要过问,免得唐斯彧一个不高兴引火烧身。 就像她成为唐斯彧同桌之后,今天学校关于她的不良言论几乎少了大半。 * 唐斯彧第一次在林鲸面前抽烟。 之前林鲸还觉着唐斯彧这人平常是坏透了些,但不会像贺溪那种为了装逼在酒吧里叼着烟打游戏,跟个小流氓似的,不抽烟才符合他的完美学霸校草人设。 现在见他咬着支烟在嘴边,偏头单手打火,吸燃,动作熟稔而老练,模样漫不经心,拽得没边儿,仿佛跟眼前这帮人是一个世界的,却又像另外一个独立的个体。 林鲸有点吃惊,但见李言霜没什么反应,她也就不奇怪了。 唐斯彧想干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这时江对岸吹过来一阵风,唐斯彧指尖的烟雾随风改变飘动路径,偏着朝林鲸这边来,林鲸不讨厌烟味但不代表她喜欢闻,还是这种一股脑要往她鼻子里钻的,就下意识皱起眉头,抬手扇了扇。 四周惊异的目光随即扫来。 一溜的卧槽她到底什么身份竟敢这么嫌弃我们少东家,是不是活够了? 唐斯彧察觉到脸侧有风,手撑在椅子扶把上,指尖夹烟又捏着酒杯,悠悠歪头瞥过来。 林鲸看着他:“......” 尴尬不过两秒钟,林鲸外套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铃声是首歌,一首叫《死了都要爱》的老歌。 林鲸:“......” 众人:“......” 气氛在这一刻尴尬到了极点,简直社死现场。 静默半晌,林鲸努力保持表情的淡定,掏手机丢到唐斯彧怀里,利落起身,推开椅子,再转身,“我去个洗手间。” 第22章 亲了一口 伴随着一声声“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的歌词,林鲸随边找了个服务员询问洗手间在哪里,迅速逃离这个令人头疼的死亡现场。 唐斯彧微微眯着眼好笑地目送林鲸逃亡,怀里的手机还在用尽全力地震响着,他捡起来,座机开头的号码,估摸着是诈骗电话或者推销卖东西的,他挂掉,左手移到林鲸的椅子后,拉开书包拉链,把手机丢进去,再关好。 长点眼的都能看得出来,这部手机是唐斯彧的。 至于唐斯彧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林鲸那儿呢? 联系起今晚的丝丝缕缕,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收回八卦的目光,互相交换一番眼色,皆有些心知肚明了。 这女的旁人碰不得。 这里包了场,隔壁几家烧烤店还在做生意,客人鱼龙混杂,尤其是喝了酒后上头,经常会发生点不太好的事情,店家劝都劝不住。 李北月担心林鲸一个人会出意外,起身打算跟过去,“琛哥你们喝着,我去看看林鲸,她......身份比较特殊,要是遇到事情就不好了。” 听到身份特殊四个字,四周的注意力齐刷刷甩过来。 也不是因为林鲸是女明星,大家就这么关注她,以前也有过嫩模啊女演员歌手什么的被叫过来活跃气氛,唐斯彧一概不理,冷冰冰的像座雪山,没人敢碰着他半点儿,大家以为他讨厌娱乐圈的人,从此出来玩几乎都是自己人。 今儿个算是开了眼。 孤傲到骨子里的大少爷竟然把当下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带在身边,换谁谁震惊。 “你坐着,不用你去,”梁烈琛抓住李北月的手腕给人拉回椅子上,他久经酒场,从吃晚饭那会儿喝到现在,被灌过好几次酒仍然没醉,人看起来还是清醒着的,他扭头看唐斯彧,“斯彧,你大老远把人家拐过来,不去看看吗?” 这边地处郊区,离在市中心的医科大附属医院委实过于遥远,有心或无意一眼便知。 唐斯彧掀起眼皮,眸光寡淡,“你怎么知道是我拐的,就不能是她自己跟过来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喝了酒,尽管唐斯彧比梁烈琛要小上整整十岁,两人语气莫名有点夹枪带棍。 唐斯彧最不喜被人教训,而梁烈琛有时候总是站在大人的位置说教他。 大家停止聊天,凝神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包括一直没出过任何声音的李言霜。 李言霜心里明白在这帮人中,自己插不进去任何话题,要不是李北月跟梁烈琛在一起,她永远不会接触到这些人,原本就不打算来的,但是李北月说唐斯彧会在,她高高兴兴来了,却看见林鲸。 梁烈琛看唐斯彧的不快,悠然一笑放轻了语气:“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巧在楼上,就瞧见了。” “哈,没事,”唐斯彧嗓音极淡,吸了口烟施施然起身,“她那刺猬性子吃不了亏,保不齐还能把别人扎死。” “斯彧......” “梁烈琛,你管得有点太宽了。” 唐斯彧把烟丢到地上,踩熄后走到庭院围栏那儿,用脚勾开木制的门挡板,晃着半杯酒,悠悠哉哉下台阶,往江边去。 * 林鲸是以跑的速度冲进洗手间的。 幸好洗手间里没人,看不见她由于难为情而覆上红晕的脸庞。 以前刚出道那会儿站在聚光灯底下被镜头抵着拍她脸皮薄却不会脸红,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她怼回去也不会面红耳赤,偏偏在唐斯彧面前,她那么容易就脸红了。 那首歌肯定是唐斯彧故意更换让她出糗的! 这人怎么总是跟她对着干啊? 林鲸看着镜子里气鼓鼓的自己,从没有人能让她气得牙痒痒过,这个该死的唐斯彧,真他妈幼稚。 还什么死了都要爱,唐斯彧是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吗? 站了会儿,脸上的温度仍未有减少的趋势,林鲸一面想象着刚才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场面有多尴尬,一面在心里给唐斯彧扎小人,她抬开水龙头,弯腰下去,掬了半捧冰凉的水往脸上拍。 空荡的洗手间里弥漫着哗啦啦的水声,如同她心底扎小人的声音那般,不绝于耳。 冲了会儿凉水,林鲸才感觉自己恢复原状,额头和两鬓的头发湿成一条一条的,她全部捋到耳朵后,两抹西柚粉颜色明亮,底部已经长出了些黑的。 答应张文蓉把头发染回来,她还没找时间去弄,不过张文蓉也没有来催过她。 等过两天再说吧。 待做的事情全冒上来,林鲸现在有点心烦意乱,不知道要不要马上就出去。 隔壁男洗手间无人进出,女的这边也没人来,相当于一个单独的空间,不会有人来打扰,很适合静一静心。 在洗手台前踌躇良久,外面庭院时不时传来玩闹的声音,林鲸决定待在这里,等上个半小时再出去。 可是没过多久,洗手间外面过道的尽头处,频繁有服务员来瞧看林鲸,有时男女换着来,有时老板和员工轮流,像动物园看猴一样,瞧视完毕就着急离开去跟什么人打报告。 次数太多,唯一能清净的地方也被占领,林鲸觉得莫名其妙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林鲸走了出去。 刚进庭院,林鲸便碰上梁烈琛。 梁烈琛已然有些微醺,嘴里叼着杆烟,烟灰掉了一半在胸前衣襟上也浑然不知,只顾着跟一光头纹身男勾肩搭背说话,看见林鲸回来,他推开光头男,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别在腰后,笑了一笑说:“这几个朋友要先走,我送送他们,你回去坐吧,斯彧还在的,有什么想吃的就叫北月,跟我说也行,今晚玩得开心点。” “嗯,”林鲸看着梁烈琛点了一下头,想想接着说了句,“生日快乐。” 梁烈琛微微一怔,随即笑开,“谢谢,快过去吧。” 林鲸点头,走向餐桌那边。 “琛哥笑那么开心,是喜欢她?”光头男扭头饶有兴味地瞧了眼林鲸瘦高的背影,表情暗示性极强。 梁烈琛叼回手里的半根烟,猛地吸了一口道:“喝点酒就开始瞎几把扯,快滚。” 光头男笑嘻嘻,“别以为我们没发现,这位女明星一来,琛哥的眼神就在人家身上没挪开过,人家一句生日快乐就把你迷得很昏颠倒,月姐今晚费那么大功夫给你庆生都没见你这么高兴,我们都是男人,你眼里的心思看得出来,不过那可是唐少爷带来的人,你要碰,得想好。” 梁烈琛一脚踢在光头男腿肚上,“快滚快滚,扯你妈呢,再让我听见,嘴给你撕烂。” 餐桌这里,李北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打闹的两人,听到李言霜在旁边喊她,她才转移视线。 * 唐斯彧没在庭院,林鲸在江边找到的人。 这江边弄得跟马尔代夫似的,有沙滩有野餐布,唐斯彧就坐在上面,两腿大剌剌敞开,手里捏着酒杯,一边慢慢品尝一边观赏对岸的夜景,背影孤独。 林鲸走过去,并着腿在他身边坐下。 唐斯彧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又倒上半杯,偏头看向林鲸,“不在上面跟梁烈琛再玩玩?”? 林鲸莫名其妙,“我没跟他玩。” 唐斯彧冷笑一声,“没玩还跟人说生日快乐呢,多体贴。” “我跟他说生日快乐是因为他挺照顾人的,上次在酒吧也是,所以我想着多少得祝福一声才说的,”解释着林鲸就察觉不对劲,她撑起上半身平视唐斯彧,“那些服务员是你叫去监视我的?” “这是本少爷的恩赐。”唐斯彧抿了口酒。 林鲸气恼,捏紧拳头砸向唐斯彧的肩膀,“你有病吧唐斯彧,哪有叫人去厕所监视的!” 被她突然打了一拳,力道不大,跟那天在雨里她疯狂捶打的程度差不多,唐斯彧却有点难以置信,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模样,唐斯彧笑了,语气忽然转为认真:“哎,本少爷问你,你都跟谁这么生气过?” “除了你还能有谁。”林鲸冷他一眼,抱住双臂坐回去,背挺得直,脖子修长,像只高傲的小天鹅。 林鲸哪里都长得白白净净,肤质非常紧致看不出一点毛孔,她也很漂亮,即便是生气的时候,在大雨中狼狈不堪,她同样美得不可方物。 过鲸 第20节 唐斯彧瞥着她,目光从她轻轻扇动的睫毛上滑下来,停在耳垂与侧脸的连接处,从庭院跑出来的灯光照耀着她,整个人白得像天上明月,唐斯彧眼神迷离。 那里看起来似乎很软。 很想要留下他的印记。 唐斯彧抬起下巴喝光杯子里的酒,没全部咽下去,留了些在嘴里,他突然倾身靠过去,在那个白软的连接处亲了一口。 林鲸猛地愣住,全身上下的神经刹那间紧绷起来,疑惑,慌乱,紧张不安在她心头上蹿下跳,她手指紧紧抠紧,起身想逃,唐斯彧抓住她的腰给拽到怀里来,咬住她耳垂细腻舔舐,留下香醇的酒精气味。 林鲸:“!” 狂妄,嚣张,大胆,随心所欲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酒没了,唐斯彧放开林鲸丢掉酒杯站起来,把这当成很经常发生一样,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回庭院。 “唐斯彧!”林鲸起身喊了一嗓子。 他不应。 林鲸脱掉一只鞋,用尽所有力气冲他背上砸过去,“你个混账!” 这次是真的被砸得疼了,比她打人还疼。 唐斯彧脚步停住,半晌,他侧过身捡起林鲸的鞋,拍掉鞋口沾上的细沙,又走回来。 林鲸站着不动,气鼓鼓地瞪着唐斯彧到面前来,她攥紧拳头:“我不是像你一样随便的人,我知道你喝醉了,但刚才的事你得跟我道......” 唐斯彧单膝蹲下去,握住林鲸的脚踝提起来一些,给她穿鞋。 林鲸呆愣。 有风夹杂着丝丝花草清香拂过,唐斯彧毛茸茸的头发在风中飘动,藏在衣服里的肩胛骨因为他躬着背低头而线条明朗,少年感不过如此。 而他能回来为她穿鞋,这又是他心里认为的成熟感。 第23章 你把斯彧当什么了,一次…… 过了十二点,派对才将近尾声,留下来的人无一幸免都喝得烂醉,包括唐斯彧。 其他人有朋友来接,或者叫了代驾来,林鲸和唐斯彧的家都在古城里头,梁烈琛原本打算叫贺溪过来接人,但贺溪一直没接电话,就安排了一辆车送他俩一起回去,林鲸没喝酒,也好照顾一下唐斯彧。 林鲸根本没想到唐斯彧会喝成这样,在外面的时候站都站不稳,得她扶着才行,坐进车里没一会儿,唐斯彧就各种不舒服,像有好动症似的,膝盖抵到副驾的座包让他不耐了,脚便直接蹬在那上面,顺带踢两下,拽得无法无天。 司机师傅看到他那道利落的断眉,挺凶,便一直没敢出声,林鲸也安安静静地没惹他。 但他还是一副无论怎么坐都非常不爽的混蛋模样。 车开到半路,唐斯彧突然叫停,推开车门冲出去,对着马路边的下水道呕吐起来。 他真的喝得太多了,撑到现在还没断片是个奇迹。 为什么会喝那么多呢? 或许心情不好,他的情绪经常如此随心意变幻莫测,或许很不喜欢被林鲸用鞋砸,一直嚷着要他道歉,自己还乖乖回去给她穿鞋,又许是今晚他特别看不惯梁烈琛。 他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想喝。 半夜伊始的襄遥街道虽繁华明亮,车辆却明显少了许多,四周鲜有人迹,一般在这种时候还热闹的地方,都是一些娱乐场所。 林鲸也一块儿下车,跑去买了两瓶冷的矿泉水过来时,司机师傅皱巴着一张肥脸盯着吐得不成样子的唐斯彧,担心他待会儿会吐车里,一脚油门踩下去,迅速溜了。 “......” 靠,什么运气。 这个地方路过的私家车就很少,更不用说再重新打辆出租车。 要不是因为家在一个地方,她早撇下他自己先回去了。 林鲸走下马路牙子,踢踢蹲在地上的唐斯彧的脚,把水递给他,“喏,漱漱口。” 唐斯彧没抬头,拿走水,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再吐出来,重复了四次,一瓶水没了,他丢掉空瓶子,哎了一声又伸手向林鲸,十分理所当然地要她伺候着。 林鲸看着他躬成弧状的背,提起水瓶作势捶打他两下,在书包里翻出来一包卫生纸,跟水瓶一起递给他手里,然后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空的出租车。 可一辆一辆车驶过,连出租车的影子都没见半分,周围商铺几乎关了门,只剩下24小时便利店还营着业,街上空无一人。 唐斯彧喝掉半瓶水,剩余半瓶倒进下水道,酒全吐出来不要舒服太多,擦干净嘴,他站起身,“别看了,去酒店给本少爷开间房睡觉。” 喝醉的神经病真难伺候。 林鲸歪脸过来问他:“我没带身份证,你带了吗?” 唐斯彧摇摇晃晃上前,搭住林鲸的肩膀,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向林鲸,脑子清醒,但四肢还是反应迟钝,他悠悠低下头凑近林鲸的脸,鼻尖差些就要碰到一起,“本少爷又不是去嫖,大半夜带那玩意儿干嘛。” 哎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林鲸无言以对,也懒得跟他计较,就扶住他胳膊道:“行,我带你去酒店,待会儿你被赶出来可别怪我。” 按照唐大少爷的指示,林鲸掺着唐斯彧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还以为登记的时候会被前台小姐姐用未成年的理由毫不留情地轰出来,不想前台小姐姐是认识唐斯彧的,直接叫来她们的经理接待,领她和唐斯彧上楼。 一看见床,唐斯彧推开架在腋下当承重点的林鲸,径自走过去,随意躺下。 经理是个精致的职场女人,往里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没进来,眼神却在打量她,“林小姐放心,少东家是我们酒店的股东,不登记也没关系的,鉴于你的身份,酒店所有看到你们的工作人员我会一一叮嘱,不让他们在外边到处乱传对你造成困扰,有什么需求就打电话给前台,您二位好好休息。” 没明确表明,但想必这个深谙人情世故的经理知道她是谁。 一个有话题有热度的顶流女明星跟襄遥市的恶霸少东家在酒店共度一夜,俩还是未成年,如果在之前,铁定掀起一波绯闻巨浪。 不过现在...... 林鲸点头道了声谢,经理离开,她关上门,打算先去看看这位听起来很有钱但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钱的恶霸少东家死透了没再回家。 “备忘录”里,他目前还负债二十万。 唐斯彧是脸压枕头的睡姿,他身体长,又是斜着睡的,两米的大床好像都不够他伸个懒腰,林鲸怕他被憋死,走到床边捧住他的头想掰正回来,无奈这人身体沉,林鲸费了半天劲儿,一点作用也没有。 “唐斯彧。” 人没动静。 “唐斯彧?” 还是没动静。 林鲸上床,跪坐在唐斯彧身边琢磨了半分钟,手伸去他后脑勺上比划两下,用力拍下去,“唐少爷,我麻烦你起来换个姿势睡,别憋死了赖在我头上......” 话没说完,唐斯彧忽然扭头出来,吓得林鲸赶紧收回手,一脸不是我打的无辜表情。 唐斯彧没她那么天真无邪,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故意的,抬臂就勾住她的腰,身体迅速从床上立起来,两边膝盖分开抵住床铺,弓起背将她薅到身下,按住她肩膀目光极其不耐烦:“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一上一下,姿势未免有些过于暧昧。 林鲸连忙用双手挡在他硬邦邦的胳膊上,语气平静道:“你起开。” 她被禁锢在属于他的狭窄区域,褶皱整齐的裙摆往上收,恰好盖住大腿根部,她腿身就又白又细,拥有着少女般的嫩滑感,正似撩非撩地刺激着他的眼部神经。 心底有团火渐渐明目。 唐斯彧敛回些余光,闭了闭眼吐出一堆带着酒味的气来,他蓦地松开林鲸,挺直背,挡住头顶白澄澄的光线,捏住衣角由下往上套头把t恤脱掉,丢在床上。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结实紧绷的胸膛,精瘦的腰部肌肉线条流畅分明,他上半身压下来,平坦的肩部连着胳膊呈现出有力的肌肉纹理来,像一头正在审视猎物的野狼。 一看就是经常锻炼身体的。 但现在他很危险。 林鲸的呼吸瞬间停止,忙爬起来往床头挪,神情高度警惕,仿若下一秒就要拿出刀来跟唐斯彧同归于尽那般,“我警告你,不许乱来。” 她的声音和表情都异常镇静,黑得发亮的眸子里有股不屈不挠的韧劲,像在说着你敢欺负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想要强装强势令人知难而退,表现却差强人意。 她不够狠,手颤得太紧张了。 难怪会被接二连三的欺负,只敢跟他横。 唐斯彧低头淡淡一笑,酣醺的脸容欺近林鲸,一字一顿咬得清晰且放松:“拿我手机跟张文蓉请假,明早大课间咱俩再去学校,喝了酒起不来。” “......” 真是稀奇,像你这种成天没规没矩的“好学生”,居然会请假? 迟到了年级部主任都不敢说什么吧。 林鲸仍保持在戒备状态:“都这么晚了,请了也白请,不如不请。” “你信不信消息发出去张文蓉秒回。” “不信。” “发去试试看。” 林鲸狐疑地盯着唐斯彧两秒,脱书包找手机出来,学唐斯彧经常用她脸部解锁的恶霸行为,解了锁后翻开通讯录找到张文蓉的手机号码,用唐斯彧的角度编了条请假条发出去,顺道带上她的,当然没说喝酒。 张文蓉是班主任,不用想就猜得到张文蓉知道她跟唐斯彧是所谓的“世交”邻居,一起在医院照顾唐清跃在情理之中。 半分钟没过,张文蓉就回了句“好的,在医院要有什么老师帮得上忙的就说哦”过来。 林鲸诧异抬眼。 “信了吗?”唐斯彧勾唇一笑,起身下床。 “为什么?”林鲸问。 “因为你蠢。” 唐斯彧丢下两个字,就去浴室冲澡了。 * 跟唐斯彧瞎折腾到后半夜,林鲸索性也懒得回家了,跟前台要来条毛毯,就窝沙发上睡觉,唐斯彧睡床。 第二天确实没起得来,踩着大课间的点,林鲸和唐斯彧一前一后进校。 刚成为同桌,第二天就在同一个时间来学校上课,其中关系耐人寻味,很快,他俩一起上学,上课期间同步补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校园,有唐斯彧牵扯其中,大家议论的言语相较之前已然没那么过激,但对林鲸的偏见仍旧根深蒂固地存在着。 起初林鲸以为这段“校园佳话”只是他们在兴头上的无聊谈资,她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三节课下,教室闹哄哄的,走廊上时不时过来些隔壁班的学生,目标一致地朝最后一排看,没看到想看的,就装作路过又走了。 林鲸从桌上爬起来,歪头,唐斯彧没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前排,贺溪神神秘秘扭过身问她:“哎女明星,昨晚你们到底干嘛了,把我家斯彧给累得去医务室补觉了。” 过鲸 第21节 林鲸瞧着贺溪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抱住双臂冷淡淡地没搭理他。 “昨晚我家里忙,抽不开身去参加琛哥的生日派对,后来琛哥打了十几个电话给我,我手机静音没接到,拥有那么大规模的家族产业真的太忙了,”贺溪自顾自地唠着,推开林鲸课桌上的书,敲敲左上角的老婆专属,“你作为斯彧的老婆,昨晚有好好伺候他的吧?” 不知道是老婆二字刺耳,还是伺候,林鲸听得不舒服,一脚踢在贺溪椅脚上,“你有完没完?” “没完,我就没完,”贺溪故意找她不痛快,这女的再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一中没老大了,“你都坐在这位置上了,还怕别人说你呀,全校谁不知道只要坐了这个位置,你就是斯彧的老婆,因为斯彧才没那么多人敢骂你,吃了斯彧的红利,现在还想撇清关系当一朵天真善良的盛世白莲花,你把斯彧当什么了,一次性手套用完就丢?” 还知道娱乐圈这种基操,看来平常没少跟方知知混在一起。 “嫂子!” 这时,眼镜男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感觉气氛不大对劲,他下意识看眼旁边阴阳怪气的贺溪,接收到贺溪的讯号,就面向林鲸笑嘻嘻地说:“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嫂子,嫂子?” 眼镜男接连喊了两遍,林鲸才反应过来,拧着眉心抬头看眼镜男:“你在......叫我?” “对啊嫂子,你是彧哥的人,我们当然得叫你嫂子呀,”眼镜男冲周围的一圈男生递去眼色,“这辈分对不对兄弟们?” “对,嫂子!”男生们争相起哄。 贺溪噗嗤一声,捧腹哈哈大笑。 林鲸:“......” 第24章 来偷本少爷的心 张文蓉叫她过去,无非是为了她头发的事情,转学近月余,她还没把头发弄回原色,这在别人眼里,多少有点挑衅班主任权力的意思。 林鲸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在座其他班班主任一如既往,用像刚进校那会儿的目光观察着她,但张文蓉并没有提任何关于头发的字眼,只是递了张印满字的a4纸给她。 方知知也在,抱着刚批改好的数学作业在一旁等候。 “这是我从学生会总管老师那儿拿来的演讲稿,你这两天多看几遍,熟悉下内容,”张文蓉亲切地看着林鲸,“我已经跟总管老师商量好了,下周一国旗下的讲话就由你来做,你之前的工作就是面向大众,业务能力公认的不错,老师交给你的这个任务能完成的吧?” 林鲸看一眼演讲稿的标题,有点困惑:“为什么是我?” 她本身便是从高处跌落才来到这里的,在一片片辱骂声中,如今她面临的大众早已不是当初的大众,叫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凶手”去国旗下念稿子,未免有些好笑。 国旗啊,多么神圣庄严的字眼,哪容得下这样不堪的她。 张文蓉坐在办公椅上,翘着端庄优雅的女式二郎腿,笑了笑表示很了解她的顾虑,“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呢,这是是我看中你能力的体现呀,而且如果学生处的老师不同意,我再怎么想把你推上去也没用的,林鲸,老师们对你的期望那么高,你得学着接受这一切,把你的价值展现出来,不要担心一些有的没的,老师相信你。” 接着,张文蓉站起来,去握住林鲸的胳膊,轻轻拍了拍继续道:“老师是真的很希望你往前看,不要在乎外界的看法,真出了什么事,还有老师在呢。” 林鲸面无情绪地看着张文蓉,过半晌,她点头答应:“好,我尽力。” “相信自己,啊,”张文蓉再拍她两下,看看表说,“快上课了,差点忘了还有件事,知知,等会儿发了作业本后,再跟大家布置个作业,课后习题的后面三道大题,不用抄题目,下周一交上来。” “嗯,张老师,那我们先回教室了。” 张文蓉点点头,目送两人走出办公室,耳边便有其他老师说:“可以啊张老师,这么快就让林鲸这样的学生听你的话,年底的优秀教师评选非你不可了。” “张老师年年都是一中的优秀骨干,早就看不上这不痛不痒的表彰了,张老师追求的可是全市的唯一名额。” “把林鲸管好,上面的人再说几句话,这唯一名额不就有了。” “你们乱聊什么呢,都给我认真专心工作啦。” 张文蓉被打趣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坐回办公椅里,眼神再次落到窗外过道林鲸的身上。 不清楚林鲸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居然难得地浑身不带刺了,也不傲了,现在的她像只温顺的小绵羊,捋一捋毛就会乖乖听话。 看来把她带进一班是正确的选择。 高二一班是整个年级学习成绩平均最好的班级,跟以往的规矩一样,分配给这种龙头班级的不是学习优秀的,就是家里有钱有势,像唐斯彧那样的全能选手属于极少数,正常情况是大家在一起资源互换,互利共赢。 在这种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环境里待着,要比外面那些只知道喷这个骂那个的三教九流好得多。 如果当初林鲸去的是其他班级,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无法预想会出现多少不可控的情况,难怪没人敢接纳她。 话虽如此,但张文蓉不知道在所谓的上流人群里,阶级歧视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更不用说林鲸还背着个杀人凶手的名号。 * 两人一块儿往电梯那边走。 林鲸脚程快,走得又冷又飒,经过的地方有学生在,纷纷让开道,小声指指点点,不像之前当着张文蓉的面都敢议论。 这些人什么时候害怕起她来了? 方知知特别高兴地追在林鲸身侧开启话匣子,“这次终于换人了,你是不知道之前每个星期的国旗下讲话都是李言霜在做,听得我耳朵都起老茧了,有老师觉得不能总让她上台,她推选的人就变成自己身边关系好的,其他班一点机会都没有,谁叫人家爸爸是土建局的局长呢,都做出让步了,老师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最近听学生会的人说她家里想让她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毕竟高三了马虎不得,也得给其他年级的学生机会嘛,现在学生会主席要重新选人,我猜张老师这次要你去演讲,是打算把你推上去......” “方知知。” 林鲸突然在电梯口前停住脚步,歪头瞥人。 方知知跟着停下来,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期待地盯着她。 林鲸一想到方才在教室里贺溪说的那堆话就觉得头疼,“你跟贺溪确实挺配的,在一起每天都是相声节目。” 方知知:“......” 下一秒,虽然方知知心里知道林鲸在调侃她,但她没有觉得不舒服,因为林鲸叫她名字了,粉了这么久的明星第一次叫她名字! 林鲸平常的声音就带着些许奶气,这会儿听她喊自己的名字简直不要太悦耳! 方知知激动得飞起,傻傻地冲林鲸笑出鹅叫:“鹅鹅鹅鹅鹅鹅.....” 林鲸:“......” “你......先回教室吧。”林鲸别开视线,摁亮往下的电梯按钮,很快,电梯便来了。 方知知被林鲸冷漠推进去,“你呢林鲸,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林鲸说。 “我陪你......” 后半句被林鲸疏远的眼神给堵在喉咙里,方知知没敢再出声,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林鲸惹急了,只能站在原地等电梯门缓缓关上。 等方知知走,林鲸重新按下另外一边的电梯,去二楼的医务室。 校医姐姐好像没在,林鲸敲了好几下门,没人应,她犹豫片刻便走了进去。 休息区在最里面,配备了两张病床,床与床之前用白色帘布隔着,窗外光线明亮,让帘布变得清透许多,依稀能看见里边的景象。 林鲸刻意放轻脚步,来到靠窗的那张床床尾处。 床上,唐斯彧上半身靠在枕头上,两手搭在脑袋后,正悠闲地闭目养神着,一旁的床柜上放着部手机。 林鲸拨开帘布,小心翼翼走近床柜,手伸过去马上就能拿回手机之时,胳膊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给拽住。 偷袭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 林鲸心头蓦地一咯噔,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被当场抓住的那种心虚。 “小明星当腻了,开始学着做小偷了?”唐斯彧那因为宿醉而变得极其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鲸甩甩胳膊,歪脸看向懒洋洋的唐斯彧,听他讲话永远没有道理可言,就摆出一副非常无语的表情道:“这是我的手机,我是光、明、正、大拿回来......” 唐斯彧猛地将她拉到床边来,打断道:“那为什么会没有一点动静地接近我?” “你昨晚喝成那样,我不想打扰到你休息啊。”林鲸再甩甩胳膊,他抓得紧,根本甩不开。 索性放弃,哎,她不甩了,随你怎么办。 唐斯彧瞥一眼林鲸被抓出好几层褶皱的胳膊,从在酒吧那次她穿吊带裙的时候就觉得她瘦,脖子,手臂,腰,腿,无一不在瘦的范围内,但她不是干瘪瘪瘦成纸片人的那种,该有肉的地方都有,她瘦得很好看,身体线条很美,光是这区区一点就足以让任何男人为她辗转反侧。 “今天竟然这么顺着我。”唐斯彧低头哂笑一声。 “您可是唐大少爷,掌握着全校的命脉,我哪敢忤逆您呀。”林鲸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 唐斯彧听得出来,但难得没计较,挑了挑左边那抹凌厉的断眉,另只手抬起来往林鲸头顶上去,摸了摸,跟哄小孩儿似的:“所以,小明星什么时候胆子再大一点儿,来偷本少爷的心?” 第25章 她一定是被唐斯彧给气的…… 唐斯彧的表情看上去特别真诚专一,言语行为也非常温柔绅士,一点都不像往日里横行霸道目中无人的他,他又生着一张一旦表现出丝毫认真就会感觉挺情深义重的脸,如果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个纯情小女孩,一定会毫无防备地沦陷在他眼里。 可惜林鲸不是这样的女孩,像唐斯彧这样的人,又怎会对别人认真呢,他向来只是心血来潮觉得有趣而已。 因此这些话简直是晴天霹雳,听得林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同时她并没有想太多,心里反倒拎得非常清,唐斯彧不过是在消遣她。 林鲸推开头顶上的手,神情淡淡的,“别拿我当乐子,你好好休息吧,我回教室了。” “我认真的,林鲸。” 唐斯彧没放林鲸走,支起上半身坐起来,另只手突然发力把林鲸拉到床中间。 “唐斯彧!” 不管林鲸喊没喊,唐斯彧立马凑上去,抵近林鲸的脸,眼睛里多了几分缠绵悱恻,在仔仔细细地瞧着她肌肤的每一寸。 “你很好看。”他一字一顿地说。 他平常的嗓音就带着些许低沉,在慵懒随性的状态下,听着又感觉他清冷而遥远,这音色之前林鲸没太在意,光顾着跟他论胜负了。 这会儿医务室里就他们两个人,窗外有沙沙的树叶晃动声和几道清脆的鸟雀叫声掠过,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安静。 林鲸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来一个想法,这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唐斯彧见她出神,便故意再挨近她半分,她颈间垂落的发丝根根柔顺分明,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林鲸下意识躲开,心有些跳,唐斯彧绝不是夸她那么简单,“......你到底还有何贵干?” 要是敢再上嘴咬,她一定一巴掌呼过去。 昨晚的歉这人还没道呢! 唐斯彧跟着动,似乎特喜欢现在跟林鲸在一起的感觉,视线便垂下,追寻着她嘴唇的路径与余温,“我第一次对一个女生这么认真这么在意,你信我。” 林鲸死也不会相信,“渣男永远都是第一次。” 唐斯彧怔了下,好笑起来:“你是能给我想要的东西,还是能满足我的生理需求,我为什么要渣你。” 哎这人说个话不知道措辞用度吗! 林鲸耳根子莫名开始泛起红色,咬住腮帮子警告他说话注意点:“唐斯彧,你能不能......” “不能,”唐斯彧截断她的话,语气吊儿郎当像个流氓痞子,“本少爷的感情史还没开篇,初恋的位置留给你,咱俩谈段不正经的。” 过鲸 第22节 说着,唐斯彧突然抬起下巴,是要吻林鲸的动作,很老练,跟他这个人一样嚣张,随便。!!! 林鲸呼吸停滞一瞬,赶忙上手捂住他的嘴,推开他,爆红着一张脸奔出医务室。 校医姐姐刚巧回来就看到林鲸落荒而逃的一幕,走进休息区拉开帘布,抱着双臂重重叹气:“又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是不是,人家是新同学,你就不能好好跟人家和睦相处啊,非得找人不痛快,又是拿人手机又是打架的,不喜欢就别招惹,小女生很容易当真的。” 唐清跃以前还在中、央、军、委任职的时候,手底下有一姓严的精兵强将,校医姐姐严寒就是这强将的女儿,大老远从b市跑来襄遥工作这段时间没少受唐清跃的照顾,也经常会过来窜门,她算看着唐斯彧半路长大的,两人关系更像是姐弟。 “当真就当真吧,反正本少爷无所谓,”唐斯彧盘上腿,两臂撑在床上,模样依旧无法无天听不进劝地看着严寒,“你要出去?” 严寒晃晃手里的车钥匙,“对呀,今天换班,早点走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唐斯彧下床,“带我一起,回家有点事。” * 林鲸没回教室,而是去了天台,一口气爬上楼顶,气喘吁吁之余,她也在心里骂了唐斯彧一路。 怎么能那样……消遣她…… 还我是认真的,她看啊,明明就是个混蛋! 距离上课时间只剩一两分钟了,林鲸以为天台不会有人在,们是开着的,她刚走出去就看见赵欢带着一帮高二的跟班正在天台上说说闹闹地抽烟,男女勾肩搭背打得暧昧,完全没有学生样儿。 李言霜靠着石栏当一个旁观者,虽然成天跟赵欢这帮人混在一起,但她依然保持着清高自傲,踩淤泥而不染。 李言霜第一个发现的林鲸。 林鲸叹息,不想多事转身欲走,谁知李言霜开口喂了声,赵欢他们的注意力马上挪到门口那边。 “哟,稀客呀。”赵欢松开一男生的脖子,叼着烟瞅着林鲸,不装好人了。 那男生笑一笑接话:“看样子她不知道一中的天台是我们的地盘,别人基本不会来凑热闹或者说不敢过来。” “像她们那种人怎么会不知道天台是什么地方,熟着呢。” “对哦对哦,电视剧里的杀人犯可喜欢在天台思考人生了。” ...... 一帮人说着说着就哄堂讥笑起来。 联系前两天遭受的“暴力”,不难猜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帮人干的。 林鲸两手抄在衣兜里,风一起,撩开她耳根上那抹西柚色的头发,从气质装扮上来说,她比这帮人更像校霸。 她身上的底气太足了,真要干点什么,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替她兜底,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可以肆无忌惮做任何想做的事,这种来源于成长环境的自信和底牌是这帮人没有的。 倘若现在要以暴制暴,打得过吗? 对方人多,她打不过,但他们在干任何事之前必须得考虑事后怎么办。 之前是她懒得计较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可平静显然不是这帮人想要的,他们照旧排斥她,孤立她,恶搞她,当着所谓的正义使者来审判她,这是为社会伸张正义吗? 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她不是慈善家,照顾到每个人的虚荣心不是她的义务。 “想说什么干什么就一次性来吧,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看你们弱智。”林鲸挺不耐烦地出声。 赵欢一脸震惊自己没听错吧,笑着看了看周围的跟班们,“你确定?” 林鲸抽出手,指了指赵欢,再然后是刚才有说话的男女生,一个一个指出来,“你,你,你,还有你,成天聚众口嗨什么杀人犯杀人凶手,平日里在学校看见我都不敢接近半分吧,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敢多几句嘴,哈,怎么,这样做才能感觉到自己有点儿牛逼吗?只有极度自卑者才会想着去霸凌别人,我林鲸单单是站在这里,你们这辈子都无法企及我的高度。” 她不仅仅是林鲸,她还是林言锦的女儿,是傅家的大小姐,单就这两个身份,已经是太多人辛苦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光与地位,真要动她之前必须得万分思量。 “来吧,”林鲸摊开双手,神情异常冷静,“今天尽量弄死我,期待一下最后到底谁死得更惨。” 她一定是被唐斯彧给气的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 “赵欢!”李言霜喊住人,“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她说。” 像赵欢这类型的学生能对李言霜言听计从,大抵也是看中李言霜的家庭背景,这可以让她在学校里肆无忌惮,如果没有李言霜,她可能混都混不开,甚至还会变成被暴力者。 赵欢握紧拳头忍了忍,示意身边的跟班们下楼,跟李言霜说:“我在楼下等你,有什么事你叫我。” 李言霜点点头。 空荡荡的天台秋风阵阵,吹起地上散落的烟灰,四下飞散到角落堆积成尘,烟头随风滚来滚去,没完全熄灭的冒着丝缕青烟子混合进风里。 跟青春电影里一样,这里充斥着叛逆和颓败。 林鲸第一次和李言霜这样面对面单独待着,此前并没有多少交集,她也没想到李言霜会直接开门见山。 “前两天的恶作剧确实是赵欢找人做的,但我是事后才知道,她因为我才这样对你,抱歉,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林鲸神情寡淡,没说话。 李言霜走近两步,她和林鲸差不多高,相貌与气质却迥然不同,林鲸从头到脚一寸一缕都带着冷感,拒人于千里之外,并且这种疏离具备着某种攻击性,丝毫不会掩盖自己本身的锋芒,跟唐斯彧有点像。 而她是形象需要,林鲸身上有她没有的东西,至少她不敢用鞋砸唐斯彧,冲唐斯彧发脾气。 “我喜欢唐斯彧,这事全校都知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李言霜微抬起下巴,颈部线条拉得长,“但是你出现了,他的关注点变成了你,他一直围着你转,你好像也很享受被人追捧的过程。” 不是,谁想要那个恶霸的关注啊,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一个人岁月静好。 林鲸双手重插回衣兜里,“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点什么,我并不想要他的任何追捧......” “我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 “那你就离开他,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 林鲸顿了半秒,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把这事儿掰扯清楚,“首先第一点,即便没有我,也会出现别的人让他这样,你没必要把所有的不甘和火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我更是没义务去承受你的脾气,而且我有喜欢的人。” 李言霜微怔,紧紧盯着林鲸的眼睛想要看出点什么,过半晌,她姿态傲慢起来:“你不需要拿这种理由来打发我,我能赢过你,今天是你我之间的宣战。” 听到赢这个字,林鲸太阳穴一紧,不想再多言,叹了口气就说:“......那行,随便你。” 似乎得到了想听的话,李言霜没再说什么,高高地挺着胸脯走了。 第26章 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本少爷…… 一下午,唐斯彧都没出现在学校,林鲸对他随心所欲的冒犯渐渐随着窗外秋阳返回天际。 不去想关于唐斯彧的一切,她的心就能开阔放松许多。 想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干嘛,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放学后林鲸回了趟家,跟林潭打过招呼,就遵照约定去医院陪伴唐清跃,也趁这几天的空档,她去了市里一家口碑还不错的理发店把头发染了回来,顺道逛逛街,买了一堆衣服鞋子,也给林潭和唐清跃买了两件。 唐清跃恢复得很好,身体各项指标皆已达到出院标准,比林鲸预期的时间快了两天,不过唐清跃没有着急办出院手续,顺着林鲸的意思继续再住几天,回家了可没有老林家的孙女伺候了。 而在此期间,唐斯彧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次林鲸出门给家里厨房添置些调味料,路过贺溪家火锅店,贺溪穿得像个高街葫芦娃搁门口拉客,差点把她拉进门消费不说,还问她唐斯彧去哪儿了,消息电话都不回。 她哪里会知道啊。 唐斯彧这人本就秘密多,她一个败将怎会清楚他的行踪。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连自家亲爷爷多住几天院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呢? 时间顺利拨到星期天中午,护工多做了两人份的饭菜带来医院,因为林潭也跟着林鲸一起过来接唐清跃出院。 这么多年朝夕相伴,两位老人家习惯一边喝酒一边吃菜闲聊,但唐清跃目前还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林鲸吃饱了就在旁边担任续杯的工作。 林潭呷了口茶,抬眼看坐对面眼神却一直在自家孙女身上的病号唐清跃,敲敲桌子道:“这样,好事做到底,一会儿我去开会,让鲸丫头送你回家,从此以后不许再打我孙女的主意,这几天她为了来给你解闷,都把我这个亲阿公忽略了。” 来的时候,林鲸就把给唐清跃买的中山装一起带着来,他和林潭身高相仿,只是身材要稍微胖一些,林鲸特地买大了一号,他穿在身上非常合适,一直高兴到现在。 唐清跃一脸享受地摸着身上的外套,笑得合不拢嘴,“谁让你老在我跟前炫耀,我霸占鲸丫头两天你就受不了了,实在嫉妒我,你也去霸占霸占我家那臭小子呀,咱俩打个平手。” 林潭满脸写着拒绝,“可别,你家那臭小子性子顽劣,不受管束,哪有我家的乖。” 想到住院这段时间唐斯彧几乎不曾来过,唐清跃就心酸叹气,撂筷子道:“老林,我也想管好他呀,可小时候他没在我身边,长到八九岁成型了才送过来,我工作又忙,根本没时间约束他,唉,唐家百年基业,从民国起便是书香世家,至今只出了他这么一个混账东西,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迹。” 听到这,林鲸刚抿进嘴里的茶差些喷出来,她忙捂住嘴。 林潭哎了声,怕林鲸呛着,赶紧给她拍拍背,指责唐清跃说:“老人家别一本正经搞笑,看把我孙女给乐得,快把茶吐垃圾桶里。” 一边说着,林潭一边用脚勾来垃圾桶,林鲸吐掉茶水才感觉舒服许多。 “我说的实话呀,”唐清跃直来直往惯了,对自己的用词并没意识到有搞笑的成分,甚至还觉得运用得非常恰当,他接着说,“刚送过来第一天就躲在房间里哭,起初我还以为他舍不得他爸,正打算又把他送回去呢,第二天就把隔壁教育局局长的儿子给打进了医院,人两只眼睛肿得跟大熊猫似的,腿还折了,我去训他,他反过来冲我吼,说什么是他先骂我没妈的,教不得骂不得,你要我怎么管。” 林鲸一愣,抬头下意识问出口:“他妈妈呢?” 唐清跃目光停滞片刻,说:“自杀了。” * 接近下午五点的时候,林鲸送唐清跃回去,刚推开门,她就看见唐斯彧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花裤衩,鼻梁上架着副黑色泳镜,正做着跳水运动员入水前的动作,准备跳水。 几天没见,唐斯彧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 那次看见他洗澡时旁边的小池塘已经被扩张成泳池,岸上配备有沙滩椅太阳伞,红酒西餐一应俱全,北欧风的泳池装饰跟后面中式的古宅形成强烈对比,偌大的庭院只剩下挨着林宅那边的土地没完全欧化,留着当过道,两边种满绿植与鲜花。 “......” “......” 不去医院照顾自己的亲爷爷,就为了造个泳池? 抢她手机,威胁她拖延出院时间,就为了弄个泳池? 逃课,人间蒸发,就为了这个泳池? 林鲸实在不太明白唐斯彧脑子里在想什么,唐斯彧表里不一的幼稚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唐清跃当场气得额头上直冒青筋,怒火腾腾地抄起墙角的一把小铁铲,大步冲过去,“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气死老子!” 唐斯彧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叉着腰摘掉墨镜,看林鲸一眼,懒散道:“您怎么把她给带来了,我还寻思着只给您一个人惊喜呢。” 这时候还那么欠,挨打活该。 “惊喜,你是嫌老子活得太长了吧!” 唐清跃一看就是年轻时候练过,揍人仍有当年在部队里的风采,他挥舞着铁铲直接往唐斯彧屁股上劈,骂道:“好好的一个家被你嚯嚯成这样,街坊邻居知道了得笑话死我们唐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应该是被打习惯了,唐斯彧清楚唐清跃训人的路数,轻巧躲过每一次追打,“您有那么多套宅子,我按照自己喜好改造一套怎么了,不喜欢这里您就去其他地方住,反正将来都是我的,您挡得了我一时,挡不了我以后。” 过鲸 第23节 真的太欠打了。 太欠了,太欠了。 林鲸紧张地盯着岸边追逐的爷孙俩,就怕没打到半分。 唐清跃火冒三丈之高,气得伤口在隐隐作疼,可爷孙俩都是烈性子,唐清跃今天不打算放过他:“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老子面前,赶紧滚,老子的宅子一套都不会分给你,你连医院都不来,老子身上这件外套还是鲸丫头给买的,今晚老子就立遗嘱,宅子全部给鲸丫头!” 林鲸:“......!” 哎等等,你们爷孙吵架别带上我呀。 “操,爷爷,到底谁跟您亲啊!” “鲸丫头才是我亲孙女!” “您可拉倒吧,告诉您,我造泳池这事儿林鲸才是罪魁祸首,不然您以为她会那么好心去医院照顾您这么些天?还不是为了防止您回来,有了泳池她就能看我洗澡。” 林鲸:“?” 唐清跃:“?” 白天闹了这么一出,差点把唐清跃又给气回医院,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如从前,遇到点儿不顺心容易三高,林鲸劝着唐清跃吃了降血压的药,最后是林潭开完会回来,把唐清跃带出门去茶楼听戏曲,泳池这事儿才算暂时过去。 晚上,家里没人,林鲸点了个外卖凑合着当晚饭,再把挂在院子里那些没来得及描图的伞画上一部分,这才回房间做自己的事。 得写数学作业,明天一早升国旗要做讲话,演讲稿她还没好好看过呢。 林鲸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合计着先把作业和稿子看完再睡觉,刚拉开椅子要坐,阳台上忽然起了动静,一声一声的砸着玻璃门,好像是石头。 之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林鲸再搓两下头发,干发帽挂在脖子上,走过去拉开窗帘想看看大晚上的会是谁这么无聊。 “铛”地一声,一颗色子恰好砸中林鲸眼睛前的玻璃,她条件反射闭了闭眼,色子掉到地上弹跳好几下,滚进角落里。 “......” 你大爷的。 唐斯彧站在书房的窗台前,手里揉捏着一把骰子,见林鲸露面了,拿起手机就打了电话过去,示意林鲸接。 他晚上没干什么事,观察了许久才知道林鲸的房间在哪个位置,恰好斜对着家里的书房,只需要稍微瞄得准一点就能把色子砸进去。 铃声死了都要爱在床上热烈响起来,安静的房间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忧郁。 林鲸不情不愿去拿手机,接了就问:“干嘛?” 嗓音很冷淡,带着专门应付他的烦躁。 唐斯彧自动忽略掉她的不耐烦,冲她挑挑眉:“出来,陪本少爷去兜风,无聊死了。” “那你就自己无聊死吧。”林鲸事不关己地抱臂,转身准备挂掉电话。 唐斯彧单手撑在窗台上,扶着窗棱朝向外面坐上去,两只脚悬空,喂了声叫她:“咒我死是吧,你看看本少爷在干嘛。” 林鲸循声扭头,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没上得来。 操! 这人白天泳池呆久了脑子进水不要命了吗?! 林鲸扒开玻璃门冲出去,惊愕之余难以置信又有点手足无措,“你你你......别乱来啊!” 这可是二楼,掉下去非死即伤。 唐斯彧冷冷地笑一声,上半身要晃不晃的,感觉下一秒就会掉出林鲸的视线范围外,他故意往外边探头,无所谓的语气里带着丝丝胁迫,“你不跟我出去,我现在立马写一封遗书,就说是由于你拒绝了本少爷的邀约,本少爷伤心欲绝抑郁症复发觉得人生无望才跳的楼,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本少爷的阴影下,怎么样?” “......” 你有病吧! “走不走,不走我跳了。”唐斯彧没多少耐性等她考虑。 林鲸咬牙瞪他,“走走走,你等我换件衣服。” 唐斯彧上下瞄了一眼林鲸香槟色的真丝睡衣,头发还未彻底擦干,微微隆起的胸部虽被。干发帽挡着,但周围有些湿润,能看得出来她好像没穿内衣。 林鲸脸白白净净的,这会儿特别像一只又怂又凶还不服气的小天鹅。 唐斯彧敛回眼神,嘲弄地挑了下唇:“换什么,又没人稀罕看,我在门口等你。” 第27章 公主殿下,您刚才可呼了…… 挂掉电话回到房间里,林鲸在衣柜里随便翻了件刚买的吊带和白衬衣换上,下面套条百褶的裤裙,高帮的帆布鞋搭上一只香奈儿链条小包,整体看着很休闲舒适。 今晚天气不是很凉,露腿不会觉得冷。 林鲸在穿衣镜前转了两圈,穿吊带脖子那块儿还是会感觉很空,得有点什么装饰品在上面才瞧着顺眼。 之前当艺人的时候,习惯了随时随地去什么地方都要精致,哭也好笑也罢,高兴不高兴她都得以最好的状态示人,现在也是习惯使然。 譬如那次去酒吧找他...... 林鲸正想找条项链戴上时,唐斯彧就打电话来催。 她换衣服前后才花了不到十分钟好吧,这人就不耐烦,到底谁约谁出去。 一瞬间,林鲸完全打消戴项链的念头,一路怀揣着唐斯彧根本不值得她费心穿搭的想法冲到家门口。 唐斯彧搁路中间站着,一身休闲,薄薄的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顶,利落,修挺。 他整个下巴藏在衣领里,表情又阴郁,林鲸吓了一跳,定住没敢动,像撞见鬼似的瞅着他。 唐斯彧刘海是放下来的,遮去了他平时眉眼里的凌厉和凶冷,看久了竟有种......奶狗的感觉? “不认识本少爷?” 唐斯彧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 她刚刚大抵是瞎了眼。 林鲸回过神来,把门拉上,故意重重迈着步子走到唐斯彧面前,抬起下巴问他:“去哪儿兜风,要兜多久,给个准信,十二点前必须送我回来。” 唐斯彧嘲弄一声没回答,垂眸从头到脚依次把林鲸仔细打量一遍,扯了扯嘴角,眉心却微微敛起,他双手插兜弯腰够她:“你穿裙子,待会儿怎么坐我的小川崎?” 川崎是他机车的品牌名称。 “里面带裤子的,”林鲸下意识拽拽裙摆,差点被他带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不跟你去。” 唐斯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光从林鲸裙摆处移开,挺直背,右手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去就还给你。” “说话算话?”林鲸保持怀疑态度。 “当然。”唐斯彧用手机拍拍她的头顶。 “好。”林鲸担心唐斯彧又反悔,赶紧按住手机。 唐斯彧勾勾唇,松手。 终于拿回来了。 林鲸翻包,把唐斯彧的手机递还回去,这次终于能跟他扯清干系了:“喏。” 她神情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似是松了很大一口气,总归是能丢掉他了的那样。 这一刻不知怎地非常刺眼,让他不太喜欢。 唐斯彧没接,眼神黑沉沉地盯着林鲸的手腕片刻,一把握住,缓缓用力。 照往日行径,他势必得把她抓到嗷嗷叫唤着疼为止,这样才是属于他的绝对把控欲,却在快要弄疼她的顶峰,力量忽而又降下来。 就像在小心呵护着某样东西。 林鲸疑惑地看着他,手臂下意识往回收了收,提醒他道:“刚刚才说好的说话算话,谁反悔谁是小狗。” “林鲸,”唐斯彧突然没头没尾地出声,嗓音出奇地沉,“你不能,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林鲸不知道唐斯彧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绝对不是好算盘,她一个劲儿地要抽回手臂,“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林鲸挣扎老半天,唐斯彧忽然间变了脸,放开她,转身往古城后门的方向去,声音也恢复往日里的凶巴巴。 “敢跑就打断腿,听见没?” “......” 真难伺候。 在襄遥市的郊外有座望月山,站在山顶能俯瞰整个襄遥市,尤其是在夜里,纸醉金迷繁华亮丽的都市夜景尽收眼底。 但今晚的大少爷心情似乎不太愉悦,也不知道是谁怎么惹到他了。 总之去山顶的一路上,两人没搭一句话。 到了山顶下车,唐斯彧霸着这顶上唯一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玩手机抽烟,浑身上下写着:莫挨老子。 周围地势平坦,脚下是松软的草地,借着手机电筒的光,隐隐约约能看见十几米外建了座凉亭,那儿才是最佳观景地,这边只能观赏到襄遥的一半胜景。 可今晚山顶上没什么人,四周黑漆漆的,能见度半米内,耳边时不时听到一些诡异的动物叫声。 唐斯彧把她从这里推下去估计也只能立个失足少女自杀案。 风贴着腿拂过,林鲸感觉身后像是有人在挨着她似的,胳膊上腿上全是鸡皮疙瘩。 她害怕这种地方,不是什么心理创伤造成的,而是莫名觉得恐惧。 以前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她就很抗拒去这种深山老林的取景地,除非有人陪着她才没那么紧张,爱幻想一些有的没的。 可是这里唯一的人类跟座五行山似的,只要敢挨近半分,他立马就会山崩地裂给你压死。 林鲸紧紧握住手机,不敢离开机车半步,夜景根本没心思看,周围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给自己吓到发抖。 至于唐斯彧,这人把她带来这里竟然就这么抛下不管了,她一点都不想向他求助,就不信他能一直玩手机到天亮。 可没等太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林鲸小腿肚上快速刮过去,触感滑溜溜的,林鲸吓得大叫,迈开腿不管不顾就冲唐斯彧狂奔。 “啊!救命救命!有蛇,这里有蛇!我被咬了唐斯彧,救命啊!” 唐斯彧抬起头,林鲸一头撞进他怀里,手机给他碰掉到地上,烟也断了。 “......” “蛇,蛇蛇蛇,那里有蛇!刚缠着我的腿,我被它狠狠咬了一口,我中毒了唐斯彧!” 过鲸 第24节 林鲸怕得要死,慌里慌张间,她像找到救命稻草那般,抱住唐斯彧的脖子疯狂往他身上上爬,好像爬上去就能甩掉腿上的蛇一样。 唐斯彧:“......” “我要死了,我要被蛇咬死了......” 林鲸绝望地碎碎念着,唐斯彧被她手机电筒的光给晃得睁不开眼,她乱动间,“啪”地清脆一声,脸满满当当接了她半个巴掌。 还没等到蛇跑过来连他一块儿咬,他得先被这女的给搂得窒息而亡。 唐斯彧扣住林鲸的双手强制性从脖子上扒下来,抢走她的手机先放在石头上,再反压她的手到腰后去,左腿呈90度立在地面上,给她一个身体的支点,不至于摔下去。 姿势半抱半搂,唐斯彧捡起手机先检查一番四周,确定除了草没别的后,他看一眼林鲸的腿,也没任何伤口,只好无奈地用手电筒照林鲸的脸。 “闭嘴,吵死了,这哪里有蛇......” 然后,唐斯彧没忍住,看着她乱糟糟的模样,笑了起来。 是很纯粹的那种嘲笑。 因为林鲸头发很乱,几缕发丝交叉挂在脸上,看起来狼狈至极,还是一副壮烈牺牲的表情,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睛珠子泪眼朦胧,但是她没哭出来,死死憋着。 “你笑什么?” “哭得真丑。” 林鲸瞪他,“你才丑!我也没哭!” 唐斯彧乐了会儿,松开她的腰说:“那......你从我身上下去?” 林鲸连忙抱住他胳膊,不敢看地上,“现在送我回家吧唐斯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唐斯彧敛敛唇边的笑意,一本正经道:“亲爱的公主殿下,您刚才可呼了我一巴掌。” “多少钱,我赔你。” “我缺你那点钱?你信不信本少爷现在就把你丢下去死无全尸?” 林鲸:“......” “卡擦——” 安静的山顶,传来相机的声音。 方知知拿着部佳能最新款,镜头对着两人接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身后停着一辆商务车,车灯把周围照得透亮,一片光晕中,贺溪跑过来,惊掉下巴:“卧槽卧槽卧槽!斯彧你俩夜黑风高的干嘛呢,再怎么情绪激动也多少注意点市容别被人看见嘛!” 方知知还好,天真单纯不会误会,可贺溪这一通打岔,林鲸莫名觉得真的和唐斯彧有点什么了,立马从唐斯彧身上下来,薅了两把头发四处乱瞄,当作无事发生一样走去方知知那边。 不对,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事,她干嘛要心虚? 唐斯彧倒是异常平静,把手机电筒给关了,堵贺溪的嘴:“住嘴,带烟没?” “带了带了,买的你平常最爱抽的那款,”贺溪忙跑过去递烟,“尝尝味道正不,不正我下次换家买。” “林鲸!”方知知步伐雀跃,也同时奔向林鲸。 刚刚过于专注别的,林鲸几乎没发觉他俩的到来,这会儿周围都是亮的,她心里的害怕缓和了许多,但她仍有余悸,远远地绕着唐斯彧的机车走。 “你们怎么来了?” 方知知笑得甜滋滋的,“斯彧哥约我和贺溪晚上露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真的在,幸好我坚持让贺溪多带了一个帐篷。” 林鲸满头问号。 露营? 第28章 得在他手里释放天性疯狂…… 贺溪还叫了两个帮手来负责开车和搭建帐篷,行动迅速又快捷,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露营场地便有了形状,全部弄好后,两人开另外一辆车离开。 草地上铺着一张极大的红色格子野餐布,吃的喝的一应俱全,旁边还有架小型烧烤机,贺溪搁上边儿花里胡哨地忙活,场面一度险些失控,有点炊烟袅袅那意思。 方知知在一边等着吃烧肉,却被烟熏了一脸,“贺溪!你到底会不会烤呀!烟那么大,肉都被熏黑了!” 贺溪手忙脚乱,牛皮吹得一批:“会烤,肯定会烤,我可是我家火锅店唯一的传人,再给我十分钟肯定能吃上!” “火锅和烧烤又不一样,你不会烤就换我来,我给林鲸和斯彧哥烤两串过去。” “最后都要进肚子,一样一样的,真的知知你信我,我肯定行!” “我只给你十分钟,烤完就换我来,你烤的肯定不能吃,都焦了,可不能让林鲸拉肚子。” “谁说的不能吃,老子待会儿吃给你瞧,哼,你就只想着她,你看人家女明星理你了么?” “略略略,刚才我们还聊天来着呢。” ...... 看着烧烤机那边的“打情骂俏”,林鲸坐在野餐布上抱着膝盖一直在听,贺溪的白眼突然翻过来,为避免火再烧到她,她赶紧别过脸假装在专心欣赏襄遥市的夜景。 方知知带了很多吃的来,但她不是很饿,只喝了半杯草莓果汁。 不远处,唐斯彧从车里出来,手上拎着箱啤酒,过来就把酒扔在林鲸面前。 林鲸本能往后收了收脚,低着头盯鞋尖,没敢瞧他,半小时前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帧帧回忆得非常清晰。 丢脸,太丢脸了。 又一次在他面前落了下风,还被他嘲笑......过了今晚,她还是换个地方生活吧。 唐斯彧弯腰捡了瓶打开递给林鲸,“敢喝吗?” 切,有什么不敢的,瞧不起谁呢! 林鲸立马被刺激得胜负欲腾腾往外冒,抢过酒瓶说:“喝,就怕你喝不过我。” “哈,”唐斯彧看着她轻声笑了下,又开了瓶,在她身边坐下,“人有梦想是好的,但别说大话,容易打脸。” 她今晚已经毫无脸面可言。 林鲸主动跟唐斯彧碰了下瓶,摆出一副酒场老手的样子,眼神挑衅唐斯彧,皱着眉头仰头就往嘴里灌了口。 以为会很难喝,她尝都没尝直接硬吞,可惊讶的是这啤酒的味道似乎没那么难以下咽。 她并不是第一次喝酒,喝的种类也多,只是没碰过啤的,听人说啤酒超级难喝,气味难闻就算了,喝完还老往洗手间跑,可折磨人。 她也不属于喜欢喝酒的类型,仅仅在此前参加一些活动宴会才会喝一点,或者她心情不好在林言锦那儿透不过气的时候,经常会偷偷溜去傅承骞朋友开的酒吧玩。 傅承骞是傅家的独子,她名义上的哥哥,因为她喝酒这事儿,傅承骞没少告诉过林言锦,每次林言锦总会气冲冲派一大堆人来绑她回家,起初她很讨厌傅承骞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后来在发现林言锦会因此抛下工作来紧张她训斥她的时候,为了报复林言锦,一逮住机会她便会躲过所有人的耳目偷跑出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不过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傅承骞去国外工作,家里没了打小报告的人,她就很少喝酒了。 竟想起了傅承骞,这还是她到襄遥以来,除林言锦之外,第一个想到的关于傅家的人。 林鲸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咽下去的时候眉目紧紧蹙着,但是吹着凉风喝酒的感觉很爽。 唐斯彧侧头瞧着她,“少喝点儿,1664后劲大。” 林鲸看眼这啤酒的名字,斜睨唐斯彧道:“你怕了?” 唐斯彧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笑了声碰一下她的酒瓶,“来。” 烧烤机这边,贺溪啃着自己费尽心思成功烤糊的鸡翅,腾出手去戳方知知的胳膊,示意她看野餐布那边。 “你偶像跟斯彧干起来了,不去劝劝吗?斯彧那酒量可不是吹的,待会儿她喝死别又赖在我头上。” “林鲸开心我就开心,她随便做什么都好。”方知知满足地翻着架子上的烤肉,抬起头,巨大的夜幕下,面前是璀璨繁华的都市夜景,野餐布上并排坐着一对俊男靓女,身后是亮澄澄的车灯和丝缕烧烤烟雾,画面也太美好了,方知知以前当站姐的职业病又犯了,催贺溪快点去拿相机。 贺溪云里雾里跑回车里拿来相机,方知知咔咔一顿拍,出来的照片都特别满意。 贺溪醋意大,就阴阳怪气道:“未成年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喝酒,这年头偶像失格还能到处蹦跶,都是你们这种脑残粉给惯的。” “林鲸才没失格呢,她是天使,”方知知抱相机在怀里,远远看着林鲸的身影说,“她救过我。” 贺溪撇嘴啧了声,敲了下方知知的头道:“卧槽理智点方知知,连这种理由你都能臆想出来,照你的意思,前段时间网上传的那些新闻是营销号乱写的喽。” “你信吗?”方知知问。 贺溪一愣,摇头耸肩:“营销号都喜欢带节奏,谁脑瘫信那个。” “那你就是相信林鲸也是那件事里的受害者,从她进校第一天起,所有人都在说她是杀人凶手,只有你和斯彧哥从来不说,”方知知仰头真诚地看向贺溪,“贺溪,你也喜欢林鲸的吧?” 贺溪脸色顿变,赶紧解释:“我......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谁喜欢她啊,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发誓!” “不是那种......”方知知双颊一热,哎呀一声,把相机塞给他,埋头弄烤肉去了。 * 前后后加起来,林鲸统共喝光了五瓶,在第六瓶的时候,她彻底倒下,喝不动了,整颗脑袋都晕乎乎的。 “不喝了不喝了,投降!”林鲸拍拍唐斯彧的肩膀,不知哪儿扯来一张卫生纸,跟他摇白旗。 还知道在酒桌上摇白旗是投降的意思,看来没少跟人喝酒。 唐斯彧比林鲸多喝一瓶,却没什么感觉,人看上去还很清醒,脸被林鲸的白旗搔得痒,他推开,讥讽地笑着看林鲸:“还说我怕,就你这点小酒量。” 林鲸把白旗裹成一团砸唐斯彧脸上,抓着唐斯彧的胳膊凑上去,翘着嘴冲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我就说,胆小鬼,你就是胆小鬼,欺负我的全是胆小鬼......” 她离得很近,唐斯彧能清楚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又长又弯,眼睛也大,里面雾蒙蒙的,她五官带些稚气,这会儿喝了酒更甚,特像个芭比娃娃。 唐斯彧没躲开,立起膝盖,胳膊支在上面,林鲸上半身的重量就全压了过来,把下巴搭在他胳膊上,眨巴着眼睛等他接话。 “别这样看我。”他冷幽幽地说。 “为什嘛不能这样?” “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目前来说还没有拒绝你好意的打算,你多少得注意点儿自己的行为。” 酒精阻挡了神经与神经间的传递速度,林鲸反应迟钝,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按唐斯彧的下巴,一下,两下,她说:“切,没劲儿。”然后身体往后倒,躺在野餐布上。 烧烤机那边没人,几分钟前贺溪带方知知找洗手间去了,整个山顶空旷幽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唐斯彧低头挑唇一笑,坐着没动,“明天我得出发去外地集训物理,为期一个月,等本少爷回来好好辅导你功课,期末考试不至于倒数。” “你怎么知道我会考倒数?” “你平常做的那些题,全是基础答案都能写错,我没想到你底子这么差,也就英语稍微好一点儿。” “你上课不是在玩手机吗?你偷偷翻我的书?!” “本少爷是光明正大的看。” 过鲸 第25节 “你大爷的。” 林鲸有气无力地踢了唐斯彧一脚,唐斯彧笑笑没计较,摸了支烟咬在嘴边抽着,两人没有继续说话。 一个看黑漆漆的天空,一个远眺市区五光十色的夜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 他们极少像现在这样岁月静好的相处,流动的一分一秒在此刻显得格外缓慢。 但唐斯彧的脑子很清醒,甚至理智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想做的事一向非常明确,从不会去刻意掩盖欲望或是情绪,随心随性是他的标签,这也是他把控一切的方式。 可是就在刚刚,他居然没计较,反而随的是林鲸的意。 从小到大,他向来秉承着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克制喜厌的前提,得他心甘情愿,而他的心甘情愿可能是一时兴起的,也可能是永远。 这一点在林鲸身上得到了非常好的体现。 他不是没想过远离林鲸当一个冷眼旁观的掌控者,可同时他得承认林鲸在襄遥实在过于耀眼,不管是她本身还是牵扯在她身上的那些事,他不知不觉间总会朝她靠过去。 林鲸吃瘪也好,委屈也好,气到发狂也好,身上永远有一股不服软的韧劲儿,他看得出来林鲸在对抗着一些什么。 其实他和林鲸是相似的。 相似的人总是互相吸引又排斥,这朵b市来的娇玫瑰,得在他手里释放天性疯狂生长才行。 脑子里一遍一遍有条不紊地过着这些想法,唐斯彧吸着烟,吞吐的频率很慢。 猝不及防地一瞬,林鲸不知何时拉住的他衣角,扯了扯,声音软糯地问他:“唐斯彧,跟我说说你妈妈吧。” 唐斯彧顿了顿,指间烟灰落下半截。 今夜委实太漫长了。 第29章 恨,唐斯彧当然恨,每天…… 说起唐家这段往事,得追溯到大概三十年前。 当时唐清跃因工作调动得去一个比较偏远的县城锻炼三年,妻子病逝得早,唯一的儿子唐临在襄遥没人照顾,只能跟着一起转学过去。 那县城落后闭塞,生活环境自主分成两种阶级,有文化素质和没文化教养的,互相交错着散布在县城每一处,尤其在这座县城里唯一一所的学校。 也是在这里,唐临遇到了许清蘅,这个长得极美的学校一姐。 唐临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便与书为伍,刻苦学习潜心钻研各种知识,是大家公认的学霸,戴着副方形眼镜,书呆子气息十足,又儒雅绅士不与人争,而许清蘅除了优异的外貌一无所有,当然也没有家人,她生下来就被丢给爷爷奶奶,不久后父母在外谋生因意外死亡,很快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间。 从小没人管教,一路野到大,混迹在各种社会团体打架斗殴骂人样样精通的许清蘅,遇到了大城市里来的文弱书生,一段佳话由此上演。 他们互相吸引着,命运也在互相纠缠着,许清蘅为他挡去外界的穷凶极恶,他跟许清蘅聊天聊地聊外面的世界,渐渐地,许清蘅深深迷恋上了他,同时也向往起属于他的那个地方。 唐临倾心面前这个无拘无束的女孩,带她做尽一切学生时代浪漫的事,给了她以前从不曾有的新鲜东西,并且督促她好好学习,将来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但是许清蘅自由惯了,对学习提不起兴趣,每天过得折磨又快乐,最后勉强在唐临学校的附近上个大专。 许清蘅了解唐临,知道他并不会按部就班大学毕业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过一生,他有自己热爱的东西,而且野心很大,他也不止一次跟许清蘅提过将来要让国内的科技与世界并肩,于是在大学期间,许清蘅帮着他开公司创业。 在十八岁伊始的美好年纪,许清蘅每天踩着高跟鞋去给唐临谈业务拉投资,倾尽所能,动用一切能用的关系帮助他起步,只为了让他轻松一点,将青春都献给了他,事态逐渐向好转的方向前进,等到大学毕业,他们就已经是业内有点名气的科技公司的掌权者,享受着同龄人羡慕钦佩的鲜花与与掌声,也如大家所期,他们举办了婚礼。 一开始的婚姻生活确实甜蜜幸福,许清蘅做起了全职太太,公司也逐步开疆扩土进军其他领域,起初唐临无论多忙都会像从前一样给她制造惊喜浪漫,开会她打来电话,唐临都能把她放在第一位,可时间越久,很多东西慢慢发生了变化。 在世界金融危机爆发的那一年,公司第一次面临资金黑洞的问题,唐临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早出晚归,并爱上了酗酒抽烟,许清蘅忧思难眠想出山帮帮他,被他一口回绝。 “你一个家庭主妇凑什么热闹,好几年没在公司里待,见识认知跟不上时代,你能帮我什么?像以前那样在外面抛头露面靠陪男人喝酒来帮我?” 那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吵架。 有了头回,就会有下一次,他们开始因为生活琐碎互相看不顺眼,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唐临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次数也越来也少,有时甚至带回来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就在许清蘅发现他出轨的时候,也查出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许清蘅恋旧,总会在一次接着一次的痛苦里回忆从前的美好时光,她留下了这个孩子。 之后可想而知,唐斯彧孕育在产妇抑郁的高发期,虽然每天有专业的营养师给许清蘅调理身体,但在生下唐斯彧后,许清蘅的身体状况仍然一落千丈,并且得了非常严重的产后抑郁,好在唐临对她的感情并没完全耗尽,又有了他们的儿子,唐临高兴,慢慢对她关怀备至,在外的行为也收敛了许多,一有空就回家看儿子。 可好景不长,在唐临发现唐斯彧跟他这个亲生父亲不亲,只会一味待在许清蘅身边见着他就厌恶大哭之后,唐临变本加厉,过回了以前的生活,这次连唐斯彧一块儿对许清蘅更不待见,从半月一次变成一周三次,唐临每次都带不同的女人回来过夜。 这段从最初就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结局显然是悲哀的。 许清蘅从开始的伤心难过逐步变得眼不见心不烦,她不再对唐临抱有期待和在意,甚至把唐临视作空气,唐临故意找她不痛快,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随便唐临怎么骂怎么闹,婚姻彻底名存实亡。 这深深刺激到了唐临。 在唐斯彧满五岁的那一年,唐临照常回来找茬,当着唐斯彧的面打了许清蘅,那时候他已开始记事,而许清蘅当时已经重度抑郁,在这个冰冷的别墅里,唐斯彧是这段煎熬时光中她活到现在的支柱。 第二年冬天,许清蘅于家中吃安眠药割腕自杀,死在了唐斯彧面前,将自己悲哀的前半生永远地封存在冬日寒雪里。 后来,因与唐临不和,四处惹是生非的唐斯彧被送来了襄遥。 恨那个男人吗? 恨,唐斯彧当然恨,每天都恨不得拿把刀跑去b市把那个男人捅了,也不是没有干过,结果常常不尽如人意,他刀子捅不着和唐临打起来,双方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最后,进警察局拘留的还是他。 从那时候开始唐斯彧便明白,跟唐临来硬的根本不行,讲感情和道理更不行,否则许清蘅也不会有那样糟糕的婚姻。 不光是这个家,身体里那一半唐临的血都让唐斯彧厌恶了无数次,可剥不得抽不尽,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连自己都恶心,打架自残,喝酒闹事,抽烟颓废......什么混账事他都干过,但是后来他在江边目睹一女的跳进去自杀未遂又自己爬上来回家的一刻,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间就开明了。 所以唐斯彧继承了许清蘅的品性,同时带着唐临年轻时的优越和才华,跟这个黑白无常的世界对抗到底。 他要让唐临时时刻刻记得许清蘅的一切,记得他们那段错误的婚姻,记得许清蘅死之前的样子,他更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他要唐临到死都必须愧对他们母子,不能忘却。 这也是他为什么表里不一的原因。 ...... 夜风缓缓,裹着凉意慢悠悠地拂过树梢。 唐斯彧吞下最后一口啤酒,瓶子随手丢去一边,扭头看林鲸道:“这就是我的全部了,还有疑问吗?比如我幼儿园亲了几个女生,初中谈了几个女朋友,高中......目前还没开始。” “......” 林鲸缄默地神色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么沉重得话题,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一开始遇见唐斯彧,她以为唐斯彧应该是被宠坏出来的孩子,而不是像刚才他以第一人称诉说自己的故事那样,还这么轻易地把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她了。 林鲸扶着地坐起来,“我问你就说,真不怕我为了报复你把这个秘密传出去。” 唐斯彧掰开烟盒,取了支叼在嘴里,没点,“我的软肋不是这个。” 林鲸小仙女也很好奇心顺道一冒,“那是什么?” 唐斯彧咬着烟勾起唇角笑了笑,“告诉你我不就完了。” 林鲸双手抵在膝盖上,拖着脸摇头晃脑地念叨:“唐斯彧啊唐斯彧,你真没意思。” 听了这么长的故事,她仍半醉半醒着,言行举止跟个五岁大的小娃娃似的。 “这有意思,敢抽吗?”唐斯彧递递烟盒。 “我敢抽你!” 林鲸猛虎捕食般冲唐斯彧扑过去,烟盒的不要,她就要抢他嘴里的那支。 有意思的不是烟,是她受不得他刺激的样子。 唐斯彧半空截住林鲸的手腕,没让她靠近。 两人一上一下,她跪着,张牙舞爪像只凶神恶煞的小龙虾,他施施然地坐,余光瞥见她短吊带下藏着的细腰,盈盈一握。 林鲸不屑地撇撇嘴,“嘁,有本事别逗我玩,就你这个蠢脑子,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这蠢字,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唐斯彧舌尖顶着后槽牙一乐,“哎公主殿下,我们来做个公平的交易。” “什么交易?”林鲸眨眨眼。 “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你的,”唐斯彧将林鲸拉下来一些,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比如那个叫小弛的到底是谁?” 她还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这名字的呢,反倒又来问她了,故意刺挠她的小仙女也很好奇心是吧。 但是她早就不想问了,不然这段时间怎么会一个字没提。 当然,她也不会告诉唐斯彧。 林鲸吐舌头略略略,一脸欠揍样儿地说:“不告诉你,交易取消!” “我换个问题,你喜欢的人是他吗?”唐斯彧又发问。 林鲸拧了下眉心,去摸唐斯彧的额头,“不烫,没病,我有点困,先回帐篷睡觉了,明天还得上台做讲话,我稿子还没看呢。” 叨叨一通完毕,林鲸拉掉他的手,站起来朝帐篷那边摇摇晃晃走去。 唐斯彧也起身要追,贺溪突然喊了声,跑过来拦在他面前。 “干什么?” 贺溪笑嘻嘻地央求他说:“知知想吃炒年糕,我叫跑跑送了份过来,但那跑跑胆子小,死活不愿意上山,你能不能开车带我下去一趟,年糕冷了就不好吃了,放心,女明星有知知照顾,她俩在帐篷里待着没事的,求求你了斯彧。” 林鲸已经被方知知扶着安全往帐篷里走。 唐斯彧冷森森斜贺溪一眼,“车钥匙。” 贺溪双手供奉给他,见他拿了,赶紧推着他去开车,这人随心情反悔事情惯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车开到半山腰,唐斯彧突然踩停,一巴掌重重拍在方向盘上,浑身莫名都是火气。 贺溪吓得连呼吸都是错的,想起兜里还有盒烟,迅速拿出来,小心翼翼递烟过去给他开心开心,“要这个? 唐斯彧没说话,油门又踩到底,车往山下飞移。 不行,等回来他得再去问一次。 第30章 本少爷有洁癖,你心里不…… 方知知没有离开,担心林鲸喝酒会不舒服,就打算在帐篷里多呆一会儿,等林鲸完全睡下了再出去,但1664的后劲儿好像上来了,林鲸趴在软垫上,歪头睁着亮莹莹的眼睛瞧着她。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会沦陷的。”方知知小脸一红,跪坐在她旁边扭扭捏捏起来,眼神控制不住地去偷瞄她。 没见过这么可爱的林鲸,方知知要喜欢死了。 林鲸不知道方知知为什么要摆出一副羞涩的表情,她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四肢沉得像挂了沙袋,只有意识还算清醒。 盯着方知知半天,林鲸抓来包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递给方知知。 “你喜欢吃这个吧。” 过鲸 第26节 方知知惊喜,难以置信地愣了半晌,猛点头:“嗯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拿着,”林鲸没回答,等方知知接了,她翻过身正面躺着看帐篷顶,两只手在肚子上拍呀拍,过了会儿道:“这段时间谢谢你,知知。” 方知知一怔,握紧了手里的奶糖,就像捂在心上的冰山终于融化了那样,鼻子一酸,方知知含着泪连忙摇摇头,“不,那些都是我该做的,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我恨不得飞去你身边照顾你,看见你刚来襄遥对谁都冷漠的样子,我特别心疼,我喜欢的林鲸之前不是那样的。” 林鲸淡淡地笑了笑,说:“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方知知抚上林鲸的手背,眼泪滴落下来,“以前的你性格虽然也冷僻,不跟圈内任何人过深交往,但那时候你的眼睛是有光芒和期许的,现在的你就像放弃一切似的,我真的很害怕哪一天你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林鲸你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的,”方知知又道,“我,贺溪还有斯彧哥都很喜欢你,你别看他俩不表现出来,但其实心里根本不相信那个女警察是你害死的,而且斯彧哥有证......” 方知知还没说完,帐篷外就传来唐斯彧的声音:“本少爷表现的还少吗?你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肯定又是那个问题。 林鲸懒得回答他,又翻身朝下趴着,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散落在背上的长发写满了:不想理你这个神经病。 唐斯彧发话,方知知没敢再多待,擦掉眼泪捡了张薄毯盖在林鲸腿上,就起身低头走出去。 唐斯彧大步踩进帐篷,反手就把帐篷门的拉链拉上,他不明白两个女生待在一起为什么一个笑一个哭得特别幸福,女生这种生物确实蛮复杂的,包括林鲸。 他走到林鲸身边,跪下就强硬地把林鲸拦腰捞起来,“说,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本少爷就把你的家底翻个底朝天。” “你翻过了吧?” 林鲸身子骨软,醉酒后的更甚,软沉软沉的,她一语中的,挺随便地看着唐斯彧的眼睛。 唐斯彧神情一顿,“对,本少爷翻过。” “放弃吧,你翻不到的,”林鲸不是很惊讶,唐斯彧会做这种查人底细的事在她眼里不算稀奇,“那个是小名,唐斯彧,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幼稚啊。” 他是风光无限的少年,也是襄遥市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身价几十亿的少东家,要不是这女的蠢,他会幼稚吗? 自打她晕血那次他听到小弛这个名字,就一直莫名其妙萦绕在他心里橡根刺似的,时不时扎他一下,把他弄得很暴躁,所以才会让梁烈琛叫人私底下四处去调查,但没结果,偌大的b市没有叫小弛这个人。 当时梁烈琛提醒他,小弛可能是公安里面的人,鉴于保密机制,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查不到,也可能是有人特地要保护,叫他别纠结了。 他只剩下一个办法,从林鲸嘴里撬出来。 唐斯彧嘴角的弧度尤其寡淡,捏住林鲸的下巴道:“不能,你坚持不说,那今晚我们谁也别想睡觉。” 两人的姿势有些诡异,林鲸整个腰肢是被唐斯彧悬空抱着的,背部有他的腿撑着,不至于会觉得不舒坦,如果他想继续干点什么,林鲸都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可这时候林鲸不太想跟他说话,也懒得挣扎了,仅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说:“乖啊,去睡觉。” 唐斯彧怔愣住,下意识抓住林鲸掉落下来的手,“你在哄我?” 林鲸眨巴眨巴眼,应了声:“嗯。” “你真渣,林鲸。”他忽然说。 “没你渣。”她无言以对地回。 还承认了。 “渣就渣,谁怕谁。”唐斯彧拉开林鲸的手,眼神锁定她雪白的脖颈,带着气愤一口嘬下去。 不料林鲸突然挪开脸,唐斯彧的唇堪堪被逼停在她的唇上方,“明早得上台演讲,你不能乱咬。” 在勾他呢。 唐斯彧的心忽地有点跳,挑唇嗓音沉沉地笑问:“那咬哪里合适?” “这里。” 林鲸单手勾上他脖子,将自己送上去。 事情发生不过半秒,唐斯彧摁住林鲸的脑门,阻止她再继续,与此同时像碰着个烫手山芋那般,将她丢回软垫上,“本少爷有洁癖,你心里不干净。” 不是你说的渣就渣谁怕谁么? 林鲸满脸的兴致缺缺,看唐斯彧一眼就背过身去睡觉,翻滚动作有些大幅度,衬衣随之落了一角到背上,线条很直很美的肩背在昏白的灯光底下白得发光。 瞅半天,人一动不动,唐斯彧坐着没趣儿,也并无离开的意思,眼睛一直盯着林鲸的肩背,脚痒去踢了踢林鲸的腿,“转过来睡。” “喂......” 林鲸烦烦躁躁地又转回来,没睁眼跟唐斯彧对视,“现在行了吧唐少爷?” 唐斯彧微微出神,挑眉:“行了。” * 次日一早,唐斯彧跟他的川崎一块儿消失不见,三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方知知叫来司机送林鲸赶回家拿书包,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紧叫林潭送她来学校。 一中的升旗仪式规定在早上八点整,全校师生得提前十分钟到达操场整队,出旗升旗奏国歌一系列步骤过去后,就是林鲸的国旗下讲话。 她等在台下的时候,便已经收获了无数人的目光。 到林鲸走上台,全校师生的注意力全部汇聚在她身上,宽阔的操场,黑压压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场又一场的窃窃私语,众说纷纭,班主任在旁边警告都没用,直到她接过主持老师的话筒,口齿清晰发音标准的普通话从音响里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一致闭上了嘴。 讲话在争议十足的情况下顺利结束,林鲸荣获了一片热烈掌声,虽然其中有部分是不情不愿。 可她就是无论站在哪里,都能引人注目,永远是最受关注的那一方,好坏通吃。 外界的声音太大了。 回到教室接着上早课,前两节改成数学,张文蓉一进教室,满意的眼神就冲林鲸扫过去,上课做题期间张文蓉还特地走下来,在她耳边说:“今天做得很好,老师们都觉得你的表现非常不错,下次再接再厉哦。” 林鲸点点头,却十分郁闷,郁闷到她想现在就破窗跳楼,搞个社会安全的新闻出来。 昨晚她都对唐斯彧干了什么,现在她脑子里的画面是破碎的,完全串联不起来,有的地方几乎没印象。 如若不是贺溪来教室的时候故意找她茬,神神秘秘拿了两张在帐篷外面拍的影子暧昧照片给她看,她根本不知道还发生了一些别的。 庆幸的是唐斯彧没在,否则她得尴尬死。 今天的课间操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方知知拿着零钱袋跑来找林鲸,彼时林鲸正跟贺溪在座位上剑拔弩张,旁边的眼镜男看得津津有味。 贺溪又拿了一些别的照片挤兑人,“女明星,你就是大型真香的现场,前几天还说不是斯彧的老婆呢,背地里居然这么主动,竟敢欺负我们纯情天真的斯彧了,啧啧啧,但是话说回来,老子好心警告你啊,我们斯彧第一次谈恋爱,你敢渣他,老子带着这帮兄弟提着刀天涯海角追着你砍!” 眼镜男在一旁热血澎湃地猛点头。 靠,谁欺负谁啊到底。 林鲸用眼神恐吓他,“删了。” 贺溪得意洋洋,“不删,急死你急死你,这可是你的黑料,将来能卖好多钱呢,我也全部发给斯彧了,删了也没用hia hia hia!” 林鲸:“......” 你妈的贺溪。 “少听他乱讲,他就是想找你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只能用这种刁钻的方式,”方知知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课桌旁边,直接拆贺溪的台,“林鲸,其实他一直很想跟你当朋友的。” 贺溪顿时脸面挂不住,从座位上猛地蹦起来,“方知知!谁想跟她做朋友,脾气又臭又烂还天天炫富,不是香奶奶就是普拉达,低调的老子才不巴结她!” 林鲸翻个白眼,抱臂回怼:“我不缺朋友。” 贺溪也翻:“哟,说得像我上赶着要你缺似的,我呸!” 方知知忙劝架,“好啦好啦,你俩别互相怼了,林鲸,我们买喝的去?” “好。”林鲸站起来。 贺溪:“?” “贺溪你要可乐吗?哎算了,你有蛀牙得少喝点碳酸饮料,我们走啦!”方知知亲昵地挽住林鲸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朝教室后门走去。 贺溪:“?” 她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第31章 不是放弃,更像是一种自……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冬季。 林鲸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着唐斯彧了,自打他去集训后,跟烟消云散那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贺溪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情况,经常性不回消息电话,但学校里仍然有关于他的话题存在,随便走在有人的地方皆能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当然,林鲸的亦如此,上次在天台她跟赵欢算是面对面闹了一出,在李言霜的保证下,之后没再有人故意来找她麻烦,平日里见着她,大家都离得远远的,能避开就避开,更大的根本原因或许还是因为唐斯彧。 一个校园社交规则的掌权者,任谁再胆子大,也不能去得罪这种人,否则如何在一中继续混下去,转学?唐斯彧可不单单是校霸,按他那身份,逃去哪儿都没用。不过他毕竟只是默认林鲸坐他旁边,并没有向全世界大张旗鼓的宣告,所有人仅在名义上觉得林鲸是他同桌,这才减少了对林鲸的不满和偏见,那些是非议论依然存在于暗处,不知在以何种方式评判着她。 但耳朵边至少没有噪音困扰,倒也清净。 林鲸也几乎没在学校里碰见过李言霜,说是向她宣战,至今没有动静,她也不是期待李言霜干点什么,仅仅觉得宣战这个词挺幼稚浮夸的,并且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跟李言霜争,会和唐斯彧牵扯上,一是因为两家的关系,二则还有唐斯彧欠,总想着把她踩在脚底下。 由于林鲸上台会让聚焦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学生们比以往更认真听演讲的内容,于是老师们一致决定让林鲸每周一都做做演讲。 在连续负责了近个把月的国旗下讲话,月底最后一个周一早上,林鲸照常演讲完就和方知知回教室,第一节课下,学生处的总管老师路过,顺便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张文蓉也在,等林鲸到,张文蓉摆出温柔淑慧的笑容,给总管老师也泡了杯热茶,叫林鲸一起坐下就说道:“我推荐的人没差吧,各个老师都满意,号召力比我们还强,让这样的人来担任学生会的主席肯定行。” 林鲸:“主席?” 张文蓉见她一脸困惑,和总管老师相视一笑,就道:“这段时间经过老师们的考察,我们开会一致决定让你来领导学生会,言霜要准备高考,没时间管理学生会,我们就让她专心学习去了,况且按照惯例,每一届学生会成员到了高三都得大换血,你无需担心会抢了谁的位置。” 总管老师也说:“张老师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林鲸同学你就安心在学生会干,活儿也不重,基本的都有底下的人会去做,平常你就帮助老师策划策划学校的大型活动、讲座、运动会什么的,不会非常占用你的时间。” 光听这些内容,就已经很占用了,说起来容易做下来难。 并且林鲸从未想过要在这个学校里干什么大事,一开始林言锦送她过来,只是想让她换个地方把高中读完,虽然林言锦没提,但将来上大学她还是得回去b市,那儿有全国最好的电影戏剧学府,林言锦不可能留她一蹶不振下去,这不是林言锦女儿该走的路。 即便到最后没回去,她也会去别的地方。 所以她并不想做除了上学之外的事,根本没任何意义,当时答应张文蓉演讲,只是因为张文蓉说的那些话对她而言,打破了她最初对张文蓉的印象。 她抱着期待,或许在未来某一天,林言锦会不会也打破自己的原则,以另外一面对待她呢。 “对不起两位老师,你们找别人吧,我不想当什么学生会主席。”林鲸思量片刻,拒绝接下这份工作。 总管老师和张文蓉脸色一顿。 总管老师皱起眉头看林鲸,不解道:“为什么呢?” 张文蓉顺嘴也问道:“我们是综合各方面原因才决定你来担任的,不只是你本身的条件,还有全校师生会因此产生的影响和作用......” “张老师,”林鲸忽然喊,抬眼看着张文蓉询问,“抛开你眼睛能看见的表面,你有深入了解过你的学生吗?” 张文蓉眉头依然拧着,“有呀,你们每一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和学习我都了如指掌,这样才能督促你们更努力地去学好东西,将来考个好大学为家里争光。” “你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过鲸 第27节 张文蓉知道她在介怀第一天进校学生们的反应,便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宽慰道:“老师明白你的难处,也在尽力给你解决关于那件事的问题,你看时间长了,现在几乎不会再像当初那样了......” “我没有要责怪老师你的意思,”林鲸站起来,“只是觉得没意思而已,我现在只想做自己喜欢的愿意的事,所以谢谢两位老师的重视,这个主席你们还是找别人去当吧,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 好巧不巧,林鲸从办公室出来,迎面就撞见李言霜。 双双于空旷的走廊停下,李言霜怀里抱着一堆资料文件,这是一个月以来她俩第一次在学校里碰面,李言霜看林鲸的神态像那天在天台上一样,清高,自信心满满:“总管老师叫你来时说主席的事情吧,放心,这个我不和你争,这些是我出国留学的资料,交上去后,我就只能跟你面对面争斯彧争到明年六月份了。” “......” 林鲸想告诉李言霜不用争,可以直接越过她去找唐斯彧的,但之前林鲸不是没有说过,连那种理由都用上了,李言霜根本不听,一门心思把她当假想情敌。 “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忽视我,即使我出国,我也不会放弃斯彧,我可以等他毕业,在襄遥,像他那样的家庭背景几乎个个都会出国留学深造,而你只是个演戏的,你不可能跟着他到国外去,你们道不同。” “噢我懂了,这就是你觉得一定能赢过我的原因?”林鲸下意识发散思维猜测。 李言霜高傲地抬起头,“对!” 看来李言霜并不是很了解唐斯彧的家庭情况,唐斯彧爱他妈妈爱到几次三番要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将来找个像他妈妈那样的社会一姐还可能些,别的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林鲸叹了口气,“之前我也像你一样喜欢争,好胜心和胜负欲很强,讨厌被人死死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可是后来我发现争来争去的其实没什么意义,你觉得自己赢了的时候对方并没把你放在心上,再怎么反复地争,结果都一样。” “所以你放弃了?”李言霜问。 林鲸摇了下头,“不是放弃,更像是一种自我解脱,现在我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包括你。” “如果不是喜欢斯彧,我想我们应该会成为朋友,但可惜我喜欢,”李言霜油盐不进,走到林鲸身侧说,“最后提醒你一句,离梁烈琛远一点,你跟他也没有结果的。” “?” * 被李言霜最后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了几天,另一件让林鲸觉得不应该会发生的事情就来了。 在贺溪百分百确定唐斯彧回来的前一天,下午林鲸照常放学回家,正帮着林潭在厨房弄晚饭的时候,贺溪火急火燎从门口一路叫嚷着救命跑进来,吵得林潭差点一锅铲给他轰出去,听说是来找林鲸的,林潭才又回厨房去。 原因是放学后方知知没跟贺溪一起走,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他,方知知就跑了,到现在晚上七点了,他还没联系上方知知,打方知知家里的电话,好像家里没人,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林鲸打了几通电话过去,方知知奇怪地也没接,照往常林鲸给她发一条消息,她都能开心好几天。 两人一致地觉得奇怪,商量一会儿,决定分头去找平常方知知会出现的地方找,最后林鲸在方知知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找到了人,但林鲸没有当即去喊方知知。 跟方知知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女生,打扮很潮流时尚,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脸上画着浮夸的烟熏妆,一看就是喜欢找事的。 圆桌上摆满了咖啡和昂贵的甜点,全是这三个女生的,方知知面前就只有一杯热水,低着头没看她们,任凭她们三个说笑打闹,方知知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 林鲸在外面站着等了五分钟,那三个女生闹够了,该吃的喝的也全部一扫而光,最后一个看上去最拽的女生敲敲桌子,方知知脱下书包,把钱袋里的所有现金都拿出来递给她,她用钱拍拍方知知的脑袋,嘴巴蠕动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才带着另外两个女生出店。 一出来,三人就相互点起了烟,“那傻子现在真有钱,随便一掏就是千把块,够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了。” “初中那会儿她就跟个呆逼一样,还是个大胖猪,走哪儿堵哪儿,就这还敢暗恋隔壁班班草,送的圣诞节礼物被班草给当面扔垃圾桶里,让她不要再暗恋了,在兄弟面前被这种女生喜欢可丢人。” “哈哈哈我打她玩耍,她捏着一副娇滴滴的嗓子跟我求饶,坦克的外形萝莉的嗓音,不要打啦不要打啦,他妈的我直接呕半天。” 林鲸出门前戴了顶鸭舌帽,压得低,还穿着一身黑,她走过去,把那三个女生堵在咖啡店门口。 “挡什么路,让开。”一女生叼着烟,语气很狂。 “你谁啊,没见姐姐们要走呀。”刚才拿钱的那个女生上下打量着林鲸。 林鲸稍微抬起些头,垂眸淡淡扫了眼她们,鞋尖点点地面道:“你们让。” 显然,林鲸整个人的气场比她们更不好惹。 她们似乎也看得出来,林鲸一身的奢侈品,家庭背景肯定不简单,三个人互相你拉我扯地使使眼色,别林鲸一眼就让开路骂骂咧咧走了。 欺软怕硬的主儿。 林鲸没有立马进店,反而等在门口,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店里方知知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才走出来,林鲸假装路过,同她偶遇。 方知知吃了好大一惊,“林鲸,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鲸瞥见她被那帮女生撩开的刘海下面,右边接近发际线处好像有一块淡淡地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林鲸诧异,“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方知知意识到什么,赶紧把刘海薅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脑门说:“没事,是是....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炭火烫到的,用什么药膏都祛不掉,我只能用刘海挡住。” “哦,”林鲸没追问,“你大晚上在外面逛街没回家,先给贺溪回个电话吧,他应该挺担心你的。” 方知知点点头,“你呢?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出来逛街吗?” “啊,我来这边给阿公买点东西,”林鲸看了眼路边,一辆空闲的出租车停在那儿拉客,“我给你打个车吧。” 方知知微微压着头去看地面,深怕林鲸再发现她刚刚哭过,“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很近,我走几分钟就能到。” “行,我也不是很着急买东西,先送你回去吧。” 第32章 以后给别人看吧,我不配…… 方知知家在另外一个区,离古城蛮远,搭出租车能有半把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还不算堵车时间。 回去的路上,林鲸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方知知没把这种事告诉唐斯彧。 方知知性格软弱敏感,能一边忍受着这些事一边每天乐观地面对他们,很可能是被那三个女生抓住了一些对她很重要的把柄或者秘密,她才会默默承受着她们肆无忌惮的欺负。 考虑到这一点,林鲸才没强行在咖啡店门口把事情闹开,不能到时候吃亏的不是那三个女生,反而会让方知知更加难堪。 像方知知这样的女生,得耐着性子等她自己愿意说出来,不然伤害到的很可能是她的自尊心。 但是一个家庭条件优秀的地产千金哪里会遭遇这种事呢? 而且有唐斯彧在,唐斯彧一旦知道这事儿就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毕竟方知知是他妈妈闺蜜的女儿,爱屋及乌。 可事实是林鲸第一次撞见这种场景都想上去帮两手,虽说后面林鲸由于顾虑太多强行忍住了,唐斯彧估计也跟林鲸一样什么都蒙在鼓里,否则对方不会好过到现在。 更何况还有个贺溪呢。 林鲸回到家随便热了些饭菜填饱肚子,林潭还在客厅编制伞骨架子,速度明显比以前减慢了不少,能看出手时不时在微微颤抖。 冬天温度低,只有开空调才感觉暖和。 这会儿客厅的空调照常工作,宽大的电视机上播着由林潭参与拍摄的《非遗油纸伞的绽放》。 林鲸觉得有些奇怪,默默按遥控板把温度调高到29度,“阿公,累就别做了,早点休息明天再弄。” 林潭感觉到空气热了些,抬起头就看向趴在沙发梆上懒洋洋的林鲸,转动手腕两圈,活络筋骨笑了笑道:“阿公把剩下的竹条编完就睡觉,你也别陪阿公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林鲸盯着林潭的手,“可是您的手......” “没事,老毛病了,天气一冷就这样,”林潭眯眼笑着说,“止疼的膏药贴也用完了,这几天没时间去买,索性只能先忍忍把年前的单子做完,下个月就得准备过年了。” 林鲸知道林潭对油纸伞的执著,就没多劝,“您把药名告诉我,明天我去买回来,等您空闲了我们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成,丫头说的阿公都听,”林潭心头一阵暖意,堆满褶皱的眼睛眯得更深,“阿公记得你的生日在元旦,要不阿公给你做把伞当生日礼物?” “好呀!”林鲸立马点头,她还从没使过油纸伞,来襄遥这么久也只知道给林潭打打下手做点小活儿,没拿油纸伞挡挡雨什么的。 林潭脑海里已经有了伞的初步设计,“丫头喜欢或者想要什么伞面?” 林鲸认真想了会儿,回答道:“蓝天,白云,大海,还有阳光。” “好,阿公记下了。” 话音刚落,林鲸放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瞥眼一看,是襄遥市伟大尊崇的唐家大少爷,也是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第一次来电。 整整一个月,两人基本是断联状态。 林鲸右眼皮略显紧张慌乱地一跳,腹诽着拿起手机跟林潭说了声,眨眼间就跑上二楼,脚下拖鞋“哒哒哒”地响进房间里。 锁上门,林鲸琢磨着开场白是什么的时候,电话挺没耐心地就挂了,但没两分钟,唐斯彧又打过来。 林鲸接下,还没把想好的开场白“喂”说出来,便听唐斯彧那道常年寡淡地嗓音说:“出来阳台。”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提前了? 林鲸奇怪一番,顺嘴问:“你回来了?” “要是我回来,现在就不是叫你出来那么简单了。” “......” 得得得,您复杂的时候会跳楼以死相逼呢。 林鲸撅撅嘴,“等会儿。” 那边轻轻哼了一口气,不知是笑还是怎地:“用不着换衣服这么隆重,只是想让你看样东西。” 林鲸:“......我没有要换衣服,刚回房间呢,得走过去阳台。” “哦,”唐斯彧嘲弄地挑挑唇,“特地跑回房间关门接我的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搞地下情呢。” 林鲸:“......” 哎唐斯彧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你咋知道我是跑回来的! 林鲸懒得跟他争辩,心不甘情不愿地去阳台拉开玻璃门,下意识转身面向唐斯彧家的书房那边,眼前一片乌漆嘛黑,林鲸就冷冷地问他:“你要我看什么?” “你在看我家书房?” 哎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非法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国安局的为什么还不来逮捕他啊! 林鲸立马别开眼看另外一边,不耐烦道:“到底是什么?” 唐斯彧乐了会儿,才变得正经:“你朝南看。” 南边,左东右西上北下南...... 林鲸背对玻璃门,看向林宅的对立面,灯火稀疏的古城外围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光景,照亮了半边天,就在这块儿天空之上的边际,几十架无人机亮着灯从四面八方飞过来,逐渐汇聚成一只白鲸的形状。 林鲸顿时呆愣在原地。 无人机的光线由暗淡慢慢变得澄亮,那片本就明的天空一下子清晰许多,云层的形状渐渐明目。 林鲸漆黑的瞳孔映出点点光照来,心底有块隐秘的地方好像动了一下,就像一颗种子迎着好不容易冲散乌云射下来的阳光破土生长。 她的呼吸声静止了。 无人机继而又改变队形,排成一个硕大的太阳,其余没事干的无人机就随机排列组合,变成守护在太阳身边的星星银河。 过鲸 第28节 发现天上有此盛观的吃瓜群众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照片视频在朋友圈、网络上争相传播,千万评论中充满着躁动羡慕和酸味。 可林鲸这边却出奇地宁静,以至于有点被强压下去的错觉。 她看过很多剧本,也演过与感情有关的角色,不说完全了解,也大概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最没想到的是唐斯彧大张旗鼓地叫她出来是为了看这个。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温柔。 迷茫,心慌,不安轮番在她身体里上演,她攥紧衣角,竭力把这团沉甸甸的乱麻压回去。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唐斯彧一如既往在拿她当乐子,二是他认真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跟唐斯彧都只能是现在这样,永远不会有变化。 她很清楚自己该得到什么。 她似乎也不怎么配。 无人机的表演还在继续着。 等了半天没听到林鲸任何话语,唐斯彧在电话那端喊了声:“喂,你还活着吗?” “唐斯彧。”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之前经常故意气急败坏的语调,听着很平静。 “嗯。”他难得放松地应着。 “你什么意思?”她想再问一遍。 啪嗒一声,有打火机点燃的响动,唐斯彧用力吸了一口烟,眺望着酒店窗外的景色说:“单纯给你看看的意思。” “以后给别人看吧,我不配。” 说完,林鲸挂了电话。 “?” 唐斯彧足足震惊了两分钟,再给她打过去,对方显示已关机,唐斯彧骂了句操,烟头狠狠碾断在烟灰缸里,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宛如舔狗。 这段时间给她惯出臭毛病了是吧。 明天这头蠢鲸死定了。 第33章 林鲸,你就是欠老子收拾…… 第二天中午,林鲸如往常一般没回家,在外面随便找家餐厅解决午饭,等快上课的时候才回学校。 刚走到教室后门,林鲸心口一窒,唐斯彧架着腿椅子靠墙而坐,鸭舌帽压得低,黑色的羊毛大衣将他双肩衬得笔直,是刚回来的模样,压迫感于四周蔓延,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 他因昨晚的事气上了, 第二天就马不停蹄跑回来堵人。 平常喜欢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贺溪识趣地闭着嘴,发现林鲸的踪迹,贺溪连忙指向门口大叫:“女明星女明星!斯彧,快瞧瞧人来了!” 唐斯彧抬起头,冷若冰霜的眼眸直接捕捉到林鲸的。 林鲸扭头就往楼下跑。 唐斯彧起身追出来,“跑什么?林鲸你给我站住!” 林鲸充耳不闻,铆足了劲儿蹦下楼梯,这会儿楼道里的学生多,见她跑得命都不要,纷纷贴着墙边让路,有人差点被撞到,指着她的背影就骂傻逼啊。 唐斯彧追得有些急眼,扶着栏杆直接从半空中越下去,到达下面一层楼梯接着追,踢到谁,没人敢多言。 整栋高二教学楼集体像疯了似的,闹哄哄的,惹的旁边高一高三的探头来望,一瞬间,各层走廊上站满了人,共同围观这场追逐的盛况。 校霸追女明星,简直不要太有看头。 林鲸能有多远就跑多远,埋头只顾迈开腿,全然不管周围是什么情况,可女生的脚程始终敌不过男生的,何况是经常锻炼的唐斯彧,才出教学楼往操场上跑了四五米,林鲸就被唐斯彧抓住了。 冬天的天空阴沉寂寥,没有春夏秋那样鲜亮的颜色,风中全是冰冷,两人急促的呼吸化作白雾,长发被一阵又一阵的冬风推攘,在凛冽的冬季起舞。 “看见我跑什么?”唐斯彧语气不算好,甚至有点在冲林鲸发脾气,“低着头干什么,看我,我在问你话呢林鲸。” 从昨晚到现在他就觉得很郁闷,越想越不明白,平常要想在襄遥市里玩无人机,得向有关部门申请才行,何况是那么多架无人机,梁烈琛费了不少功夫才搞到审批,他想到那晚在帐篷外面听到方知知说的话,便计划着让她看会儿表演放松下心情,最后却被她一句“我不配”给堵了回来。 这事儿换了谁心里都不会舒坦。 凭什么她突然对他发了一通脾气后,早上还能高高兴兴来上课,而他抽了一晚上的烟,最后喝酒喝晕了才感觉自己睡得下,今天早上精神飘忽还得爬起来赶飞机,不仅差点当着机组人员的面从登机楼梯上踩空摔下来,而且他人生第一次在头等舱里靠喝葡萄糖续命......他这一路的狼狈不堪,回来了也只是想问问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她竟然像逃离什么大瘟神那般跑成这样。 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谁还没有点臭脾气。 “林鲸!”他收紧手指,发狠地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感觉一不高兴就能给她折断。 林鲸低头沉默不说话。 “没嘴巴吗?”唐斯彧看起来耐心全失。 林鲸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砖红色的跑道。 唐斯彧不想再忍了,抬头扫了眼趴在窗边看戏密密麻麻的学生,有的举着手机在拍,管他妈的拍了什么,他管不了了。 弯腰,下蹲,将林鲸拦腰扛在肩上,一套动作迅捷快速,林鲸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唐斯彧!” “现在知道出声了,刚才干嘛去了,林鲸,你就是欠老子收拾。” 霸道,狂妄的言语。 在一片接着一片惊呼的浪潮声和目光中,唐斯彧把林鲸扛去半山公园那边。 平常在这边练专业技术的艺术生们中午会回去午休,这会儿公园里鲜有人迹,耳边只有呼呼刷刷的风声。 唐斯彧毫无半点柔情地将林鲸丢到地上,这头蠢鲸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让他没有办法无所适从,蠢鲸憋着不说话,他的拳头就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那样令人咬牙切齿,只能用这种最原始驯服猎物的方式来对付这头蠢鲸。 妈的气死了。 “这里没人了,对昨晚有什么要说的你现在说,我听着。”气死之余,唐斯彧仅凭着一丝残存的理智开口问道。 冬季校服配有一件很厚长到膝盖处的棉外套,方便穿校裙的女生们保暖,林鲸怕冷,习惯了在身上贴暖宝宝,感觉不是很冷就经常忘记带外套,尤其是今早她心不在焉,出门前要不是林潭提醒,她连书包都没带。 半山的冷风像冰渣那般刺着骨头吹得猛烈,林鲸穿的肉色薄绒打底裤根本经不住这样吹,她颤抖着手去压住扬起来的裙摆,说话声也跟着抖:“我没有什么话要说,就是那样。” “那样是怎样,你不配吗?”唐斯彧盯着她被冻成淡紫色的嘴唇,恼得咬牙却又倍感无力,“我说你配你就配,觉得自己不配也给本少爷死命忍着,真的烦,我不就叫你看了场表演,没你看,那表演也会继续,我死都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林鲸一愣,头终于舍得抬起来看唐斯彧了,“不是你特地给我看的?” “少把本少爷当成舔狗,你心里不干净一天,我一天不会碰你,”唐斯彧烟瘾忽然上来,在衣兜里摸了支烟和打火机出来,手拢着烟想点火,但风有些大,火苗刚窜出一头就给灭下去,啪嗒啪嗒两声后他烦躁地骂了声,东西全揣回兜里,不抽了,方才一路的怒火转移到风的身上,他冷静地接着刚才的话道,“玩那东西需要一段挺复杂的申请程序,昨晚梁烈琛的审批下来了,叫了一帮朋友过去试试手感,我没在,就想着让你帮忙看看是什么效果。” 她敏感过了头,误会了。 林鲸木讷地地点了点头,“哦。” “哦个屁,我是招你还是惹你了,一回来就没给我半分好脸色,”唐斯彧余光瞥着林鲸冻得通红的手,脱掉大衣盖在她头上,顺道系上扣子,见她又抖了下,怕她冷顺道就给抱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晚上来我家。” 林鲸整个身体藏在他大大的外套里,还留有他身体的余温,脸半被动地埋进他硬实的胸膛里,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林鲸略显艰难地出声:“去你家干什么?” “补课,本少爷说的醉话也算数。”唐斯彧道。 * 下午的头两节是张文蓉的课,唐斯彧一开始就没打算来听,跟林鲸约定好后就回家补觉去了。 折腾半天,林鲸还是迟到了几分钟,张文蓉没在意,叫她赶快回座位坐下,顶着全班人小仙女也很好奇的热烈目光,她赶紧跑回座位把唐斯彧的外套脱掉,叠衣服的时候,兜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掉了出来。 安静专注的教室除了张文蓉走来走去的高跟鞋声,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动静......张文蓉又刚巧下来巡视。 四目相对。 手忙脚乱捡烟的林鲸:“......” 张文蓉:“......” 全班学生:“?” 下了课,林鲸没逃过被叫去办公室的惯例,衣服穿在她身上,根本没人能证明这是唐斯彧的,更不用说唐斯彧有来过学校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扛下来,花了两节课的时间,手写了份一千字的检讨书给张文蓉。 放学后林鲸回到家,门大剌剌敞着,喊了半天却没见着林潭,直到隔壁唐宅里传来两位老人家说笑的声音,林鲸才知道林潭串门去了。 刚放下书包,林潭像长了双千里眼,电话立马打过来:“丫头回来了吧,中午我带回来一只乌骨鸡放在冰箱的冷藏室,待会儿你来唐爷爷家的时候一起提过来,今晚你唐爷爷请客吃饭,咱俩就不在家弄了。” 本来没打算去写检讨书后更加不想过去找唐斯彧的林鲸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不去也得去。 在心里编排唐斯彧一会儿,林鲸拎着只鸡出门。 许久没来唐宅,现代化的泳池被强行征用,岸边摆着长长一排绿植,形状新奇各异,让本就对比强烈的庭院变得更鬼斧神工。 爷孙俩较劲到底,一个不服一个,好好一座古风古韵的宅子算是彻底失去原有的风采,所幸宅子内部还未遭到唐斯彧的毒手。 林鲸走进客厅,林潭端坐在沙发上正沉迷眼前的一盘黑白棋,应该是刚跟唐清跃下的。 听到动静,唐清跃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高兴喊道:“这边鲸丫头,把鸡拿进来让小彧弄。” 从没听唐清跃如此轻切叫过唐斯彧的名字,林鲸第一反应就是有些别扭和不太习惯,小雨,小鱼,小玉......进厨房的前一刻还在庆幸唐斯彧是不是没在家,但进去一看,“小yu”就是唐斯彧。 厨房乱中有序,唐斯彧拴了挑围裙在身上正捏刀切着土豆,手法非常熟练,哒哒几下就切成了根根分明的土豆丝儿。 这人还会做饭? 林鲸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和你阿公还有一场恶斗,晚饭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唐清跃满意地看看两人,“小彧,客人来了还不打声招呼?” 唐斯彧抬起胳膊挥了挥手里的刀,眼睛亮亮地笑起来:“嗨,小鲸。” 林鲸:“.......” 第34章 忍者神鲸 唐清跃一走,厨房就像变成了两人的私人领地,两两相望,唯余不太对付。 “那么惊讶地看着我干什么?”唐斯彧提着刀过来把门关上。 林鲸条件反射往后退,腰贴着厨台,尽量离这个拿刀的男生远点,警惕地反问他:“做个饭你关门干什么?” “这里可不只能做个饭,还可以随便欺负你,你怎么叫,外面那两位都不会来救你,”唐斯彧意味深长地垂眸看着林鲸,嘴角的笑特痞,“鸡洗干净了放砧板上,篮子里的青菜西红柿辣椒也都洗一遍,我要用。” 欺负她,是想使唤她吧。 过鲸 第29节 算了算了,今天不跟这幼稚鬼计较。 林鲸不情不愿哦一声,为了外面两位老人家的晚饭折腰,她做出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捞起衣袖走到水槽前面,随手捡了只塑料盆放在水龙头底下接热水,再把乌骨鸡丢进去一边泡澡一边冲洗。 水花四溅,一气呵成。 盆里热气腾腾,一股连着一股地往上冒,林鲸礼貌性询问一声:“我怕冷,用热水没关系的吧?” 唐斯彧:“......没,你随意。” 林鲸表情淡淡然,没看见唐斯彧下意识拧紧的眉心,她自顾自地就打开旁边的水龙头,用另一个水槽洗蔬菜。 虽然不怎么愿意,但洗就洗吧,反正不是她下厨,洗完这些东西她就功德圆满了。 两个灶台都被征用上,一个煲鸡汤,另外一个被唐斯彧用来炒家常菜,两边同时进行要快很多。 林鲸洗菜的动作异常粗鲁,保量不保质的那种,还故意让唐斯彧看到,等唐斯彧受不了就会赶她出去,可过了老半天,唐斯彧脸上没见一丁点儿嫌弃她的意思,反而她洗好什么就先切什么,一句话不说,也不发表任何评价。 林鲸觉得非常奇怪,但她没问,改变方式,仔仔细细洗起菜来。 全部都洗干净之后,唐斯彧见缝插针地又给她安排任务:切水果和找东西。 林鲸就知道是为了安排她继续做事情,唐斯彧才百般迁就她的! 这个心机深沉的幼稚鬼。 不过她就纳闷了,这不是你家厨房吗?你一个做饭的怎么都不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在哪里。 调料区的旁边放着一排一模一样的黑白瓶子,里面装着各种粉末配料,林鲸一个个拿起来瞧,找到唐斯彧要用的白胡椒粉,表情无语可言地递给他:“喏。” “你来我家吃我做的饭,态度能不能稍微好一点儿,”唐斯彧翻炒着锅里的土豆丝儿,抽空斜眼睨林鲸道,“撒一些在鸡汤里,别撒多了,否则抢味,最后放点儿你刚切好的葱花进去就可以把火关了。” 林鲸没驳他,一边照做一边嘟囔道:“哪有请吃饭还得客人亲自动手的,你就是想压榨我这个免费劳动力。” 唐斯彧淡淡地笑一声,腾出手来拍了下她头顶,“能用到公主殿下的劳动力,真是本少爷的荣幸。” 林鲸没说话,抬头别唐斯彧一眼,故意用胳膊撞开他,然后继续去把剩下的水果切完。 但只半分钟,她转念一想,心里头莫名被公主殿下这四个字弄得不是很舒服,她便又歪头,阴阳怪气地说:“对本公主感恩戴德吧唐少爷。” 唐斯彧:“......” 最后一个菜炒的是麻辣鸡,切鸡肉的时候唐斯彧发现肉质挺嫩,就留了一半用来弄个干锅鸡。 林鲸切水果之余,目光会时不时偷偷瞄向唐斯彧,见他随便倒了一堆配菜下锅和两下,浓郁的香味立马飘出来。 唐斯彧左手颠锅右手掌勺,炒菜动作熟练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身板习惯性直挺,侧面看过去肩背宽阔,头微微往前压,眼神松懈又认真地瞧着锅里,等时机一到,就把切好的鸡块倒进去一起开大火翻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很少看见他把刘海梳上去了,在她面前一直是以温和小奶狗的形象自居。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收敛身上的强势和锋芒,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他极少会受任何变化的影响。 林鲸手里的刀停下来,小仙女也很好奇地问唐斯彧:“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些的人,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大概在七八年前吧,那会儿我刚被送到爷爷身边来,他工作忙,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久而久之不会也得会,”唐斯彧边炒边回答道,“你不会吗?” 林鲸抿一下嘴,决定诚实说话:“不太会。” “也是,公主殿下嘛,喝粥都有人一口一口地送到床边来喂。” “......” 这人记仇,绝对记仇。 麻辣鸡快要炒好了,香味已经全部散发出来,就等出锅了。 唐斯彧把火调到最小,林鲸还在慢悠悠地切水果,他便往林鲸身侧挪过去,伸手去开林鲸头顶上的橱柜拿东西。 林鲸像只受惊的小猫,感觉肩背被碰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你干嘛?” 两人挨得近,唐斯彧身材高大,整个将她挡在厨台前,见她一脸警惕瞪着眼,唐斯彧略显痞气地挑唇一笑:“拿个东西,你这什么表情?收回去。” 林鲸的心跳声在胸腔里闷闷地响,“拿个东西你叫我就行了,搞那么暧昧干嘛。” “哎不是,刚才叫你拿东西你一脸不情愿,现在我自己拿了你也不愿意,”唐斯彧眉梢微微翘起,想到昨晚她那大反应,心里顿时明白了一些什么,“现在咱俩之间会出现这种所谓的暧昧情况,其实是你心里有鬼吧,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喜欢本少爷?” 林鲸没了呼吸,当即推开他道:“我......你有病唐斯彧,自己切!” 说完,林鲸丢下刀,拉开厨房的门跑了出去。 脾气这么大呢。 唐斯彧站在原地懒懒散散地笑开,冲外面喊了一声:“晚饭做好了爷爷。” 唐清跃和林潭同时扭头看向厨房这边,见林鲸是跑着出来的,唐清跃便狐疑道:“厨房很热吗丫头,你脸怎么红成猴屁股了?” 林鲸:“......” * 本打算安安生生吃完这顿艰难的晚饭,林鲸就回自己家去,但唐斯彧不安分,当着两位老人家的面,对林鲸异常热情。 不仅给林鲸倒果汁,还不停地往林鲸碗里夹菜。 林潭的活儿被抢了去,便和唐清跃喝酒:“一开始我还担心这俩孩子性格不合处不来呢,没想到关系还挺好。” 唐清跃脸上浮现出几分自豪的神色来,“担心这个干什么,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缘分,鲸丫头心细会照顾人,我家小彧虽然坏心思多,但本性是好的,你就放宽心把鲸丫头交给小彧吧,他俩自己会好好相处的,你看这俩人,和和睦睦的画面多美好啊。” 林潭循声转头瞧。 林鲸:“......” 坐在对面的唐斯彧轻佻地扬起眉梢,一口一个小鲸叫得亲切,“来小鲸,尝尝这块油炸排骨。” 哎你大爷的,故意玩她呢。 当着林潭和唐清跃的面,林鲸不太好拿话噎唐斯彧,看着快要满出来的饭碗,林鲸捏紧筷子忍着:“......谢谢。” “这个青椒炒鲍鱼是我最喜欢做的,小鲸你也吃一个。” “刚刚已经吃过一个了。” “那再喝碗鸡汤,小鲸。” “......” 小鲸小鲸小个屁的鲸,她再忍下去都快变成忍者神鲸了! 林潭和唐清跃在旁边看着他们处得其乐融融,便没怎么管,自个儿聊自个儿的,多是一些关于政治方面的话题。 一顿饭吃得非常高兴,唐斯彧饱了,起身就喊林鲸:“上楼,给你补补期末考试的知识点。” 应声,林潭和唐清跃的话题戛然而止,一同歪头看着两人。 “我不......”林鲸一点都不想去,但后面的话因为林潭和唐清跃的眼神被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林潭笑了笑,“去玩吧,阿公回家的时候再喊你。” “丫头,你别看小彧不懂事,但他成绩这块儿还挺好,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唐清跃也眯眼笑着看两人道,“多交流交流没坏处,小彧要是惹你不开心了,你只管在楼上喊一声,爷爷和你阿公马上上去。” 林潭害了声,抿了口酒道:“我家鲸丫头可不是会受欺负的主儿,她刚来那会儿被学校里的一些人找茬,第二天直接抄起刀子上门打......” “阿公您胡说什么呢,”林鲸一听话锋不对,赶紧打断林潭的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蹦到唐斯彧身后拉拉他的衣袖道,“我跟唐斯彧学习去了,您二位慢慢喝!” 说完,林鲸迅速抓住唐斯彧的手腕往楼上拽。 再在客厅待下去,她今晚恐怕是真得变成忍者神鲸。 被唐斯彧一个人折磨就行了。 第35章 她有秘密,唐斯彧同样也对她…… 唐斯彧家的书房很大,整个壁柜里分门别类堆满了书籍,推门进去,迎面就扑来一股浓郁的书香气息。 木制的书桌要比普通桌子要宽一些,还有点乱,笔墨纸砚的旁边七零八落堆着好几本书,还有几张写到一半的宣纸。 唐斯彧指了指桌前的软椅,叫林鲸先坐,自己再去搬了张小点儿的椅子过来,放在林鲸旁边,“要学的书都给你找出来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一本一本地翻,有哪里不懂的我就教你。” 桌上的几本书都是崭新得不能再崭新的,唐斯彧基本没用过。 林鲸随手翻了翻,兴致缺缺道:“我不想学,跟你上来只是不想让我阿公在唐爷爷面前乱说,坐一会儿我就走。” 唐斯彧抬手重重拍了下她的头顶,“成绩那么差,还不知道多学学东西。” 林鲸疼得按着头皮揉,气愤地瞪着唐斯彧问:“你怎么知道我成绩不好?” 不出意外的,两人又互相看不惯对方怼了起来。 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了。 “就凭你平时写的那些作业,上课还发呆,偶尔趴着眯个觉,”唐斯彧冷笑,“成绩能好到哪里去,期末指定吊车尾。” 林鲸被他说得脑门青筋直跳,冷哼一声也道:“你上课不是玩手机就是逃学,好意思说我,咱俩半斤八两。” 唐斯彧抬起左脚搭在右边膝盖上,后背懒洋洋靠着椅子,笑容蛮不屑的:“你要是能像我这样逃课也能考全年级第一名,我犯得着监督你?林鲸,你还考不考大学了?真就指望着靠你这张脸过一辈子?” 说着,唐斯彧手欠,揪住她后脖颈给脸掰正过来打量。 “考,当然要考啊,”林鲸挺不耐烦地盯着唐斯彧,推掉他的手说,“但将来我是要去艺考的,文化课的分数不需要很高。” “所以这就是你不思进取的理由?”唐斯彧问。 “是!”林鲸坚定地点头。 “是个屁!给你骄傲的,”唐斯彧的手没放下来,还搭在林鲸肩上,手指一抬就捏住她侧脸的肉,另只手撑在桌面上顶着太阳穴,懒散地垂眸看她半晌,唐斯彧低头自嘲一声,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本少爷给你定个目标,你多考一点儿分,本少爷就许你三个承诺,无论是什么,我一定做到。” “真的?”林鲸忍住上扬的嘴角,凑到他面前来问。 两张脸忽然离得很近,唐斯彧微微一愣,点头。 林鲸黑亮的眼珠子一转,“那你现在马上松手,闭嘴,让我离开。” 唐斯彧:“......” 得寸进尺。 “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闭上嘴。” 感觉到他又要发神经,林鲸连忙坐回椅子上,随手捡了本书翻开来看,“信信信,我学行了吧。” 终于也拿他当了一回乐子。 过鲸 第30节 随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彼此之间的氛围逐渐变为静默。 林鲸心情颇为愉悦爽利,埋头专心看书。 不懂是她本身就没怎么学的问题,但看不看就是态度问题了,显然此时此刻唐斯彧要的就是她的态度,她给就是了。 唐斯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旁边瞧着林鲸一会儿,突然出声喊她:“林鲸。” 林鲸把头发捋到耳朵后边,脑袋歪过来,“嗯?” 她声音轻软,唐斯彧目光一顿,神情变得怔松起来。 外边的冬风呼呼地拍打着窗户,漆黑的夜幕之上不时有白色的絮状物体晃悠悠飘落下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好像来了。 唐斯彧嗓音极为慵懒悠远,带着初雪的甘甜清冽,一声声飘进林鲸心底。 “你从来都站在高处,就这样一直耀眼着吧,需要我的话,这一次我会努力想办法去你身边。” 这个声音,林鲸似乎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了。 * 雪接连下了将近一周,全市道路几乎每天都被厚厚的积雪铺满,市政的工作人员们只能连夜换班赶工,争取在第二天到来之际全面清除积雪,方便市民顺利通行。 这是十多年来,襄遥市下得最大最久的一场雪。 地面湿滑,骑机车比较危险而且冻人,所以下雪的这些天里,每个早上林潭送林鲸去学校,也会顺道捎唐斯彧一起。 第一次两人一块儿进校,大家以为只是巧合,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两人从同一辆车里出来,大家开始“谣言四起”,关于两人关系的各种版本传遍了整个校园,隔壁几所学校也都有耳闻。 两人的照片在学校表白墙和各大贴吧里传得沸沸扬扬,之前那些对林鲸不友好的议论随着这场初雪落下,又化成水雾回到天际上去,很难再听到攻击林鲸的只言片语。 好像所有人都接受了林鲸的存在。 并且自从林鲸正视她跟唐斯彧之间“龙争虎斗”的关系后,本来就不在乎外界这些无关痛痒的声音的她,终于觉得轻松许多。 输或赢都与她无关,现在她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准时结束,仅仅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唯剩几个住校生还在伏案做题。 林鲸也在为一道数学选择题挣扎,唐斯彧在旁边监督,满脸的不做对不能走。 等会儿林鲸要去医院接林潭,上次买的膏药林潭用着没多大效果,手腕一天比一天疼,但林潭不听劝,坚持把所有的单子做完了才愿意去医院做理疗。 刚才课上林潭发消息来说得到晚上才能走完治疗的步骤回家,林鲸便想去医院看看,所以整节课她都在抓紧时间做题目。 哪知道在最后一道卡住了。 这段时间在唐斯彧的威逼利诱之下,林鲸懒得跟他扯来扯去,就答应每天晚上去唐宅听他辅导功课,还有平常做什么作业都要先给他瞧一遍,合格了才能去干别的。 但她和唐斯彧还跟之前一模一样,照旧会因为很多小事杠上,比如双方都没及时回消息,打电话不接,学习的时候两人能因为一个英文单词的读法争论不休,她在国外读过一年,在口语这方面自然不差,可唐斯彧太自负了,什么都觉得自己全天下第一无敌正确,她便想灭灭唐斯彧嚣张的气焰...... 让她没想到的是,唐斯彧的性子太百变,有时突然闹起别扭不让她半分,有时唐少爷心情不错,会带她出去兜兜风吃点儿好吃的玩些好玩的,有时又莫名其妙自个儿生闷气,什么也不说,冷冷漠漠谁都不爱搭理,然后消失好几天。 林鲸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而且因为期末复习已经够累了,林鲸实在没心思多想其他的,便懒得伺候,几乎不管,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学学,一样不落。 他因此更加变本加厉,要把场子从辅导她功课这上面找回来,两人每天都能怼上几嘴。 总之不太。安宁,俩一如既往小气咧咧的,又是要强的主儿,哪会轻易跟对方服软,肯定不管有没有道理都得争上一争。 于是导致林鲸心中存疑的那个关于声音的问题,一直到现在她都没向唐斯彧求证。 她有秘密,唐斯彧同样也对她有秘密。 两个人默契十足地铆足了劲儿憋着,谁也不稀罕听。 贺溪书包一甩,背在身上就转过来,动作幅度有点狂大,他那常年肥硕的书包撞到林鲸的课桌,林鲸手一抖,捅破了卷面。 但贺溪毫无察觉,笑嘻嘻地问唐斯彧:“体育馆打球去不斯彧,眼镜男帮咱占了位置......” 话还没说完,贺溪抱住膝盖发出一声惨叫,教室里的人纷纷扭头来看热闹。 林鲸和唐斯彧同时踢了一脚贺溪的椅子。 “你有病啊贺溪?” “没见人在写题?” “我屮艸芔茻!”贺溪跳着出座位,疼得两道浓眉挤在一起,“你俩不带这样一块儿欺负我的吧,每天被知知嫌弃就算了,老子现在还被这女明星骑到头上来了,打一架,来女明星,咱俩决一胜负,看看谁才是一中的老大!” 林鲸用看中二病的眼神瞅他一眼,就回到题目上。 贺溪最烦她这种看不起人的眼神,高冷给谁看呢,呵tui,就道:“平常不是挺刺儿的嘛,你的刺呢,来扎老子呀,你看老子抗不抗扎就完了!” “别理他,继续。”唐斯彧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右臂搭在林鲸的椅子上,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后脑勺。 林鲸没理,接着在bd两个选项之间犹豫,她快被这道数学题搞疯了。 贺溪震惊地看着莫名和谐的两人:“?” 女明星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辅导功课还导出斯德哥尔摩症来了? 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撒,贺溪踹了一脚眼镜男的课桌,跑去找正在画板报的方知知哭哭啼啼求安慰。 但凡有点眼力见都能看得出来今天这两人气场不对劲,在拿别人当出气筒呢。 也就只有贺溪这大楞头子会迎难而上。 方知知便专心画着板报,没功夫搭理贺溪,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去。 他马德谁都不理他,这白雪皑皑的冬天,他不用动,上哪儿都得被冻死。 五分钟过去,林鲸演算了一堆公式选出正确答案,任务圆满完成,她可以走了。 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唐斯彧老揪她背不住公式得频频翻书看的这个毛病,写错一个符号会被说半天,像老头子似的絮叨得要死,还喜欢用笔头敲她的脑门,可烦。 终于从这个恶魔的手里解脱出来了。 贺溪看准时机又死乞白赖摸过来,“斯彧,这回可以跟我去打球了吧,咱俩好久没打球了,骨头都生锈了。” “行。”唐斯彧淡淡应一声,歪头看旁边,眸光逐渐裹上一丝丝不快。 林鲸心情愉悦而轻松,迅速叠了一沓卷子装进书包里,拉上拉链迫不及待要远离他。 方知知从椅子上跳下来,板报已经差不多画完了,“林鲸,今天我爸爸来接我,会路过你要去的医院,我们一起走可以吗?” 即便现在两人的关系比以前缓和很多,方知知依然把林鲸摆在第一位,习惯在做什么事之前询问一遍林鲸的意见。 林鲸嘴角勾起,点头欣然应下:“好。” 方知知一愣,兴奋地拍了下手上的粉笔灰,“那等我两分钟,我收下书包,马上就好!” 贺溪蛮不屑地斜睨林鲸一眼,歪着屁股坐上方知知课桌桌角,懊恼道:“知知,你不去看我和斯彧打球了呀,那我耍帅给谁看啊?” 方知知推他下去,“等下次,今天得送林鲸去医院呢。” “又是女明星女明星,她是没手还是没脚......” 这时唐斯彧突然起身,吓得贺溪没来得及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儿里。 “忙完之后打电话给我,”唐斯彧手指弯曲,用指关节扣扣林鲸的肩,“今晚不补课了,梁烈琛开了家私人影院,去捧个场。” 被你这个恶魔折磨一下午了,她再去她就是受虐狂。 林鲸便表现得挺认真地了下,淡声应道:“哦,下次吧。” 这时候方知知恰好收拾完书包,林鲸喊了声,就和方知知快速走出教室。 唐斯彧:“......” 第36章 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从教学楼里出来,方知知一脸的忧思难耐,时不时回头看看唐斯彧,她和林鲸下楼没一会儿,唐斯彧就跟贺溪也走下来,眼神一直在林鲸身上。 不过唐斯彧一句话未说,脸上也一点表情都没有,出了教学楼就和贺溪拐个弯,往教学楼后面的操场走去体育馆。 等两人走远了,方知知扯扯林鲸的衣袖,皱巴着一张脸悄声询问道:“林鲸,你和斯彧哥还没和好吗?感觉你最近不是很想理睬斯彧哥。” 林鲸神情一贯如常的冷淡,理智地把她和唐斯彧之间的关系解释清楚,“没有和不和好这回事,我忙着准备期末考试,他成天闲着,难免会产生矛盾。” 要不是她心理素质过硬,那种喜怒无常的大少爷谁想搭理啊,早跑得远远的了。 方知知看眼四周,没人,就凑到林鲸耳边小声嘀咕道:“斯彧哥从小到大没人能管得住,性格就......有点散,有时候我跟贺溪都不太敢和他开玩笑,你是没看见,他发起火来太可怕了。” 瞧,身边人都这么评价他。 林鲸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方知知又说:“不过斯彧哥很多时候挺有情有义的,会为朋友着想,也会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听贺溪说他以前有个朋友叫蒋絮,从幼儿园开始,两人一直在同一个班级里,处得挺好的,有一天晚上蒋絮回家路上遇到坏人,是斯彧哥出现及时解救了她,那个坏人差点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斯彧哥因此还被警察局传唤了好几次。” 林鲸不觉得诧异,也对这个蒋絮没有过多小仙女也很好奇心,只当成唐斯彧一段平平常常的经历来听。 毕竟她听过更可怕的事,还是唐斯彧这个当事人自己说的。 “你不觉得这种情况更让人害怕吗?”方知知说着说着莫名激动起来,下意识就挽住林鲸的胳膊,“如果换成现在的斯彧哥,肯定会把那个人当场废掉,幸好那时候斯彧哥还小,做事没那么狠,所以我才会觉得斯彧哥人挺好的。” 见林鲸没半点反应,方知知着急起来,扯着她的胳膊肘又加了句:“林鲸,那蒋絮和你一样也是女孩子,也在襄遥啊,肯定还跟斯彧哥有联系!” 林鲸略微皱起眉头,淡定地发出一张好人卡,“嗯,唐斯彧确实是个好人。” 方知知:“......” * “好人”唐斯彧在体育馆待到天黑,球打了好几场,手机亮了无数次,就是没有一条关于那头蠢鲸的。 下了场,唐斯彧把篮球丢给眼镜男,接过眼镜男笑呵呵递来的纯净水,灌了两口就坐下翻手机微信,点开林鲸的对话框,一直盯着备注看。 宽敞到还能当足球场踢的馆内,来打球的学生挺多,几乎每个篮板都被用了,场上最显眼的尤属贺溪,用各种花里胡哨的动作投篮,上蹿下跳的玩得大汗淋漓。 贺溪以为唐斯彧只是中场休息一阵,不想过了半小时,唐斯彧仍然目不转睛地在看手机,那眼神快把手机戳穿了要。 从进体育馆开始,贺溪就发现唐斯彧挺不对劲的,平常随手就能投个三分,今天奇了怪,三步上篮都能把球投偏,跑几步眼神就飘向场外的塑料椅上。 分析了大半天,贺溪才发现自己脑筋直,什么也没分析出来。 贺溪拍着球走到场线外,“斯彧上场啊,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周围交叉着打球与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热闹得不行。 唐斯彧却没感觉,拧着眉心抬起头,神情顿了会儿,问贺溪道:“我平常对她不好吗?” 过鲸 第31节 “谁?”贺溪一头雾水,挠挠头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女明星啊,客观来讲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唐斯彧一下一下点着脚尖,有些不乐意听。 贺溪粗脑筋,没看出来唐斯彧藏在神情里的情绪,他抱住球,就近在唐斯彧身边坐下来娓娓道来:“虽然我不怎么看得上那女明星,但实话实说啊斯彧,这段时间你对她真不咋地,补个课对人家冷嘲热讽的,还动手,人家女明星说到底也是个女孩子,需要小心照顾保护的,哪经得住你这样折磨,你也别怪她喜欢跟你呛架,都是你给逼出来的,我坐你们前头都有点听不下去。” 唐斯彧面无表情,“你意思是说我过分了?” 贺溪瞥一眼他停留在林鲸对话框的手机页面,重重地点头道:“这次真有点过了,不然人家能拒绝你的约会邀请,到现在一个字都不给你发。” 出生于背景优渥的家庭,从哇哇落地开始,除了残缺的亲情,其他东西唐斯彧未曾缺过,尽管他跟唐临有多不和,在外人眼中,他依然是唐家的大少爷,先天拥有众星拱月的权力,理所应当得被小心捧在手心里供奉着,所有人忌惮他身后的背景,所有人都害怕惹到他,对他退避三舍。 毕竟跟亲生父亲真刀真枪干进警察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在书香门第的大家里,他是第一人。 他身上那些强烈的压迫感,喜欢掌控别人,以全方位压制对方为乐趣,性情阴晴不定,冷漠,薄凉,狠戾等等这些特质,也都是拜这种生长环境所赐,因为对世界和人性的认知往往会受到最亲近的人的影响,他永远忘不了唐临带女人回家许清蘅绝望的神情,忘不了许清蘅被打时咬着牙绝不哭出声,忘不了许清蘅浑身是血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他憎恨了唐临十多年,为了抱复唐临,也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了这么多年,所以在对待林鲸这方面,他无意识中就会表现出这些负面的东西,而且会觉得自己没错,甚至是正常的。 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正视起自己的性格来。 “换我我也受不了,你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能逼死个人,女明星能撑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谁会喜欢每天被打被骂,除非她是受虐狂,”贺溪见唐斯彧沉默着没说话,便接着又道,“不过女孩子嘛,好好哄一下,开心了高兴了也就搭理你了。” 唐斯彧摁熄手机屏幕,左边断眉要挑不挑地动了一下,询问道:“怎么哄?” “包包鲜花口红小裙子高跟鞋,女生见了直接走不动路,”贺溪掰着手指头说,鼓励地拍拍唐斯彧的肩膀,“知知经常发脾气不理我的时候,我就给她买这些东西再卖卖惨,绿茶语录你有听过的吧,她们女生天性具备母爱元素,特别容易对弱势群体产生怜悯,只要你又惨又乖又绿茶,信我斯彧,效果绝对牛逼,哄女孩子我太有经验了。” 唐斯彧若有所思,拿起身边的外套,站起来要走。 “去哪儿呀,不打了吗?”贺溪也跟着起身。 “买花。”唐斯彧头也不回地说。 不喜欢无人机,花总该能入她眼了吧。 * 林鲸去医院找林潭的时候,唐清跃也在,刚从一位老友那里过来的,听说林潭在医院,马不停蹄要跑来瞧瞧是什么情况。 在医生那儿得知林潭的病情后,唐清跃认为林潭很不讲义气,手伤复发这么严重的事居然没告诉他,而林潭觉得没必要,做个理疗就能解决的问题用不着大肆宣扬,于是两位老人家搁理疗室里当着医生护士的面儿,说话夹枪带棒的,旁边没人敢劝一声。 一个是襄遥市非遗协会会长,一个是前襄遥市市长,谁敢多嘴啊。 一直到林鲸出现,两位老人不想在孙女面前丢了长辈形象,这才意犹未尽地闭嘴,医生护士们皆都松了一口气。 等疗程结束,唐清跃嘴馋做东,带林潭和林鲸去襄遥市最出名的一家火锅店涮羊肉,晚些时候回到古城,林鲸本想回家的,但林潭忽然想去茶楼听戏曲儿。 这两位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人今天莫名不和,一点小事都能互相看不顺眼,为避免两位老人家又不顾场合地斗嘴,林鲸只好陪同,跟着去茶楼。 因此一个晚上的大半时间里,林鲸都待在茶楼里,唐斯彧打电话说要过来的时候,她正监督着面前的两位老人不许再因为戏曲内容争论不休,免得又引来周围客人看笑话的目光。 老人家闹起脾气来,跟小孩子差不多的幼稚。 林鲸还以为唐斯彧是来接替她的,这样她就能先回家把今天老师布置的卷子做一做,可是唐斯彧并没要管闲事的意思,只叫她先出去一趟。 林鲸不太愿意,便坐着没动。 终究是来哄人的,唐斯彧出乎意料地没当场发脾气,反倒耐着性子踢踢林鲸的椅腿好声好气地哄:“没别的意思,跟我去散散步,有东西要给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会这么好心? 林鲸根本不相信唐斯彧会无缘无故突然示好,也懒得去多加猜测。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算得非常明白,不存在谁欠着谁,她喝醉酒那次干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以为唐斯彧回来应该会提,但唐斯彧只字未言当没发生过,她不可能冒着丢脸的风险主动去问,便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还有无人机事件,唐斯彧也解释清楚了不是她误会的那样,她更不能也不会去过多胡思乱想,包括后来的补课辅导她学习,一是想让自己和唐斯彧之间简单化,也已经尽量避免跟唐斯彧产生矛盾,能顺着就顺着,二是她发现了一件事情,打算趁此机会从唐斯彧嘴里撬出来。 可唐斯彧不给机会,她就也憋着。 未知之下的恐惧比迎面而来的危险更加令人害怕。 长时间心思各异地相处,他们之间迟早又会闹腾一番的,就像那颗隐藏在她心底的“炸、弹”一模一样。 唐斯彧说得对,她心里不干净。 不干净的心对什么都异常敏感,忐忑,甚至自我否定。 她一直陷在过去出不来,也走不出来。 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因为唐斯彧无意中的靠近反应那么大,久而久之,便就不愿意往前挪一挪了。 她知道唐斯彧是为了何事而来,但今天没心思跟唐斯彧闹。 林鲸坚持摇头,不知怎地今天情绪莫名不太对劲,感觉胸口闷闷的,没什么兴致,“你找贺溪去散吧,我今天想歇歇。” 唐斯彧突然扭头,委屈巴巴地跟林潭和唐清跃告状:“二位爷爷你们看她的态度,我费心费力给她辅导功课,现在连陪我散会儿步都不愿意,唉......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才让小鲸这么不喜欢的。” 林鲸:“?” 人设好像不对。 唐斯彧什么时候会委屈上了? 瞧着一坐一站的两人,林潭和唐清跃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和平起来,互相眼神交流一番,唐清跃本来就喜欢看俩孩子相亲相爱的处朋友,就先说:“跟小彧去玩玩吧丫头,你在这里陪着我们两个也无聊,年轻人本就不爱听台上这玩意儿,可不能让我的孙女憋坏了。” 林潭打量着可怜的唐斯彧小半天,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就面容和煦地冲林鲸笑了笑,道:“去吧,阿公保证会和你唐爷爷和睦相处的,放心,我俩这么大年纪了不可能会打起来,而且小彧在学习上帮了你那么多,该回报一下的,别让人觉得我们林家没教好外孙女。” “快点儿,小鲸鲸。”唐斯彧眨眨眼。 林鲸:“......” 想打人。 明明拽得无法无天,偏偏装成一只乖巧听话的小奶狗。 太没道理了。 唐斯彧来之前特意把刘海梳下来,他弯下腰凑到林鲸耳边,语气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手抄在裤兜里摸了摸道:“到底走不走?还是你要我跪下来求......” 婚。 最后一个字唐斯彧没说出来,故意挑眉冲她做口型,言行举止中充满了威胁意味。 唐斯彧你大爷的不带这样玩的啊。 茶楼里大部分可都是古城里的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唐斯彧要敢这样干,以后她在古城可就待不下去了! 林鲸心头蓦地一慌,连忙制止住唐斯彧要掏出来的手,“我跟你走!” 然后迅速拉着唐斯彧往茶楼外去。 茶桌旁,林潭露出怀疑的神色,眉头缓缓皱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总感觉有点什么,他问在一边悠闲端起茶杯的唐清跃,“老唐,这俩孩子好像不太对劲啊,补课的时候,你在家有没有发现点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没有,你放心,俩孩子处挺好了,”唐清跃舒服地靠向椅背,“随他们去吧,两个因为大人的问题而从小亲情缺陷的孩子能相互作伴,我俩大半个身子已经埋进黄土里的老人家,这辈子也了无牵挂了。” 林潭嘘一声,笑道:“生死看得这么开,也不知道住院那次是谁说的死也要爬出去把臭小子狠狠抽一顿。” 唐清跃爽朗地笑了:“能别记那么清楚吗?” 里边是年过了大半旬相谈欢愉的两位老人,外头是在进进出出的人群中,因步调一致而尤其般配的狼性少年和他的少女。 灯火通明,光线随风摇摇曳曳,台上花旦纤细婉转的歌声清晰回荡在耳际,茶楼里外的画面在此刻变得温暖美好起来。 第37章 真不怕他心一狠就干出点…… 到茶楼门外,林鲸放开唐斯彧的手,侧身脸看向一旁,问他:“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不想去别的地方。” 自从他出现,林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想”两个字。 唐斯彧看得刺眼,挪去林鲸跟前,俯身细细端量着她,恢复原本的说话语调和姿态,“看不出来本少爷是来逗你开心的吗?” 他的脸又往前压了压,眼睛鼻子嘴巴的每一寸都清晰万分,脸部轮廓清秀流畅,他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一对眉眼天生带着深情意重。 不可否认,唐斯彧是真的很引人注目,在这种光线昏黄的古城里,他身上清明的少年感无形中被放大,周围路过的女生几乎都在瞧他。 林鲸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略显闪躲,声音轻糯道:“......没觉得开心。” “你跟我来,看到这个就开心了。” 唐斯彧神态看上去极其胸有成竹,他习惯性抓住林鲸的手腕朝茶楼右边的小道里走,快进去的时候他犹豫片刻,突然又松开,站到林鲸身后,双手蒙住林鲸的眼睛慢慢推着她往前。 林鲸:“......” 这人到底要干嘛? 脑海里忽地冒出刚刚他摸兜的动作,那鼓起来的形状很像一只饰品盒子,某种诡异的画面一闪而过。 不对,她在想什么啊! 林鲸立马打住胡思乱想,可心却不由自主地缓缓揪紧,同时间,她的手不禁抓紧了外套两侧的衣角。 这儿是堵死的,没什么景点,很少有人会进来,是个准备惊喜的好地方,可是...... “操!本少爷的惊喜呢?” 刚进去没两步,唐斯彧就骂出声。 本就温馨的氛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柔情变得浓郁了很多,没过两分钟又变回原样。 林鲸叹了口气,被唐斯彧弄得提心吊胆的情绪一下坠到谷底,心里一空,她把唐斯彧的手扒拉下来,歪头问他:“.......什么惊喜?” “九十九朵玫瑰啊,”唐斯彧指着刚巧被一束光照到的墙角,还是不敢相信他废了半天功夫从后门搬到这里来的花消失了,他气急败坏走过去,抬起脚踢在墙上,“操,平常我就不乐意来这儿,真是来一次烦一次,肯定被附近那几个熊小孩偷了。” “......” 林鲸不想说任何话,表情极淡地转身要走。 唐斯彧赶紧追来给她胳膊拉住,“不相信我真是来哄你的?” 你会哄人? 是来消遣她的才对吧。 林鲸沉默着别开胳膊,唐斯彧又给用力拽着,把她拉到面前来,口气有些不耐,“哎,能不能说句话?你骂我也行,实在觉得不痛快打我也可以,别憋着,更别冷我,我不喜欢。” 什么道理,你不喜欢就得我来买单吗? 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以前她站在聚光灯下,活在林言锦眼里,所有情绪都只能被关在小黑屋里,那是她必须承受的,她毫无怨言,现在她远离了那个世界,只想好好做一回自己。 而且这段时间她已经很顺着很顺着唐斯彧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能一昧地做出退让。 林鲸心情莫名其妙开始烦躁,但她不想让唐斯彧看出来,就低着头喊了唐斯彧一声,道:“唐斯彧,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现在没什么心情陪你玩这些,你放我走,行不行?” “我错了。”唐斯彧看着她忽然道。 过鲸 第32节 闻声,林鲸惊讶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耳朵出问题了么? 这三个字竟然会从唐斯彧嘴里说出来。 “我错了林鲸,”唐斯彧又重复了一遍,见她一动不动的,便上前两步,先试探性轻轻将她往怀里揽,她愣着还是没动,唐斯彧就稍微使了下力完全抱住她,“这次真的知错了。” 林鲸的心跳得很快,后背被唐斯彧温柔抚着,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跟我置气着别扭着,从一开始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孩根本不会跟任何人低头,”唐斯彧下巴挨着林鲸的头顶,说话的时候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所以我没想过必须要你在我面前怎么样,只是想让你把最真实的自己表达出来而已。” “可是你欺负我,总想掌控我。”她负气地回。 唐斯彧的冲锋棉外套拉链没拉到顶,林鲸额头恰好够着他敞开的衣领那里,里头是绵软的白色毛衣,沾染着他身体的狂热温度。 离得近,林鲸能听到独属于男生心脏有力的鼓动声,咚咚咚地,连着他说话的气息一起,胸腔在有规律地颤动。 “那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以为,从小到大他们都怕我,接近我不是有目的就是根本不敢惹我半分,只有你敢跟我幼稚,”唐斯彧嘴角的笑带起前所未有的温和,嗓音沉静而认真,“我妈妈自杀那天给我留了一段语音,知道她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刚问出口,昏暗的小道外面稀稀散散传来行人经过的脚步声。 好像有要进来的意思。 林鲸条件反射欲往后退脱离唐斯彧的身体,唐斯彧跟着她退,单手扣住她的腰,稍稍向上提些,拉着她躲进墙边的阴影里。 贴得太近了,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唐斯彧,下次能不能.......” 林鲸压着声音仰头想说能不能别那么突然就这样,可话还未出,唐斯彧看眼小道外边恰好歪脸过来,温热的唇就猝不及防地压在林鲸额上。 林鲸瞬间哑口,刚说话时想推唐斯彧的手也静止在半空中。 之前咬她耳朵,那是酒后行为,在医务室吻她那次也只是想逗她玩,想看她会不会落荒而逃,现在突然之间真的面对面正式吻上了,倒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唐斯彧愣了愣,嘴唇下意识动了下,轻轻去握住林鲸的手,没有当即离开,而是等了会儿才稍抬点儿头接着方才的话:“她说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把我生下来,给了我这样残缺的人生,她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林鲸,以后你也要随心所欲地活着。” 黑暗中,林鲸心如擂鼓,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移,时不时瞟向唐斯彧因为在说话而上下鼓动的喉结。 她迟钝地嗯了声。 唐斯彧微微勾起唇角,觉得今晚的林鲸异常乖顺,手不知不觉抚上她脖子后边,眼睛深而长地盯着她的唇问:“那我们这样算是说好了么?” “嗯。”林鲸凝固般看着唐斯彧近在咫尺的脸,努力克制着自己早已紊乱的呼吸。 “别再躲着我。” “嗯。” “这是目前我心里全部的想法,还有想知道的就来问。” “好。” 他说一句她马上应一句,想赶紧结束这场“坦白局”,再继续下去,她很有可能原地自燃。 但唐斯彧似乎还不想结束,没接着出声,就一直看着她。 她也没躲开他,仰着脸的样子就像那晚喝醉之后在帐篷里...... 清醒的时候也敢这么大大方方地靠近他,真不怕他心一狠就干出点什么关于男人的事儿。 大概过去七八分钟,唐斯彧突然松了手推开林鲸,背贴着墙站着。 裤兜里的盒子是烟。 唐斯彧紧着眉心,眼里窝着躁,他摸出烟盒取了一支咬在嘴边,一边翻衣兜找打火机一边对林鲸说:“你先回家,今晚我不送了,想一个人......待会儿。” 合着她一直紧张的是盒烟? 林鲸心里莫名有些不舒坦,跨步上前把唐斯彧刚找到的打火机抢走,咬着牙气鼓鼓地善意提醒他:“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唐斯彧愣了下,眼神颇是不解,过了会儿他笑一笑,吐掉烟,点头:“成,我戒。” “戒不掉你是小狗!” 说完,林鲸冲唐斯彧做了个鬼脸,怕他气恼追上来,林鲸捏着打火机就往外边狂奔,快速逃出他的视线。 唐斯彧静静立在原地,半会,他低眉轻笑了一声。 * 期末考试的时间定在元旦后的第一个星期三。 元旦前的课便上得很松懈,大部分是自习课,能做许多关于学习的事,所以林鲸已经好多天没去唐宅补课了,作业几乎都在自习课上完成和讲解。 相较于唐斯彧,她是正常人的智力水平,开窍时学得飞快,性子别扭起来时就跟乌龟似的,懒洋洋地不想思考题目知识点,唐斯彧怎么说她都摇头表示听不懂,为此没少被唐斯彧教育。 不过唐斯彧好像找到了平衡点,打骂她的程度不会让人觉得非常不适,反倒界定在了一个正常且合理的范围内,她也极少会因为这个跟唐斯彧闹起来。 唐斯彧一如既往的慵懒悠闲,每天放学不是去打球就是去十方里唱唱歌,上课时没事就玩手机和嚼口香糖,或者看看林鲸写的卷子,实在太闲的时候,唐少爷找不到事情做,就给林鲸弄错题本。 这天下课铃声响,憋了一节课的贺溪烟瘾犯,揣着一兜子烟兴冲冲站起来,拍拍裤兜就叫唐斯彧:“小树林**oking去?” 唐斯彧拿林鲸手机玩了一下午的游戏,眼皮抬都不抬一下,嘴里嚼着草莓味口香糖,直接拒绝道:“不去,那玩意儿戒了。” “卧槽,你来真的啊!”贺溪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斜眸瞥向旁边趴在课桌上眼神却死盯着他裤兜的林鲸,他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就敲敲桌角质问道,“女明星,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说,是不是你逼我们斯彧戒的?” “不是我。”林鲸回答。 唐斯彧应声抬起头,眉心微蹙着看向林鲸,略有疑色地:“嗯?” 林鲸想反驳点什么,被唐斯彧这一声嗯给弄得耳根子热,她连忙捂住对着唐斯彧的那只耳朵。 贺溪一脸无语,“吹牛,你没逼斯彧,那你盯着我裤兜干嘛,肯定是物理警告斯彧不许抽!” 她能说是真的很像揣着的礼物盒子吗? 林鲸平静自然地把耳朵后的头发薅下来,坐直解释道:“我要是能教他做事,至于每天被他说嘛。” “能教。”唐斯彧冷不丁防在边上来一句。 林鲸顿时愣住。 能别接她的话了么! “靠,我就不该跟女明星搭话,但是斯彧,你什么时候会听别人话了,你俩....卧槽.....” 贺溪掏掏耳朵假装没听见,嫌弃地往教室外走,为解气,不忘和跟他一起出去的几个男生八卦, “我跟你们说,他俩指定有问题......” “好了,星星又给你摘了几颗,够你掉的了。”唐斯彧递手机给林鲸。 林鲸顺便瞧了眼,已经六十多颗星了,她本来也只是无聊才会玩这个游戏,现在星星那么高,她哪打得过对面。 况且自从唐斯彧抢她手机走那次之后,她发现唐斯彧是为了挑战新号七天上王者就没再怎么碰,因为段位太高,她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毫无任何游戏体验。 林鲸把手机放进书包里,说:“其实不用打那么多,我不怎么玩。” “那就当给你养号了,反正我时间多,”唐斯彧看眼自己手机的时间,用手指敲一下林鲸后脑勺,“明天元旦,今天要不要跟本少爷逃个课?” 这两者有关联吗? 而且再上两节课就放假了呀。 林鲸没听明白,“逃课去干嘛,下节可是张文蓉的......” “看你这小表情肯定要,走。” 唐斯彧打断林鲸的话,拎起书包抓住她的手就往后门跑。 林鲸耳边都是随他奔跑的风声。 “唐斯彧!” 第38章 今天我生日 学校围墙一路连接到半山公园那边,将属于学校的地皮围了个严严实实,而由于树木生长趋势过于旺盛,再高的围墙也挡不住向阳而生的树枝,反倒将围墙遮了大半,里外都是繁茂的绿色。 挨着围墙最近的一棵大树长得有些奇形怪状,树干很短,大半的枝桠全伸到外头,树皮光滑秃颓,一看就是经常被人踩踏才有这种效果。 唐斯彧抓住头顶的分叉枝,往下拉了拉试试结不结实,然后左脚蹬在树干上,轻巧地爬上搭在围墙上的那大半树枝。 唐斯彧稳稳站定,弯腰伸手叫林鲸:“上来。” 林鲸长那么大可从没爬过树,那几根树枝能撑得住他们两个吗?再说她还穿着裙子呢,就摇头说:“我上不去。” “拉那个,”唐斯彧指指刚刚他借力的地方,“然后手给我,我拉你上来,快点儿,再磨蹭年级主任可过来逮咱俩了,校草和小明星一起逃课翻、墙,大家会怎么说我们。” 你也会怕别人说? 虽然树不算高,正好打齐她的腰部,但这高度她只要一抬腿就会走光。 林鲸捏着裙摆,有点不太好意思说:“我穿的校裙,爬不了。” 唐斯彧垂眸瞥了眼,淡淡哦了声,临时起意的逃课,倒是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我闭眼,你尽管爬,我不看。” 林鲸想想也行,就把手给唐斯彧,再次叮嘱他:“闭眼睛。” 唐斯彧暗暗一挑眉头,牢牢抓住她的手,听话立马闭上,是正经人的语气道:“闭了闭了,爬个树给你矫情的,你偷看我洗澡那次我身上就剩一条四角裤可什么也没计较。” 林鲸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马上解释道:“那次是......是意外,绝对是意外!” “什么意外,你意外之外的意外?”唐斯彧挑开右眼瞧着她想继续听。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一时兴起的小仙女也很好奇心想测试一一下能不能翻、墙过去,这反倒更说不通,她还更像个变态。 “反正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你快点把眼睛闭上,我要爬了。” 林鲸一边嘟囔着催促唐斯彧闭眼睛,一边照刚才唐斯彧爬树的动作上去。 “都爬墙了还不是故意,”唐斯彧闭了一下又睁开,歪头看他们刚才过来的小路那边,感觉她身体的重量在往后倾,应该在蹬树,唐斯彧起了坏心思,就坏里坏气地故意逗她道,“睁眼了,我看了,看到了。” “唐斯彧!” 大少爷闭着眼眉一扬,轻快放肆地笑了起来。 ...... 过鲸 第33节 折腾半天,两人顺利站在围墙上,唐斯彧扶着外面的树枝先跳下去,再把林鲸抱下来。 “你们当小明星的一定得这么瘦吗?胖点儿不行?”唐斯彧放她落地,手还掌着她的腰,眼神没移开,一脸的小仙女也很好奇。 刚刚林鲸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都没多少感觉。 “有的戏需要减重,我不想临时抱佛脚地运动,就一直控制在这个体型。” 林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顺嘴就老生常谈地跟唐斯彧说起这个,好像现在他俩聊天已经基本不会避讳关于以前的字眼,小明星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生气了,反而无感,跟老朋友似的在唠家常。 林鲸拉开唐斯彧的手,捋捋裙摆询问:“走吧,去哪儿?” “我家。” “你家?”林鲸疑惑,费半天劲儿翻墙逃课只是为了回古城? “不是那个家,晚上去了你就知道了,”唐斯彧抬手拍拍林鲸的后脑勺,托住推向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这边先打车去商场买点东西。” “哦。”林鲸若有若无地应,心里在琢磨唐斯彧到底又要干嘛。 并肩走了会儿,唐斯彧突然一掌按在林鲸脑袋上,斜眼像质问犯人那样:“什么戏要减成这样?床戏?” 林鲸:“......” 床你四舅姥姥。 “瞪我干什么?被我说中了?到底是不是床戏?”他一改懒散常态,不依不饶起来。 林鲸不想回答,冷漠地往前走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唐斯彧:“......” * 下午的天气阴沉沉的,风也冰凉,轻轻吹过便觉脸上全是冷意,一进商场,热气扑面而来。 他们来的这家商场是襄遥市最全的奢侈品牌聚集地,里里外外挂着各式各样的品牌logo,看上去高档且贵气,这会儿商场里的人不多不少,还挺热闹。 唐斯彧手里端着杯刚买的热美式,抬抬下巴示意站在旁边的林鲸,“想买什么就开始逛吧,包包衣服鞋子口红,今天本少爷买单。” 林鲸看着唐斯彧那一副财大气粗的纨绔子弟嘴脸,有点无奈道:“我没什么要买的,有我自己也能付钱。” “你买的能跟本少爷送的一样?”唐斯彧摁住林鲸的头顶,往左边一掰,朝向一家lv品牌店推她过去道,“陪你逛街的咖啡都喝了,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还有上次的玫瑰花不是没送成么,也一起算进去。” 这人怎么知道她生日临近了。 “等一下唐斯彧!”林鲸忙拽住他衣角,脚步停住,看着他道,“确实快到我生日了,但是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你不用送什么礼物,生日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会在这一天陪我,所以我从来不过。” “那你陪我,”唐斯彧喝了口咖啡,侧眸看着林鲸,“今天我生日。” 这么巧的吗? 她和唐斯彧的生日日期竟然挨在一起。 林鲸露出诧异的神情,下意识狐疑地问道:“真的?” 唐斯彧用咖啡杯贴一下她的脑门,挺不耐地反问:“有问题?” 少爷开心就好。 林鲸讷讷地摇头:“没。” “我要想骗你,肯定会说是明天,傻不傻。”唐斯彧屈起手指又敲一下她的脑门。 第39章 他们在明亮的夜风中接吻…… 说到底是唐斯彧的生日,林鲸难得认真地在心里琢磨要送什么礼物才好,她不过生却也知道人情往来的道理,而且唐斯彧都说出来了,不送点东西会显得她抠门。 唐斯彧倒是享受,收敛了往日里的狂妄和锋芒,随便林鲸带去哪里,叫他干什嘛就干嘛,性情温顺地任凭林鲸驱使。 一家海内外知名的奢侈品牌店里,女店长亲自过来接待,热情地走在前头介绍新品,周围的导购也跟着在走,一派随时等候吩咐的仪态。 她们看样子是认识唐斯彧的,刚才见唐斯彧和林鲸进来,一帮人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还在门口挂上了暂停接客的指示牌。 “这些都是今早刚从国外调过来的冬季新款,专门为像少东家这样年轻有为的年轻人设计的,每个款的尺码都齐全,少东家要是喜欢,我这就叫人把您穿的尺码拿过来。” 这么晚了,女店长的妆容依然十分精致,礼仪做得非常周到。 唐斯彧习惯了这种情景,神情就尤为稀松平常,一步一步漫不经心地跟在林鲸身后走着,抬抬下巴指了指林鲸道:“等她慢慢看,她决定。” 女店长脸上的笑容只增不减,打量林鲸一眼,接着说道:“这位小姐这么漂亮,应该是少东家新交的......女朋友吧,怎么称呼您?” 林鲸专注挑看衣服的手忽地一顿,条件反射般抬头望向唐斯彧。 新交的? 迷茫。 疑惑。 惊讶。 这些情绪糅杂在一起,于外人看来的意思是林鲸害羞回答,在示意唐斯彧快点说句话。 而唐斯彧看得出来林鲸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 跟看可怜虫一样。 惯着她还惯出毛病来了。 有个长相清秀的男导购就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店长,这位小姐是林鲸,之前很火的一个电影演员。” “噢噢噢,原来是林小姐,我刚还在想是咱市里的哪家千金气质会这么好呢,”女店长略一弯腰致歉,视线顺势划过唐斯彧,并没丝毫要否认的意思,反倒以不说话来默认,女店长笑着便询问林鲸的意见,“我们这边还有限定的情侣款,您要不要过去也一起看一下?” 唐斯彧不太乐意林鲸这样看他,没出声解释,手伸出去就握住林鲸的后脖颈,用劲掐了一下。 林鲸咬牙忍着疼淡然回头,从展示架的头指到尾,冷幽幽说道:“不用了,买一件外套就行,先让他试穿这一排吧。” 蠢鲸胆子大,故意给他下马威呢。 试就试。 唐斯彧皮笑肉不笑地扯一下唇角,手肘搭在展示架上斜斜站着,“......成,本少爷试。” 两人之间明戳戳的较劲大家抬头望天都装作没看见,女店长用笑容掩藏八卦的心思,服务非常周全,赶紧吩咐手底下的人道:“你们快去把少东家穿的尺码都拿过来!” * 将近试了个把小时的衣服,唐斯彧耐着性子随林鲸折磨,让他穿哪件就穿,像个没有脾气的提线木偶随便林鲸摆弄。 唐斯彧身材好,身高又属于模特那一类,穿什么衣服都能撑起来,加上他那张帅而不自知的脸,就算衣服设计不行也能穿出高级感,因此在款式的选择上,林鲸没有多大抉择困难症,挑了两件不同风格的付钱,再给他订了个六寸的蛋糕去那个“家”。 关于这个“家”,唐斯彧搞得神神秘秘的,只告诉林鲸一个地址,其他的没说。 林鲸便就也懒得问,反正大晚上的,她和唐斯彧又不是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所以给林潭发消息报备说会晚点回家之后,她安安心心在外边陪唐少爷过生日。 晚饭吃了,回家有生日蛋糕,还差点什么呢? 林鲸不过生,也从不去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以前她的世界只围着林言锦一个人转,整个人几乎处于封闭状态,现在她却在襄遥要给唐斯彧庆生。 第一次做这种事,林鲸实在不知道除了礼物和蛋糕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必须的。 人生第一次觉得苦恼,也是第一次用心给别人准备生日惊喜。 有时候仔细想想,她一直以来的生活确实太单一了,每天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讨林言锦欢心,让林言锦多在意关注她一些,她从不关心外界会怎么样。 此时此刻她心里却在愁闷如果唐斯彧觉得她买的蛋糕难吃怎么办。 ...... 忧思老半天,林鲸踢踢地上的小石子,抬头看正在路边商铺门口买奶茶的唐斯彧。 店员打包好两杯递给他,他接到手里,扫了贴在墙上的收款码,付了钱就转身走向林鲸,拿手机的那只手手腕上挂着他的生日礼物。 “本少爷现在真的很像你的小弟,什么奶茶啊居然要本少爷亲自排队去买。”唐斯彧神色恹恹地走过来,在林鲸脑门上重重拍了一记,然后把奶茶塞给她。 “你先替本少爷试试毒,不幸牺牲了就给你颁个烈士奖。” “......” 刚刚才不是她吵着要喝奶茶的,是这位大少爷吃饱喝足在街边散步的时候,心血来潮想尝尝人家店铺的新品,因为名字取得很标题党——桃花朵朵开。 一听就不怎么好喝。 两杯奶茶是一样的,林鲸拆开吸管,插进右边那杯里,脸凑上去吸了半口细细品尝半天,认真评价道:“还可以,桃花味很浓郁,杯底的爆爆珠咬破后混合着奶茶的奶味,有种入口即化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 “一杯十块钱的奶茶给你喝成一百块的样子,真的假的?”唐斯彧半信半疑,拉林鲸的手到面前来,低头下去咬住林鲸刚喝过的吸管,吸了一大口上来。 爆爆珠里是薄荷味的糖汁,唐斯彧吸了太多,所有爆爆珠一同在他嘴里爆掉,一种薄荷味桃花的刺激感瞬间冲进他的味觉里,舌苔像鲜花千倍速炸开那样,不要太过清凉美妙。 这便是所谓的桃花朵朵开。 见唐斯彧一脸难受,想吐掉又不能直接吐地上地把奶茶强制性咽下肚,林鲸没忍住笑出声。 这种稀奇古怪的奶茶她还能接受,刚也只喝了一小口,反应就没唐斯彧这样大。 “笑什么?”唐斯彧嘴里的桃花还在朵朵开,满脸不悦地盯着林鲸道,“有什么好笑的。” 林鲸眨巴眨巴眼连忙闭上嘴,但她实在是忍不住,嘴角用尽全力要咧不咧地看着唐斯彧,弯得像月牙的眼睛却已经出卖了她现在的所思所想。 唐斯彧越看越气,心一横,脸突然低低压下来,舔走林鲸唇缝上多余的一层薄薄的奶茶色。 两人之间毫无征兆的初吻。 街边车水马龙,汽笛声此起彼伏,头顶是被冬夜冷风攘来攘去枝桠互相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天空很暗,眼前却清晰得不行。 林鲸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听不见任何声响。 她脚步沉甸甸地后退一步,呆愣地望着也同样有点不知所措的唐斯彧。 不过半晌,唐斯彧勾回她的腰,抵着她的脸颊又深深吻下去。 他们在明亮的夜风中接吻。 辉煌的灯火下,连周遭的繁荣盛景也黯淡无光。 ...... 梁烈琛打电话来的时候,两人坐在一家提供暖气的咖啡馆里取暖,林鲸心不在焉地一勺一勺戳着面前的提拉米苏,唐斯彧则坐对面玩消消乐,游戏音效拉到最低。 气氛说沉默也沉默。 过鲸 第34节 俩心灵相通地闭口不提半小时前发生的事,直到梁烈琛前来打破这场首次对峙却两厢都没剑拔弩张的情景。 接完电话,唐斯彧顺手关掉游戏,压着声音清了清嗓子,喊林鲸一声就说:“那个......梁烈琛那边遇到了点麻烦,因为蒋絮也在,他不太好处理就叫我过去看看,对了蒋絮......是我小时候在b市上学认识的朋友,挺普通的,没别的。” 林鲸心头一动,前一秒觉得这名字好熟悉,下一秒就想起是那天方知知跟她聊过的,她并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当然也不会多加在意蒋絮是谁。 唐斯彧的从前与她无关。 “你跟我解释这个干嘛。”林鲸小声喃喃。 “怕你乱想。”唐斯彧说。 林鲸一勺子戳进提拉米苏里,“我挺想得开的,没关系。” “林鲸。”唐斯彧忽然郑重其事地喊她。 林鲸微微抬起些头看过去,“嗯?” 微暗的氛围灯灯光薄薄地洒在唐斯彧脸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里有光,正温情脉脉地照着她。 “你以后还是多乱想一点儿吧。”唐斯彧说。 “......” 唐斯彧盯着林鲸七八秒钟,突然伸手到她面前,又道:“你的发圈给我一个。” 咖啡馆内情歌悠扬入耳,林鲸神色微顿,“你要那个干什么?” 唐斯彧没回答,“快点儿,我知道你书包里有,别等我亲自去翻。” 林鲸无奈,拉开书包拉链找出来一个黑色的发圈,上面绑的有两颗红豆,冬天里她极少会扎头发,这个发圈放在书包里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唐斯彧是怎么知道她书包里有的。 唐斯彧一把抢过来,顺手套进左腕里,不松不禁正好合适,他眉一扬,起身出咖啡桌,“走吧,打车去十方里。” 第40章 是陈俨 十方里门口常年不亮,营业的时候才会把门顶上的店名灯牌打开,不算亮,不经常来这儿的要是不认路,基本找不着店面入口,能绕别墅一圈,但这边有从旁边街道或者商铺照过来的光线,算是能将周围看得清楚一些,也就不会迷路。 按照惯例,每晚营业都会在门口配备四个保镖和两名服务人员作接待,这会儿却只有两个保镖在,门里亮堂堂的,透过玻璃能把里边情况看个大概。 梁烈琛说出了点麻烦,酒吧里的灯开得那么亮,乐队暂停演唱,都不营业了,看来不只是一点麻烦,连梁烈琛这种社会生活经验丰富的老板都得把他叫过来。 唐斯彧走到门口,保镖颔首问候一声:“少东家。” 林鲸站在唐斯彧身后四处观望一圈,余光掠过人满为患的店内一角,似乎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林鲸心神一晃,下意识伸手抓住唐斯彧的衣服,定睛再次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唐斯彧察觉,便稍稍侧过身挡在林鲸跟前,“有熟人在?” 林鲸一愣,赶忙摇头:“没!” 应该是她今晚精神过于紧绷弥乱,看花了眼。 冬风吹得林鲸鼻尖冷冰冰的,她下巴缩进外衣领里挡挡风。 唐斯彧盯着她半晌,没接着追问,扭过头去,目光有意扫向刚刚林鲸看的地方,停顿几秒钟,然后继续问这两名保镖:“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被梁总叫去里面维持秩序了,”其中一名保镖回答道,“今晚来了帮客人,看行事做派应该是西城区那边的,混那地方的都是些职校专科的学生和不入流的混混,我们本来不想放人进去,但梁总说只是些刚成年的孩子不会闹什么大动静,谁知道人进去后没多久就出了事,那帮人里头有个看起来不太好解决的,也不像普通混混,现在正搁里边跟梁总对峙呢。” “你们俩守好门口,别放人出去也别放进来,如果有警察来就先告诉我一声。” “明白。” 叮嘱完毕,唐斯彧歪头看林鲸,伸手道:“里边儿人多,跟紧。” 林鲸眼神落在他手腕的发圈上,没动。 唐斯彧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来,耐着性子催促:“快点儿,亲都亲了,也不差牵个手。” 两名保镖马上露出假装没听见的表情,一个看左一个看右。 林鲸:“......” 你丫的能正经一点么? 夜暗,看不见林鲸熟透的耳根子,林鲸迟疑片刻,才缓缓把手递给他。 唐斯彧猛地一扯,把林鲸拉到身边来。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松开。” 低声说完,他用力捏了下林鲸。 唐斯彧的手心很热,林鲸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烫了一下,刚才感受到的寒冷因此被完全驱散。 林鲸抬头看着他,点了下:“嗯。” * 进去之后场面肉眼可见的一片混乱。 在舞台左侧靠墙的八人大桌那里,满满当当地围了一圈人,整个酒吧的保镖挡住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将酒桌包裹成个半圆。 梁烈琛一头红寸站在中间,成熟感很足,正跟蒋絮在说话。 看两人交谈的情形,似乎有什么事情没达成一致。 有保镖凑到梁烈琛耳边说了句,梁烈琛停止与蒋絮的谈话,往后转身,看见唐斯彧身边的林鲸,他诧异一瞬,紧着眉心走过来。 蒋絮的视线也跟着扫来。 与此同时,林鲸无意中抬眸,便对上了蒋絮新奇的眼神。 此刻她并不知道面前这个打扮前卫的女生就是蒋絮,只能用第一印象来看蒋絮,或者说周围男人们的注意力也在蒋絮身上。 蒋絮身段纤细而丰满,一条抹胸贴身黑短裙穿在身上,该冒头的地方皆一览无余,她性感又妖娆地踩着高跟鞋站在人群里,一头贴耳的女式短发,精致的烟熏妆将她五官衬得深邃撩人,是个底子很好的美人儿。 她表面看上去和李北月一个类型,但她给林鲸的感觉很不一样,她是实实在在由里到外的散发着性感美艳,不像李北月注重表面,只把形象维持在这种类型就行了,也不像周琳她们那样是纸糊的小太妹,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尤其精致仔细,比周琳她们高档得多。 “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梁烈琛言语里掺了些不满,斜下的余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没事,今晚她不会把这里掀翻的,”唐斯彧眼神淡淡飘向蒋絮,问梁烈琛,“到底是什么事连你都搞不定她?” 蒋絮收回在林鲸身上流连的目光,抱臂抬起手冲唐斯彧挥了挥,脸上带抹笑,是老朋友在外偶然碰到的打招呼方式。 认识唐斯彧这么久,从没一个女生敢这样大大方方直面他,他更加不会搭理,但现在他显然在接着对方抛来的示意。 女生的直觉总是没来由的直接和准确。 林鲸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漂亮女生不出意外就是蒋絮。 梁烈琛不着痕迹地敛敛神,表情里多了旁人瞧不见的微许自嘲,不再过于在意林鲸为什么会来的问题,对唐斯彧说道:“蒋絮是你朋友,我才破例让他们进来玩玩,但她带来的那个人打碎了旁边王总那一桌要的白兰地,我们这儿最贵的,按老顾客的价格算的话,一瓶五十万。” 全襄遥市一半的娱乐场所都是这个王总开的,中年男人看破红尘怪癖也多,有那么多家酒吧属于自己,却从不去玩,隔三差五就来十方里跟梁烈琛喝酒聊人生。 搞娱乐的富得流油,哪会在五十万上斤斤计较。 唐斯彧看向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悦的王总,那一桌的人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总,唐斯彧全都认识,只是相交不深,有些利益上的往来而已。 这帮人在襄遥低头不见抬头就见到的,无论是什么场合面子都得给,平常在酒吧里发生些矛盾,也基本上是梁烈琛出头在处理,几乎不会惊动到他,梁烈琛也很少让他掺和进这些琐事里头去。 看现在这状况,不用猜就知道并不全是因为蒋絮在的缘故。 白色的氛围灯灯光之下,蒋絮身后站着一排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混混,是林鲸刚来襄遥第二天,在门口找茬反被林鲸刺激到的那帮人。 唐斯彧语气很轻描淡写,“让他们赔不就得了。” “问题就是赔这个字,”梁烈琛余光直扫向蒋絮身后被混混挡住的那个人,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就觉他年纪不大,眼里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凶狠和尖锐,不像是普通的学生,梁烈琛停顿片刻接着道,“王总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件小事不依不饶的人,得知是你的朋友,酒没了就没了,对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结束,可他不愿意,还把王总骂了一顿,就搞成这种局面,现在王总不要道歉了,得他们拿出五十万才能走人,一帮还在上学的学生,哪拿得出这么多钱。” 唐斯彧个头挺拔高阔,长相出众,在这种场合尤为引人注目,又是襄遥市有名的少东家,身价深不可测,前市长独孙的身份不好惹,身边还拉着人人都能叫得出名字的林鲸,要多惹人眼有多惹人眼。 又有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唐斯彧听了半天,露出“不过如此”的神色,挺不解轻蔑地看向蒋絮道:“没钱还带人来这儿玩,你凭什么以为本少爷会给你解决这事儿?” 像是听惯了他高高在上的说话方式,蒋絮并不为此觉得有什么,反而一点都不客气地笑着走上前,“啧啧啧,有了女朋友就不管我这个青梅竹马了,斯彧你这可不厚道哦,新交的女朋友挺漂亮呀,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长得好熟悉,跟那个叫什么鲸的女明星好像啊!” 蒋絮人一走,身后靠墙坐着的人就露了出来,鸭舌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线条锋利的脸在光下,嘴里叼着烟,在烟雾缭绕中,他抬起头,锐利的一双鹰眼直接看向被蒋絮挡住半边脸的林鲸。 林鲸抬眸,身形蓦地一顿。 他冰冷讥讽的声音随蒋絮说完的话传来:“躲在这个地方过得挺顺心啊林鲸,还交了男朋友,呵。” 是陈俨。 那颗埋藏在她心底久久无法与人说起无法释怀的炸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在她的面前,“砰”地一声向四周炸开。 如果说林言锦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她渴望得到林言锦的理解和关爱,陈俨就是因为那件事让她抛不掉忘不了只能压在心里最深处的记忆。 只要陈俨存在一天,就预示着她迟早会被拉到台面上来鞭笞,痛斥,唾弃,厌恶,永远无法被原谅。 这一天,到了。 ...... 林鲸浑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个雨夜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急促的呼吸,破碎的心跳声,在这一刻统统堵在了她沉重的胸腔里,压得她快要窒息。 “因为你我妈死了,”陈俨闭了闭眼,忍住微颤的声线,一脚蹬在酒桌桌角,咚地一声,酒桌被踢歪大半,桌上酒瓶稀里哗啦摔碎在地上,陈俨压抑着冲她抬高音量,“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痛苦吗?!” 猛地,林鲸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了头。 唐斯彧手掌一顿。 他似乎知道小弛是谁了。 可是她松开了他。 她竟然......松开了。 第41章 你...要本少爷该怎么…… 陈俨出现得太过突然,让林鲸又重重掉回之前的梦魇里,虽然林鲸从未提及,但看着现在这场面,唐斯彧心里多少猜出了个大概。 梁烈琛在旁边也瞧得明白,面前这个戴鸭舌帽的男生和林鲸关系不一样,不过此时此刻得先解决的事情是酒,他走近,拍拍唐斯彧的肩膀低声提醒:“斯彧,冷静。” 唐斯彧侧眸停顿两秒,目光带着冷色扫向陈俨,对梁烈琛道:“拜托你件事儿,找个人带她先上楼去待着。” 过鲸 第35节 “好。”梁烈琛点头,叫身后保镖喊来一个女服务生,授意把林鲸带去楼上。 林鲸眼神空洞没有表情,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女服务生有点不太敢拉她,唐斯彧心头沉闷得不行,欲去抓她胳膊给女服务生强制带走,她突然后退,没让唐斯彧碰到她,双眼一直盯着地面片刻,她转身自己离开。 女服务生有些懵,看看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的唐斯彧,赶紧追上去。 蒋絮全程盯着这一幕,等人走远,蒋絮抱住双臂勾起唇调侃唐斯彧:“没想到我们大名鼎鼎的唐家大少爷也有吃瘪的一天呀,可真稀奇。” 这不是吃瘪,是她坠回了之前的状态,她不愿意抓住任何救命稻草,包括他。 她没有不给他面子,没有要他吃瘪,她只是本能地,在身体力行地用力远离他,在告诉他一件已经很明确的事:她不配。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唐斯彧不理蒋絮的话,冷着嗓音反问:“你哪里带来的人?” 蒋絮也不卖关子,看一眼周围的人就靠近唐斯彧,指指陈俨介绍道:“他叫陈俨,我以前在b市的朋友认识他,听说他在暗中寻找一个叫林鲸的的,这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朋友就只能私底下四处打听,最近各大学校贴吧论坛表白墙不是到处都有林鲸的照片嘛,起初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真是他要找的人,他要来襄遥,我朋友就拜托我接待一下,但有一点很重要,我不是故意要带他来你这儿的,这几天我尽地主之谊带他随便玩了一圈,今晚他想喝酒才过来的,还有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你女朋友会这么巧就是林鲸,我以为那些都是谣言八卦而已,你可不能怪我没眼力见儿,谁让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没听你说过喜欢林鲸那种类型的。” 最后一句蒋絮在心里斟酌了下才说出来,害怕唐斯彧真的会发火,语气就有点小心翼翼。 人从b市来的,姓陈,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之前梁烈琛查“小弛”查不到任何信息的原因,原来是因为他是那名女警察的儿子。 那件事情虽说在明面上已经风平浪静地过去,可仍有暗流涌动,为了保护在这场意外中受伤的有关之人,在b市的那帮社会名流必须将所有信息隐藏不留风险。 林鲸从未提过关于林言锦的只字片语,唐斯彧也并不认识林言锦,只是之前对“小弛”这个名字感兴趣的时候就有认真研究一番,通过林鲸遭遇的这件事才了解到一些林言锦的行事做派。 观望整件事的发展情况到现如今陈俨找上门,往深处去猜想,林言锦跟陈家应该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而且连这个叫陈俨的都不知情,所以才会倾尽所有关系暗中寻找林鲸。 但当时唐斯彧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就没深挖下去,毕竟那件事牵扯太深,那个圈子里的关系盘根错节,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他继续暗中调查,很有可能会惊动到唐临,到时候情况就复杂了。 唐临心狠手辣,他现在还不能够拿林鲸的未来当赌注。 ...... 抛开这些猜测,目前得先解决的是陈俨。 林鲸离开,陈俨并没有追,反而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姿态坐着,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算是安静的酒吧内时不时兴起一阵低语,因为有保镖隔开距离,没人敢凑近看热闹,只远远地一面瞧着这边一面小声讨论。 “你无意,他未必。”梁烈琛在一旁出声,门清儿地看向陈俨。 “琛哥,我是真......”蒋絮突然意识到一些什么,望着唐斯彧立马就住了口,站着没再说话。 唐斯彧单手抄进裤兜,走到王总那一桌前边,歪头问道:“王总还有什么解决的条件要加吗?” “僵持那么久,我也不愿继续浪费时间,扫我这帮朋友们的兴,既然斯彧你来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他,”王总抽着进口雪茄,慢悠悠吐出一口烟来,“但该道的歉必须得道,拉不下脸道歉就赔酒给我,二者选一,否则别人会以为我王某没骨气竟被一毛头小子欺负到头上来了。” 说着,王总斜眼盯住坐在角落里的陈俨,“这个社会残酷得很,想横行霸道也得审时度势,来到我的地盘做错了事就得认,甭管你是哪根葱!” 陈俨叼着烟斜斜一笑,仿佛很不屑。 “你好像很不服。”唐斯彧话锋一转,挑眼淡淡扫向陈俨。 他不用多言,在场所有人都会心照不宣地以他为中心,奉他为尊。 站在酒桌前的那一排混混们马上往两边挪开,视野变宽,陈俨整个人敞露在冷白的灯光之下,幽幽抬起头对上唐斯彧压迫感十足的视线。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到哪儿都吃得开,永远不缺男人为她前赴后继,尤其是你们这种自视甚高的富家子弟,”陈俨吸掉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吐在酒桌上,酒水滋啦一声,火星子化作青烟丝丝往上冒,隔着一层薄雾,他嘲讽地笑了声,话中带着厌恶,“怎么,睡到她了?等不及为她生为她死了吗?” 此话一出,周边所有人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表情,还没谁敢这么跟唐斯彧呛。 王总听得脸色青白,眸子一沉就起身道:“我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斯彧这事你别管了,我自个儿来!” “梁烈琛都把本少爷请来了,肯定得管一管,”唐斯彧漫不经心地抬了下手示意王总坐回去,慢悠悠走到陈俨面前,抬起脚瞧瞧鞋尖,然后一脚踩在歪斜的酒桌上,神情颇为轻蔑地睨着陈俨,“本少爷钱多,那五十万替你出了,不用客气,就当买你一晚的快乐,好好玩。” 听得出话里意思的人多,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皆都笑了起来,讨论声渐盛。 陈俨脸色黑沉下来。 闻言,王总立马接上话茬,“既然斯彧开了这个口,我也不便再计较,阿琛,叫你的人都散了吧,别影响你店的生意。” “行。”梁烈琛应道,看眼唐斯彧就把吩咐传达下去。 保镖驱散四周围观的客人们,乐队重新上台准备下一场表演,酒吧秩序逐渐恢复如常。 唐斯彧收回脚,面无表情地转身欲走。 “以为这样你就能赢过我了吗?”陈俨突然出声,“信不信我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她可是杀了我母亲的凶手,对她来说我就是个莫大的折磨,除非我死,不然她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安心面对我。” 唐斯彧脚步停住,没回头,嗓音平静而沉着地打断,“怎么不能,林鲸不是杀人凶手,一直都不是。” 最后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见了。 * 十方里二楼上,门紧闭着,女服务生一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半步。 里面,林鲸坐在小客沙上,书包丢在一旁,整个人失魂落魄般,盯着面前空空荡荡的茶几一言不发,衣兜里手机接连响了好几次,她就像听不见似的没接,或者说没力气接。 看见陈俨的那一刻,她浑身的力气和精神似乎都被抽干了,不是震惊不是难过也不是没有勇气面对陈俨,而是因为那段有陈俨的记忆产生的无尽愧疚,还有沉沉压在心底许久的痛苦。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陈俨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五岁那年,林言锦与知名导演傅怀渂相识相爱,带着她一起嫁进傅家,名字也写进傅家的族谱里,变成了堂堂正正的傅家大小姐。那时的她已经开始培养琴棋书画的“爱好”,每天除了在学校上课之外,放学后回到家还得上两个小时的课外教学。 她几乎没有任何结交朋友的机会,班上那群生于豪门权势之家的同学因为她是半路进的傅家,没人愿意靠近她,他们拉帮结派地瞧不起她、孤立她,甚至在背后编排林言锦是靠勾引男人上位才把她带进豪门,否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们,更不会是傅家大小姐...... 她能像现在这样坚强地不在乎外界的声音,大抵是从这时候开始麻木的。 反正那帮人没有真的欺负到她头上,小小年纪的她便想着忽视掉这一切就好了,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一心只想讨得林言锦的欢心,林言锦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直到陈俨出现。 那会儿两家是近邻,陈俨父亲经营着一家娱乐公司,和傅怀渂有一些合作上的往来,两家人时而因工作相聚吃饭,又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她便和陈俨理所应当认识,一起长大。 每天在学校里,陈俨总是喜欢跟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着她,一旦听见任何关于她的话题,陈俨当场就会给她出头,以一敌百地挡在她面前,会跟她卖弄许多小玩意儿为逗她开心,在她因为林言锦伤心难过的时候,陈俨带她出去玩,陪着她,带她回家吃母亲做的饭,那时候陈俨的母亲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什么好的都会先给她,经常惹来陈俨醋意大发......这些简简单单的事情,陈俨一做就做了十多年。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抛却自己的家庭问题,就这么一直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其实也不错,但她没想到就在这一年,她和陈俨之间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一个原本感情很好的朋友,被意外横祸的浪潮推去了她的对立面。 陈俨恨她,厌恶她,恨不得她下地狱,在她精神不稳定住院接受心理治疗的那段时间,陈俨隔三差五闯进医院找她不痛快,发了疯一般把气愤、怒火全部发泄在她身上,为此她没少被伤到。 让她记得最深的是之后陈俨稍微收敛一些对她的伤害,是在他母亲葬礼的那一天。 当天晚上陈俨喝了酒,躲过所有人的眼线跑进她的病房,当时她刚接受完催眠治疗,也吃了少量的褪黑素辅助睡眠,她对外界毫无防备,而陈俨差点把她掐死在睡梦里,是她身体感觉到呼吸不畅硬生生被掐醒,猛烈咳嗽的声音才让陈俨瞬间清醒过来,松了手。 林言锦担心她再出事,加派了人手看守她,但从此以后陈俨没再来过。 后来她被安排到襄遥生活,一切都是崭新的气象,更加不会有任何陈俨的消息。 陈俨做的这些,是她该承受的,她从来没有怨言,一度也觉得自己如果在那天夜里死去,多好。 那样的话,她对陈俨的愧疚,对陈俨母亲的歉疚或许会少一些,而不是像现在只要陈俨一出现,那些过往的美好记忆带着把痛苦的刀子一起刺向她,拉她坠下深渊又将她揪出水面。 陈俨在一遍一遍提醒着她,不是因为她陈俨母亲就不会死,她对不起陈俨母亲,对不起陈俨,她没有过得好的资格,她要像陈俨一样永远痛苦下去。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害死了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 是她做错了事。 她做错了事。 她做错了....... ........ 唐斯彧推门进来的时候,二楼没开灯,仅有从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光线洒在灰色地板上,四周一片漆黑颓然,乃至压抑。 “林鲸。” 关门之时,一直处于情绪高压状态没表现出来的唐斯彧轻轻地唤了声。 半晌没人应,唐斯彧心一紧,手微颤着赶忙去开灯,扫视一圈却没看到林鲸,房间门是关着的,他拿出手机一边拨打林鲸的号码一边走过去开门。 铃声从寂静沉默的会客厅那边传来。 唐斯彧一顿,脚步在台球桌旁停住,转身朝向会客厅,林鲸紧紧抱住膝盖在角落里缩成一小团,肩膀在颤抖,脸色苍白得可怕。 林鲸抬起头看见唐斯彧,压在胸腔里许久的气压一下涌了上来,连带着干哑的喉咙发疼,眼眶逐渐泛出红色。 她扶着墙起身。 “林鲸!” 唐斯彧哑着嗓子忽然冲她吼出声,“你不能哭!因为他哭了,你...要本少爷该怎么办?” 第42章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微修…… 之前不管林鲸遭遇什么,厌恶什么,她从没表现出过这样脆弱的状态,更从未因为任何事物掉过半滴眼泪,即便是最讨厌他的那段时间。 可是现在,林鲸竟然含着泪站在他面前,稍微一动,那些眼泪就会掉出来砸碎他的心。 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好好的,此刻却被这个叫陈俨的弄得天翻地覆。 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对待情感这方面他向来就自私又狭隘,绝对容忍不了林鲸心里有别人。 况且那人还主动找上门了。 是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他都可以从容不迫地面对并解决,但是目前,他没有办法承受这种破碎感。 唐斯彧僵硬地定在原地,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微微发着烫。 在没有遇到林鲸之前,他是孤傲寂寞的存在,谁都不敢逾矩半分,如今却变成了委屈的,不甘的,更是气恼的,想想就觉得可笑。 所以他没有再往前迈半步。 此刻的他不怎么愿意。 “你不能这样对本少爷,”唐斯彧漆黑深沉的眸子里仿佛敛着寒光,生气全无,嗓音又哑又低,“憋回去,好不好?” 林鲸微微张着嘴望着唐斯彧,根本没听进他的请求,径自跑过去一头靠进他怀里,抓着他的胳膊肆意地哭出了声。 一瞬之间,唐斯彧竭力撑起来的心墙轰然崩塌。 如果按照以往的少爷脾气,不允许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肯定会当场发火发怒,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睚眦必报。 譬如他对待唐临的态度,现在面对林鲸亦是如此。 可是这一刻主动走向他的林鲸,又无所顾忌地将所有脆弱、难过、痛苦的样子全都在他面前展开,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唔咽似乎都在跟他表达着:“我需要你。” 过鲸 第36节 怀中,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林鲸一声声抽泣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如雷贯耳。 真麻烦。 片刻过后,唐斯彧深深叹息,像是自我挣扎了许久,他闭了下眼抱住林鲸,语气无奈又严肃:“松手的人是你,主动靠近我的人还是你,林鲸,将来你要是丢下我,我一定真的......让你下地狱。” * 十方里久待不得,唐斯彧又不想在发生了这种事之后把林鲸送回古城去,照她现在这种一言不发的状态,一个人待着很容易出事。 林鲸这人能憋,也容易钻牛角尖,进去就出不来,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在想什么她不说,总是以为自己能够想得明白清楚,等她打开心扉就跟等那千年蚌精开窍那样艰难。 只有林鲸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旦出现点什么不对劲,就还有马上解决的空间。 他不想刚因为林鲸平定下来的情绪再继续忐忐忑忑,重蹈覆辙。 思虑再三,按照他们原本过生的计划,唐斯彧把林鲸带去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家”。 这个家在古城南边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住宅楼统一八层,两梯两户,单价昂贵而且一房难求,住这儿的基本上是襄遥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三年前的今天,唐斯彧就已全款买下一套给自己当私人基地,连唐清跃都不知道。 因为唐家祖传的古宅一半都租了出去,每月租金能收不少,唐清越有自己高额的退休金,懒得管家里的帐,只要唐斯彧不干什么违背道德三观的事,几乎所有的资金都随便他嚯嚯,再者他跟着梁烈琛投资的一些项目都有收益,所以这些年下来他存了挺多。 在钱的方面,他经常干这种一次性花一大笔的事儿,一点也不心疼,更不会去假设没钱了怎么办。 他跟林鲸想的一样,他是恣睢肆意又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束缚。 毕竟是自己掏光积蓄花心思设计的房子,不能放着长灰尘,唐斯彧不在古城的大多数时间是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带女生过来。 客厅很大,设计简约且高奢,安装的有投影仪,白色幕布铺满了整面电视墙。 唐斯彧先把林鲸安排在客厅,顺手打开投影仪,叫她看什么都行,别闷着。 林鲸紧口不言,抱住膝盖坐在地毯上,脑袋精神恹恹地耷拉着。 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发亮的幕布,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特像只只流浪在外的瘦弱小猫崽。 她原本就瘦得骨感,这会儿窝作一团,海藻般顺滑细软的长发披散在背上,看起来是愈发娇弱了。 唐斯彧叹了口气,林鲸受惊似的立马抬头瞧他。 “我去给你热碗粥,”唐斯彧揉揉她的脑袋,“不许闹脾气,多少喝一点儿。” 林鲸愣神片刻,乖巧地点了下头。 唐斯彧对她很有耐心,她订的蛋糕也到了,唐斯彧再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先去把蛋糕拿进屋后才进厨房。 * 不知道是哪阵风把在十方里发生的事吹到了贺溪耳朵里,粥热到一半,贺溪的电话就打了来,劈头盖脸把陈俨狠狠操骂了一顿。 唐斯彧倒挺平静,没贺溪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当咱襄遥没人了是吧,要是今晚我在,铁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什么玩意儿,b市来的了不起啊,老子见一个打一个!”贺溪咬牙切齿的替唐斯彧抱不平,转念想到林鲸也是b市人,马上又改口道,“当然不会打你的林鲸,她是林老的外孙女,也算半个襄遥人,那今晚你生日,遇到这么一件垃圾事,要不要......我过去陪你喝点儿啊?” 后一句贺溪问得挺小心,因为唐斯彧从来不喜过生日,甚至会触及到他心底的逆鳞。 以前每到这一天,贺溪大张旗鼓地嚷着给唐斯彧办派对,地点和朋友都找好了,最后作为主人公的他却没来,不是搞消失就是跑这个家来一个人待着。 直到大概三年前,贺溪瞒着唐斯彧在酒吧包场,在生日当天前一个小时带他过去玩,还请了乐队过来准备给他整个跨生日演唱会,阵仗很大,叫了很多平常和他接触过多次的朋友过来炒气氛。 贺溪以为这是个大惊喜,他肯定会高兴。 可等零点一过,大屏幕亮起生日祝福语的时候,唐斯彧当场就冷了脸,起身要走。 在座的所有人满头雾水,不敢出声。 当时贺溪喝醉了,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扫兴,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唐斯彧直接来了火气,踢翻酒桌,一把揪住贺溪的衣领就给抵墙上,眼睛没任何温度地说:“今天是我妈的忌日,这个理由总行了吧?” 贺溪顿然愣住。 一开始要没梁烈琛在中间当着,两人差点干起来。 那种暗淡而狠戾的眼神也把贺溪吓到了。 着实是个大惊喜。 从此以后贺溪变乖,不敢再提生日这茬儿。 * “不用,有人陪的。”唐斯彧一边往粥里放冰糖一边回答。 “你不是不过......”贺溪赶紧打住这个话题,满脸的惶恐又小仙女也很好奇,但想了一圈都没想到这襄遥市里还有谁能入得了大少爷的眼,他就试探性询问道,“女明星.......在你那儿?” 唐斯彧抬眸往客厅那边瞧了眼,不知什么时候林鲸已经趴在地毯上,身体蜷成一只海马,毫无生气。 “算在吧,还有事儿没?”唐斯彧在消毒柜里拿了只勺子出来,捏着放进粥里成圈搅拌。 “没了,我就问问,你俩好好过,我先......先挂了,有什么事就叫我,随时候命,”贺溪思索半晌,还是不太放心,林鲸那种臭脾气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就绞尽脑汁用他脑子里有限的语文水平安慰道,“斯彧你开心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了,时间能抚平所有伤痕.......” 唐斯彧听得刺耳,“挂了。” 嘟的一声,电话断了。 贺溪:“......” 这会儿贺溪正跟方知知在一块,俩搁外边在逛公园。 电话被唐斯彧挂掉,方知知心里打着怵,手里的零食袋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蒋絮带来的那个男生真的叫陈俨没错吗?” 贺溪安慰得意犹未尽,还是很担心林鲸会对唐斯彧干出点儿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毕竟这两人向来是死敌,一个不服一个,关键是唐斯彧知道这样还在今天这种特殊敏感的日子把林鲸带在身边。 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贺溪埋头看手机打字给唐斯彧再发一段安慰的话,,啊了一声回答方知知:“对呀,我刚还发消息跟琛哥确定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傻逼玩意儿就叫陈俨,你也认识他?” 突然想到这一点,贺溪抬起头。 方知知一张脸紧巴巴拧着,表情很是忧虑地点了点头,犹豫着道:“陈俨是那个女警察的儿子,据我所知,他跟林鲸从小就认识,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林鲸差点死在他手上。” “我......操?”贺溪虎躯一震,手机差点掉地上,“你看我就说女明星不简单吧,凭她一己之力牵扯出两桩命案,现在连斯彧都被她牵连进去了,放眼整个娱乐圈,也就她敢这么牛逼,艹,娱乐圈太可怕了,你赶紧脱粉回踩吧,我可不想你因为她出什么事!” “那些都不是林鲸的本意,林鲸也是受害者,”方知知冷冷哼了一声,没理会贺溪的胡言乱语,满心都在林鲸身上,“不行不行,我得想办法保护林鲸,不能让林鲸再次受到伤害,这几天你帮我盯着陈俨,千万不能让他再做出过激的行为来。” 贺溪:“?” 感情他不需要保护吗? 陈俨那玩意儿可是会杀人啊! * 今夜注定是漫长的。 他们之间也注定要好好闹一番,今晚才算真正过去。 清淡简单的白粥热好了,唐斯彧提着蛋糕一起拿到客厅里来,放在矮几上。 “起来。”唐斯彧叫她。 林鲸没动,跟死了一样,一双白腿敞在外边,裙摆只打齐大腿根部,躺得很随意。 家里有地暖,不会冻着她。 唐斯彧便没怎么管,别开眼,在她旁边坐下,“不是要给我过生日吗?躺在地上怎么过?” 是啊,唐斯彧只说要她陪,并没有要过生日的意思,是她要买生日礼物,蛋糕也是她订的。 林鲸睁开眼睛,慢慢爬起来,散在背上的长发有些凌乱,她看见矮几上的蛋糕,机械地伸手过去拆丝带。 “没兴致就别拆,我不勉强你。”唐斯彧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有的。”林鲸说。 第43章 当阴影逼近,却更见星光…… 林鲸的模样仍然瞧着没多少生气,手在拆蛋糕,心却不在这里。 等了小半会儿,唐斯彧心头莫名一哽,看不下去林鲸现在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抓住她拉开丝带的手。 停顿片刻,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借着头顶上的光线,唐斯彧在端详她的手指。 还真是白,骨头也是软的,彷佛他稍微用点力就能把她捏碎。 他寥寥无几的耐心,大抵都在今晚用尽了。 林鲸略有不解地抬眼看唐斯彧,声音清淡地解释道:“我真的有的,你不用看我脸色,我只是笑不出来而已,说了要给你过生日就一定会做到......” “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唐斯彧打断她的话。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林鲸连忙点头,深怕他会不高兴。 唐斯彧的神色忽然就有些恍惚,里头还掺了几分难以置信。 因为林鲸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服软”,一点儿最初那股不服气的刺样都没了。 现在的林鲸莫名很温驯,而且一副任凭摆布无论生死的模样。 虽然唐斯彧一直想看到林鲸的这一面,但这些却是因另外一个男生而起,他再想看也不太愿意。 两人的性格里都夹杂着傲这个字,此时此刻却互相担心着一个动作言语不对劲就把对方惹生气。 真挺新鲜的。 “你先答应我,和我谈一根蜡烛的心,”半晌过后,唐斯彧缓缓开口道,“蜡烛燃尽,今晚我们就过去,成么?” 林鲸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看着唐斯彧嗯了声。 她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油盐不进。 唐斯彧没接着说话,握着林鲸的手放回去,然后自己把蛋糕盒拆开,蜡烛刀叉纸碟那些全放在另外一只袋子里。 唐斯彧翻出蜡烛包取了一支蓝色的,上下摸了一遍衣裤兜找打火机,才发现他兜里除了手机和口香糖,别的什么都没有。 之前答应她戒烟,他便真的不抽了,兜里再也没放过打火机。 家里仔细找一找应该有,实在不行只能出去买了。 过鲸 第37节 “等两分钟,我去找打火机。”唐斯彧起身。 “我有,”林鲸拉住他的手指,眼神扫扫沙发上,“在书包里。” 唐斯彧狐疑半秒,提起林鲸的书包拉开拉链,在夹层里确实有一只打火机,看了眼品牌,zippo的最新款,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打火机在手指间熟稔地转了两圈,问林鲸道,“哪儿来的?” “我买的。” “你一女孩子买打火机干什么?” “未雨绸缪,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 唐斯彧突然想到山顶露营那天晚上,他有意逗林鲸抽烟,林鲸二话不说就朝他扑上来,当时他没过多留意,如今细细琢磨,一出了事儿的小明星被流放到这里避风头,会喝酒会打架,性子还傲上天,看谁都是垃圾,这么有故事的一姑娘,哪会不碰那东西? 心里好像猜出了一些什么,唐斯彧便收敛起眉心看着林鲸,质问道:“藏得挺深,什么时候会的?有瘾没?” 林鲸没有那种被大人抓住干坏事的心虚表现,反而大大方方,她双肩塌下去,抱住膝盖呈自我保护式,歪头瞥唐斯彧一眼,就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自然而然地回答道:“两年前吧,拍戏的时候经常看见别的艺人抽,年纪比我大的小的都有,好像烟能让他们放松心情,那时候我跟林言锦......对了林言锦是我妈,和她关系一直很差,无论我工作做得再好她从来没夸过我半句,为了得到她的关注,我有事没事就往酒吧里跑,久而久之就会了,没有瘾,只在撑不下去的时候会去买一盒回来而已,来襄遥之后没有抽过。”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唐斯彧有些错愕,但没继续追问别的,而是打了火,将蜡烛插进蛋糕里点上。 林鲸愿意敞开心扉,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惊喜。 再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她聊关于自己的事不知道要等到多久。 昏黄的火苗在明亮的客厅里摇摇晃晃燃起来,谈心倒计时开始。 唐斯彧把打火机丢到矮几上,后背贴着沙发勾了下唇角,带着嘲弄意味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叛逆,做法那么极端,和你妈有仇吗?” “没仇,我只是希望她多在意我一点,而不是把我当成拖油瓶,”林鲸表情很淡,犹豫了会儿才接着说,“唐斯彧,我家是重组家庭,我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光鲜,没有改姓是因为我不是傅家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唐斯彧说。 林鲸愣了下,不觉得特别意外,那两位长辈对彼此知根知底的,她的身世唐清越估摸也了解一些,唐斯彧会知道不足为奇。 林鲸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接着同唐斯彧用倾诉的口吻聊天:“林言锦带着我进入那个家之后,她的心再也不在我身上,我的一言一行都得向那个家的长子看齐,她的笑容和爱意只会给那个长子,我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我很讨厌这种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很无力。” “懂了,难怪你作。”唐斯彧说。 林鲸皱眉,下意识问:“我作吗?” 唐斯彧沉吟片刻,“其实也还好,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林鲸不满地吐了一口闷气,“你不也是,为了你妈妈要杀......那个人,可以聊这个吗?” 她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和谨慎,一副害怕唐斯彧会生气的表情。 之前铆足了劲儿互相让对方不痛快,如今竟明目张胆地担心起他的情绪来。 这场谈心看来是提对了。 唐斯彧心里此刻其实是有点开心的,他歪头瞥过来,一脸的不以为然,“你想聊就随意,我没所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斯彧是比林鲸还大方的,恨什么爱什么他从不藏着掖着,毕竟唯一的软肋已经死在了那个冬天。 所以后来他连提刀去杀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事都敢做。 林鲸吃了颗定心丸,即兴发挥起来:“我感觉你很爱你的妈妈。” 唐斯彧笑了下,“那当然,冒着抑郁症的风险十月怀胎生下我,不得爱惨了。” 林鲸随他的话茬:“林言锦冒着遭人异样眼光的风险带着我嫁进那个家,我却对她又爱又恨。” “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还有陈俨,我什么都没了。” “......” ...... 陈俨果然是林鲸心里头的刺,唐斯彧这一试探,林鲸又闭口不言了。 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气氛重新恢复到原来僵冷的状态。 唐斯彧心里五味杂陈,由于林鲸的沉默,许多想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刺激着他的神经,却又强硬克制下去,理智拽着他不能再往前走。 站在爆发的边缘,唐斯彧没再看着林鲸,双眼半垂一直盯着燃烧速度比普通蜡烛还要快几分的蛋糕烛火,眸子里印出火光的温暖形状来。 说会儿话的功夫,转眼只剩下半截。 窗外万籁寂静,风月无声,夜晚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许多,透明落地玻璃窗外布满了浓得发白的雾气。 “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逼你,你听我说吧。” 唐斯彧的嗓音压得很沉。 林鲸安安静静地瞧着他片刻,挺直腰背坐起来,是等他开口的意思。 唐斯彧看一眼玻璃窗,目光继而慢慢落到面前的林鲸身上,“我不恨她,即使是我出生以后,她抑郁症加重根本无暇顾及我,经常无意间会把病情展现在我面前,包括她结束生命的最后一幕。” 说着,唐斯彧捞开左臂的衣袖,指尖将发圈勾到一旁去,递手腕给林鲸瞧。 明亮灯光之下,他腕面最左端那处有一小截细长的疤痕,皮肉早就长好了,疤痕颜色极淡,得仔细辨看才能看出来那是一道曾经被割开过的伤口。 以近似割腕自杀的方式。 林鲸瞬间愣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唐斯彧却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我死过很多次,同时也原谅了她很多次,这些东西总归不是她愿意带给我的,我该恨的人不是她,和你说这些也没打算要劝你什么,仅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说之前可以先牵牵你的手吗?我怕没太多勇气说出来。” 林鲸的心忽而收紧,蛋糕上的蜡烛只剩三分之一了,手刚有要松开膝盖的动作,就被唐斯彧拉住。 “唐......”她欲喊他。 “嘘,别说话,听我讲完,”唐斯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的神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万分,并且认真而诚恳,“我这家庭环境注定了我不会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可在感情方面我认死理儿,特轴,你要是跟我,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忠诚不二,绝不看别人半眼,只为你开心只为你高兴,心里眼里只装着你一个,但是我需要的又是同样对我如此的人,林鲸,唐家的少爷从不委曲求全,如果你玩本少爷,再喜欢你,本少爷都不会想要了,你选吧。” 话音落地,唐斯彧就松开了林鲸的手,淡淡地盯着即将燃尽的蜡烛,他眼眸上印着的火光却愈发明亮。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林鲸能感觉得出来。 她第一次看到唐斯彧压迫气势之下的另外一副模样,彻底卸掉了坚硬的盔甲,肆无忌惮地将里面的皮肉露出来,是伤或是流血唐斯彧都不在乎,他向来只关心结果。 这才是原本的他,偏执,冷血,疯狂,狠的同时又无比克制。 一个无时无刻都想捅死亲生父亲,却硬生生待在襄遥忍了好几年的男孩,会是什么低声下气的善类。 她知道他骨子里的傲和别人不一样。 “唐斯彧......” 林鲸悬在半空的手迟迟未落,慢慢朝唐斯彧伸了过去。 唐斯彧突然别过脸,白色毛衣下的胸口缩紧着微微起伏,他蓦地站起身,背对林鲸道:“要不明天再说,我现在忽然有点缓不过去,你先等我冷静会儿,不然我怕会忍不住冲你发脾气。”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压着脾气的状态不要太明显。 “要缓多久?” “不知道,半小时,一小时,等不住你就先睡觉,我的房间在过道最里边。” 林鲸声线降低,“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唐斯彧身形猛地一顿,没接话。 林鲸收回手,看着他高挺的背影出神片刻,缓缓揪紧衣角叫住他:“唐斯彧,要不要再亲一次,把你的委屈抵消掉。” 从不受制于人的唐少爷在她这里受的委屈过多了。 唐斯彧半压下眼皮,眸光变深,静默半会儿,他转身就跪下去,捞起林鲸的腰抱到沙发上,低头一口咬住林鲸的唇吻了起来。 就连发泄,他都在克制着自己。 从浅尝辄止开始,唐斯彧仍在一步步试探,发现林鲸不抗拒之后,他才逐渐恢复本性。 强势如他,吻得又凶又急,完全不像个刚开荤的少年,唐斯彧撒了欢儿似的掐住林鲸细软的腰肢怎么舒服怎么来,反倒是林鲸略显生涩。 林鲸没有闭眼睛,半天才非常艰难地换着气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比我理智,唐斯彧。” 唐斯彧抬开眼皮就对上林鲸雾蒙蒙的眼眶,嗓音尤其低哑:“我没办法,对你必须得这样,不然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走下去。” 一腔的委屈愤怒火气在舌尖缠绕吞咽间,并没有如烟火般四下消散。 唐斯彧提起林鲸抵在沙发背上,发了狠一般,埋头越咬越用力,忽然地,他的一颗眼泪压抑得悄无声息,砸在林鲸发烫的脸颊上。 林鲸愣了一下。 那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湿意一路散开,冰冰凉凉,他睫毛上挂着些许水珠。 林鲸不禁在想:她真的伤到他的心了么? 后知后觉半晌,林鲸轻轻推着唐斯彧沉甸甸的肩,抓住他掐腰的那只手挪到外衣扣子上,林鲸压着他的手背,剥开了第一颗。 唐斯彧嘴上的动作停住,背脊僵成一条直线,抬起头迟疑似的看着她。 林鲸的手心轻轻颤了一下,声若蚊呐:“唐斯彧,生日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唐斯彧感觉自己险些就要被她这举动弄疯掉。 她在哄他。 唐斯彧的心落地,红着眼把脸埋进林鲸的颈窝里,“记住了,这是你选的。” 两个心意相通的人远离外界喧嚣,窝在这处只有他们的私人基地里互相依偎,拥抱,亲吻,治愈着对方残缺的身心。 当阴影逼近,却更见星光。 明天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第44章 林鲸,谢谢你昨晚陪我…… 其实追溯起来,一切的转折点也就在几个月前而已。 事情从最初的疯狂发酵演变到如今找不着丝毫痕迹,谁能始终记得其中的细枝末节,谁又是最先遗忘一切的那个人呢?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却成了横亘在她和陈俨之间一道永远无法抹除的深渊。 那会儿林鲸还是荧幕上光芒万丈的明星,从出道之后就一直是在傅怀渂手底下拍戏,由傅怀渂亲手调教,拍着一系列将来肯定会被提名或者获奖的电影,她不计劳苦地想赢得林言锦的喜欢。 过鲸 第38节 而陈俨也还是个比林鲸大一岁普通但没完全普通的高三生,他能文能武,有着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在林鲸耳边发誓一定会考上b市最好的公安大学,将来要做她的私人保镖,一辈子守护着她。 一切都在按照顺利而美好的剧本进行着,他们之间从没谁想过意外会比未来先行一步。 在陈母为救林鲸牺牲的前月,陈俨有来找过她一次。 是在高考前两天,陈俨一个人千里跋涉偷偷从b市跑出来。 林鲸当时正搁剧组拍摄,在回酒店休息的时候遇到突然出现的陈俨,他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等在酒店大堂里。 在学校,陈俨本身就是个话题,父亲经营着娱乐公司,母亲又是警察,而且外公那一家干的几乎都是与公安有关的工作,可以说是传统意义上权钱两全的世家大户。 在如此优越的身世背景之下,他身上帅气与阳光共存,很难不被过多关注。 包括现在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太多人留意到他,就连跟林鲸同组拍戏的那个孙董的千金,一对浓妆眉眼直勾勾黏在他身上挪不开。 可惜上前搭讪失败,知道陈俨是来找林鲸的时候,孙千金气鼓鼓地恨一眼当时刚下车又恰巧看见这一幕的林鲸,就跺脚走了。 身边的工作人员由于经常会看见陈俨,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提醒林鲸稍微避避嫌别被有心人拍到,大家就四下散去。 林鲸却心存疑虑,站在大堂外边没动。 以往陈俨来剧组探班也会抱花提蛋糕什么的,只要有空,拍摄完成时间也正好撞上,就算不远万里,他都会来庆祝林鲸杀青。 可今天并不是杀青的日子。 那时的陈俨爱笑,喜欢剪寸头,瞧起来特精神清朗,眼神也尤其锐利,像天空中盘旋的老鹰,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林鲸在哪里,甭管林鲸戴没戴口罩遮脸,他都是第一个认出林鲸的人,并跑向她。 林鲸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又刚跟林言锦在微信上吵了一通,她心情不大好,等陈俨出来,她并没收回身上的低气压,拉低鸭舌帽转身往酒店右侧的小公园里走。 那时候她没想到陈俨大晚上独自跑过来,只是为了给她送花告白。 她太过自我,没有一句是关心陈俨的话,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难过之中,丝毫不加以掩饰。 “你来干嘛?”林鲸冷冷地质问。 因为林鲸戴着黑色口罩,只看得见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开始陈俨没感觉太出来她不对劲,开心地把花递到她面前,“想送你花了。” 林鲸两只手揣衣兜里,没接,眼神很是冷淡,不怎么想搭理人:“我每天都能收到很多花,不过全被我扔了,没地方放,你就不怕我也扔你的。” 陈俨保持递花的姿势没动,脸上一笑道:“没关系,我乐意给你买,你看着心情也好一点儿。” 林鲸抬眸瞥了瞥他手里火红的玫瑰花,语气有意比刚才还要冷凝几分,“但我不乐意收,你回去吧,我现在没什么兴致招呼你,机票我给你买,就当请你吃饭。” 她是真没多少心情跟陈俨闲唠家常,只想一个人待着,能叫陈俨出来单独说话,已经是她低迷情绪下仅剩的理智了。 说完,林鲸掏出手机。 “林鲸你等等!” 陈俨忽然间有些慌了神,从最初见到她的欣喜骤变成气恼和不解,陈俨一把抓住她的手机,心底的怨气直接爆发了出来。 “你怎么又开始对我这样,从小到大每次你一突然冷落我,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你也从来不会想着要跟我说过半句心里话,每一次你不高兴了我只能猜,猜不到也得拼命猜,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舔狗吗?” 林鲸一愣,茫然地看着他,“不是,我之前也经常给你买机票啊,你自己心情不好别到我这里来上纲上线......” 陈俨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的,他也不管林鲸的状态好还是不好了,索性打断她的话,把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吐露了出来—— “对不起我刚有点激动上头,没有想跟你闹脾气,今天来找你是因为要考试,我突然有点害怕考不上那个学校,我不想当不了你的保镖。” “或许你没什么感觉,可是自从遇到你之后,你越来越耀眼,我也越来越胆怯,太多时候觉得你离我太过遥远,可你又真真切切地站在我身边。” “虽然我妈总琢磨着认你作干女儿,但是我一直没把你当成妹妹,在我心里,你独特得太久了,久到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表达出来,好让你明白。” “林鲸,陈俨喜欢你。” “可能有点唐突,你也不用着急回应我什么,我可以等的,多久都行,我愿意等。”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一直护着你。” ...... 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最后以陈俨说着说着就莫名紧张无措慌乱从而逃跑告终。 那晚林鲸没有回复,抱着陈俨离开前硬塞给她的花回了酒店。 残缺的家庭环境造就了林鲸渴望被爱的心理,虽然她对陈俨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可仔细想来,陈俨和她朝昔相伴,对她确实很好,什么都会为她着想,她希望的平淡和安稳,陈俨似乎都能做到。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件事,她或许会认真为自己考虑一次...... 但,命运弄人。 从前有多少喜欢,现在就有多恨。 一个满眼炙热带着阳光和清风的少年,一夕之间竟变成如今阴郁凶狠、颓败万分的模样。 陈俨是用心憎恶着她的吧。 否则不会闯进医院发疯一般想要了她的命。 当初出事之后,林鲸在医院浑浑噩噩度过了三个月,像是与过去隔了大半个世纪,让长期靠药物与心理疏导来维持精神状态的她感觉遥远又恍惚。 她摇摇欲坠地站在前后都是死路的独木桥上,无数次幻想着这一些都是假的,那晚她没有跟林言锦吵架赌气跑出门,陈母在和同事安全地开车进行巡逻的工作,她和陈俨还跟以前一样...... 包括在襄遥的这段时日里,林鲸也时不时会陷入这种自我意识沉溺的病态里去,不愿走出来,好像这样她就能够减轻一些痛苦与自责。 林鲸知道陈俨终有一天会找到她,但没想到会是在唐斯彧的面前。 她的童年里,除了林言锦无时无刻的冷漠与忽视,其余的几乎都是陈俨的身影,还有陈母待她的那张温和笑容,这些全都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上。 而今却成了一块一碰就疼的伤疤。 所有记忆里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地皆悉数带着陈旧悲怆的滤镜变成电影画面,一幕一帧地从她眼前慢慢浮过去,刺激着她的身心,让她不得善终。 现在陈俨有多痛苦,她便有多痛苦。 无论怎样,她都是对不起陈俨的那个人。 * 林鲸一整夜都没怎么休息好,醒醒睡睡,迷迷糊糊,一直在做梦又好像不在,她脑海里百转千回,梦里梦外看见的全是过往种种。 记忆像长了无数悠长的触手,裹挟着她的四肢百骸,封闭着她的五识神经,不让她窥见任何希冀。 彻底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窗外天光却才略露痕迹,广袤无际的晨幕之下,充斥着浓厚的昏暗与沉郁。 林鲸靠着床头坐在黑暗里,第一次主动拨通了林言锦的号码。 等林言锦久违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淡淡响起,林鲸强忍着哭意,慢慢闭上了眼睛:“妈,救救我。” 林言锦不觉诧异,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关心她在襄遥怎么样,甚至毫无情绪波动,觉得她又在无病呻吟。 “前几个月没让医生去襄遥,是因为你阿公说你状态挺好,我就没放在心上,”林言锦用着一贯如常的冷漠语气,“林鲸,你别给我再搞出什么麻烦,为了你,我耗费的精力已经够多了,你爸投资在你身上的好几个项目也全部被压着上不了,你让我们安静一段时间行吗?” 意料之中的说教。 林鲸习惯了,回道:“傅怀渂不是我爸。” “你亲爸早就死......算了,”林言锦深呼一口气,“不想跟你吵,过几天我会叫个医生过去,挂了。” “你永远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嘟。 这句话林言锦总是听不到。 ...... 之后,林鲸再没睡着,等晨光照亮了大半边天,房间内视线清明,林鲸下床,穿着唐斯彧的长袖t恤走出去。 昨晚唐斯彧在客厅睡的觉,这会儿一层绒被严严实实盖在身上,人还躺在沙发上没醒。 林鲸走到矮几旁,没叫醒他,动作很轻地往沙发下面的地毯躺。 她想就这样静悄悄地躺一会儿。 可在她出门的那一秒,整个晚上都是浅眠状态的唐斯彧已经察觉,她屁股刚碰到地毯,唐斯彧的手就从绒被里伸了出来,勾住她的腰往上捞,带着她上了沙发。 林鲸的头被唐斯彧按在绒被里,上半张脸贴着他露出来的肩颈,热到发烫的体温随即汹涌,将林鲸的双颊染了个通红。 他没穿衣服。 “起那么早,是我的床不够软吗,小明星?”唐斯彧侧着身体,隔着绒被搂林鲸在怀里。 他睡醒时的声音清凉沙哑,有些啃耳朵。 林鲸整个人软软地摇了下脑袋。 “要去哪儿?”唐斯彧轻声问。 “回古城,”林鲸回答,“今天是元旦,得陪阿公。” “也是你的生日。” “我不过。” “有东西要给你看,晚上吃了饭后给我发个消息,”唐斯彧抱紧她,“生日不想过就不过,但本少爷的小明星也要有爱和惊喜。” 林鲸呆滞半晌,往他怀里边挪了挪,声音糯糯地嗯了一声。 窗外冬阳熹微,几缕阳光一前一后跑进客厅里来,缠绕着窗帘起舞。 唐斯彧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林鲸,谢谢你昨晚陪我。” 第45章 我们私奔吧 赶在午饭前,唐斯彧把林鲸送回古城。 这会儿林潭不知道在客厅忙活什么,门庭大拉拉敞着,冷空气肆意钻进屋里,空调算是成了摆设。 回来的时候,唐斯彧拿了件棉大衣给林鲸穿上,黑白相间的款式,林鲸裹得严严实实地进门,咋眼一瞧,像只胖嘟嘟的小企鹅,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来小仙女也很好奇这个世界。 看见林鲸回来,林潭放下手中的活计,扶扶老花镜抬头道了句:“回来了丫头,斯彧那小子送你来的?” “您怎么知道?”林鲸惊讶地走进客厅,顺手把门拉上。 “刚门口有个人影很像他,一直盯着你看,等你进屋了才走,我还以为是哪个混小子跟踪你呢。” 林鲸手一顿,回头往大门口看过去,没人。 唐斯彧应该早走了吧,刚才进门前他说唐清跃找他有点事。 过鲸 第39节 客厅里的光线变暗了一些,林潭眯起眼睛,勾勾手掌制止林鲸,“先进来,门等会儿再关,我正给你的伞描字呢,门关了光线暗,看不太清楚。” “开灯不就能看清楚了。” 林鲸摁了下墙上的开关,把客厅的主灯打开,一边把棉大衣脱了放在沙发上,一边走过去餐桌那边。 林潭手里头是一把崭新的蓝色油纸伞,她探头探脑地瞄了眼,伞柄上面有个鲸字,已经写完了,就差用金箔把字的周围描亮一些,这样好看。 老人家眼神不比从前,白天在室内开灯亮得慌,戴着老花镜容易晃眼,不开又看不见,只能开门借外边的自然光线了。 林潭便托词借故道:“哪有在大白天里开灯的,邻居见了不得笑话。” “我们家邻居就唐爷爷一个,您平常和他互相笑话的还少么?”林鲸盯着那个字随口揶揄一句,站在旁边有些无奈,“阿公,您忘了上次医生怎么说的,您这手不能受凉,否则会有再次复发的风险,到时候再去做理疗怕是要受点疼,如果病情严重的话,您可是要做手术的,治疗期加上恢复期,明年您还做不做伞了。” “膏药都按时贴着的,无妨无妨,最后几笔,马上画完,”林潭一笑,叫林鲸坐,既然都开灯了,他也就继续提笔在伞柄上把没描完的鲸字完善一下,“你和你妈一模一样,唠叨起来跟那百灵鸟似的,说个不停。” 林言锦对林潭唠叨,对傅怀渂唠叨,更是对傅承骞唠叨,独独排除掉她,好像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能吵起来。 林鲸蹲下来,把头靠在林潭的膝盖上,“阿公。” 林潭笔尖一顿,腾出手来拍了拍林鲸的脑袋,温和道:“怎么了丫头,有事要跟阿公说吗?” “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林鲸轻声道,“有个阿公真好。” “不是阿公好,”林潭再拍一拍她,脸上笑意渐深,褶皱堆出了层层叠叠的观感,“是鲸丫头本身就好,才会看什么就是什么,阿公这辈子愧对的人太多,像你妈妈,无论阿公怎么想补偿她,她至今都不肯接受啊。” 林鲸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林潭,“补偿......会有用么?” 林潭语重心长道:“不一定有用,这个世界上容易产生恨意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但真心和坦诚永远没有错,无力阻止就做到问心无愧即可,人一直停在同一件事上不怎么好,那是在慢慢消耗你,无论如何,每个人都得要往前挪几步的,不能因为害怕面对结果,而选择去逃避那些重要的东西。” 林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现在您对我妈问心无愧了吗?” 林潭叹息,皱起眉头缓缓地说道:“没有,当初终究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原谅不了自己,又何谈要小锦原谅我呢?” 林家的人,都执拗。 ...... 晚上吃了顿平淡的元旦家宴,林鲸抱着伞回房间。 林潭做的油纸伞很精美,用料也非常舍得,不计成本,因而一把伞的重量要比市面上普通的重一些,买伞的不是慕名就是奔着具有收藏价值来的,基本舍不得拿去外边淋雨,毕竟做工和价格摆在那儿。 林鲸也没打算拿来日常使用,她撑开伞面,眼中一点点涌上惊喜意味,还有一种说不清并且陌生的亲切感。 简简单单的蓝天白云大海连成一片,整体看上去是随意生动的一幅水墨画,但仔细观摩,其中的颜色深浅用度太有讲究。 林潭的画工比她老练太多,这段时间也教会了她太多太多事。 淡幽幽的墨香钻进鼻子里,林鲸心头突然一紧,转瞬之间,几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相继从眼睛里掉了出来。 她好像不是很想离开这里了。 * 九点过几分的时候,林鲸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就给唐斯彧发消息。 唐斯彧还在唐宅,和唐清跃下了一晚上的围棋,唐清跃老悔棋,他听见手机一响,手往棋盘上胡乱搅了通,起身就拿上外套和鸭舌帽要走。 “您耍赖找隔壁林爷爷去,我走了,有事儿。” 唐清跃看着被他破坏的棋盘,没有恼怒,倒是高兴,“跟小鲸出去吗?” “明知故问。”唐斯彧慵懒地挑一下眉。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三天两头往家里跑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唐清跃笑了笑,捏起手边杯盏呷了口又问道,“成了没?” 唐斯彧淡然耸肩,“您孙儿长得帅又有钱,哪有追不到的心上人。” 唐家的男人不是从文从政就是从军,虽然这两位隔了一代,从某些角度看过去,脸部轮廓也还是有丁点儿相似的,再者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唐斯彧的一些为人处世多少掺着唐清跃的影子。 当然自大除外。 唐清跃无语半天,提醒他道:“老林年轻的时候妻子就病逝了,女儿也不亲他,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思想可没你爷爷我这么开阔,能看得出来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思,自己机灵点儿,别还没成就遭到家长干预,他女儿言锦可不好应付。” 说到这儿,唐清跃捏着茶盖刮了刮杯子边缘,才接着道:“小鲸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唐斯彧神情微微停滞一瞬,随后吊儿郎当地挑起唇,“林鲸不受束缚,我也是,走了,您元旦快乐。” 穿上外套,唐斯彧脚步轻快,给林鲸回了条消息,就往门口小跑而去。 【我们私奔吧。】 林宅这厢,林鲸也刚做好出门前的保暖工作,看到唐斯彧的微信消息,她耳根子一热,跟林潭说了声,眨眼间,林潭扭头想问点什么,人就不见了。 门口,两人同时出现。 林鲸换了身比较休闲的衣服,她身材高,深驼色大衣打齐小腿肚,一般来说像这种长度的衣服都会很显腿粗,但她的没有,穿得再多,黑牛仔裤包裹着的小腿线条依然细瘦紧致。 鞋子带点儿跟,她大概能打齐到唐斯彧脖子那里。 林鲸把大门拉关住,朝唐斯彧走过去。 唐斯彧也走了来,在林鲸面前停住,目光炙热柔和,她脖子上裹了两圈白色围巾,托着她干净立体的脸庞,看起来奶嘟嘟的,唐斯彧没忍住两只手都伸上来捏了捏。 “我那件衣服呢?” “放家里了,准备洗洗再还给你,”林鲸问,“你要穿吗?” 唐斯彧一笑,拉拉林鲸的围巾,眼神顺道垂下去,落到她短到腰肢那处的毛衫上。 冬天还没结束就露腰,真当自己在襄遥也是小明星啊。 他现在才不稀罕看,反正昨晚看过也碰过了。 唐斯彧极少会露出痞里痞气的表情,给她把外套上面的三颗纽扣都扣起来,“不穿,你留着吧,只是觉得我的小明星太好看,可不能被别人瞧了去。” 他似乎一直觉得她好看,当着她的面说过好几次。 林鲸随便唐斯彧扣,一字一顿地耐心纠正道:“我才不是小,明,星呢。” “那你是谁?”唐斯彧笑问。 又是刚认识就在医院闹起来的那个场景,只不过想法不一样了。 而且林鲸早就对唐斯彧喊的这三个字没了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听他喊,林鲸心里都是随便这位大少爷吧。 林鲸抿嘴浅浅一笑,突然很想抱唐斯彧,念头一起,她立马实行,钻进唐斯彧怀里回答说:“是唐斯彧的。” 唐斯彧表情有些受宠若惊,或者说从昨晚开始,林鲸在他面前的样子就很不一样,很奇怪但又不能奇怪。 因为他们现在是在一起的关系。 唐斯彧摸摸她的脑袋又沉声问:“唐斯彧的什么?” “林鲸会永远是唐斯彧的。”她凑到唐斯彧耳边小声说。 唐斯彧弯着嘴角笑起来。 话音刚落,林宅的门口忽然有松动的声响,紧接着林潭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鲸丫头,你的包没.......” 像受了莫大的惊吓般,林鲸腾地一下扭头,本能地欲推开唐斯彧,唐斯彧反应迅猛,马上抓住她的手赶紧往最近的一条巷子里跑。 两人宛若为命狂奔的逃兵,冬风都在给他们让路,吹得林宅屋檐下的两只大红灯笼哐哐作响,掩盖了他们逃跑的动静。 林潭提着林鲸的包包拉开门,大门口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林潭四处瞅了一圈,喃喃念着“这丫头脚程挺快”,又折返回屋。 第46章 可以随时随地死去,也能…… 一路奔到古城后门,两人才停下来。 空气着实太冰凉,冻得林鲸鼻子有点发红,刚才还跑得太快,这会儿差些喘不过来气,但手很热,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轻松过。 她太喜欢这种恣睢肆意的状态了。 林鲸想着想着,仰脸看着唐斯彧就咧嘴笑起来。 唐斯彧戴鸭舌帽的时候,喜欢稍微往下压低一点儿,本来他鼻梁就高,现在瞧着更有线条感,眸光清晰深邃。 原来真的有人连戴帽子都掩藏不住他的好看,林鲸又思绪乱飞地想着。 “傻子。”唐斯彧刮一刮她通红的鼻头,把围巾提上去一些,遮住她的下半张脸。 “我们要去哪里?”林鲸问道。 唐斯彧顺手薅了一把她的头发,很重,像揉面团似的,“带你去放烟花。” 少爷你知道你这样会破坏别人精心捣鼓的发型吗? 刚说完,路边便驶来一辆熟悉的酒红色轿车。 唐斯彧牵着林鲸走过去,拉开车门让她先上车,自己随后坐进来。 开车的人一头红寸,是梁烈琛,瞧见林鲸乱糟糟的头发,他愣了愣,随后冲林鲸笑一笑以作招呼,就跟唐斯彧说话:“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贺溪跟知知呢?” “他俩买风筝去了,待会儿会自己打车过来。”唐斯彧说。 “成,那我先带你们过去。”梁烈琛点点头,回身看着车前方松油门继续行驶。 * 地方在郊外的一座休闲度假村里,应该是刚开始营业没多久,路边成排种植的绿化树还有用木架固定住地盘的,不过这边的夜景视角非常广,站在高一点的地方就能看到襄遥市标志性的建筑群体——襄遥古城。 村内的玩乐项目和设施也都是顶配级别,有别墅群,人工湖泊,游泳池,高尔夫球场等等,堪称是全襄遥最高级的度假村。 管理人员和安保配备完善,这么晚了,整个度假村的路灯仍然开着,时不时有保安开着巡逻车这里走走那边逛逛。 梁烈琛开车到一片人工沙滩前,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车。 林鲸跟唐斯彧下车,眼前沙滩宽阔,边上成串挂在木架上的照明灯暖白相见间地交替融合着,将沙滩照得明亮又温馨。 沙滩中间点了一堆小篝火,火苗迎风一下往左飘一下又向右摇,旁边铺着一张很大的正方形软垫,白色矮桌上放着把黑色吉他。 林鲸有些呆滞,下意识瞥一眼正往车外走的梁烈琛,她往唐斯彧身边靠过来,扯扯唐斯彧的衣袖小声问道:“不是不过么?” “没告诉他们,除了方知知,只有我知道,”唐斯彧抬脚踩进沙滩里,风吹开些他额前的细碎刘海,他偏头勾起嘴角,“每年我们都会在元旦这天出来玩,所以放心好了,不会要小明星表演节目,哎说到这个,我一直挺小仙女也很好奇一件事,以前你有没有在什么宴会派对上给那些老总们表演过啊?” “没,我舞蹈功底不太行。”林鲸如实说。 可是唐少爷根本不相信。 “我说你行就行,一会儿给本少爷跳个?”唐斯彧意味深长地冲她勾起唇坏蔫儿坏蔫儿地笑了下。 “......”真想一巴掌扇醒他,当皇帝后宫选妃呢。 过鲸 第40节 见林鲸皱起眉头,唐斯彧一笑,伸手把她拉到面前来,低头去够她的耳畔:“不跳也成,跟本少爷聊聊床戏怎么个拍法。” 林鲸:“......” 你大爷的。 他怎么老纠结这个问题? 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 林鲸心里一羞,上手重重推了唐斯彧的背一下,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唐斯彧,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唐斯彧脚下踉跄两步,看着林鲸恼羞参半的样子不由笑得更欢,抬起胳膊就把她架在腋窝下边,勾着走。 “聊一下又不会死,本少爷是因为是你拍的才有兴趣。” “没拍过。” “真的假的?亲我的时候你的表现可不简单。” “.......不信你自己去看。” ...... 梁烈琛静静站在路边看着两人打闹的场景,半晌,他叫来一直等在旁边的度假村值夜经理,吩咐道:“把烟花都搬过来吧,对了,多准备一些女孩子喜欢玩的。” 经理点头,“好的梁总,酒和餐食也现在上吗?” “上吧,”梁烈琛目光定定落在林鲸的背后,“别饿着她。” * 方知知和贺溪玩的项目就不是正常该玩的,这俩还真买了风筝来,人手一个。 虽说度假村的夜晚风大,跑两步就能把风筝放上天去,可天黑,风筝飘在黑漆漆的空中几乎看不见,只有手里的细线才能证明他们确实是在放风筝。 玩了会儿,林鲸就腻了,收了线把风筝拿回软垫那边放好,四处找不见唐斯彧的身影,最后在人工湖岸边看到的他。 少爷正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右手捏着半杯白兰地,左手拖住手机,臭着一张脸在在看电影。 离得有点远,林鲸没看清他到底在看什么片子,竟然把少爷给气到了。 方知知把自己的那根风筝线塞给贺溪,风吹得风筝直挺挺往更高处扯,上升的力量很大,贺溪差点没拉住两,扭头想叫点什么,方知知已经追屁颠儿屁颠儿跟在林鲸身后走了。 贺溪拳头攥得发白,眼神狠狠剜林鲸两下,拉着风筝去湖边找唐斯彧。 你抢我媳妇儿,我就抢你男朋友! 方知知挨着林鲸凑上来,“你是不是也觉得风筝不好玩,我就说不好玩嘛,贺溪非得买,说什么没在晚上放过风筝,他要拍照发朋友圈炫耀,有时候我真觉得他脑子里有那个大病,还不如买仙女棒。” “仙女棒......是不是唐斯彧兜里的那个?”林鲸微微眯起眼睛,盯住被唐斯彧揣在衣兜里却露了半截出来的仙女棒,一看就是偷偷藏的。 关键他还若无其事地沉浸在电影情节之中,浑身写着:谁敢看见我拿了。 林鲸没玩过仙女棒,但看过别人玩,所以对这个还挺感兴趣。 方知知点头回答:“是呀,那个拍起来可漂亮了,林鲸,要不我们去放烟花吧,我去拿相机,待会儿给你拍几张!” “好,那我找找打火机。”林鲸欣然答应下。 方知知嗯了声,兴奋地朝路边梁烈琛的车那里跑过去,来的时候东西都放在梁烈琛的车里了。 五个人里,目前只有梁烈琛和贺溪可能带着打火机,方才还见贺溪给梁烈琛点烟来着。 “贺溪!” 看见贺溪正往人工湖边走,林鲸喊了声。 贺溪应声扭头,但没搭理林鲸,冲她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可怕的鬼脸,然后傲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 林鲸一时无言,只好低头在软垫上找的时候,一把红色的防风式打火机就递到她眼前来。 “用我的。” 林鲸抬起头。 梁烈琛把抽到一半的烟别到身后,一缕烟雾薄薄地被风带出来,梁烈琛向来凶狠的面容观感在此时竟收敛了许多,变得温和起来。 “不愿意用?”他问。 “没,谢谢。”林鲸接过打火机,挺有分量,像坨装满了烫水的石头。 梁烈琛还没走,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地站着观察林鲸。 林鲸被他端详的目光弄得有些不太自在,可平常跟他基本没有任何交集,自然没多少能聊的话题。 从方知知他们过来到现在,他话也很少,跟唐斯彧闲聊几句关于十方里的事,就独自坐在一旁看他们玩闹了。 脑袋快速转了下,林鲸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客套性问道:“你今晚......怎么没带女朋友一起来?” 梁烈琛勾了下唇,弧度极浅,笑意一闪而过,“不合适,分了。” “为什么会不合适?”林鲸下意识问出口。 “各个方面吧,主要还是身份悬殊,”梁烈琛看样子不避讳跟她聊这个话题,“她是土建局局长的女儿,而我就一个破开酒吧的,还坐过牢,早点及时止损,对她更好。” 林鲸拧拧眉心,发出异议道:“你的想法不太对,如果她介意身份,就不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和你在一起了。” 李北月表现得太过明显,她一个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可能还不只有她。 “知道我坐牢是因为什么吗?”梁烈琛忽然转移话题。 “知道。”林鲸回答。 梁烈琛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不足为奇道:“看来斯彧什么都跟你说过,没错,我当初是犯了故意伤人罪进去的,后来因为家中变故才回到襄遥重新开始,我没精力再去承担任何后果,这个污点已经让我配不上想要的人。”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无奈与束缚。 当时林鲸还年少,不懂梁烈琛话里的意思,更无法理解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不知道该回什么。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言喻也无法要别人感同身受的苦衷。 比如她。 林鲸便不再追问梁烈琛。 “林鲸!” 这时,远处传来唐斯彧的喊声,人冷凌凌地立在昏暗的湖边,模样似乎有些不太高兴,“过来!” 是命令的语气。 手机丢在旁侧的小圆桌上,屏幕忽明忽暗地,电影依然在播着。 梁烈琛看唐斯彧一眼,偏头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对林鲸说:“我跟斯彧认识很久了,他拥有我羡慕的太多东西,骨子傲,血也冷,我没办法像他可以不计后果去做任何事,他对自己的人生定义得过于自由了,我做不到他那样,可以随时随地死去,也能为了你而生,一次,两次,无数次......” 话说得越来越偏了。 唐斯彧的神情转为不耐烦,双手插着兜一派要发火的架势,他似乎不怎么喜欢梁烈琛和林鲸站在一块儿。 那次在烧烤店看见林鲸和梁烈琛搭话,他心里满是嫉妒与气恼。 哪有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会一直关注另外一个女孩,而且那么明显。 梁烈琛这人藏得比一般人还要深,他之前虽然不是很确定梁烈琛到底揣着什么意思,梁烈琛也有分寸,从不越过他私底下靠近林鲸,但是他不高兴就得表现出来,他没理由要忍。 在梁烈琛这里,唐斯彧对林鲸的占有欲就是异常强烈。 林鲸怕唐斯彧真的生气,赶紧同梁烈琛说一声去湖边,转身立马朝唐斯彧快步小跑着过去。 梁烈琛注视着林鲸离去的背影,突然又叫住她,“最后那句话,是斯彧自己说的。” 第47章 林鲸,不要忘记抬头看看…… 等林鲸跑到跟前,唐斯彧再看向篝火那边时,梁烈琛已经转身走去路边,然后上车开走了。 人工沙滩上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琛哥怎么走了?”贺溪一边收着风筝的线一边皱眉纳闷道,“烟花还没放呢,他走那么早干嘛?” 方知知抱着相机走过来,摇头回答道:“不知道,琛哥没说。” 琢磨出一些有的没的,贺溪扭头盯住林鲸,冷飕飕地呵呵两声,“女明星,肯定是你把我的琛哥骂跑的,你脾气那么差,看谁都不顺眼你!” “我没有。”林鲸淡淡地否认。 “就是你就是你!”贺溪不依不饶。 “我看是你才差不多,整天叽叽喳喳叨叨个没完,”方知知马上给了贺溪胳膊一巴掌,推他去湖边,“放烟花去吧你,敢再说林鲸一句,我打的就不是胳膊了!” 贺溪突然变得油腻起来,弯腰讨好地抓住方知知的手贴在脸上,笑咪咪地说:“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就算你打我的这张帅脸,我都一样喜欢你。” “你......哎呀......”方知知飞快看一眼林鲸,捂着脸跑了。 瞧着这一幕,林鲸没忍住咧开了嘴角。 “笑什么笑,还没跟你算账呢。” 唐斯彧收回眼神,按住林鲸的头顶带着她转半圈,给摁到沙滩椅上去,人顺势挤着她也一块儿坐下来,唐斯彧把她手里的打火机抢走,放在手里转着问道,“刚聊什么呢那么起劲?” 小圆桌上的手机放的正是她以前出演的军警片,因为细腻的递进式演技斩获了当年白马奖的最佳女主角,成为圈内年纪最小的影后。 也因此,林言锦在众多场合听到别人提起她的时候,脸上有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只是一时的。 她拍的多是一些艺术片子,合作的都是老戏骨那一类的演员,极少有关于男女的感情戏,唐斯彧也是神奇,随便找一部来看,就找到了她唯一带点感情戏的那部。 林鲸随意瞄了一眼唐斯彧的手机,往旁边挪一点,双腿放松地瘫在椅尾上,回答唐斯彧的话:“没什么,随便说几句。” 人工湖对面吹来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却不疾不徐,搔得沙滩外的树木轻轻沙响。 唐斯彧一只脚踩在沙滩上,另只脚蹬着椅尾冷冷地哼了声,“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一老男人。” “......” 多说无益,林鲸缓缓靠向椅背,视线眺向昏黑的天空,懒得跟唐斯彧争论,反客为主,故意问他:“你看的什么电影?” “一部烂片,”唐斯彧连忙抓来手机退出电影播放,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在意,又把手机丢回去说,“哭戏最烂。” 林鲸不以为意,“我哭了个影后。” “那又怎样?本少爷还是喜欢不起来。” 过鲸 第41节 “才不需要你的喜欢,我当演员是为了哄我妈开心。” “要我夸你哄人很有一套吗?” 林鲸一时语塞,这人今晚怎么跟长了刺似的,和她说话半句都不对付。 唐斯彧眸子一斜,脑海里浮现出她昨晚主动那场面,他的心差点跳到爆炸,就又阴阳怪气的:“没少哄过别人吧。” 林鲸抬起些手,力度很重地捶了唐斯彧胸口一下,唐斯彧偏头过来一脸惊讶,她又狠狠掐了一记。 唐斯彧:“......” “第一次家暴。”她说。 一时间,唐斯彧被她逗乐,低头不禁笑了半天,缓缓握住她的手给拿开,嫌弃道:“就你这一身软骨头,能家暴我那是我法外开恩。” 林鲸松懈地呼出来一口气,露出舒适自在的笑容来,阿谀奉承道:“谢谢唐少爷的大恩大德。” “客气。”唐少爷大方地说。 “嘭嘭嘭——”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东西炸开的声音,层接不穷的火焰拖着长尾蹿上夜空,紧接着一道一道的巨响在空中傲然释放,形成一片五颜六色的烟花海洋。 他们像置身在另外一个盛大而灿烂的世界,接受着万丈光芒的洗礼。 林鲸看见唐斯彧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一朵金色的焰火来,虽转瞬即逝璀璨一时,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那股柔和温情却一直都在,不会因为任何原由就收回。 他的喜欢,向来都是明目张胆的。 “唐斯彧,我们会好起来吗?” 唐斯彧靠向椅背,视线落在被烟花照得明亮的湖边,明镜般的水面也满是五光十色的焰火。 “我刚来襄遥的时候,有听古城里的老人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林鲸问。 “蓝天白云之下尚有阴影一隅,”他说,“林鲸,不要忘记抬头看看光。” *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期末考试了。 林鲸读的理科,除开折磨了她一个多月的数学难考之外,还有无论唐斯彧教过多少次她都觉得生涩难懂的物理,这注定了她这个学期的收获不会很大,其他科的成绩不上不下的,但她的语文作文意外地发挥超常。 题目是以当下的网络环境为主题写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这简直是为林鲸量身打造的,随便挑了舆论这个点来写,由于写得过于真实,她阴差阳错拿了个全年级最高分,被语文老师发在班级群里供大家阅读。 从她负责国旗下的演讲到如今写的东西成为范文,学校里不少人已经对她有所改观,作文在群里 阅读量挺高,可奇怪的是方知知带头夸了一通,却没人出声接龙。 贺溪啧啧:“洗白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话里有话,定不是好话,方知知捞起衣袖就是一顿暴打。 直到从不加入任何群体的唐斯彧突然出现在群里,发了句语音说:“写得好,不夸点什么吗?” 大少爷来得快走得也快,发完就退群。 随之而来的是班里同学天花乱坠的夸赞,眨眼间群未读消息就99+。 林鲸:“......” 当时她在十方里陪唐斯彧练歌,寒假的到来,让大家一下闲了起来,唐斯彧几乎都待在十方里,白天弹弹吉他练练歌,晚上就以孤苦无依只能靠打工赚学费的高中生身份上台表演。 虽然这人设很离谱,但她有空还是会过来找找唐斯彧。 这会儿还未开始营业,酒吧里只有今晚要演奏的乐队和工作人员,梁烈琛还没过来。 唐斯彧坐客桌边上刚过完一遍谱子,抱着吉他探身去看林鲸的群消息,乐了老半天才停下来,“这帮人可真有意思。” 能没有意思么? 唐少爷都发话了,谁敢不听? 林鲸摁熄手机屏幕,推唐斯彧坐正回去,认真地跟他说:“以后这种小事你就不要掺和了,我不在意的。” 唐斯彧慵懒随性地用铁片刮出来一道由低到高的音阶,“在我这儿,关于你的都不算小事,但是你不让我掺和,我不愿意也得遵命。” 林鲸看着唐斯彧半晌,伸手去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跟抚摸小狗似的,林鲸弯唇笑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去找知知了。” 今晚方知知约她出门看电影,寒假档上映了一堆影片,方知知垂涎好久了,也一直在约她,刚好今晚都有时间,两人决定一起抛下唐斯彧和贺溪去电影院。 看电影还是二人世界比较快乐。 “行,注意安全。”唐斯彧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一面说着手在一面翻开一页新的乐谱,只写了一半,仔细点儿瞧,页面左上方的双书名号里,用正楷字体手写着“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几个字。 但唐斯彧还没打算要林鲸知道,就又把那页翻回去,回到刚才练习的乐谱上,“看完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今晚想弹一首新学的歌给你听听。” “嗯,好。”林鲸点了点头。 第48章 林鲸去找陈俨了 教训完贺溪,方知知一看跟林鲸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就赶紧从贺溪家的火锅店出来。 电影院在南城区那边,位置有点偏但环境高档,之前方知知有跟贺溪来过几次,今天买票的时候直接就订了这家影院。 方知知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和自己喜欢的明星约会,这是她从前做都不敢做的梦,因而去的路上,方知知给林鲸买了很多好吃的零食还有两杯热奶茶,大包小包地拎在手里,她想象着林鲸吃东西的样子就不由自主会笑起来。 怀揣着雀跃的心情一路走得轻快,原以为过去会很顺利,却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方知知意外地看见了陈俨。 此前她在给林鲸当数据站站姐的那段时间,经常会在剧组遇到一个男生来探班,林鲸很少会跟剧组里的其他演员有别的接触,唯独对这个男生有求必应,男生一来,势必会看到林鲸和他单独在一起,为数不多的笑容因为他才来才会有,林鲸身边的工作人员们对此也习以为常,从不避人口舌。 一来二去的,方知知就记住了这个男生的长相和名字,那时她追星追得疯狂,通过多方打听和观察,她扒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发现有粉丝私底下磕他俩的cp,她就会出面澄清解释。 虽然没跟林鲸接触过,林鲸也很少把感情表现出来,但方知知能看得出林鲸是真心把陈俨当成唯一的朋友的,她难以想象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陈俨冲进医院想杀了林鲸的时候,林鲸有多痛苦绝望。 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林鲸受到第二次伤害。 上次叫贺溪盯着陈俨的一举一动,贺溪这朵交际花也多方叫人打听了,可这段时间都没有陈俨的任何消息,就跟消失了似的。 这会儿遇见陈俨,方知知心底猛地收紧了。 不过陈俨不认识方知知,等绿灯亮起,陈俨叼着烟插兜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他是丹凤眼,寸头两鬓刻着英文字母,整个人看上去又凶又狠,没有之前那种阳光温柔的感觉了。 方知知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直直地盯着陈俨走近。 陈俨没注意到方知知的眼神,晃悠悠经过她身边时,她手不禁发起抖来,踌躇良久,她决定跟上去。 这片区不如市中心那般热闹繁华人来人往,反而街面商铺稀缺,行人甚少,从长长幽幽的街道放眼望去,路灯明亮,偶尔才有一两辆车呼啸而过。 丛丛树影底下,方知知小心翼翼跟在陈俨身后不远处,走了没多久,陈俨发现了她。 陈俨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吐在地上,没踩灭,突然转身看向方知知:“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方知知蓦地停住脚步,手颤得愈发厉害,不敢发出声音。 陈俨上下瞄了她一眼,等了十几秒钟没听到回答,陈俨便警告她道:“别再跟着我,否则我弄死你。” 话音落地,陈俨回身又继续往前走去。 方知知的心在狂跳,但还是鼓足勇气追了上去,张开手臂把陈俨拦下来,“我,我求求你放过林鲸,不要再折磨她了好不好?” 陈俨愣了下,随即勾了勾嘴角嘲讽道:“看来她在襄遥过得是真的很顺心啊,哪儿都有认识她的,但是小妹妹,少多管闲事。” “林鲸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的!”因为紧张心惊,方知知的声音就有些抖,“我理解你失去妈妈的感受,可那是一场意外,林鲸也不愿意发生那样的事,你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怪在林鲸头上,这对林鲸不公平......” “什么是公平?你以为我想那件事发生吗!”陈俨打断,眼睛里满是冷意,“是她亲手害死了我妈!还有她的那一家子人享受着社会名流的权利却完全不知道愧疚,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她么?做梦!” 说完,陈俨抬起脚径自朝前走。 方知知赶紧跟上去,拽住陈俨的衣袖央求着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在那件事里林鲸也是受害者,她从来没想过去害死任何人,而且林鲸也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我求求你就原谅她吧,林鲸这段时间过得太辛苦了,你也差点要了她的命......” “我就不苦吗?全世界就她一个人会痛苦是吧,”陈俨甩开方知知的手,脸色阴沉地一把揪住方知知的衣领,“我不管你是她的谁,但你记住,那是她该受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 方知知被用力推开,整个摔在地上,膝盖和手掌疼得发憷,零食奶茶全掉了出来。 陈俨没再多说任何话,踩爆一包充气薯片,抄着兜往前走一段,然后钻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里。 方知知看着摔破了皮的手心,天气又凉,伤口辣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奶茶不能受凉,冷了就不可以给林鲸喝了,会拉肚子的。 方知知忍住疼爬起来先把奶茶捡回袋子里,正要捡零食的时候,一只玛丽珍的鞋子踩在了一包奶片上面,随即旁边多出来好几双长长短短的脚。 方知知抬起头,蓦地怔住。 眼前这帮人是那次在咖啡店,欺负她跟她要钱的那三个非主流高职女。 * 林鲸在电影院门口等了许久,一直没见方知知的人影,票是八点十分的,现在已经八点了,方知知一条消息都没有。 发过去的微信,方知知也异常地一条未回,换做平日里聊天,方知知回复她的时间从不超过十秒钟。 跟那次方知知消失一样。 林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掏出手机拨通方知知的号码,响半天没人接,她就又给贺溪打过去。 “知知在你那儿吗?” 寒假正值旅游旺季,贺溪在火锅店忙得不可开交,一边端盘子一边大声接着电话:“什么?知知不是老早就去找你了吗?我想送她她还死活不愿意,现在你居然问我知知在哪儿?!女明星,你他妈是不是又脑子抽风伤我宝贝的心了?!” 林鲸懒得跟贺溪吵,只说了句就挂断:“所有联系方式我都试过了,知知可能出事了,你快出来帮忙找找吧,我先在影院附近看看能不能碰着她。” “操!老子马上来!知知要真有事,你死定了女明星!” 贺溪手里的盘子差点稀里哗啦掉在地上,赶紧全部丢给旁边的服务员,一路操爹骂娘地飞奔出火锅店。 * 林鲸对这片儿不怎么熟悉,只能先到处走一走,等贺溪过来应该就会好找一些,可沿着影院周围逛了一圈,一路也问了不少人,都没有任何关于方知知的信息。 正打算往远一点的地方去找的时候,两个女孩揽着从林鲸面前走过去,小声嘀咕着。 “那种声音太可怕了,幸好刚才咱俩走得快,要是被她们看到,咱俩今晚别想看电影了。” “说实话,不是我瞧不上她们,但读高职的基本上都是混混,没文化只能靠欺负老实人来刷存在感,仗着认识几个牛逼人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那帮混混发起疯来能搞死个人。” ...... “等等同学,刚才你们说的混混在哪儿?” 过鲸 第42节 林鲸连忙折返回来拦在两个女孩面前。 两个女孩呆滞了好几秒,其中一个捂住嘴盯着林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是那个女明星林鲸!” “能合张影吗?我们喜欢你很久了!”俩女孩兴奋得直原地跺脚。 “谢谢你们的喜欢,”林鲸现在没时间搞什么粉丝见面会,又重复追问她们道,“刚刚你们说的混混在哪里?” 语气听起来非常急切。 俩女孩相视一番,捂嘴的那个侧身指着后面荒无人迹的街道回答道:“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在这条街尽头右转的一条巷子外边听见有一帮女的正在欺负另外一个女生,我们害怕就赶紧离开了。” “看清楚那个女生长什么样了吗?” 俩女孩摇摇头,捂嘴的接着道:“没有,里面有点黑,我们没看清楚人,但那个女生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救命都没喊一声。” 是方知知没错。 听完,林鲸马上朝女孩手指的方向跑去。 巷子里,除了那三个高职女,还有俩男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脖子上叮叮当当吊着褪色的链条,嘴里叼着半截烟吞云吐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林鲸赶到的时候,在昏暗狭窄的墙角里,方知知低着头蜷成一团,死死捂住衣领,不让那俩男的碰,身体抖得发指。 一女的打开手机电筒补光,叫另外一个女生举手机拍视频。 地上是撒了一地的奶茶,还有被撕开吃了一半就丢的一包包零食。 带头感觉最拽的卷发女踢踢方知知的膝盖,笑着道:“今天姐逛街口渴,喝你一口奶茶怎么了,还敢跟姐姐抢,拽掉了姐姐宝贝的一撮头发,上个高中就狂成这样,死肥猪,我手里可是有你所有的黑历史,信不信我全打包发给你那个交际花男朋友看?画面不要太精彩哦。” 方知知身形一定,猛然抬头瞪住卷发女,哭得太久已经没有眼泪再冒出来,眼眶里满是红血丝,嘴唇也在颤抖:“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 “你俩还等什么,上啊,”拍视频那女的用胳膊推推旁边那俩男混混,表情暗示性极强,“怎么,对一只猪下不去手吗?” “他俩是怕上了胖妹妹被笑话呢,”打光那女的说,“放心,视频后期给你们打码,再说了,这只死肥猪现在也挺漂亮的,能搞到唐少爷身边的人,也够你们吹一辈子了。” “这要被唐少爷知道,我俩就惨了。” “你们也差不多得了,象征性拍一拍出了气就行。” “唷,还心疼起来了,”卷发女那张烈焰红唇一勾,拿走说话那男的嘴里的烟,吸了口就弯腰下来,捞开方知知厚重的刘海,烟头对准方知知额头右上方的烟疤勾勒着该烫什么形状的才好看,“她可不敢开口跟唐少爷卖惨,否则我们几个早就被收拾了,能忍这么久,还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在男朋友面前的好形象,这回该烫在哪里才会让姐姐的气消呢......啊!” “嘭”地一声,半块碎砖突然飞过来重重砸在卷发女的后背上,卷发女疼得大叫。 一帮人的目光随即齐刷刷往巷子外边看过来。 林鲸手里还有另外一半砖头,她一身黑色大衣立在风中,头发干干净净别在耳朵后,面无表情地说:“是你们自己滚出来还是我进去?” 方知知抖着身体,看见是林鲸的刹那间,泪水刷地就涌出眼眶。 “林鲸......”方知知声音干哑得不行,可是她没力气再站起来保护林鲸了。 卷发女气得要死,砸掉烟头瞪住林鲸半晌,她身上的气质太过凌厉傲气,卷发女瞬间就想起来了那次在咖啡店门口的一幕,“我当是谁呢,又是你!” “滚不滚?”林鲸眼神又黑又沉。 “你算哪根葱,咋咋呼呼命令谁呢!”一男的走上前挡在卷发女跟前就道。 林鲸挑眼冷淡地瞥了瞥,握紧砖头道:“垃圾,拍你妈!” 砖头随她的说话声同时飞了过去。 速度太快,那男的没想到林鲸真的敢丢砖头,没反应过来,当场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一帮人震惊之际,林鲸径自走进巷子里。 “我、操、你、妈!敢砸老子!” 那男的怒火中烧,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就气冲冲挥着拳头朝林鲸来,却忽然被卷发女一把推去撞墙。 又添新伤的他:“......” “方知知!难怪你敢反抗了,原来是有了靠山,”卷发女抬高音量喊了方知知一声,斜斜勾着嘴角气势汹汹地走上来,身后两个跟班小姐妹也跟着一块儿,她捏着手机冲林鲸摇一摇,话里充满了挑衅意味,“关于她的精彩内容全都在这里面,可是你敢来抢吗?” 卷发女递了个眼色给小姐妹,然后故意伸手出去,引诱林鲸抢手机,只要林鲸一动手,她们就围上去。 林鲸想都没想,一步一步走到卷发女面前,但她没拿手机,而是高高扬起手猝不及防地给了卷发女一巴掌。 卷发女震惊不已,戴的又是那种大圈的欧美耳环,被这么一扇,耳垂就像是被钉子狠狠扎了一样,疼得她本能地蹲下身护住耳朵。 “你,妈,的!” 旁边那俩小姐妹见老大被打两次,相继扑向林鲸。 “啪——” 林鲸半空截住率先冲上来的那小姐妹的手腕,一巴掌扇出去,另外那姐妹突然间有些打退堂鼓,害怕地愣在原地看着林鲸。 林鲸眸子一斜,一脚踹在那小姐妹的肚子上,连带着不敢动的那个一起摔去地上,然后她弯下腰抓住卷发女的衣领给提起来,所有怒火蓄在手中,重重扇在卷发女的脸上。 “欺软怕硬,恃强凌弱。” “语言暴力,行为暴力,拍视频舆论暴力,毁掉别人的一生。” “痛快吗?爽吗?牛逼坏了吗?” “以为利用暴力胁迫别人你就很能吗?什么时候才认得清垃圾本身仍然是垃圾!” “操!” ...... 一句话一个巴掌,啪啪啪地如爆竹般,悉数清脆落下。 听着这一道道的巴掌声,方知知吓傻了,愣愣地张着嘴巴看林鲸。 边上那俩男的没忍心看下去,上前来想拉架,手还没碰到林鲸丝毫,就被一只青筋明显的大掌截住。 高大的身影越过林鲸的,冷冷清清地立在林鲸身侧。 “俨哥!”俩男的异口同声叫出来。 第一时间,林鲸脑海里浮现的是陈俨二字,身形顿住,巴掌随即停在半空,她斜眸瞥了眼,放开了卷发女。 陈俨丢开他们的手,语气冷凝道:“够了,滚。” “得嘞,马上滚!” 显然陈俨跟这帮人是认识的,或者更像是串通好的。 被打得狼狈的卷发女张嘴本想告状,却听到陈俨这句话,她一脸的愤怒和不服气,但又能怎样,被林鲸打成这样算她倒霉。 面前这位可是蒋絮的新欢,人狠话不多,混西城区那片儿的都得给点面子。 两个小姐妹看一眼陈俨,赶忙爬起来一人一边,架起卷发女就走。 受伤那男的想把卷发女的手机捡起来,林鲸一脚踩上去,男的没说话,灰溜溜地贴着墙飞快消失在巷子里。 陈俨没多留。 巷子里昏暗一片,林鲸脱下外套盖在方知知身上,“我已经给贺溪发定位了,他很快就能找过来,你不要乱跑,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事情发生到现在,仍处在高度失神状态的方知知猛地抓住林鲸的胳膊,颤巍巍地问:“你.....要去...哪里......” “私事,别问。” 林鲸把方知知凌乱的刘海捋整齐,站起来就追着陈俨离开的方向跑去。 没两分钟,贺溪心急火燎赶到,看见方知知的模样,他气得哐哐捶墙骂爹骂娘,但转念想到林鲸嘱咐他的无论发生什么必须先送方知知去医院,压下团团怒火,他赶紧抱方知知到路边拦车。 “林鲸,林鲸,贺溪.......” 贺溪咬牙切齿地踢了一脚路边的树干,看着怀里的方知知恨铁不成钢,吼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林鲸,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她,好端端的看什么傻逼电影,妈的!要让我逮到是谁欺负的你,老子绝对废了他!” 方知知虚弱地说:“林鲸去找陈俨了,贺溪,快告诉斯彧哥。” 第49章 她要有事,你没命活着离…… 站在桌球室门口,里边传来阵阵笑声,包括陈俨的。 林鲸没犹豫太久,推门而入。 这家桌球室开在电影院楼上,地方宽敞,视野开阔,导致入目之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烟味混杂着酒精味道随暖气一起扑面而来,形成一种异常难闻的气味浓郁郁地钻进鼻子里,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头顶上交替照耀,烟雾弥漫在各个角落,颓败而低迷。 林鲸忍着难受,一步一步往里走,站在桌旁正在打球的青少年们纷纷往旁侧让出一条道,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 陈俨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追来,应该是打过招呼的,不然这里面的人不会这样一致地“欢迎”她的到来。 空道尽头处是一张黑色球桌,陈俨裸着上半身半趴在桌边,球杆抵着一颗黑八,迟迟未打进洞。 在他身上,蒋絮穿得少,一块抹胸吊带和流苏短裤,下巴慵懒地贴着他的后脖颈,往他头发里吹气:“阿俨,你的客人来了,不招呼招呼吗?” 陈俨一动不动,眼神专心瞅着杆头的黑八,“你是这儿的女主人,你去。” “行吧,那我们得先约定好,把人说哭了你可别心疼,到头来还怪我。” “你能把她弄哭,今晚我跟你走。” “说话算话!” 蒋絮暧昧一笑,手指在陈俨肌理纹路明显的肩膀上滑了一道,直起身从球桌上跳下来。 上次十方里匆匆一面,蒋絮只感觉林鲸身上有股和唐斯彧相仿的冷傲疏离感,估摸着是哪家富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不像会亲自动手打人的那种,但她竟然不顾身份地打了,而且把卷发女打得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片刻前卷发女被拖着进来,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这会儿还在里间叫唤着涂消肿药。 狗急了才会跳墙,她大抵是真的被卷发女气到了。 可是现在瞧着她却没有任何怒火的痕迹,反而稀松平常地站在这种地方,以一派冷冷淡淡又高于一切的姿态示人,满目皆是坐壁旁观垃圾共舞的眼神。 看着此时此刻的她,可真令人觉得火大呢。 不过谁让人家是大明星出身呢? 蒋絮端量的目光从林鲸身上一扫而过,人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毛衣,外套都不要就追着过来,也不怕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到。 “又见面了,斯彧的女朋友。”蒋絮一步一步踩着高跟鞋走到林鲸面前。 闻言,陈俨的背脊显而易见一硬。 蒋絮斜眼用余光扫了下陈俨,冲林鲸挤了个好看的笑容出来,“我叫蒋絮,那晚见面过后,斯彧应该有跟你说过的吧?” 过鲸 第43节 她跟蒋絮简直不是一个季节里的人。 刚才一路顶着冷到刺骨的风跑过来,冻得她的皮肤无比惨白,现在站在这里被暖气包裹,她恢复了平常的肤色,在五花八门的氛围灯下依然白得像在发光。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身体每一处,毕竟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曾经火遍全网的女明星,这种机会不是随时都有。 林鲸无视掉这些目光,视线越过蒋絮落到陈俨身上,声音极淡:“陈俨,你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别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搞我朋友。” 蒋絮侧身挡在林鲸面前,咧嘴一笑道:“有什么话你也跟我说吧,阿俨在打球,没空,他搞你哪个朋友了?” “陈俨!”林鲸自动忽略掉蒋絮的话,犹自喊了声。 “看不出来吗?他暂时还不想和你说话,所以有什么你可以先和我聊聊,”蒋絮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或许斯彧小时候的事你会想了解。” 林鲸的眼神移回来,看着蒋絮道:“跟你聊是吧,那麻烦你去叫他过来。” 蒋絮耸肩摊手,“都说了他不愿意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林鲸沉沉嗓音,“我说请你去叫一下他。” “还看不出来吗?谁都叫不动阿俨。” “你是他女朋友你叫不动?” “嘭”地一道沉闷声响,球杆突然被陈俨砸在桌上,那颗黑八直接被打飞,弹了两下就掉出桌面外。 气氛一瞬之间进入极为冷持的状态,在场所有人听到这一声闷响,皆大气不敢出半声。 陈俨黑云压城般阴沉沉地冲林鲸大步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扬手给了林鲸脸上一巴掌。 蒋絮愣了愣,忙拉住陈俨,小声劝道:“阿俨,没必要这样......” 陈俨冷笑着打断蒋絮,“少站在唐斯彧那边替她说话,你看她那样,我再打一次都绰绰有余。” 疼吗? 很疼,疼到了心底。 但更多地是被歉疚掩盖了,越疼,她越能够在陈俨面前稍微喘一口气。 林鲸歪着脸,耳后的头发被打散,薄薄地遮住了她左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嘴角缓缓溢出些许血丝,过半会儿,她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正脸过来盯着陈俨,依旧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倒像是在故意刺激着陈俨。 “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容易因为我的话生气。” 陈俨手指微微蜷缩,怒视着她道:“闭嘴!” 林鲸瞥一眼旁边眉头紧皱的蒋絮,“怎么,不想我说她是你女朋友?还是你表现给我看的那些难过痛苦都是假的啊,你口口声声说不愿意看到我过得顺心如意,而你背地里却过得比任何人都要潇洒自在,把你那些偶尔冒出来的悲伤情绪全部发泄在我身上,这样你才会觉得安心一些,陈俨,你真他妈懦弱又自私。” “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陈俨阴沉的眼底冒气熊熊怒火,伸手一把掐住林鲸的脖子给推去一侧的球桌前,众人纷纷作鸟兽散,退到更后面去看。 这段时间陈俨每天都在酒吧里醉生梦死,蒋絮觉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今晚便约陈俨出来打打球散心,并未想到陈俨会把林鲸招来,更想不到陈俨会打林鲸。 蒋絮担心两人会出事,赶紧悄悄摸手机给唐斯彧发微信。 陈俨好歹上了一学期的警校,臂力比普通人有劲很多,林鲸踉跄几步,腰重重装在桌沿上,脖子当即被掐出红色手指印来。 可林鲸还没屈服,看着陈俨的眼神冷漠又傲然,透着坚韧不屈,连反抗都懒得反,她饶是道:“这么气,被我说中了吧,你不愿意面对事实,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我真为陈姨生出你这样一个儿子而感到不值!” “你说什么?”陈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鲸冷冷瞪着他,“我说你混蛋!” “呵,我混蛋?你以为你跟你妈又是什么道德层面的好人?”陈俨收紧手上力度,掐林鲸的表情像发了疯似的,全是恨到骨子里的模样,他双目瞪得血红,“我妈死了,你妈为了你的前途不受到影响就拿钱堵我家的嘴,上上下下全部打点一遍,包括我外婆家那边的人,不接受就只能打官司上法庭,你妈可是律师,在b市谁敢跟她讲法律?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不过是死了一个人民公仆而已,你猜我最后还是报了公安大学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有一天我能亲手给你妈戴上镣铐!林鲸,你妈林言锦就是颗恶臭的社会毒瘤!” “啪!” 这次换成林鲸打他,很沉很重,使尽了林鲸此时此刻能用上的全部力气。 蒋絮在一旁惊呼出声,但不敢来劝。 林鲸喘着,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最没资格评价我妈的人是你!你不知道吧,那些钱是你爸问我妈要的,比原定的补偿金多了几十倍!” 陈俨难以置信地愣住。 林鲸双手撑着桌沿,尽量缓慢地呼吸着道:“当时你爸的公司出现来资金漏洞,负债上亿,如果还不上就会面临亏空而破产,陈姨为了救下我出了意外之后,我妈去跟公安局商量澄清事实,也有给补偿金的打算,但陈姨的父母拒绝了,是后来你爸主动上门找我妈要钱,如果我妈不给,他就要毁了我,你爸是开娱乐公司的,娱乐圈的那些路数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毁掉我绰绰有余,所以你觉得我妈能不给吗!” “你胡说!”陈俨用力掐住林鲸仅剩的最后一丝呼吸空间,“我爸怎么可能会跟你妈要钱,他不是那种人!” “你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他......” 林鲸吸进口的空气已经没办法进入气管里,陈俨因为狂怒活生生掐掉了她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由于剧烈咳嗽导致大脑缺氧而涨红的脸终于有了情绪,林鲸挣扎着扯开脖子上的手。 “咳咳...咳......” 越咳胸口越疼,心越沉重。 可就算是要死去,她也没有跟陈俨求饶。 “阿俨!” 蒋絮大叫一声,慌忙跑上来拉开陈俨,“松手,快松手阿俨!再掐下去,林鲸会没命的!” 蒋絮根本拉不住陈俨的蛮力,被陈俨一把推开,“我今天就是要掐死她!掐死她......” “阿俨!” 蒋絮摔在地上,来不及想太多,她迅速爬起来又扑向陈俨。 旁侧的兄弟也被叫来帮忙,场面一度变得极为混乱起来。 无数声音从耳际划过,头顶上的彩色光束晕成一堆模糊的圆圈,四周逐渐退回黑白色,眼前只剩下陈俨那双猩红的眼。 欢喜,仇恨,愤怒,悲伤,不甘,挣扎......全部糅杂成一团透明色,重重地砸了出来。 林鲸感觉额头上落了一抹冰凉。 哄闹的桌球室乱得像个菜市场,唐斯彧在这时候夺门而入。 哐当作响的摔门声把所有人拉回安静的边缘,围堵在陈俨四周的人审时度势地让出视野范围。 “她要有事,你没命活着离开襄遥。” 闻言,陈俨手上的力量突然减弱了大半。 蒋絮趁机拉开陈俨。 大量新鲜空气瞬间涌进喉咙里,林鲸扶住快要折断的脖子猛地吸了一大口,这才觉得瘫软的四肢逐渐注入气力,周围也慢慢呈现出彩色。 她另只手按在桌沿上,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唐斯彧。 林鲸微微一笑,撑着虚软的身体朝唐斯彧走过去。 忽然之间,陈俨甩开蒋絮,夺过身边一男生手里的球杆,当着唐斯彧的面,往林鲸背上劈了下去。 “唐......” 林鲸喊不出来后边两个字,就跪倒在了地上。 第50章 我不要你带伤取悦我 陈俨手上的力道不重,许是方才的怒气还在,又像故意做给唐斯彧看的,想利用林鲸来激怒唐斯彧。 他也实实在在把唐斯彧激到了。 唐斯彧满眼戾气横生,冲上来一脚踹在陈俨胸口上,陈俨连人带杆一起撞向身后的球桌,身体要坠地的时候,唐斯彧又一把掐住他脖子给提起来,骨节分明的拳头狠狠往他脸上砸下去。 旁边有几个追随陈俨的人有要上前牵制唐斯彧的意思,随后梁烈琛就带着兄弟围上来,这一下子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唐斯彧并未像失了心的疯子一样对陈俨拳打脚踢,只是一拳的力度就足以让陈俨鼻青脸肿,并且打出了血。 陈俨舔着嘴角的血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我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吧,她任凭我处置......” 不知道林鲸为什么要一个人跑来这里找陈俨,更不明白林鲸明知道会有危险,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追着陈俨。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她还在意着他吗? 唐斯彧用异于常人的理智强压下这些胡思乱想,他虎口卡着陈俨的下巴往上抬,眼底敛着一片寒光和狠戾,“日后再敢碰她哪怕半下,甭管你是烈士的儿子还是谁,本少爷照样搞死你。” 说完手一甩,唐斯彧转身回来抱起林鲸离开桌球室。 没有去医院,林鲸不愿意去,唐斯彧冷静劝说半天无果,只好先带她回私人领域。 虽然陈俨没用力,但林鲸身上就一件单薄毛衣,体软肉娇的,难免也多少受了些伤。 唐斯彧尽量小心翼翼把林鲸放在床上,不顾礼节就将林鲸的衣服撩开仔细检查一遍后,立马下楼骑车去附近的药店买药,跟店员描述了一大堆林鲸的病情,最后买了一大袋各种各样昂贵的药回来。 林鲸仍然保持着他离开之前的姿势侧躺着,双眼空洞表情无神,整个人像被吸干了似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给他。 这又让他联想到陈俨第一次出现那晚她的状态。 她还喜欢陈俨的吧。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那么在乎陈俨的感受,平常跟他横得无法无天,现在却任由陈俨打骂也不还手。 性子不是挺烈的吗? 为什么到了陈俨这里就没了傲气。 唐斯彧越想心越堵,疼得没边儿,但是此时此刻他又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站在房间门口一会儿,他才走进去,到床边叫林鲸。 “过来,给你涂药。” 林鲸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没反应,不知道自个儿在心里琢磨什么。 “想留疤是吧,以后还当不当小明星了?”唐斯彧把药袋丢去她脚边。 林鲸还是无动于衷,收了收脚蜷成一只孱弱瘦小的海马。 唐斯彧眼底被她这般颓败自弃的模样刺了一下,直接上床来把她逮起来,像提溜着只病恹恹的小猫,抱住她胳膊晃了两下就凶巴巴道:“你他妈冲谁发脾气呢,收回去,本少爷不惯着你,把衣服脱了。” 林鲸盯着唐斯彧,半晌,眼睛一点点恢复温度,她摇摇头道:“是你在跟我闹脾气。” 到底谁在跟谁闹,说得清吗? 一个自己跑去桌球室受欺受辱,心里积压的怒气不可能没有,而另一个亲眼目睹,还是全程最精彩的那一幕,哪里会控制得住怨艾和怒火? 现在两个都在崩溃边缘的人聚到了一起,不互相发泄缓解一下才是奇怪的。 过鲸 第44节 唐斯彧跪在床上,脸容紧绷着没有丝毫喜色,“要我亲自动手给你脱?” 林鲸反问一句:“你敢吗?” 唐斯彧被她话语里的质疑深深刺激到,将她翻转去面对床头,“坐好,我有什么不敢。” 这一前一后的姿势......这人还真来真的。 林鲸:“......” 唐斯彧捏住衣角,手指触碰到腰部肌肤的一刻,林鲸敏感地往前躲了躲,神情一下变得不太自在起来。 唐斯彧指节轻轻一颤,笑了。 “你笑什么?”林鲸羞恼,扭头瞪人。 “你怕什么?生日那晚撩我的劲儿去哪儿了?”唐斯彧反驳。 林鲸立马红了脸。 “撩了又不负责,你口嗨个什么劲儿,我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唐斯彧摁她头转回去,“但你现在有伤,我不要你带伤取悦我,本少爷还没那么渣。” 这人说话就不能有个把门吗? 林鲸脸一阵白一阵热的,索性不搭理他,垂着头看床被随便他来。 唐斯彧由下往上拉着衣角慢慢撩上去,林鲸雪白紧瘦的身体一点点映入眼帘,到她衣带那里,一道不长不短的淤青斜斜跨过脊梁骨,触目惊心地爬在她柔嫩的肌肤表层上,青紫且红肿。 他心头一紧,可下一秒林鲸及其配合地伸直手臂越过头顶方便他把衣服脱掉,他黑眸变沉,灼热的视线不知不觉沿着衣带溜往前边。 唐斯彧在心里暗骂了声:操。 * 涂完祛瘀活血的药膏,唐斯彧给林鲸把衣带扣上。 林鲸觉得金属扣压着疼,就直接躺回床上,衣服也没穿。 唐斯彧瞥她一眼,把毛衣丢她头上。 林鲸却动都不动一下,唐斯彧就把刚才用过的药全部薅进袋子里,捆好顺手扔向床头柜,冷着脸掀起被子一角往她身上扔过去,盖住。 林鲸:“......” “想吃清淡点还是口味重的,我去给你做。”唐斯彧询问。 林鲸摇着脑袋,“不吃。” 唐斯彧想骂就你这状态还不吃饭等死呢,忍了忍没骂出口,“那你想干什么?” 林鲸翻身过来看着他,“我跟你聊聊陈俨吧。” 现在才想起来要跟他解释。 唐斯彧冷嘲一声,大步一迈,上了床:“不想听。” 第51章 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鲸宝宝…… 从第一次遇到陈俨一直往后说,事无巨细,件件是重点,包括陈母走之后,陈俨对她做的那些事。 唐斯彧盘腿坐在床中央,越听脸越黑,想抽烟。 林鲸只把脑袋露出来靠着床头,身上还裹着一小时前唐斯彧掀起来的被子,“后面的事你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唐斯彧两边臂肘压在膝盖上,肩背稍稍往下塌着,他抬眼仔细辩看着林鲸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点东西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陈俨之间的关系吗?”林鲸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刚才聊的那样,没别的。” 唐斯彧莫名其妙别扭起来,淡淡笑了声:“我什么时候想知道了?” “你每一次跟我闹脾气,表情都写着我想知道。”林鲸说完就缩进被子里侧身躺着。 “你出来,说清楚,谁想知道了,从开始到现在我可没问过你一句。” 唐斯彧不耐烦地踢踢林鲸的脚,林鲸立马把脚收回来,刻意躲着他,不愿跟他争论,他心里堵着一股气劲儿,扑上去就横跨在林鲸身体两侧,扒开被子把林鲸揪出来。 “哄人就用心哄,哪有你这样随便说两句就打发人的。” 他力气大,吓得林鲸本能地啊了一声,连忙紧紧拽住被子一角挡在胸前,“你干嘛!” 她没穿内衣。 唐斯彧眼尾的余光飞快往林鲸紧瘦的腰上一扫,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裤缝严丝密合地贴住腰肢,观感除了纤细还是纤细。 “不干嘛,抱一抱你都不行?”说着,唐斯彧压住灼热的心理冲动,手如游蛇般钻进她腰间,身体往旁侧一倒,就搂着她一块儿躺了下去。 隔着一层冬被,林鲸被唐斯彧半揽在怀中,手却不老实,按住她裸露在外的背脊轻轻抚摸着。 他身上有一道淡雅幽清的兰花调,林鲸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轻松,安稳,欢喜的感觉一点点开始侵蚀着她的身体。 许久没有感到这般心安了。 从出事到现在,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处在紧绷之中,不敢松懈半分,那个汹涌的雨夜就像绑了根线在她脚上的大山,不停地拉着她往下坠,陈俨便是站在山顶的那个人,稍微跺一跺脚,就能让她掉进无穷无尽的深渊中去。 林言锦不理解,林潭也永远不会知道,那段记忆对她来说真的太沉痛了。 只有唐斯彧明白她的所思所想,理解她,懂她,并且不会阻止她做任何事情,今晚闹了那么大一出,唐斯彧想要的也只是她哄一哄。 如今深藏在她心底的那些惶恐,害怕,不安和歉疚的情绪,正在慢慢地随着唐少爷小孩子似的醋意消散。 她终于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了。 是走出来了吧。 林鲸鼻尖一酸,把脸埋进唐斯彧的胸口里,“对不起唐斯彧,我承认陈俨出现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害怕了,放开你是我的本能,我怕陈俨因为怨恨去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也求过救,可林言锦只觉得我是个麻烦,后来我听阿公说人不能因为害怕面对结果而去选择逃避,所以这段时间我努力在克服心里对陈俨的恐惧,一直在想啊想,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掉我跟陈俨之间的问题,肯定有的,只是我还没想出来而已,我琢磨了很久很久,直到今晚我才明白那天阿公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斯彧,很多次我都好想跟你说不要喜欢我,我的心里太苦了,你别坚持了,”林鲸搂上唐斯彧的脖子,脸贴住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哭腔,“可是每一次我抬头,你都站在我面前。” 你说的,不要忘记抬头看看光。 我没忘。 “谢谢你,唐斯彧。”她说。 唐斯彧眼眸沉下,里面的情愫复杂又清醒,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一切都结束了,好好睡一觉,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 * 自此之后,陈俨再没出现。 原以为生活趋于平静,能过个好年,方知知跟贺溪却因为那晚发生的事闹开了。 起初贺溪只是单纯地认为林鲸让他先带方知知去医院检查是为了验伤,日后好跟那帮人算账,但方知知死活不给他看检查报告,也不愿意告诉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两人在医院大吵了一架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方知知躲在家里不出门,贺溪整天去十方里买醉。 两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断了,谁劝也没用。 林鲸把之前在咖啡店门口看见的事情跟唐斯彧说了,加上复盘那晚方知知在巷子里被欺辱的场景,林鲸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就和唐斯彧商量拿着那部手机先去找卷发女。 当时蒋絮也在,依旧是一身吊带加短裤,在光线昏暗的地下麻将馆抽着烟赌牌,看见唐斯彧和林鲸来了,她知道是为什么,就叫人去练歌房里把卷发女带过来。 “来一支?”蒋絮递烟给唐斯彧。 “戒了。”唐斯彧拒绝。 “我们的唐少爷以前可是烟酒不离手的,居然戒了,可真稀奇,”蒋絮一笑,看向唐斯彧旁边的林鲸,“行,不抽就不抽吧,人你们随便处置,别搞出人命就成,我没你男朋友那么有能耐小事化了,要因为这事儿以后没人服我,在襄遥我就混不下去了。” “不会,我只是想来问个问题而已。”林鲸说。 蒋絮吸着烟耸一耸肩,坐回椅子上去,翘起双腿抬手示意林鲸:“你随意。” 卷发女心头一慌,看眼站在林鲸身边的唐斯彧,颤巍巍扭头跟蒋絮求救:“絮姐......” 蒋絮冷眼旁观。 林鲸上前挪半步,伸手往后跟唐斯彧要手机,唐斯彧左腕上挂着她的包包,抄兜的右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放在她手心上。 卷发女眸光一震,闭嘴没敢再出声。 林鲸转了两圈手机,盯住卷发女的眼睛问道:“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其他备份吧?” 卷发女知道林鲸说的东西是什么,连忙摇头回答:“没有,绝对没有!初中拍的那些都只存在我手机里,有些发在我们几个的群里,从来没有发出去过。” “不敢吗?”林鲸声音冷下来。 “她家里好歹有点钱,那时候我们也只是想跟她要点零花,并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卷发女看一眼唐斯彧,随即又急忙垂头去盯着地面,“上了高中我们发现她跟唐少爷关系不错,肯定更不敢传视频了,要是被唐少爷发现,我们可就惨了。” 该出的气的已经在那天晚上出了,现在再动手已没太多必要。 林鲸的声音清清冷冷,“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去打扰知知的生活,手机我会拿去处理掉,没意见吧?” 卷发女赶紧应话:“没,没没有!” 哪敢有啊,面前这尊大佛可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两人离开前,蒋絮忽然起身开口:“就这么走了嘛斯彧,不带着女朋友请我这个青梅竹马吃吃饭?” 唐斯彧冷嘲,没答应:“就你做的那些事,我看都不想看见你。” 蒋絮忍不住笑起来,皱起眉一脸可惜道:“好吧,那等你心情好再请我。” * 从麻将馆里出来,唐斯彧拎着包走在林鲸身侧,想拉林鲸的手,却被林鲸躲开。 “青梅竹马,啧,多美好的四个字啊。” 唐斯彧懵住半秒,随后笑开:“你跟陈俨不也是这四个字,我有阴阳怪气过什么吗?” 林鲸冷哼一声,推开唐斯彧大步往前迈,“我可不像你,当初为了救青梅竹马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人家蒋絮多漂亮,又会来事儿,是个男的估计都可喜欢她。” 吃醋了。 女孩的醋劲儿原来这么大。 “是谁都不会是我,”唐斯彧追上来揽住林鲸的肩,边走边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蒋絮抢了我妈妈的照片去玩,一放学就跑没影儿,我找她的时候看见她差点被一老头子侵犯,那老头还当着我的面把我妈妈的照片撕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林鲸一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唐斯彧揉乱她的头发,“别同情她,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跟着父母离开b市后过得好着呢,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也没想到她父母会调来襄遥工作,之前没跟你提她是因为平常基本不联系,没有说的必要。” 林鲸停下脚步看着唐斯彧,正想说点什么,唐斯彧的手机就响了。 过鲸 第45节 是梁烈琛打来的,“贺溪现在借着酒劲在舞台上发疯,乐队没法彩排,还砸了好多东西,再这样下去晚上怕是会开不了门,我总不能上手打一小孩,你们还是过来一趟吧。” “成,二十分钟后到。” 唐斯彧挂了电话,歪头眨眨眼瞧林鲸,“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鲸宝宝?” “要不你先去十方里看看是什么情况,我再把知知带过去,让他俩自己说清楚,老这么僵持着不行。” 林鲸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脸刷地一下像被开水浸泡着一样,滚烫得不行。 她连忙歪头去一边,眼神四处乱瞄,不想和唐斯彧说话了。 第52章 小妹,好久不见 去十方里之前,林鲸先去了一趟方知知家。 方知知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整个人暴瘦十多斤,抱着都咯人,更不愿意跟家里人说话。 直到林鲸过来,方知知才有想开口的意思,诺诺捏捏地把在初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次性告诉了林鲸,还有那天晚上和贺溪在医院吵架的原因。 最后经过一番考虑,方知知决定跟林鲸去十方里。 由于贺溪今天闹得实在有些过,唐斯彧直接把他逮去二楼醒酒,晚上的表演彩排才得以继续进行。 等林鲸和方知知到的时候,贺溪正窝在沙发里搂着抱枕哭,跟嚎丧似的。 唐斯彧在旁边泰然自若地打着台球,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听见敲门声,他放下球杆去开门。 “贺溪呢?”一进来,林鲸迅速扫了一圈没见着人就问唐斯彧,“人没事吧?” 刚才在门口就已经听到贺溪惨烈的嚎叫,林鲸便先故意问了这么一嘴。 “没事,在里边儿。”唐斯彧侧身看了眼会客厅,把门拉关上。 贺溪察觉动静,胡乱抹了一把脸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奔出来就发酒疯,“女明星你少假惺惺,就是想来看老子笑话......” 话音戛然而止,贺溪看见躲在林鲸身侧的方知知,表情愣愣的,一瞬间哑了口。 方知知也瞧着他,却有点紧张不自在,拽着林鲸的衣袖不敢出来,出来了也不知道要她先开口还是贺溪。 几天没见,两人生疏不少。 “酒还没醒是不是?”唐斯彧歪头就训贺溪,“就是想看你笑话怎么了,今天给别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贺溪:“......” 之前没少见唐斯彧训人,语气神态这么像长辈的还是第一次。 林鲸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唐斯彧眉峰一扬,脸侧回来,眼神里都是笑什么严肃着呢,随即变为宠溺,伸手用力揉了一把林鲸的头顶,“我们下楼,让他俩自己沟通。” 林鲸觉得这样也好,就拉开方知知的手道:“我和唐斯彧就在楼下,要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方知知嗫喏半晌,瞥一眼贺溪,点下头:“嗯。” 两人走后,贺溪心里的那股酒劲儿就上来了,对方知知的态度又冷又冰:“你来干嘛?仗着有斯彧给你撑腰,真以为老子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方知知紧紧拽着衣角,尽量忽略掉贺溪的态度,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清楚的......” 贺溪冷笑着打断,“还解释什么,检查报告不给我看,我问你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你让我怎么想?” 一想起那晚的场景,方知知就心有余悸,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来。 她之所以会隐瞒贺溪那么久,是因为自卑。 虽说贺溪成日吊儿郎当仗势欺人,但贺溪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什么不顺的事,更没缺过什么,是个纯粹的单纯小男生,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害怕一旦贺溪知道自己的以前,就会开始嫌弃她,觉得和她在一起很丢人。 毕竟以前的她是个人人喊打的死胖子,额头上的屈辱烙印是她永远都过不去的坎,贺溪那么骄傲,哪会忍受那样不堪的她。 “你看,你老摆出这种样子,我还能想什么!” 僵持半天,贺溪叉着腰,用力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接着吼出声,“有哪个男生能完完全全不计前嫌地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被那个,方知知,我不是圣母玛利亚,我也会伤心我也会发火!你还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方知知露出不解的神色,跟贺溪再确定一遍:“你说清楚,我被哪个?” 贺溪流着眼泪,不愿回想方知知死活不给他看检查报告的样子,抬头盯着天花板伤心欲绝道:“除了男生和女生之间的那种事还能有什么.......” “你够了贺溪!” 方知知突然打断他的话,气冲冲走上前来,学着那晚林鲸打人的动作,干脆利落地扇了贺溪一巴掌。 贺溪的眼泪刹然止住。 * 本来想在楼下等两人谈完的,但唐斯彧说就贺溪那点胆子喝了酒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方知知能够镇住他的,林鲸想想也对,便跟唐斯彧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带回“私人领域”。 冬天天色暗得快,不到六点,窗外夜景就成片亮了起来。 林鲸把客厅的主灯打开,光着脚踩在暖融融的地板上跑进厨房,自觉地给唐斯彧打下手洗菜,“我们都不回古城,阿公和唐爷爷会不会怀疑啊?” 唐斯彧见她没带围裙,就把自己身上的解下来,一边给她套上一边说:“那二位成天跑茶楼里听曲儿,怎么潇洒怎么来,要有闲心管咱俩,早就提着棍儿来寻了。” 认识这么久,其实很少会听唐斯彧说话时带着b市老一辈独有的腔调,他跟贺溪他们聊天的时候也都是方方正正的普通话。 傅家祖祖辈辈在京城地下扎根,是地地道道的b市人,林鲸不说完全会,却也从小耳濡目染,但她在外面基本不说京腔,这会儿听他无意中冒出来的一整句京腔,倒是熟悉亲切,还掺点儿慵懒散漫。 林鲸眨巴眨巴眼,长睫扇动,眼波流转间尽是新奇。 唐斯彧绑好最后一根带子,就伸手刮了两下林鲸的鼻梁,勾起唇嗔道:“用这种表情看我干嘛?” 林鲸眯起眼睛一笑,“你说话有种......”后面京腔两个字林鲸没说出口。 唐斯彧心领神会,对话腔收放自如,他又回到了平时漫不经心的语调:“本少爷好歹也是在b市出生的,会几句很奇怪吗?” 林鲸摇摇脑袋,“不奇怪,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说话的时候,怎么说,挺有魅力的。” 唐斯彧懂了,突然问她:“我现在很质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她如实回答。 “......不知道?”唐少爷难以置信。 林鲸认真想了半天,“应该是你帅还有病。” 唐斯彧:“......” 相遇第一天就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在院子里洗澡,能是正常人么? 林鲸低眉浅浅地笑起来,成功揶揄到唐斯彧了,平常可都是唐斯彧逗她玩,终于掰回一局,她开心地继续洗菜。 “还学会埋汰我了,”唐斯彧斜眼瞥着林鲸,一副早已抓住女孩心思而胸有成竹的模样,手搭上林鲸的肩膀,低头凑到她耳边,唇贴紧头发轻轻喊一声,“我刚才的魅力是这样吗?鲸宝儿?” 一瞬间从头皮到脚底,林鲸控制不住地发起颤来。 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 在私人领域待了两天,林鲸就回古城去了。 年关将至,各门各户拖家带口忙前忙后地在置办年货,又由于是旅游高峰期,外地人络绎不绝,使得这座古城比往昔更加热闹非凡,与此同时进入了一年一度不夜城的阶段,每天晚上古城都会亮灯到第二天清晨,夜景繁华无比,颇有当年大唐盛世之景。 唐斯彧有朋友是搞旅行社这一块的,今年刚把“夜观襄遥古城全景”的授权申请下来,挑了个空闲时间,唐斯彧带着林鲸坐上直升飞机,在古城上方绕了个把小时。 这里的风土人情比那个只有利益互换的b市温暖多了。 林鲸看得欢喜雀跃,内心是唐斯彧看不见的兴奋和激动,她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在无形间已经变得越来越深厚,而唐斯彧倒稀松平常,没什么感觉。 仔细追究起来,唐斯彧在襄遥的时间也不过九年而已。 他不算是在襄遥长大,会不会哪一天他就突然离开了呢? 林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在下飞机前问了唐斯彧一个从未提过的问题,“唐斯彧,你会一直待在襄遥吗?” 当时唐斯彧神情随意,勾了缕林鲸的头发在手里把玩,回答的样子漫不经心:“怎么,你要我跟着你去b市?” “我不是这个意思,相比于要你干什么,我更愿意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林鲸急忙解释道,“将来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么?” 唐斯彧指尖忽顿,眼里一片漆黑,“没什么想做的,更不会去b市。” 林鲸心莫名下沉,打破砂锅想问到底,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是以你的能力的才华不该只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该?”唐斯彧甩掉林鲸的头发,忽然间发起火来,“这里有我爷爷,有我的朋友,大学和工作也会选择在这里,我死都不会回b市,你要走就走好了。” ...... 林鲸不明白她只是想问问唐斯彧的想法,却引来了唐斯彧的火气,跟个刺猬一样,一碰就竖起浑身的刺,不过第二天唐斯彧就跑来哄她了。 给了台阶下,她如果不顺着走,跟唐斯彧又会吵一次。 林鲸便没打算计较太多,也决定再也不会提关于将来的话题,免得唐斯彧又不由分说地跟她生气。 自这件事之后,偶尔两人会相约出去吃个饭,不过最近林鲸家里忙,唐斯彧闲着没事儿有回古城找过她一次,但林鲸没空搭理他,他有点不开心,就一直待在十方里唱歌。 算起来,林鲸已经三天没见着他了。 可是也没办法,年前定制油纸伞还没来取货的单子积压了一堆在仓库,林鲸得一位一位地跟顾客联系,确认好地址后把油纸伞打包发快递过去,同时担任客服教别人怎么使用和保养油纸伞。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林潭一手操办,现在她来了,不可能还让林潭亲力亲为。 加上林潭单位发了许多礼品,每天还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包裹,都是林潭这些年搞非遗认识的一些朋友寄过来的特产,林鲸得一件一件拆开,分门别类好后,还得出去购买襄遥的特产回来,按照林潭给的名字和地址再一个个寄出去还礼。 林潭常说要懂得知恩图报以礼还礼,这样别人才会觉得林家人值得相交,以后不管去到哪里都有人会尽绵薄之力。 为了这份薄力,林鲸只好撇下唐斯彧,将见面一推再推了,而且她也有同唐斯彧打过商量,让唐斯彧来帮忙买礼品,可是唐少爷身骄肉贵的,根本不屑干这种体力活,所以见不着面也不能完全怪她。 每年也就忙这段了。 上次在十方里方知知应该把贺溪调教得还不错,两人应该算和好了,方知知经常跑来古城给贺溪家的火锅店当会计收银结账。 林鲸出门购物的路上路过贺老喜火锅店,贺溪一身皮衣皮裤,戴墨镜吹口哨,正搁店门外卖力吆喝着卖火锅底料。 得知林鲸要去古城东边买特产,贺溪笑嘻嘻地抓了几包火锅底料塞给她,“还买什么特产,这就是咱襄遥的土特产,贺老喜火锅底料!人人吃了都说好!” 林鲸被这现编的土味广告词弄得一阵无语,正要把火锅底料扔回去,贺溪突然拿起手机拍她。 不过还没来得及点拍摄,方知知就拿着锅铲从店里冲出来,“嗙”地好大一声敲在贺溪头上,手机也抢走,连忙对林鲸说:“快跑林鲸!他想偷拍你拿火锅底料的照片放朋友圈宣传,可不能让这小人得逞!竟敢琢磨着白嫖我偶像的代言,敲死你敲死你!” 贺溪上蹿下跳地叫唤:“错了错了,别打了知知......” 林鲸乐了会儿,想起还得去买东西,跟方知知说了声,人就往东巷的方向赶,特产卖得火爆,去晚了可能会买不到。 过鲸 第46节 奇怪的是今天排队的人异常少,林鲸很快就提着四盒特产走了回来,盘算着今天把这四盒用快递发出去后她就能闲一阵儿的时候,走到林宅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 紧闭的木门外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身形挺拔颀长,约莫一米八九左右,他手里抓着行李箱的把手,正仰头专注地观摩门上的牌匾,气质儒雅清逸,与古代深居高阁的世家公子如出一辙。 林鲸一眼就认出来是谁,对这个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走上前,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诧异:“傅承骞,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听闻身后声音,傅承骞转过身,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小妹,好久不见。” 第53章 她无意识间还是会听从傅…… 五岁那年,在林言锦和傅怀渂的婚礼上,林鲸第一次踏进傅家的家门,当时林言锦忙于婚礼社交,无暇顾及到她,只能叫傅家的保姆多看着点儿。 婚礼上人多嘈杂,林鲸还没开始长个儿,身矮体瘦地站在人堆里几乎没多少存在感,也没有人认识她,她带着疑惑和小仙女也很好奇心到处乱逛,把这个如庄园一般的家都走一遍,想知道为什么林言锦非得嫁到这里来。 保姆小心翼翼跟在林鲸身后一声声叫着“大小姐您走慢点儿别摔了”,林鲸听得烦,她才不是什么大小姐,迈开步子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她虎头虎脑的,撞到一男生才知道要停下来。 男生杯子里的酒撒了一手,周围人惊吓出声,所有不好的目光都冲着林鲸扫了来。 对,就该这么闯祸才对,这样林言锦就能带她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可幻想与事实总是相反。 保姆惊慌失措地追过来赶紧把林鲸拉开,冲眼前这个男生哈腰鞠躬,“对不起大少爷,小姐顽皮,我没看得住她,您没事吧?” “没事。”男生说。 紧接着保姆又推推林鲸的胳膊,“这位是傅先生的儿子傅承骞少爷,您以后的哥哥,快跟哥哥道歉。” 林鲸瞥瞥保姆,一脸冷漠。 傅承骞身着优雅的燕尾服,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公子风范,他将酒杯放回服务生的端盘上,扯出胸前口袋里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酒渍,这才偏低脸看林鲸,“没关系。” 林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大方方仰着脖子跟他对视,好似自己刚才并没做错事一样。 傅承骞温情一笑,弯腰蹲下来,丝毫没有傅家大少爷的架子,亲昵地拍了拍林鲸的头顶,声音很温柔:“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主呢,原来是言锦阿姨的女儿,没事,小女孩皮一皮挺可爱的,你去忙你的事吧,小妹交给我来照顾。” “是,大少爷。”保姆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笑着把林鲸推去男生面前,然后立马离开。 听到傅承骞的话,周边的人几乎一致地在仔细打量林鲸,小声谈论她的身世。 “这就是林律师的女儿啊,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虽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但自己女儿也得管好呀。” “敢冲撞承骞少爷,还一句道歉都没有,真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自古乡野出刁民,她妈妈未婚先孕,能让傅大导演接盘,背地里指不定使了多少下作手段。” “她妈妈的行事作风在圈内大家有目共睹,又一脸狐媚相,没有点本事哪能把傅导吃得死死的呀。” ...... 大人们阴阳怪气的八卦,只有那几句说林言锦的话进了林鲸的耳朵,她死死瞪着眼前这帮衣着华丽的大人,粉嫩小嘴里冷冰冰地冒出来两个字:“闭嘴。” 一听,大人们立马站不住了。 “野丫头真是没教养,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傅承骞斜斜看一眼身后这帮光鲜亮丽的大人,牵起林鲸的手就道:“懂得尊老爱幼的才叫长辈,现在林言锦律师已经嫁进傅家,就算小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再怎么不服,无论是现在和以后,遇见她都得尊称一声傅家大小姐。” 众人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傅承骞的视线重新回到林鲸身上,蹲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了单膝跪地,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满满的诱哄,“我爸娶言锦阿姨是因为爱情,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不要听,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林鲸盯着眼前这个长得清秀的少爷,半晌,她缓缓点下头。 傅承骞便抱起她,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走了。 * 林鲸从没想过在傅家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和亲切的人会是傅承骞,她以为在这样的重组家庭里,傅承骞应该要讨厌她,想尽办法排斥她,怎么都不会接纳她进傅家的,可傅承骞是真的像一个哥哥那样,对她事无巨细关怀备至。 刚搬进傅家那几天,林言锦跟傅怀渂在国外度蜜月,林鲸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到处都是陌生人,陌生的环境,她无助地每日每夜睡不安稳,每天半夜都是喊着妈妈哭醒的。 而每个晚上,傅承骞忙完自己的学业后,都会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林鲸的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一袋从林言锦那里打听来的林鲸平时喜欢吃的糖,等林鲸一边哭着喊着要妈妈一边往房间外面跑的时候,他就按住林鲸的额头顺势将她抱起来。 “哥哥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糖,都在这个袋子里,但是小公主吃了糖就不能哭鼻子了,能做到的话,哥哥就给你糖吃。” 不知道是傅承骞身上天生有种令人安稳镇静的魔力,还是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就站在林鲸这边解围,林鲸心里不知不觉地就已对他放下了防备,他一说话哄人,林鲸就越哭越小声,到最后索性不哭了,等着他喂糖。 在林鲸每天上课外兴趣班,回到家又累又困的时候,傅承骞总会及时出现抱住走路都快要就地睡着的她,拍拍她的头亲嗔:“小困猪这样走路会摔跤的。” 有时傅承骞特地掐着她下课的时间,等司机把她送回来,傅承骞就背着累呼呼的她从家门口走回来,一路上还给她讲童话故事听。 在她心情沮丧觉得自己什么都学不好时,傅承骞会耐心开导和安慰她,给她加油打气,并且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她,钢琴,画画,下棋,练字....... 傅承骞会的太多,简直是个全能选手,在学校学习成绩又好,是人人眼中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傅家大少爷,林言锦对他简直比亲儿子还要关切,无论去到哪里,林言锦的目光永远会在他身上,因此,林鲸开始把他当成榜样,他会什么林鲸就学什么。 逐渐地,林鲸愿意全心全意和傅承骞相处了,也特别听傅承骞的话,会在傅承骞忙着学习明令禁止任何人打扰的时候,她就躲在书房门外偷偷地看,等傅承骞等到睡着。 傅承骞喜欢喝手磨美式,她研究了好几天,终于学会怎么用咖啡机做出一杯,但动作拙笨稚嫩,常常把守在旁边的保姆给看出心脏病来。 傅承骞沉迷看书偶尔会忽略她的存在时,她生气地把傅承骞的书房搞得一团乱,不过每次傅承骞都没怪她,反而为了哄好她,带她去迪士尼。 她喜欢跟在傅承骞身后喊哥哥。 后来傅承骞高中毕业,被傅怀渂安排到英国留学,他选修了金融和心理学两个学位,变得很忙很忙,但是每天他都会抽空卡着时差给林鲸打电话或者视频,林鲸困得不行也爬起来听他聊在国外的时闻趣事,经常性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盹儿。 直到之后林鲸开始接演一些拍摄工作,和傅承骞联系的次数慢慢变得越来越少,傅承骞在英国也有了女朋友,注意力不再在她身上,两人便不知不觉断了仅有的感情维系。 那段日子简直堪称黑暗,林鲸隔三差五地跟林言锦闹矛盾,不管她把工作做得再好,林言锦从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原以为等傅承骞回国,她就能稍微轻松一些,能够有个短暂的靠山,因为在傅家除了傅怀渂,能让林言锦悉心听取意见的只剩下傅承骞。 可是傅承骞回来第一天发现她在酒吧喝酒抽烟,转头就跟林言锦告了状,之后傅承骞连夜飞去英国,没再回来过。 原本属于她的温暖和柔情,一夕之间全部悉数消失,又将她推下挣扎的漩涡里。 ...... 就是那时候开始,林鲸觉得傅承骞变了,这个家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了,从此再也不肯跟任何人交心,同时对傅承骞也一并厌恶起来。 就像此时此刻。 林鲸没有一点心情跟傅承骞相见恨晚,紧握着手指头深深吐出来一口浊气,又质问道:“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承骞没打算瞒着她,松开行李箱走去她跟前道:“前段时间从言锦阿姨那里得知你的情况,恰巧我打算回国来看看你,就跟言锦阿姨说不用叫心理医生,我来就好。” 林鲸歪过脸去看旁边,表情十分冷淡,“我不需要你,你走吧,现在就离开。” “别紧张,这次是我的主动意愿,不是言锦阿姨叫来管教你的,”傅承骞如小时候那样,抬手到林鲸头顶上去按了按,随后轻轻搂住她道,“你也知道,我从来不会真的要管教你什么。” 林鲸半张脸都埋在傅承骞肩前的衣襟上,眼神仍旧掺着漠然,“骗人!在我最需要哥哥的时候,你却去跟林言锦......告状!” 傅承骞拍着她的后背慢慢解释:“我是哥哥,看见你小小年纪竟然在酒吧里抽烟喝酒,可生气之余我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去教训你,所以才会让言锦阿姨来,别生哥哥的气了,乖,听话。” 傅承骞太了解她一直以来的脾气秉性了。 林鲸身体微微一僵,对傅承骞最后那两个字缴械投降,整张脸贴着傅承骞,没有出声。 这么久了,她无意识间还是会听从傅承骞的要求。 这时,林潭从里推开门,笑着走出来,“是承骞来了吧,怎么都不敲下门,像我这耳背的老人,你不敲门我是不知道有客人来的。” “这是我阿公。”林鲸忙小声介绍道,但表情很淡定,不会觉得跟傅承骞拥抱是什么害羞的事,反而挺正常。 傅承骞放开林鲸,拿走林鲸手上的特产,回身就彬彬有礼地冲林潭颔了颔首,“您好,阿公,刚看这牌匾上的行楷体入了迷,一时忘了要敲门。” “随便乱写的,见笑见笑,”林潭负手看着两人,“丫头,快叫你哥哥进来,外面冷,你哥哥大老远从英国专程飞过来不容易。” “哦,好。” 林鲸迟钝地点点头,一脸不解地看看傅承骞。 阿公怎么知道他从哪里来的? 下一秒转念一想,林言锦那么喜欢傅承骞,他一个人来襄遥肯定要事先打点好一切,才不会让这位贵公子感到任何不满。 * 进屋后,林潭让傅承骞先把行李和特产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再叫林鲸去泡壶龙井过来。 “喝得惯国内的传统茶水吧?”在客厅坐下后,林潭就询问傅承骞的口味。 傅承骞笑一笑,回答道:“喝得惯,我不挑的,阿公费心。”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习惯呢,鲸丫头刚来的时候也特别不习惯,什么都不合她口味,现在才稍微好一些,”林潭端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手压着膝盖,神色非常和蔼可亲,“今早小锦打电话跟我说你下午就到襄遥,我寻思着开车去机场接接你,哪知道你自己摸到这儿来了,你这孩子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傅承骞谦逊有礼地回话,“阿公可是国内有名的非遗艺术家,晚辈哪能劳烦您跑一趟,也不是不认路,一路问着人就能过来。” “哎!惭愧惭愧,哪是什么艺术家,顶多算个讨生活的手艺人而已。” “阿公过于谦虚了。” 林潭摆摆手,脸上笑意渐浓,“这次过来打算待多久?” 傅承骞思了思,道:“陪您和小妹过完年再走,自从去留学之后,我就再也没在国内过过年,来之前我听说襄遥的新年非常热闹呢。” “襄遥是旅游城市,这几天已经开始热闹了,”林潭聊得欢快,“这样,别在外边住酒店了,就住家里,待会儿我让鲸丫头收拾一间房出来,晚上吃了饭叫鲸丫头带你去古城里转转,你看怎么样?” 傅承骞点头道谢,“谢谢阿公,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鲸端着刚泡好的茶水从餐厅那边走过来刚好听见这番对话,但没发表任何意见,默默把端盘放在茶几上,提起小茶壶倒茶。 客厅门大剌剌敞着,扭头就能看见院子里那棵四季常青的桂花树,枝桠依然繁茂葱郁,随风沙沙作响,颇有几分迎客的意思。 就在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推门的响动,唐清跃一进院就提着嗓子喊林潭:“老林,今儿去不去听曲儿,老子请客......” 话音戛然而止,通过宽敞的门庭,唐清跃清楚地看见客厅里坐着个年轻男人,对林潭的家庭情况,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林潭就是个孤寡老人,几乎没什么亲戚会在这种逢年过节的时间里过来拜访。 揣着疑惑,唐清跃大步迈进客厅,想再看清楚些。 “这位是鲸丫头的哥哥傅承骞,”等唐清跃来,林潭就介绍道,“刚下飞机,来襄遥过年的,他是隔壁老唐,你跟鲸丫头一起叫爷爷就成。” 傅承骞起身出沙发,向唐清跃略一颔首,礼貌地伸出手道:“您好,唐爷爷。” 唐清跃眉心微拧,笑着同傅承骞握了握手,“你好你好,跟老林当邻居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小锦还有这么大年纪的一个儿子。” 林潭:“......” 傅承骞:“......” 林鲸多倒上一杯茶,站起来在旁边说:“唐爷爷,他89年的。” 唐清跃掐指一算,“哎哟眼拙眼拙,原来才25岁啊,难怪看起来这么成熟稳重,我那孙子小彧97年的,看起来感觉也和你差不多呢。” 傅承骞客气一句:“听您这么一说,您的孙子想必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过鲸 第47节 唐清跃:“那可不。” 林鲸:“......” “聊得好好的,你突然瞎攀比什么,”林潭打断这个年纪话题,“今晚我就不陪你去听曲儿了,一会儿我们得出去吃晚饭,人刚到,得好好招待一下。” “既然都碰面了,就凭我跟你这交情,怎么着招待肯定也得算我一份,”唐清跃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等等啊,我打电话叫我孙儿给你们订个最地道也最抢手的酒楼,他门道多,一开口,天上的月亮都能给你摘下来。” 第54章 银发少年唐斯彧 月亮确实摘下来了。 唐斯彧给他们推荐了全襄遥最好的酒楼,但人没来,林鲸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是不想见唐斯彧,而是照她和唐斯彧的关系,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林潭和傅承骞说,免得几个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会尴尬。 晚饭全程,林鲸都没怎么说话,全是听唐清跃和傅承骞在聊,有时林潭也插不进去。 唐清跃跟查户口似的,从小学到现在,把傅承骞的基本情况都给问了一遍,“国内太多富二代出去留学都是混日子,最后顶着个海归的名头回来工作,其实含金量没多少,一大半的人比不上国内大学正儿八经毕业的,你还修双学位,精力分得过来吗?” 傅承骞有问必答,始终以一副谦逊的姿态面对唐清跃,他回答道:“本科金融的课程还行,多是以实践为主,理论为辅,至于选修的心理学,是我本人感兴趣而已,不会妨碍太多。” 唐清跃抬杯呷了口白酒,瞥一眼坐在傅承骞旁边的林鲸,清清嗓子接着问:“可你爸是拍电影的,你回国也要往这方面发展吗?” “不会,”傅承骞微微一笑,“我有自己的公司,跟我爸是分开的,他也很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唐清跃表面赞许地点了下头,问题一个接一个,“你公司是干嘛的?注册资金多少?规模大吗?项目等级高不高?在哪里?” 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林潭咳了两声,提醒唐清跃别太过分,可唐清跃无动于衷,林潭无语,饭桌之下,一脚踢过去。 唐清跃:“......” 没人注意到这边两位老人家的暗流涌动。 傅承骞和气地笑了笑,回道:“去年公司刚搬迁到美国华尔街,主要负责一些跨国投资的项目,规模还在扩大中。” 毋庸置疑,能在华尔街立足的公司绝非寻常。 “问完了吧?”在这时候林潭出声,斜眼盯向唐清跃,“再问我可不同意了,承骞又不是你家孩子,哪有你这么刨根问底的。” 傅承骞低头一笑,“没事的阿公,唐爷爷以前没见过我,难免会对我小仙女也很好奇。” 唐清跃连忙附和:“对对对!我喜欢鲸丫头,肯定要把鲸丫头身边的人了解清楚才放心啊!” 话题一到林鲸身上,两位老人的好胜心就冒出来了。 林潭撂下手里的茶杯,“鲸丫头是我的外孙女,要你一个邻居放心干嘛?有你什么事?” 唐清跃嗤笑一声,胸有成竹道:“现在是没我什么事,将来那可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你想得真美老唐,将来就算我入土,鲸丫头也不会变成你孙女!” 林鲸:“......” 听着两位老人吵嘴的内容,傅承骞有意去注意林鲸的表现,脸颊红了两块。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唐清跃都知道了,刚刚脑袋瓜子紧张到几乎要爆炸一样,心里全是该怎么解释。 林鲸暗暗吐气,整张脸涨得想出去透会儿风,就起身说了声去趟洗手间,然后立马跑掉。 * 几天不见,林鲸洗了把脸从女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见唐斯彧顶着一头非常惹眼的银发靠墙,站在洗手间门口嚼着口香糖,一身利落松垮的休闲装,他钟爱黑色。 本就无法忽视的长相引来周围女生们的频频回头,但是唐斯彧的脸色特别难看。 林鲸心神一晃,差点没认出来是唐斯彧。 这头飘逸的银发太二次元了。 盯着他打量半天,林鲸定定神,前脚刚迈上来,正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人就被掐着后颈逮去一个空包厢里。 “挺厉害啊小明星,情敌都带到我面前了,就那么想气死我?” “不是讨厌傅家的人吗?我看你跟他吃饭吃得挺开心啊!” “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舔着张脸捧他,在他面前乖得像只小猫,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几天不管你,你还真找了别的男人,要是我晾你几个月,你是不是能给我弄个孩子出来啊。” 唐斯彧完全丢了温情,按着林鲸的两边肩膀抵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垂睨着她,脸臭得不行。 他力气出奇地大,像是要将林鲸的肩膀捏碎那般,林鲸挣扎一下无果就道:“你说这些话之前,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这么些天没见面,碰巧见到了却什么都不问,不由分说地就给她施压,让她不痛快。 唐斯彧斜勾起嘴角,腾出一只手捏住林鲸的下巴,眼神冷幽幽盯着她:“不,可,以。” 林鲸不想哄人,放弃似的回:“算了,你爱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唐斯彧:“......” 刚有点眉目的别扭,被林鲸一句话扼杀在摇篮里。 唐斯彧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应。 这小明星总有办法气死他,再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两厢沉默了会儿,唐少爷身心受挫,对她这副淡定冷静得模样无计可施,低头就去咬了她下巴一口,表情凶狠像只残暴恶狼,可实际上并没多用力,只是用牙齿刮刮她,“想本少爷没?有想那么一丁点儿的吧?” “想。”林鲸伸手圈住唐斯彧的腰,往他怀里靠,他穿的棉服,没拉拉链,林鲸贴着他里边的毛衣,脸一下子烫起来。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的这种方式永远有效。 唐斯彧唇一勾,心满意足地抱紧林鲸,“你家里那些事应该都忙完了吧?” 林鲸乖巧点头,“嗯,完了。” “终于有时间陪我了。” “是你自己不愿意来帮我忙。” “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唐斯彧把林鲸抵回墙上,脸压下来吻她,“别喝酒,我会一直守着你到你们回家,敢喝,打死。” 林鲸乐,手钻上来去戳戳唐斯彧的鼻尖,“你是国安局局长么?还兴监视这一套。” 唐斯彧一派吊儿郎当少爷样儿,“嘿你可别说,我要想进去,随便考考就可以,所以老实点儿,听到没?” “知道啦知道啦。”林鲸一脸不耐,手顺势勾住他脖子往下带。 太主动了。 这也太主动了吧。 唐斯彧当仁不让,舌头立刻抵开林鲸的唇缝,往里来势汹汹地霸占。 * 回到饭桌上,傅承骞正跟林潭聊得欢,唐清跃不知道去了哪里,人没在桌边,听林潭说是临时有个不可推拖的酒局,得先过去坐一坐,十分钟前人就离开了。 林鲸坐回原来的位置,忽然想到刚才唐斯彧的“警告”,这人不会真的就在附近吧? 酒楼二层还蛮宽敞的,有散桌有包厢,老人家都喜欢热闹点的地方,他们坐的便是散桌。 直觉有点强烈,林鲸从左往右依次扫看过去,忽觉背后有抹冷到发指的目光在紧盯着她,她下意识扭头,在整层酒楼临窗的最后一排饭桌那里,唐斯彧还真在。 放眼望去,那一头银发简直不要太过亮眼。 刚刚都忘了问他怎么想的去染这个颜色,太挑脸和气质了,不过他随随便便就能驾驭得住。 好巧不巧地正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旁边桌的小女生大着胆子去跟唐斯彧搭讪,手里拿着手机,目的很明显是要微信。 小女生胆胆怯怯,是那种萌妹子的类型。 唐斯彧的注意力原本一直在林鲸身上,小女生一来,他傲慢地挪开眼就看别人去了,聊了两句立马拿过人家小女生的手机输微信号。 小女生开心地走了。 唐斯彧冲林鲸挑了下断眉,无声地说:“本少爷的帅气和魅力甩他好几条街,你看今晚有人问他要微信吗?” “......” 看嘴型就能读出唐斯彧在说什么,林鲸在心里暗暗叹气,扭过头去不搭理唐斯彧,反倒纳闷。 这人今晚怎么出奇地幼稚。 与林潭说话之余,傅承骞顺手将一盘刚剥干净的龙虾尾放在林鲸面前,见她有点没精打采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就压低上半身凑近林鲸问道:“菜不合胃口么?” “没......” 林鲸刚张口应声,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唐斯彧连发两条微信:不许吃。 吃了给你抠出来。 林鲸心脏骤停,连忙捂住屏幕,接着刚才的话回复傅承骞:“没有,挺合胃口的。” 傅承骞的眼神从林鲸手背上收回来,没说什么,慢慢坐直的时候,余光径自落在坐在角落里的唐斯彧。 从走进酒楼的那一刻开始,这个银发少年就一直待在那里,什么都没点,面前就一杯白开水。 看规模和来客,这家酒楼的生意特别火爆,楼上楼下全部坐满,一楼等候区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桌,但这少年坐了一晚上,却没有一个酒楼工作人员敢去赶他走,相反酒楼老板还老过去找他说话,嘘寒问暖的谄媚相。 联想起那条微信,傅承骞有猜测林鲸在这里是不是受过欺负,可这少年除了那一头银发跟某些自以为是的混混相似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更像是谁家老人惯出来的少爷。 唐斯彧双脚搭在饭桌上,靠着椅背手臂环胸,半睁着的眼眸一转,迎上傅承骞打量的目光,大拇指横着往脖子上划过去。 意思很明确:找死。 傅承骞淡淡地无视掉他的挑衅,摸了一把林鲸的头,眼角温柔:“快吃,长肉。” 唐斯彧:“?” 过鲸 第48节 第55章 光嘛,怎么会没有一身傲…… 回家的路上,林潭半途折往茶楼听戏去了,彼时古城正为热闹,林鲸便带傅承骞在城里人多的那几条街巷逛了一圈之后才回去。 房间早在出门前收拾好了,就在林鲸的隔壁,虽然有点小,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却也足够一个大男人住几天。 林鲸引傅承骞到房间门口,“我家条件不比傅家,你将就着住吧,楼下有卫生间,你可以到那儿去洗漱。” “没关系,我还挺喜欢住这种老宅子。” 傅承骞把行李箱搬进屋,听着林鲸这一句我家,他有些诧异。 这次来襄遥,他主要想了解林鲸的心理状况是不是真的像林言锦说的那样糟糕,从心理学上来讲,“无病呻吟”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心理疾病,但是在白天第一次看见林鲸的时候,他抛却了林言锦的说法,心里就隐隐有种预感:林鲸在某些方面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那刺猬般争强好胜的性子敛了许多,整个人对周遭世界的态度变得格外温和,宽容,也爱笑了,刚才逛古城遇到有趣的事物,没少见她展露笑颜,而且是打从心底的那种喜悦。 他是看着林鲸长大的,清楚林鲸的脾气和性格,从小的成长环境就与别人天差地别,导致她缺乏亲情和家庭的安全感,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需要有人走在前面带着她走,不然很容易偏离正确的人生轨道。 按她当下的状态不难看出,在这充满人情味的襄遥城里,想必有人在引领着她。 傅承骞踏进房间的脚步停住,转身叫林鲸:“小妹,我们聊聊吧。” 林鲸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 床尾前有张懒人沙发,林鲸和傅承骞过去坐下,房间门没关,一阵冷风悠悠拂过,林鲸不禁攥紧了手指头。 对傅承骞,她心有崇拜和尊重,毕竟是哥哥,在这种严肃的谈话场合里,她难免会觉得紧张,就像小时候在学校做错事被叫家长那样。 傅承骞看出来林鲸的局促,笑了笑去拍拍她的头道:“随意点儿,哥哥不说你,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林鲸抿了下唇,看着傅承骞压一下脑袋,“好。” 对之前林鲸遭遇的那场“祸事”,傅承骞是知道真相的,但当时傅承骞的公司出了些问题,没法抽身从国外赶回来看她,好在陈父只想以此作为要挟拿一笔不菲的补偿金,傅承骞没多加考虑,直接让林言锦答应了。 她住院进行心理治疗的那三个月里,关于陈俨在医院对她做的那些事是后来才听林言锦提起一些,傅承骞也仔细研究过她所有的治疗报告,“祸事”太意外,还让一个她身边的人丢了性命,这种痛苦堪比人间炼狱,如果她不想走出来,外界再怎么加大力度帮助她基本无用。 就算林鲸看上去没事,心里也早已尸骸遍野,鲜血淋淋。 傅承骞找到林鲸的手,缓缓握住,“陈俨有来找过你吗?” 林鲸点头,如实回答:“有,在唐斯彧生......元旦前一天。” 傅承骞微微皱起眉头,“他还像之前那样找你麻烦吗?” “嗯,我知道他恨我,陈阿姨为了救我死了,他想要我的命是正常的,我也应该承担他对我的恨意,不能逃避,”林鲸不疾不徐地说着,神色很和缓平静,就像在跟傅承骞聊别人的故事一样,“但是他同样不能因为害怕看到真相而选择去逃避事实,把我当成他发泄所有怨恨和痛苦的傀儡,陈阿姨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变成这样,所以在他第二次找上门的时候,我鼓足勇气反抗了他,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哥哥,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 太久没听到这声哥哥了。 傅承骞一愣,心下已对林鲸的状况了解了个大概,便笃定地说道:“不是,你做得很对,剩下的你给陈俨一些时间,他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那种人,会想明白的。” 但愿如此。 她也不愿意看到从前那么阳光开朗的一个男生变成如今阴鸷偏执的模样,眼里只有黑暗。 陈俨本就是向阳而生的,她也不能再用消耗自己的方式继续忘我的沉溺。 半晌过去,林鲸静静瞧着傅承骞,嘴边慢慢溢出一丝笑意来,“嗯,谢谢哥哥。” 傅承骞揉揉她的头,“能看到你在慢慢好转,哥很为你高兴,一开始我还打算如果你的情况太糟糕,我就带你离开襄遥,我们去更远的地方生活......” “不糟糕!”林鲸赶忙打断,见傅承骞拧紧眉心,她声音立马降下来,异常地有些支支吾吾,“我,我在襄遥挺好的,我喜欢这里。” 傅承骞想到在酒楼里目中无人又意气风发的那个银发少年,皮笑肉不笑地就问林鲸:“你以前从不会记挂任何东西,我看不是这里好,是晚上坐在角落的白头发好吧?” 林鲸像被家长当场抓住早恋那样,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条件反射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一晚上都在盯着你看,我能瞧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吗?” “......哦,他之前不那样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过个年就去染头发,感觉很像不良少年,但他为人真的很好,学习也好,会弹吉他,钢琴,还会唱歌,下棋,讲情义,有责任心有才华有能力,虽然很多时候他挺傲的,固执起来非常不讲道理,可他就像光一样,光嘛,怎么会没有一身傲骨呢。” 林鲸滔滔不绝,不知不觉间说了一堆全是夸奖唐斯彧的话,听到傅承骞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她才察觉自己似乎说得太上头了。 埋头看地,脸带着耳根子一起变成一个原地自燃体。 “小妹,你现在的话比以前多了。”傅承骞说。 “有吗?”林鲸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极力否认。 “你说呢。” “......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他。” “看得出来。” “回头有机会介绍他给你认识!” “好。” ...... 过完大年三十,傅承骞在初三早上就坐飞机回了b市。 今年的年过得比以往要晚,也相对轻松许多,林潭没有那么多亲朋好友要走,林鲸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或者陪林潭出去散散步。 往年在b市,她少不了要跟着林言锦去和傅家的各种亲戚见面吃饭,有的亲戚没眼力见,喝了点酒就嚷嚷着要她上台唱歌跳舞助助酒兴,她是演员不是爱豆,林言锦常常为此直接垮脸,培养她成为一个专业演员的心也越来越重,但是每一年都有不懂事的亲戚找刺儿。 唐斯彧家里的亲戚倒是来得多,从初一到元宵十五,门庭若市。 有唐清跃在,唐斯彧自是逃不了被支配去陪客的命运,而且家里也就爷孙两个,他再怎么不愿意去迎合这些七七八八的亲戚朋友,也得照顾一下家里唯一的老人家唐清跃。 林鲸每天晚上都能听唐斯彧在电话里吐槽今天来了谁谁谁,又干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行为,林鲸乐得头快要笑断了。 看来甭管是不是大少爷,都得全国统一地接受亲戚们的制裁呀。 不过被摧残得身心疲惫的唐少爷还记得给她发新年红包,亲手递的纸质红包沉甸甸一沓,林鲸拿回家仔细数了数,有人民币5200张,顺带一张唐少爷亲笔写的草书“新年快乐”,同时在微信上给她转了52000。 林鲸收了,问唐斯彧:“过个年,你土不土?” 唐斯彧照样是那副冷冷淡淡不上心的语气:“本少爷精着呢,这些钱从你以后的彩礼里面扣。” 林鲸:“......” 算得真细。 * 这个年就这么顺顺利利过去了,转眼进入了新学期。 许是因为上学期发生的事情太多,也令人匪夷所思,所有人对林鲸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处针对她排斥她,带着有色眼镜去评价她的人生,用尽各种肮脏恶毒的词汇附着她的照片放在各种学校论坛上谩骂讨论,而是和和静静地与她同行在一所学校里。 校领导决定在五月中旬举办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高一到高三均可报名参赛,每到这个时候都是那帮艺术生们的天下,个个铆足了劲儿要在舞台上大放风采获得拥戴和掌声,其他人除非才艺过关,否则连第一轮选拔都进不去。 林鲸本打算当个看客,属于她的舞台不在这种节日上,所以她没多少兴趣,但方知知老来游说她参演班上同学组织的小品,最后实在推脱不掉,林鲸答应给方知知她们做报幕。 每天下午放学后得留校排练两小时,为了等林鲸一起回家,唐斯彧就叫贺溪约人去体育馆打球,一直到林鲸排练结束。 但今天唐斯彧先走了,说是十方里请来的西洋乐队跟本土歌手起了冲突,这支西洋乐队又和唐斯彧有点交情,不然根本不会过来当演出嘉宾,唐斯彧不得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距离艺术节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方知知组织排练的时间多增加了一个小时,等从学校里出来已将近八点钟。 这会儿路过的出租车少,林鲸在路边站半天没等到,就到马路对面去坐公交车,只等了十分钟,开往襄遥古城方向的公交就来了。 车厢内灯光明亮,只有三两个乘客稀稀散散地坐着。 林鲸上车投币,车门关合,她正想找个靠窗的位置坐时,抬头一瞬,在车厢最后面,深灰色破旧鸭舌帽下,一道阴冷的目光直接冲她扫了过来。 男人双肩一高一低地坐在车厢角落的阴影里,戴着口罩,看不到他的样子,可那双眼却是极其凶狠浑浊的。 林鲸猛地顿住脚步,迅速低下头,朝司机师傅旁边靠过去。 第56章 跑什么,跟我回家 学校离古城有五站,公交越往市区里行驶,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林鲸仍然站在原地没动,更不敢往后看。 那双眼睛她记得太清楚了。 是那个被通缉至今仍未落网的......杀人犯,当初她差点死于他手。 林鲸堵在投币机那里,有个年纪尚高的老妇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车没注意把她一起挤进车厢里边,身体被行李咯得疼,她连忙抓住扶手又挤回来。 “哎你有病啊!堵在这里干嘛?”东西掉了两包在地上,老妇人气急败坏突然抬高音量骂出声。 周围乘客纷纷抬头看过来,包括杀人犯,直勾勾地只盯住林鲸,似在看戏。 “里面那么宽非得站这里,看见我拿那么多的东西不知道让一让呀,老师怎么教出了你这种学生!” 林鲸处于极度应激的紧张状态,根本无暇顾及外界的骂声,甚至是听不清也不敢听,她往司机师傅身边靠过去,急促狂乱的呼吸令她全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汗直冒。 那个雨夜的画面又汹涌而至,林鲸按住狂跳的胸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这里了。 老妇人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伸手抓住林鲸的胳膊没骂舒服:“哑巴了心虚了,东西挤坏了你赔得起吗?要我是你爸妈,早一巴掌扇你脸上了!” “够了,这么大年纪还跟一个孩子横,快点进去,我还得赶往下一站。” 这时,司机师傅开口给林鲸解围,老妇人恶狠狠地瞪了两眼林鲸,这才没继续骂,提着行李往车厢里侧慢慢挪过去。 从上车开始,司机师傅就瞧出林鲸不太对劲,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坏事,之后司机师傅一直时不时关注车厢后门的监控,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转念又想到现在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有些叛逆,林鲸又那么晚才从学校出来,或许被学习压力压垮了,司机师傅便没多想,接着专心开车。 这趟路线不过襄遥古城后门,只从正门口绕过去,而林鲸要下车的站台离正门口还有将近三百米的距离。 在公交车上的二十分钟异常煎熬,车刚停靠在站台里,前门一打开,外面排队的人想进来,林鲸就以最快的速度埋头冲下了车,撞到人也不管,她把身后传来的骂骂咧咧全部搁置在后,一心往古城大门的方向狂奔。 杀人犯慢悠悠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看向林鲸逃跑的方向,他拉下口罩点了半根烟,一边抽着一边追,但他并没有一次性追上林鲸,而是控制着一段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他要把林鲸折磨到最恐惧慌张的程度后再一举扑上去,猖獗又杀意凛凛。 这是他常用的捕猎手段,让对方觉得有活下去的机会,再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亲手将机会捏碎,使猎物精神崩溃任由宰割。 和当初林鲸遭遇的一模一样。 她必须得逃。 一定要逃出去。 她不能死在这里。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林鲸不停地跑啊跑,三百米不长,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意志和力气,但还没进古城,路边私人后巷的墙檐之上忽然跳下来一个高瘦的人影,三两步就大步跨到林鲸面前来。 路灯光线透过茂密的树丛洒在这个染着银发的混混身上,清傲而孤绝,林鲸直直撞在他的胸口上。 “跑什么?”混混清冽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 林鲸无措地抬起脸,看到是唐斯彧,震惊无助惊慌不安的情绪全部糅杂成一团,在这一刻随风稀释,林鲸连忙抱住他:“唐斯彧!” 过鲸 第49节 唐斯彧托住林鲸的后脑勺,眼皮薄薄地抬起来,半睁着眼缓缓看向不远处。 杀人犯立马吐掉烟拉上口罩躲进路边的绿化树后面。 青色烟子丝丝缕缕四处乱飘,很明显人就藏在那附近。 唐斯彧的手摸到林鲸耳朵后,捞开她的头发凑下来,目光仍旧死死盯着那棵树,问道:“是会伤害你的人?” 林鲸眼泪流了下来,点头:“嗯。” “别怕,记住你是本少爷的人,谁都动不了你,”说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唐斯彧的唇顺着林鲸耳畔滑下去,然后一口咬在她的白嫩脖颈上,“跟我回家。” “嗯。” 林鲸再次点下头,双腿因为紧绷的精神终于能松懈下来而忽地一软,唐斯彧眸光沉了沉,打横抱起她。 紧随其后,后巷的小道里走出来四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唐斯彧在古城里开客栈和搞旅行社的那帮朋友,最前头那个扎脏辫的站定,提声就问:“少东家,没事吧?兄弟们都在这儿呢。” 在十方里解决完乐队与歌手之间的矛盾,唐斯彧就回了古城,刚进正门就被这帮朋友半路拦下给拉进客栈二楼喝酒赏月,今晚的夜景是开春以来最漂亮的一夜,不想景色赏着赏着,唐斯彧无意中瞥见路边有人在狂奔,定睛看出来是林鲸没错,他想都没想就翻栏而下,踩住墙檐直接跳下去...... 当场把大家吓得心脏蹦蹦乱跳,赶紧下楼追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唐斯彧不再关注那棵树后面的人,走回来道:“没事,回去说。” * 骨子里有猎性的人,领地意识要比普通人强烈。 当时林鲸不知道唐斯彧咬的这一口,虽然不轻不重,却是为了向杀人犯证明她是属于他的所有物,要干什么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她以为唐斯彧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抚她。 而唐斯彧本就是思虑周全的人,乃至在后来的许久时光里,林鲸都不知道那时候唐斯彧的意图,或者说她根本不了解唐斯彧,更没想到那天夜里,林言锦会带着人来襄遥。 ...... 在发现有人盯上林鲸之后,当晚唐斯彧就叫人调来了古城外街道的监控,仔细排查了一遍,但是没有一个画面拍到了那个男人的脸,感觉像惯犯,不然不会这么熟悉躲开摄像头的技巧。 第二天林鲸没去学校,唐斯彧逼她请的假,不准她出门。 林鲸在家里待了一天,临到傍晚的时候,唐斯彧一进林宅就拉她回二楼房间去收拾衣服。 林鲸站在床边没动,“你到底要干嘛?” 唐斯彧拉开衣柜,琳琅满目的女生衣服整齐悬挂在架子上,他扫了眼,手抓阄似的一件一件拿出来给丢床上,说道:“去我那里,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同吃同住,暂时别回古城了。” 当初那场意外发生时,林鲸有清楚地看到杀人犯的脸,b市警方得知后,推测这个人很可能是之前一桩连环杀人案里从未露面的犯罪嫌疑人,警方不想错失这条重要的破案线索,于是就等林鲸情绪稳定下来后,把林鲸带去警局配合做犯罪侧写,花了不到一小时就将杀人犯的大致形象描画出来,随即发布全国通缉令。 这种无亲无友亡命天涯的杀人犯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疯狂的事情来,逃亡这么久,他不可能会放过造成这一切开端的林鲸。 这些事林鲸有告诉过唐斯彧,所以她清楚唐斯彧在担心什么,就道:“不行,现在那个人已经知道我在古城了,我要是离开,阿公怎么办?” “我会让老于他们过来守着,不惊动你阿公,警察那边我也知会过了,最近古城会戒严,放心好了,”唐斯彧说,“为了你阿公的人身安全,你必须和我走,这样我才能时时刻刻守着你,防止你出现任何危险。” 老于就是那天晚上的脏辫,身边那几个纹身兄弟一看就不算三好公民。 可林鲸还是觉得有欠妥当。 “相信我一次,行不行?”唐斯彧认真地看着她。 “不是不相信你......”林鲸犹豫着。 “那就跟我走,别废话,”唐斯彧随手拿了条真丝的吊带裙出来,款式很简单,就一块布,唐斯彧定定神,发出疑问,“这能穿?” 林鲸老脸一红,这裙子的胸前还是蝴蝶结形状的,中间有点露,她连忙从唐斯彧在手里抢过来,“不要这条。” “激动什么,我要你穿给我看了?”唐斯彧又给抢回来,直接丢进行李箱里,“就这条。” 林鲸:“......”这裙子是她一时头脑发热瞎买的,一点都不日常,但她又懒得退就留下当睡裙穿了。 唐斯彧上半身探进衣柜里,目的很明显,想仔细找找还有别的没。 林鲸给他拽出来,嘟嘟嚷嚷念叨他:“唐斯彧,你差不多得了,哪有你这样的。” 唐斯彧选择性失聪,两只手兴奋地在衣柜里翻来覆去,余光无意中瞥见在柜子右边最里侧放着两只蛮大的盒子,被衣服挡住了大半,刚才他都没怎么注意到。 唐斯彧眉峰一动,手钻进去就要把那两只盒子拉出来。 “这个不行,真的不行,裙子随你挑,但这个是真......唐斯彧!” “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男生的力气始终比女孩子大了好几倍,拉拉扯扯之际,一堆粉的白的黑的蓝的的内衣内裤掉了一地。 唐斯彧:“......” 林鲸整个人如同火烧,连忙推开唐斯彧蹲下去把内衣内裤捡回盒子里,“......我都说了不行,你非得......” 林鲸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唐斯彧侧身去一边,双手抄兜盯着天花板,“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你穿多大我都猜得出来。” “......”林鲸捡起柜子里的一把木质衣架往他背上砸。 第57章 能......来接我一…… 找人这块梁烈琛比较有手段,没两天就查出了那人的踪迹,一直在西城区那边徘徊,但他非常狡猾,梁烈琛手底下的兄弟追寻几次都被他给逃脱了。 晚上在十方里,梁烈琛跟唐斯彧大致说了下目前的形势,如果后续加派人手暗中寻找,要抓一个不敢露面的杀人犯是不太难的,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杀人犯牵扯的案件属于b市警方,现在襄遥的警察只是在配合b市警方追查,一切还要等b市那边派下来的刑侦小组过来了才能进行下一步案件的侦办。 也就是说b市那边已经得知了襄遥这边的情况。 “如果在此之前我们先抓到了人,你打算怎么处理?”梁烈琛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他以前什么道都混过,清楚里边的门路,如今在襄遥岁月静好,手底下这帮兄弟又或多或少不怎么干净,他很拎得清事情轻重,干什么都好,就是别跟警察沾边。阿,昏 “送去公安局,反正都报警了。”唐斯彧说道。 梁烈琛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那到时候抓到人了,我让他们直接送进去,就不经你的手了,这些事情能少沾一点是一点,好歹你也是前市长的孙儿,要出了什么影响不太好的社会新闻,恐怕唐老先生会难受,这些脏乱的东西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行,”唐斯彧丢了一张银行卡在桌上,“里面有四十万,密码六个八,就当辛苦费,让他们机灵点儿,这事儿不能拖。” 梁烈琛懂他的意思,收了卡,“好,到时候我给兄弟们分发下去。” 唐斯彧不再接话,起身要走。 “这么急着要去哪里?”梁烈琛随口一问,“再坐坐,听听乐队的新曲子。” “不了,家里还有只猪等着本少爷投喂。” 说着,唐斯彧出了酒桌,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在十方里附近有家挺地道的京式烤鸭,林鲸在家里看一下午电视剧还没吃晚饭,唐斯彧打算给她买这个尝尝味道。 这会儿正值用餐高峰期,唐斯彧去到烤鸭店里的时候,整个用餐区全部坐满了人,还有一堆人在门口排队等着叫号。 当时店长恰好在门口和工作人员一起给客人预定餐号,店长认出来是唐斯彧,就提议道:“现在您前面还有十多桌客人,大概得等个把小时,我去跟厨房说一下,先把您的菜做出来。” 唐斯彧瞥了眼旁边等候区里的人,大多是家庭出行,小孩子很多,在等候区跑来跑去地玩,家长提醒一声,他们就收敛一下,然后无所顾忌地接着玩。 不知怎地,脑海里莫名涌进来小时候的一些画面,许清蘅病情稳定的时候也会带他出来,随便他怎么玩闹。 可是这样的机会少得不能再少,许清蘅时常处于重度抑郁的状态,和家人出行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触碰的奢侈。 唐斯彧将餐号纸揣进裤兜里,“等等没关系,我一会儿再过来取。” 店长犹豫地笑了笑,抱歉颔首道:“好的,我叫厨房尽快出餐,等您过来就能取走。” ...... 从烤鸭店里出来,唐斯彧给林鲸发去一条微信消息。 【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回去,家里的鲸宝宝要被饿成大鲨鱼了。】 林鲸看了太久的电视剧,这会正躺在沙发上蹬腿活动筋骨,听见手机振动,她立马爬起来回:鲸宝宝说没事,实在不行她还能去厨房找水果磨磨牙等着咬死你。 【凶残残鲸。】 【冷血血彧。】 唐斯彧看着聊天页面不禁笑了起来,抬头时瞧见烤鸭店的斜对面恰好开了家花艺,离得不远,他心头一动,手机揣回兜里,跑去对面买了束玫瑰花回来。 这条街吃的玩的蛮多,尤其是晚上,十步就能看见三两个路人说说笑笑地在路上走。 斑马线的交通灯刚好亮红,唐斯彧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站在人堆里尤其引人注意,等了一分钟绿灯亮起,他看着怀里的玫瑰,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跟着人流朝对面走过去。 他没送过林鲸花,林鲸应该会喜欢的吧。 同时马路对面也有一波行人要过来,两厢交汇,在唐斯彧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头去闻闻花香之时,一个戴着破旧鸭舌帽走路有点瘸腿的中年男人突然于人群中停下,扬起手掌像拍老朋友打招呼那样,转身就重重冲唐斯彧的后脖颈拍了下去。 男人掌心里贴有十多根细针,上面涂满了浓度极高的麻药。 药性窜进皮肤里的速度极快,唐斯彧没来得及拉回在林鲸那边的注意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麻药已经深入肌肤底部,跟随血液一起先行将他的大脑麻痹,再迅速往下散遍四肢百骸。 前后不过十秒钟的时间,唐斯彧就支撑不住身体跪倒在了地上,但他的手还抱着玫瑰。 男人假意扶住唐斯彧的胳膊,用关切地语气说:“哎哟怎么了小彧,是不是低血糖犯了,来叔叔带你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周围的人听见这番说辞,没看出来什么异常,继续走自己的路。 唐斯彧的意识消失得非常快速,他强撑着侧头看向男人,破旧帽檐底下的那半张脸跟警察给的通缉犯照片如出一辙。 “小彧?”男人又亲切地喊了一声,凑到唐斯彧耳朵边笑吟吟道,“跟叔叔回家,别让古城里的那个小姑娘担心。” “闭上你的脏嘴,”唐斯彧闭了闭眼让呼吸平稳下来,但身体越来越沉重,他护着花束的那只手也用来支撑着地面,几片鲜艳的花瓣脱落下来,被一阵轻风吹散,他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本少爷,你命挺多啊。” 男人冷笑,“贱命就一条,多的是胆子,乖乖跟我走,否则我一定找到那姑娘,让她来陪你。” 唔,原来至今还不知道林鲸在哪里。 唐斯彧笑着缴械,安心闭上眼任凭麻药侵蚀,“随便处置。” 说完,唐斯彧彻底昏睡了过去。 男人一脚踢开花束,架在唐斯彧咯吱窝下面把他搀扶起来,这时一辆无牌的面包车疯狂按着喇叭冲到斑马线上,把四周路人吓得慌忙逃窜。 男人腾出手拉开车门,把唐斯彧塞上车。 面包车又加满油门,呼啸着使进大道左边的岔路里。 地上,玫瑰花被碾了个稀巴烂,唯余几片还尚完整的花瓣在半空中飘舞。 * 唐斯彧清醒过来的时候,背靠着一堆木箱坐在地上,双手被胶带缠住,由于昏睡太久,他缓缓睁开眼时,被顶上挂着盏摇来晃去的吊灯光线刺了一下。 过鲸 第50节 这里看样子是个废弃的烂尾楼,四面墙壁只俢砌到一半,从楼上裂缝里渗透下来的水一滴一滴地落进他脚边的水滩里,掺着外边昆虫撕叫的声音,有些令人烦躁。 唐斯彧慢慢移动着视线,注意到对面的墙角里有一块已经腐烂发白的广告牌,隐约辨得清上面写有“腾达地产”四个字。 随便一扫,他就差不多了解了这里的情况,腾达地产烂尾楼,位于襄遥西郊一座青山下,当年因为工程部作假应付检查,被政府勒令停工,负责这个项目的老总被抓进去关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这边离市区将近二十公里,位置太偏,又出了这晦气事儿,之后再没哪家公司敢再这边买地皮投资。 隔着半堵墙的外面,男人丢了薄薄一叠钱币给面包车师傅,“拿了钱就赶紧离开,敢走漏半点风声,就要多注意点你那刚出生不久的孙子了。” 面包车师傅模样年迈,腰背佝偻,一看就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接过钱就紧紧攥在手里,冲男人频频点头,“一定一定,我没有见过你,今天也没有来过这里,有警察问起我绝对咬死不说!” 听到此,墙内传来唐斯彧的笑声,“老人家,你需要钱就问我啊,十万,二十万,我一分不少地给你,跟他干这一票才赚千把块,太不值当了。” 面包车师傅捏钱的手一顿,悠悠歪头看了眼唐斯彧。 “闭嘴,我让你听他说话了?” 男人当即起了杀意,不过面包车师傅很有眼力见儿,在男人吼唐斯彧的空档,他揣着钱跑得飞快。 男人刚来襄遥不久,对这边不是特别熟悉,便没追,而是走进去,搬了张发霉的木凳放在唐斯彧面前,坐上去就拿出唐斯彧的手机,声音像含着沙土,浑厚嘶哑得很:“拜你所赐,这几天警察和混混都在找我,出不了城,害得我只能躲到这里来,我知道你是谁,请你来也只是想做个交易。” 借着灯光,唐斯彧打量一番男人的模样,施施然抬起左膝,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笑了笑:“你这是请?” “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安全出城,”男人没回答,而是说着自己的话,“只要我能出去,我保证不会再回来找那小姑娘的麻烦。” 唐斯彧半睁着眼眸,摆出一副慵闲懒散的神态来,殷红的嘴唇轻启,重复着一句话:“你看到我的脸了?你看到我的脸了吗?” 男人表情一顿,眼神逐渐浑浊,盯住唐斯彧许久,突然笑了:“看来我忽略掉的东西太多了,那晚你也在?” 那个大雨滂沱、连空气都变得极致冰冷而残忍的雨夜,血腥气被一场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连带这那一声声的“救救她”全部掩埋在时间的缝隙里。 他不止听到了“你看到我的脸了吗”这一句,还有看到我的脸的人都得死,你们警察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捅死你我看你怎么救她,你死了我再把她杀了,见到我的全部要死,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正义警察,想抓我啊,爬起来抓呀...... 当然,那句“哥,我过来了,你就在前面路口等我吗”,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但那时他不知道这个声音就是林鲸的,直到第二天全网都是关于林鲸的新闻,他才知道在那场夜雨里,这个鲜亮骄傲的小明星经历了什么,后来她那小小瘦瘦的身体又承受了什么。 这一切从开端到结束,他都知道。 唐斯彧非常可惜地叹了口气,回答道:“不在,你也该庆幸我没在。” “要不是那警察拦着,我怎么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想想也是可笑,被我捅了那么多刀,居然还能坚持到援兵过来,救了那小姑娘,”男人晃晃手机,歪着嘴笑起来,“可惜那小姑娘是个名人,逃到哪里都能留下蛛丝马迹,这不我就顺着摸过来了。” 唐斯彧眼神一瞬变得阴戾,“你敢动她,今天你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 男人蓦地站起身,手机摔在唐斯彧脚边,“看来唐少爷是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即便是被绑架的那方,唐斯彧也一如既往地高傲轻蔑,他瞥一眼男人,笑容冰凉,惜字如金地说:“该,死。” 男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俯身抓住唐斯彧的衣领,一拳砸下去。 刚才话术交涉之余,唐斯彧就已在暗中利用背后木箱上冒出来的铁钉戳破腕上的胶带,一个洞一个洞地戳,直到能用腕力强制挣开胶带。 唐斯彧反挥出去的拳头沾满了自己的血,狠狠把男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一双手掌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洞,暗红的鲜血如同水流,源源不断地淌出来。 唐斯彧捡起手机放回裤兜里站起来,一脚揣在男人的肋骨上,尾椎骨,背脊骨,一个一个的来,全是要害处,力度很重,骨头直接折了一半。 唐斯彧的目光阴鸷而寒冷,似那行走在黑暗中吞噬恶鬼的狼,他一块一块慢悠悠撕掉手腕上残余的胶带,见男人有挣扎的趋势,他一脚就踩住男人的脸抵在地上。 男人捂着破碎的胸口蜷成一团,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唐斯彧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弯腰冷慑慑地笑了声,恍若鬼神,“说了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耳背听不见?” 他隐匿在身体里八年的那股戾气在此时此刻全部释放出来,无穷无尽的,整层楼几近被暗黑恐惧的压迫感吞没。 唐斯彧含着鲜血站在昏白的灯光下微笑,眼底漆黑而阴寒,他狠狠地往下踩,直到男人的脸被地上的石子和细沙挤破,血慢慢染红一地。 还不够,还不够。 唐斯彧四下扫了眼,在那块广告牌旁边插着有半截锈迹斑驳的粗钢筋,他收了脚,走过去把钢筋从泥墙里**。 “你以为这样她就能活吗!”男人从唇缝中艰难地挤出来一句。 唐斯彧身形一僵。 “我知道她在你那里。”男人又说。 唐斯彧缓缓握紧钢筋,转身一瞬,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他的腹部。 * 林鲸在家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和唐斯彧的聊天消息停留在她的那句“冷血血彧”,之后唐斯彧没再回复。 买的什么烤鸭啊,要等那么久。 林鲸饿得双眼冒星,不过没催唐斯彧,拖着空落落的身体起来,打算去厨房找点水果先充充饥。 走出沙发没两步,丢在矮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鲸弯起嘴角,哒哒哒地又跑回来接电话,她的直觉没错,是唐斯彧打来的。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中枪后,杀人犯还未能开出第二枪,唐斯彧抢先把手里的钢筋甩了过去,正中杀人犯的头颅,趁杀人犯昏迷之际,他拖着一身的伤从烂尾楼里逃出来,穿过层层密林来到马路上,沿着路一直往城里走。 唐斯彧靠着路边的路灯柱,荒无人迹的郊外马路上一眼就能望到头,他压着肚子上的枪伤,实在是没力气再往前走了。 “嗯?唐斯彧?怎么不说话,你在干嘛?” 幸好,她声音听起来还好好的。 没出事,她还在,还在的...... 唐斯彧深深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头顶上被一群飞蛾围绕的路灯,光照得他脸上血迹鲜红分明。 他的声音平稳而和缓,“能......来接我一下吗?我想你了。” 林鲸想都没想就答应,捡起沙发上的薄外套,拿上家里的钥匙小跑去门口穿鞋,“好,你在哪里?” 唐斯彧眯起眼看马路对面的街道方向提示牌,“在距离青山五公里的路灯下面。” “不是买烤鸭么,你怎么跑去那边了?” “快点来,现在特别想你。” “我喜欢你,林鲸。” “要是......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 挂了电话,林鲸总感觉今晚的唐斯彧有哪里不对劲,可没时间细想,下了楼,林鲸就往小区门口奔。 在岗亭那边,远远就看见有两辆黑轿堵在道闸前,车灯开得极亮。 林鲸走近,从业主通道出去时,保安正在放行,黑轿却忽然停住,后座车门被推开,一个打扮端庄妆发精致的女人拎着包从车里走下来,l脚踩一双昂贵高跟鞋背着身后车光,拦在林鲸面前。 林鲸停下抬头,蓦地呆愣在原地,“妈......” 第58章 年少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 傅家出事了。 有人匿名举报傅家涉嫌偷税漏税,前段时间在圈内盛传的“吸毒杀人”,也跟傅家有关,现在傅怀渂不得再进行任何拍摄工作,被监、禁在傅宅等待警方随时传唤,除了必要的生活家政,其余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傅宅。 同时傅家其他几个兄弟也都被下了限行令,隔三差五得去警察局一趟。 这段时间以来林言锦忙得焦头烂额,尽全力准备法律资料为傅家渡过难关,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匿名举报过后还提供了一些不知真假的证据,促使警方调查力度加大,引起了政府高层的高度重视。 就算叫来事务所里最好的律师组来想解决方案,林言锦这个律师界内公认的王牌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无法预估这场风波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担心此事会牵扯到傅承骞和林鲸,傅怀渂便没让傅承骞回国,同时跟林言锦商量把林鲸送去傅承骞那里先避避风头,等风波散去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一夕之间,傅家成为了众矢之的。 林言锦连夜赶来襄遥,跟林潭说清楚事情原委,得知林鲸的去处后,林言锦立马去唐斯彧那里找人。 林言锦没时间听林鲸说任何话,更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和隔壁唐老的孙子走得那么近,她把林鲸拉上车,古城都没回,就直接赶去了襄遥机场。 那一夜,襄遥下起了淅沥小雨,林鲸再没出现过。 唐斯彧坐于路灯地下等了许久,湿润的沥青地面铺上一层淡淡的红,脸上的血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他惨白的本来面容。 仿佛渡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那般,唐斯彧觉心跳几乎已经停止,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彼此错失的夜晚,他没能等到林鲸。 而雨下得越来越大。 * 两天后,襄遥军区第二医院。 贺溪不顾方知知阻拦,怒气冲冲走进病房里,一把将给唐斯彧买的花摔在桌子上,叉着腰就大声道:“我从一开始就说那女明星是白眼狼,你们还不信,斯彧为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住医院两天了都不来看一眼,微信不回,电话关机,这不明摆着耍我们斯彧玩吗?她以后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打死她!” 病床上靠着床头闭眼小憩的唐斯彧缓缓睁开眼,压在被子外的手里还握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最近通话那里,第一行就是几十个没打通的电话。 从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给林鲸打电话,但是昨天到现在,林鲸就跟完全消失了一样。 梁烈琛那边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明明好好的,那天晚上她为什么没来呢? “今年的国际奥斯卡影后我看非她莫属,演得多好啊,连斯彧都骗了过去,骗钱偏心,也就她能干得出来!”贺溪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我说斯彧,你千万不要为这种感情骗子伤心,tmd什么玩意儿?真当你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 方知知冲上去就狠狠掐了贺溪胳膊一记,看着唐斯彧急切地解释道:“斯彧哥你不要听他瞎说,我相信林鲸闹消失肯定是有苦衷的,她不会无缘无故丢下我们的,而且我看得出来林鲸是真心跟我们交朋友,她不是骗子,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不辞而别,过几天她肯定就回来了,斯彧哥你是最了解她为人的那个不是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呸!”贺溪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哪有男朋友中枪住院生死攸关,女朋友却玩失踪至今不露面的,这不就是冷暴力逼斯彧跟她分手吗!她要敢回襄遥,我第一个骂死她!” “贺溪!你能不能不要火上浇油了!”方知知气急,抡了贺溪胸口一拳头。 “行了,你俩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时,唐斯彧淡淡开口说道,重新闭上眼,也摁熄了手机屏幕。 方知知和贺溪马上收回要互殴的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方知知拽住贺溪衣领,跟唐斯彧道:“那斯彧哥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方知知怒目横陈地拉着贺溪赶快离开病房。 两人走后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林潭独自一人提着一篮水果前来探视。 过鲸 第51节 唐斯彧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差,做完取弹手术的第二天就已经能下床行走,见林潭来了,他正想起床去给林潭搬椅子,就被林潭叫住。 “别动,你身上有伤,我自己来就好,”林潭走去客厅那边把水果篮放在桌上,然后提着张木椅过来床边,坐下就关切询问,“事情我都听老唐说了,你放心,现在襄遥全城戒严,警察正在加派人手搜山,一定能揪出伤害你的杀人犯,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吧,有什么事都有我和你爷爷在前面顶着。” 唐斯彧看着林潭半晌,轻轻开口,嗓音由于这两天没怎么说话而变得异常低哑,“阿公,林鲸去哪儿了?” 他想知道的只是这个。 林潭两手撑在膝盖骨上,皱眉疑惑道:“鲸丫头没跟你说吗?前两天她就跟她妈妈离开襄遥了,平常你们两个老玩在一起,我还以为你知道的。” 唐斯彧的神情一瞬变得苦涩起来,语气自嘲道:“没,我并不知道。” “鲸丫头本就不属于这里,当初出了那种意外,小锦不得已才决定把她送来襄遥换个环境生活,她待不长久的,”林潭说,“鲸丫头能与你同行一段,是她的福气,你也别太难过,将来等事情都过去了,你们两个孩子还会再见面的。” 会么? 听到这,唐斯彧已然感觉喉咙干涩难耐,像声带破损那样撕扯着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 那天晚上,林言锦强制性连夜把林鲸送上美国的飞机,在vip等候厅里,林鲸想了无数办法,说了无数的话,求了无数次林言锦,都没能让林言锦放弃带她走的决定。 最后,林言锦打了她一巴掌。 整个等候厅的气氛严峻到可怕。 所有工作人员被林言锦叫到外面去,林言锦抱着双臂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林鲸哭,过了会儿,等双方的情绪都镇定下来,林言锦才出声:“你哥那里,你不想去也得去,现在傅家的情况很糟糕,我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你身上,为了傅家,你给我听点话。” 林鲸低头站在林言锦面前,手紧紧攥着衣角,双肩在抖,她声音消沉又掺着不服气,“那是你们傅家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在襄遥根本不会影响到你们。” 林言锦目光冷凝,“林鲸,你别忘了,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傅家给的,现在你跟我说没关系?” “我有工作,我用的钱都是自己挣来的。” “呵,你真好笑,要是没有傅家,你在娱乐圈会有今天的地位?不顶着傅家大小姐的名头,你早就被人死死踩在脚下了。” 林鲸指节攥得发白,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下去,她突然抬起头用尽全力冲林言锦吼:“既然这样,当初你就不要把我安排进娱乐圈啊!为什么非得逼我干这个!” “因为我恨你的亲生父亲!”林言锦的声音陡地抬高了一个分贝,“你这张脸有他一半的功劳,每当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他,所以我要让你一直活跃在镜头前,让他每看见一次,就记得一次他当年他干的那些蠢事!” 林鲸一愣,胡乱抹了一把泪,胸腔不停地起伏着,“这些年以来你不在意我,忽视我,不关心我,也是因为你恨他?” 闻言,林言锦的脸色略微一动,随后道:“是。” 林鲸情绪轰然间溃堤,她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过了半晌,她抽泣着说:“可是妈,我很爱你,从小到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高兴,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都只是为了让你注意到我的存在,而不是看着你的目光永远在傅承骞身上,我渴望得到你的赞许和关怀,虽然这些你从未给过我,但是我仍然满心期待着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站在我这边跟别人骄傲地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林鲸呢,妈,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话,不跟你闹脾气不和你吵架,我最后求你一件事,放我回襄遥好不好?” 倾尽真心的诉说,林鲸以为能让林言锦对她有那么一点怜悯,毕竟她还是亲生女儿。 却换来林言锦冷冰冰一句:“别跟我扯这些,今晚你必须去美国。” 这一刻,林鲸终于绝望。 ....... 离开襄遥已半月有余,林鲸被林言锦禁足在傅承骞的家里,哪里都不许去,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她要踏出房门一步,门口就有林言锦的人把她堵回去。 林言锦把她送来美国后没有走,而是留下来跟这边颇有名气的几位律师请教学习,想看看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傅家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这一留就留了半月,对林鲸也进行了长达半月的监、禁,林鲸几近精神崩溃。 在林言锦回国前一天,她又找林言锦吵了一架。 没有之前那几次的撕心裂肺,也没有失望,没有痛苦,而是觉得累了。 她平静地叙述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和诉求,答应林言锦会好好在美国读书,哪里都不会去,也保证不会给林言锦惹麻烦,她会安安静静地和傅承骞待在美国,林言锦让她往东她就往东,再也不会想着去反抗什么,她放弃了,不争了,收起了身上所有的锋芒。 但是有个条件,她想要回自己的手机。 不出意料的,林言锦仍旧驳回了她的请求,无法苟同她的想法,还把她训了一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手机的目的,更不要觉得我不知道你在襄遥都干了什么,那个年轻人叫唐斯彧吧,隔壁唐老的孙子,你和他的那点破事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只不过我念在你是退圈状态,这点小打小闹算不了什么,所以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谈恋爱跟谁谈我这辈子都不会管,但是林鲸,在美国这段时间你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别把他招过来,一个连亲生父亲都敢捅的人,我不相信他会不翻出风浪来,所以这段时间里你最好跟他断绝来往,否则你休想再见到他。” 林言锦撂下这么一段狠话的时候,傅承骞上楼时恰好听见,等林言锦从林鲸房间里出来,傅承骞看见林鲸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消瘦背影,叹了口气,他叫住林言锦去二楼阳台那边说话。 商谈内容都是关于林鲸的,林言锦向来信任傅承骞的能力,也很接纳傅承骞的意见,就爽快应下了傅承骞的提议,把林鲸完全交由他来管教和开导,随后秘书来报车辆已经到楼下等候,林言锦便着急忙慌地赶去机场了。 林鲸偷偷跑出来听到这番谈话,高兴地又折回房间里,在门口等傅承骞过来。 “你的手机没在我这里,想用的话先用我的吧,密码你生日后六位,”傅承骞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林鲸,“一会儿我叫人去给你买部新的,还有别的需求就说,都给你安排好。” 林鲸小心接过手机,龇牙一笑:“谢谢哥哥。” “这回开心了,只有我管着你,”傅承骞揉了揉她的脑袋,“给他打完电话就下楼和我吃饭,太瘦了,得补补肉。” 林鲸点头,目送傅承骞去隔壁书房,她立马把房门关上,跑去床上解锁手机,把心里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打出来,迫不及待地拨过去。 响了五六声,那边接起。 “喂。” 还是那道一如既往的清冷嗓音。 如果他在,或许这段时间她会没那么难受悲伤,她可以跟他倾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沉地压在心底,无人诉说,也没人愿意听。 他要是在,她不知道会有多轻松。 她太想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好久没听到唐斯彧的声音,林鲸心里的思念和委屈一股脑冲了上来,她带着哭腔轻声喊他:“唐斯彧,是我,林鲸。” 那边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即问道:“有事吗?” 林鲸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串成珍珠滴落到被套上,“没事,我只是好想你,在美国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妈她不准,今天我妈终于走了,我拿到傅承骞的手机就马上给你打了过来,唐斯彧,我好想你,你等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 唐斯彧忽然冷漠打断她的话音,“够了林鲸,我受够了。” 林鲸蓦地愣住,声音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我说我受够了,说得不够清楚吗?你听不明白吗?”唐斯彧站在住院大楼天台上抽烟,他一记冷笑淹没掺着烟草味的风里,“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会等你回来,你把我想的也太简单了,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安安心心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你呢?林鲸,那天晚上你没来,之后你玩消失玩了半个月,我还是想找你,每天找到发疯,可你呢,你在干什么?现在你打个电话哄我一下,就觉得我会感恩戴德什么都答应你是吧,我对你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听清楚林鲸,年少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对本少爷已经不重要了。” “唐斯彧......” 林鲸还没喊出口,那边就把电话挂了,林鲸再打过去已是忙音。 一瞬间,一股疼劲儿密密麻麻从心脏里爬出来,林鲸指尖一抖,像被抽干了气力,手机砸落在床上,胸腔闷得发胀。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林鲸脑子里重复回荡着唐斯彧这句话,宛如一座巨山堵在了她的胸口,挤着心脏用刀在上面剜,半点都没打算放过她。 傅承骞推门进来的时候,林鲸抬起一双像泡在水里的眼睛看他,“哥哥”两字未喊出来,林鲸视线忽然一片昏白,晕倒在了床上。 * 那天,林鲸被傅承骞送去医院急救。 而唐斯彧,在天台上抽了整整两盒烟,下楼时,双脚一时放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晚上梁烈琛打来电话说在南郊的一家精神病医院里抓到了杀人犯,唐斯彧不顾因为摔破而重新缝针的枪伤,带着一身新伤躲过护士们的视线,乘电梯到楼下。 一楼大厅的电子屏幕正在播放社会时事,听到“导演傅怀渂”几个字的时候,唐斯彧顿住脚步,转头看向电子屏幕。 “今日在网上有媒体曝出导演傅怀渂涉嫌偷税漏税,同时其傅姓哥弟疑似吸毒杀人,此则消息一出,当即惊动了b市各界人士,成为社会热点,据警方透露本桩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杀人犯被梁烈琛手底下的兄弟们围在中间,手脚连在一起全部绑得死死的,竟然藏在精神病院里,借此躲过了那么多人的眼线。 唐斯彧赶到时,梁烈琛正在打电话跟警局里一朋友说明情况,他越过梁烈琛冲进去抓起杀人犯,一拳砸得比一拳狠。 见地上有一把没上膛的旧式手、枪,唐斯彧捡起来,上膛,拉保险,枪口对准杀人犯的额头。 “斯彧!”梁烈琛大声喝道,急忙挂掉电话跑过来拦住唐斯彧,“你给我冷静下来!这脏事你不能沾手,听见了吗?放下枪!” 黑色鸭舌帽帽檐下的一双眼比黑夜还沉,唐斯彧紧握着手、枪,周身全是冷气。 周围众人看得提心吊胆,不敢大声喘气。 “警察马上就到,你要杀了他,我拿什么保你!在场随便一位兄弟的后半生吗!”梁烈琛吼得脖子上布满了青筋,第一次跟唐斯彧这么大声,“斯彧,你好好想想林鲸!你若想还跟她有未来,就给我立刻放下枪,之后我想办法替你解决掉他。” 他就是想到了林鲸,所以才要把这个杀人犯就地正法。 这样的话,从今往后,林鲸再也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可是他和林鲸,还有未来吗? ...... 僵持良久,唐斯彧扔掉枪,离开了人堆中央。 梁烈琛叫人把枪卸了,赶紧追过去。 唐斯彧拉开红轿后座的门坐进去。 车内开着灯,梁烈琛随后也跟着上车,看得出来唐斯彧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就试探性问道:“和林鲸联系上了?” 唐斯彧靠着座背,帽檐阴影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沉默一会儿,他问梁烈琛:“有烟吗?” 梁烈琛在衣兜里摸了盒和打火机递给他。 唐斯彧取了支就把烟盒丢回去,啪嗒一声点燃烟,再丢打火机,但是烟咬在嘴边,他没吸,脸色无比地苍白,悲怆。 梁烈琛静静看着他半晌,没接着问什么,也拿了支烟抽。 “我伤了她的心。” 过了会儿,唐斯彧缓缓开口,又喃喃重复道:“那些都是气话,可是我误会她也伤害了她,她不会原谅我了......” 说着,唐斯彧抿着烟猛地吸了一口,烟雾窜进喉咙里,将他的肺狠狠洗刷一遍,再被他反向抽干出来,呛得难受,痛苦,自责。 梁烈琛叹了口气,在置物箱里捡了瓶水递给他,“别这么想.....” “咳咳咳——” 唐斯彧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着,像是要把心肝脾胃咳出来一样,他悲伤过度,浑身的肌肉神经疯狂绷紧,腹部的伤口炸开,一股气血随即顺着胸口往上汹涌。 唐斯彧捂住腹部,上半身往前倒,从嘴里吐出一滩暗红的血来。 “斯彧!” 此时的夜空,比任何时候都要看不清了。 不知道那边的夜晚,会不会比这里亮一些呢。 第59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五年后的六月夏日,在b市星越电影节获奖采访后台,无数镜头对准采访席,现场尽是咔咔咔的拍摄声。 过鲸 第52节 有娱乐记者举着话筒提问:“《青城》是你杀回娱乐圈的第一部古装电影,由傅怀渂导演亲自操刀,自上映以来好评不断,你还在今天的电影节上打败竞争对手荣获最佳女主角,但是也有很多人质疑你的演技,说傅怀渂导演捧你捧太过了,请问你对此怎么看?” 林鲸身着一袭黑色吊带鱼尾亮片裙站于席上仔细听着问题,浓淡适宜的妆容完美无暇地将她颇具异域风情的长相映衬出来,随便镜头怎么怼着脸拍,五官都过于精致得不真实,身材更是曼妙婀娜。 大家默契地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推攘拥挤,好将她完全装进镜头里。 自小就以美人胚子的称号出道,如今沉寂六年重返荧幕,原本就漂亮的脸蛋彻底长开,走哪儿都是镜头宠儿,摄影师们恨不得把内存全部拍满。 人也比从前活泼开朗了很多,性格变得非常随和近人,爱笑了,面对记者采访也特别大方礼貌,从不回避任何问题,保持真实的同时也健谈,采访现场经常爆发出一片欢乐的说笑声。 故而大家都很喜欢做她的采访。 对于这个问题,林鲸浅浅拧起眉心想了下,回答道:“你们都知道傅导是我父亲,父亲给女儿拍戏这个挺正常的啊,父亲不宠着女儿谁宠呢,等着你们宠嘛?” 大家异口同声地起哄,“我们宠,我们宠!” 林鲸没忍住笑了起来。 现场立马咔咔一顿拍。 另外一个女记者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又问道:“以前你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聊关于傅导的话题,现在是不需要在避讳了么?我们可以随便问了吗?” “以前年纪小,叛逆,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现在长大了,懂得的东西多了一些,”林鲸顿了顿,接着道,“也明白谁是真的爱着我对我好,人嘛,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消耗自己,要朝前看的。” “感觉今天这段播出去又得上热搜,成为各大营销号的文案。” “这些话没个十来年的生活经历说不出来。” 林鲸接茬道:“原句肯定不是出自我这里,是我阿公说的,好啦,我今天行程有点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留一分钟,最后一个问题!”一个年轻的男记者着急地大喊了声,赶紧问道,“能透露下最近的工作计划吗?” “目前确实有在剧组拍戏,不过只是应朋友邀约客串一下女二,所以对外的宣传不会很多,我真的得走了大家,经纪人在悄悄叫我啦。” “好好好,拜拜,下次见!” “再会!” 林鲸冲镜头挥挥手,礼貌地捂住胸口颔了颔首,就随一直守在旁侧的经纪人艾烟从后门离开。 回到酒店,艾烟叫助理赶快收拾行李,就去房间看林鲸换好衣服没。 艾烟人如其名,爱烟,进来就叼着只女士烟吧嗒吧嗒地抽,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平常穿的都是清一色男装,带着朋克风的耳钉,嗓门略粗,不了解的还以为林鲸请了个比男人还帅的工作人员。 艾烟是林鲸在国外上大学认识的留学生,学的导演专业,一开始认识是为了补期末的微电影考试,艾烟在校园里寻找电影女主角的时候,碰到很符合她剧本描写的林鲸,上去就说一堆土味情话搭讪。 林鲸当时还以为她是个男的,差点把她当骚、扰、犯处理,后来相处久了,林鲸慢慢发觉她各方面能力都很强,人也特别有个性,原本以为她会继续干导演的事,但毕业之后,她以没钱买相机的理由来做了林鲸的经纪人,比干导演还吃得开。 不过艾烟的性取向还是正常的,林鲸在她面前便不会避讳什么,光着身子穿衣服一气呵成。 回头,艾烟嘴巴里的烟都要掉下去了。 林鲸乐,把刚才上台领奖穿的裙子丢艾烟脸上,“你真的是,收敛点儿。” 艾烟眼疾手快抓住裙子,要被烟烫出洞来,那赔的可不是万儿八千的事儿了,“刚刚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得到你,傅承骞身边有那么多优质男性,你却一个没看上。” “随缘惜缘莫攀缘,我也很想知道你会跟什么男人结婚呢,”林鲸捡起丢在床上的鸭舌帽戴在头上,“走吧,下一站去哪儿?” 艾烟一手拎着裙子,另只手翻手机备忘录,“襄遥,有几场戏在那边的古城里取景,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给你订别的酒店,先下楼吧,我边走边看,给你挑个环境好的。” 林鲸有个毛病,每次飞外地拍戏都喜欢一个人出门到处瞎晃悠,手机里装有几千张关于各个地方风土人情的照片,也不知道是图什么,剧组提供的酒店外边全是粉丝蹲点,又拦不住她一颗潇洒自在随性旅游的心,艾烟索性带她去别的酒店住,方便她随时出行。 这次居然是襄遥。 林鲸想了想,就跟艾烟说:“不用订了,我住阿公家,好久没回去陪陪他老人家了。” 艾烟挑眉,关掉手机揽住她的肩膀,“也成,老地方老人家,是该回去多瞧瞧。” * 一周后,b市大学生创业商业园的一座写字楼楼上,方知知提着便当袋乘电梯到九楼,一出来就往贺溪办公室里奔。 整层楼都是“知溪传媒”的办公区域,近两百人的规模,贺溪是老板,公司一半的股份属于唐斯彧,另外一半再对半开,贺溪和梁烈琛各占一半,但梁烈琛只是单纯想投钱等着年底拿分红,唐斯彧虽说股份占最大头,不过他完全不管事,全权把公司交给贺溪,随便怎么来。 方知知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脚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心急火燎地推开贺溪办公室的门,冲进去那架势简直要把贺溪吓出心脏病来。 “卧槽宝贝老婆!”贺溪立马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衣冠不整地出来护住方知知的肚子,“怎么来了也不先告诉我一声,等我下去接你啊,要是你磕到碰到怎么办?” 方知知拿便当袋砸他胸口,“你知道斯彧哥在哪里吗?我去他学校没找着人。” 贺溪瞎吃飞天大醋,“唷,感情这便当还不是做给我吃的。” 方知知推开贺溪,认真的看着他,“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上周林鲸不是回国参加电影节嘛,我费心打听到她现在在襄遥拍戏,我们得赶紧告诉斯彧哥她回来了。” “不告诉,”贺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叉腰道,“她当初走得那么干脆,把斯彧伤了个半死不活,在采访里还说什么人总要向前看的,单凭她这已经放下过往的态度,我就不同意你告诉斯彧!” 方知知打他胳膊,“你一个搞娱乐公司的也相信这种断章取义的新闻,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那天的采访呀,我不管,你快点告诉我斯彧哥在哪里,休想骗我说不知道,昨晚我可在手机里看到你俩约好今晚去喝酒的消息......” “哟呵方知知,翅膀硬了现在,竟敢偷看我手机!” “怎么,不行?” “你这是侵犯亲老公的隐私,我坚决反对你这样的家暴行为!” “反对无效,我数一二三,把手机交出来。” ...... 两人争执之时,总裁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轻咳,两人闻声回头。 唐斯彧不知何时来的,黑色鸭舌帽下是他刻意藏起来的银发,鼻梁上挂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一身休闲的白t黑裤,远远看去,身形高高挺挺,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满脸的桀骜不驯和冷傲。 “斯彧哥!”方知知赶紧跑过去。 贺溪追上来,笑咪咪把方知知拉到身侧道:“还以为你下了课就过来,我们能一起吃个晚饭呢,等太久我饿得不行刚吃完一份外卖。” 方知知探出头,一脸着急地说道:“斯彧哥,林鲸她......” “在学校开会有点儿久,”唐斯彧瞥一眼方知知,直接打断,对贺溪说,“走吧。” “得嘞!知知你先回去,我跟斯彧去外面放松一下,保证十二点前回来,爱你哟宝贝老婆!”贺溪叫来门外加班的女秘书,把方知知推过去,顺手拿走她手里的便当袋,“今晚的班不用加了,现在立刻马上把老板娘安全送到家,车钥匙在桌上。” “好的贺总!” 吩咐完,贺溪不等方知知发火,赶紧冲唐斯彧使眼色,拉着人迅速离开。 来的b市最大的一家法式酒馆,优雅的法式情调乐曲回荡在整座酒馆里,灯光明暗适度,将氛围渲染得十分浪漫柔和。 贺溪一杯接着一杯地给唐斯彧倒酒,很快,桌上刚开的葡萄酒眨眼间只剩下半瓶,贺溪酒量比不得他,喝那么多,看上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说真的斯彧,我打死都没想到现在咱俩,我干娱乐行业,你在大学里当老师,”贺溪举杯一饮而尽,“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起管公司呢,到时候再去继承你爸的,别提有多牛逼,不要跟我说你瞧不起这种话,好歹那集团也有你妈妈一半的心血,你得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份。” 唐斯彧帽檐压得低,看不清他眼底的波动,习惯性把贺溪的话忽略过去,靠着沙发背沉吟片刻,他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到见底,“嗒”地一声,酒杯放回桌面,他忽然开口问道:“林鲸真的在襄遥?” 贺溪愣住两秒钟,啊了声,“在吧,知知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消息应该不会出错,你问这个干嘛?” 唐斯彧没说话,起身就朝酒馆门口那边走,步伐疾快,一瞬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 贺溪虽然晕乎乎,却也能马上猜得出他现在要去哪里,能让这尊大佛情绪七上八下还有那么强行动力的人,除了在襄遥的那位还有谁。 贺溪抱起酒瓶就往嘴边凑,在心里草了声。 得,又得栽一次。 可谁也没料到,在唐斯彧连夜搭机飞回襄遥的时候,老于来接机,听他问起,老于说:“上星期确实有个剧组在古城里取景拍戏,不过今天下午就拍完了,现在这个时间,剧组应该已经离开襄遥去往下一个取景地了。” 第60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第二天中午,林鲸把林潭从医科大附院接回家里来,这些年老人家的身体不比从前,油纸伞的工作量也减少了大半,即便有坚持每天锻炼,仍逃不了年轻时落下的毛病。 昨天林鲸拍完最后一场戏,本打算直接回b市等待后续拍摄工作的通知,她也刚好有时间做做想做的事,不想刚收工就收到了林潭晕倒在院子里的电话,她叫艾烟先走,自己从机场折返,赶去医院。 这两天林潭身子骨虚,需要人照顾,她不得不多逗留几日了。 林潭在客厅看电视,见林鲸一会儿收拾厨房一会儿又去扫地拖地整理杂物,林潭皱起眉头,叫停她道:“丫头,别忙活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卫生等我叫个保洁阿姨过来弄就行。” 林鲸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听林潭的话,“保洁阿姨过来起码得个把小时,还不如我现在就打扫呢,您今天就好好的坐着休息,什么也不要操心。” 林潭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些什么,便问道:“回来这些天有没有遇到小彧呀?” 林鲸握扫把的手一顿,扫地动作也随之停下来,摇了摇头回答:“没呢,这几天一拍完戏我就回家来陪您,哪有什么时间见别人。” “别人?”林潭略露疑色,“当初你跟小彧天天待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关系......” “哪有,阿公您不要胡说,”林鲸连忙打断,将扫把放在垃圾桶旁边就去餐桌那边拿帽子和手机,“今天您就别出门吹风了,我去把午饭买回来!” 话一落地,林鲸戴上帽鸭舌帽就往院子里跑,三步并两步,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说是买午饭,实则是想出来透透气,她自知经不住林潭问的,只得赶紧逃离。 古城正门外面那条街上新开了家比较正宗的湘菜馆,味道还不错,林潭平时都会约唐清跃一起,或者一个人过去,一口小酒一口湘菜,能吃一中午。 林鲸知道这个地方,还是有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出门逛古城发现的,不想正巧是林潭的喜爱,去之前她先打电话跟老板订了菜,等她慢慢从古城里走过去就能当场提走。 襄遥古城古风古韵,和以前一样,一点未变。 街上依然热闹非凡,尤其是贺老喜火锅店门口,老远就能听见店员用喇叭招揽顾客的声音,继承了贺溪当年为了提业绩拿零花钱发明的手段。 那个时候是真快乐,贺溪忙着卖火锅底料,方知知拿着个计算机在旁边记账,她路过时总能看见这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而唐斯彧习惯高高冷冷地跟在她身后,两手抄在裤兜里,一派不可一世的姿态,城里的小孩们都怕他。 如今物是人非,这样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林鲸抬起头,乌云重重叠叠,视线之内尽是昏昧。 要下雨了吧。 * “你好林鲸,我们跟着你有一段了,想和你合个照可以么?” 身后一句话将思绪飞上天际的林鲸给拉回地面,林鲸侧身扭头,是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 林鲸浅浅地笑起来,欣然应下:“可以呀,一个个来还是我们一起拍?” 几个女生激动得不行,却知道克制感情,没有一拥而上的那种疯狂,跟林鲸保持着安全距离。 一女生紧张得拿手机的手都在抖,“我我我们想都要,可以吗?” 林鲸看着这女生,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道:“可以。” “啊啊啊!” 过鲸 第53节 女生愣神一瞬,捂住嘴巴激动到失语,其她几个羡慕不已。 分别和每一个人合了影,最后林鲸站在中间,拿着其中一个女生的手机,身体稍微往下蹲一些够着她们,按快门的时候,有两个年轻人扛着一块宽长的牌匾从后面经过。 牌匾沉,走前面的那个年轻人脚底突然一滑,牌头失去支撑力,整块匾要往旁边倒去的一刻,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住牌匾中间,被拍进了大合照里。 女生们满足又不舍地跟林鲸挥手再见,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连忙喊了声少东家,向唐斯彧连道两声谢,然后继续扛着牌匾往前走。 林鲸闻言转身回望之时,牌匾下的那双脚深深定住,等牌匾慢慢移开,一个一头细碎银发的年轻男人高挺而立,肩背宽阔,脸庞线条清晰利落,黑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耀。 “唐斯彧。” 林鲸惊讶之际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他。 唐斯彧走上前来,身形如神祇般居高临下,拉住林鲸的手就往街边的一条岔巷里头走去。 越往里走,抛在身后的喧嚣人声愈发遥远。 唐斯彧不说话,林鲸仰脸紧盯着他,脚下在努力跟上他走路的速度。 来到巷子尽头,四周如同他们之间那样静谧无言,心中也无人经过。 唐斯彧终于停下,松开林鲸的手就将她紧紧抱住,嗓音极其低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直有在乖乖地等你回来。” 林鲸怔住,双手垂着没动,心像灌满了铅重重往底坠,呆愣了半会儿,林鲸双目无神地看着他的肩背,声如蚊呐:“当初我不辞而别,你不怪我了么?” 唐斯彧搂紧她,心脏在狂跳,“我只怕你听了那些气话,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对不起,唐斯彧,”林鲸悬在半空的手终于能动,似下了莫大的决心那般,她用力抱住了唐斯彧,“当时我家里出事了,我没办法回来......” “我知道,”唐斯彧打断,把脸埋进林鲸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藏在里面的香气,“这些我都知道,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林鲸点点头,脸颊不知不觉间湿了一片,手臂又收紧了些力气,“我很想你。” “我也是。”他说。 * 唐斯彧比从前还高了些许。 林鲸看看旁边的围墙,唐斯彧几乎快打齐墙顶,林鲸一个172的个子站在他身边都显得没那么高挑。 发色一如既往,他特立独行的性格还是没变。 脸的轮廓倒是比从前锋利明显了好些,每一寸线条都十分流畅分明,眼神坚毅深邃,带着男人的成熟和沉稳。 当年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长大了。 林鲸绕着唐斯彧转,唐斯彧任凭她打量端详,目光追随她移动,仿佛身上绑了个活动范围只有半径五厘米的小仙女也很好奇宝宝一样。 观摩一圈结束的林鲸挪到唐斯彧面前,试图用垫脚来提高自己,刚打算摸一把唐斯彧毛茸茸的银发时,手机就响了。 湘菜馆的老板打电话过来说菜都打包好了,要林鲸尽快去拿。 唐斯彧薅薅她的长发,给别到耳朵后面去,“叫外卖不就行了,自己去拿多费劲儿。” 林鲸不想告诉他是因为怕被林潭追问,就说:“现在不是有你在吗?” “也是,我陪你去拿吧。” 唐斯彧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想拉林鲸的手一起走,刚碰到林鲸的手背却又立马缩回去,“算了,就这么走吧,外面人多。” 这么些年不见,少爷居然学会克制和拘谨了。 林鲸诧异地看着唐斯彧,随后抿唇一笑,主动去牵住他,“没关系,你像以前一样随便来我还习惯一点。” “被拍到会影响你的。”他担心。 林鲸反倒无比地云淡风轻,“那就公开吧,当初关于我家里的那些新闻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我们之间在那些事情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妈不会管的。” 唐斯彧沉默了下,点头:“好。” ...... 从古城到湘菜馆再折返回来的这段距离不算太远,两人却走了近一个小时,回到林宅,菜都有些凉了。 林潭站在客厅门口,瞪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有点怀疑人生,再过了个半天,林潭负手严肃地质问道:“都长这么大了,你们两个怎么还能手拉手呢?” “怎么不能了哈哈哈!” 不知哪阵风吹来的,唐清跃应声从大门外走进院子里,瞧着两人乐开了花,过来就把林潭推去客厅待着,然后教育道:“你这个老古董,还真什么都看不出来,俩孩子在谈恋爱不拉拉小手像话吗?你们两个也别干站在外面了,快去厨房热菜,酒也温一温,今天不喝高兴老子就不走了,哈哈哈......” 林鲸和唐斯彧互相递递眼色,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后,唐斯彧反手就把门锁上。 “......你锁门干嘛?”林鲸有些不解。 唐斯彧把手里的两袋菜盒放在厨台上,抬眸瞧着林鲸,等了七八秒,他挤出来一句话:“见你阿公,我忽然有点紧张。” 林鲸扑哧一声,挨过来拉着唐斯彧的胳膊打趣道:“那将来我带你去b市见我妈他们,你会不会更紧张?” 唐斯彧低头宠溺地笑了笑,抬手去刮林鲸的鼻尖,说话语气非常地漫不经心,“这倒不会,毕竟你阿公很清楚我从小到大干过的那些混账事,他要是以此来为难我就难办了。” “那晚上我得跟阿公好好聊一下,看看你以前到底有多混账,”林鲸故意拿唐斯彧作茬揶揄了一番,可是b市,他愿意去么,想到这个,林鲸又轻轻喊他的名字,“唐斯彧,有件事我觉得要先跟你说清楚,我只能在襄遥多待两天,然后就得回b市去工作,不过只要一闲下来,我就回来找你。” 唐斯彧唇边的笑意清浅,侧身半靠着厨台边沿,把林鲸拉到两腿中间来,看着她的眸光里情绪很鲜明,“不用,去年我跳级保研到b大,现在除了跟着导师搞搞学术之外,还在学校里教一些简单的学科。” 他捏起林鲸的手到嘴唇前轻轻吻了下,“所以我们不会异地恋。” 林鲸难以置信之余又替唐斯彧高兴。 唐少爷真的变了。 第61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在襄遥接着待了三天,艾烟那边来电话说剩下的几场戏时间排好了,叫林鲸快点回来。 林鲸不耽误,当晚就订了回b市的机票,唐斯彧送她去的机场,但是唐斯彧没有一起走,说是此前租出去商用的古宅有点合同上的经济纠纷,他处理完就过来。 飞机落地,艾烟开车来接的她。 “要不要?”艾烟单手掌控方向盘,从烟盒里取了只烟递过去副驾。 林鲸接下,咬烟,打火,再吸一口,动作熟稔。 她本来就会抽烟,但没瘾,在襄遥遇到唐斯彧的时候,她基本上没碰过,后来唐斯彧提分手,她在医院打了两天点滴回到家,还是没好过到哪里去。 成日里萎靡不振,精神恍惚,一想起和唐斯彧的那段儿,她的心就像被刀剜那般的痛,好在有香烟能够让她舒缓一时片刻。 久而久之,她就发现自己有点离不开烟了。 艾烟买的女士烟,味淡,车窗打开,两人搁车里吞云吐雾,艾烟问:“和他见面了?” “谁?”林鲸下意识反问出声。 艾烟笑,“还能有谁,肯定是在微博上挂了两天热搜,跟你在襄遥古城同游的男主角呗。” 林鲸指尖顿了顿,笑了起来,跟艾烟介绍道:“他叫唐斯彧,是个大少爷。” 此前有听林鲸说过关于初恋的事,但林鲸憋得挺深,一直没提那人叫什么名字,艾烟便侧眼,故意拖长音调揶揄她道:“原来他叫唐斯彧啊,有多大少爷呀,竟然能得到你,他比祁延有钱吗?” 林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歪头蹙眉看着艾烟,“好端端的,你提祁延干嘛呢。” “不是我想提,你和你家少爷同游这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这几天我的电话被各大媒体记者打爆了,其中就有祁延,”艾烟一边抽烟一边说道,“追着我问了三天三夜,想知道你家少爷是谁,是干什么的,比他有钱吗?” “......他有毛病?”林鲸无语。 艾烟耸肩,“就凭他要你去帮忙捧他手底下的新人这一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肯定有。” 祁延和林鲸一样也是童星出道,两人很早就在同一个表演舞台上相遇过,但是那时候林鲸独来独往惯了,跟他基本毫无交集,也没多少印象。 开始有联系是因为祁延来美国进修表演,在一场话剧演出的观众席上偶遇的林鲸。 昔日故友在异国他乡相遇,祁延兴奋得不行,穿着一身皮衣皮裤追了林鲸整整五条街,只为了加她微信,过程中还差点被当地好心人士当社会流氓围堵。 那会儿林鲸听从傅承骞的建议,已经在试着慢慢改变自己的交际圈和性格脾气,听了一堆祁延的自我介绍之后,虽然还是没想起来祁延是谁,不过多交交朋友也好,就跟祁延以朋友的方式相处。 祁延比她大两岁,这人出身豪门世家,却一点没有富家公子的架子,反而更像个社会非主流,随心所欲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鬼点子多,人也特仗义,好处,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便越来越铁。 这次林鲸客串的电影是祁延三分钟热度,为了追自己手底下的新人费心独家投资打造的,题材挺青春疼痛,男女主从头虐恋到尾,只有女二的爱**业顺风顺水。 起初林鲸觉得祁延这人脑子被驴踢了,年前拿了某奖最佳男主不久,扭头就开始嚯嚯他的影帝身份,演一些没营养的片儿,这不作死嘛。 可无奈祁延是个痴情种,家里又有花不完的钱,死活要拍这戏,拦都拦不住,开机发布会的时候直接遭到不少粉丝全网举旗抗议,那新人微博底下一片骂声。 祁延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来求林鲸救场。 戏份不多,就当个特别出演,林鲸当时也正打算放松拍戏的频率,好好调整一下生活节奏,这才答应祁延的请求。 刚杀回娱乐圈的林鲸饰演女二的消息一经曝出,意料之中的,对准那新人的矛头通通转移到林鲸身上。 一夕之间赞许和骂声相继而来,大家一致认为这不是顶流回归该有的待遇,要林鲸以事业为重,不过最后都被林鲸发的一条微博给压了下去。 @林鲸:他给的太多了。 祁延立马转发:叫老板爸爸。 混圈的都知道这两人关系好,那新人又是祁延公司底下的,连好友林鲸都请过去作配,目的显而易见——捧新人,因而粉丝们便纷纷没当回事,也不是很期待这种题材能拍出什么水花来。 开局就因为咖位炒热了一波,这部电影已经得到该有的关注度,剧本再怎么烂,流量已经有了。 只要林鲸的人设讨喜,演什么都会火,况且林鲸从出道以来就喜欢尝试各种不同的角色,本身并不是很在意咖位的问题,也倡导粉丝们文明追星不拉踩不撕番,所以林鲸这边的粉安安静静,几乎没怎么宣传。 这也是祁延想要的结果,整天在片场琢磨着要是新人因为这部电影一炮而红,他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林鲸想起祁延那傻不拉几的样子,跟艾烟说:“他那么想知道,直接来问我就好了呀。” “连我都没表明态度,他怎么敢来问你,”艾烟叹了声,夹烟的那只手搭在车窗窗棱上,“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天生骨子里就胆小怯懦,别看他们表面大大咧咧,真要面对点什么事儿,立马怂成狗。” 林鲸灭掉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说偏了。” 艾烟一笑,“我随便一说,你随便听,但话说回来,你家少爷比他帅吗?” 这个倒说来话长。 林鲸偏头冲艾烟挑眉一笑,“保密!” * 原以为得过好几天唐斯彧才会来,林鲸刚回b市拍了一天戏,第二天唐斯彧就给她打电话说已经到了。 林鲸当时正在赶去片场的路上,取景地在b大,就约着过去见面。 一辆奔驰商务车缓缓驶进b大,绕过大半个校园,于经管学院教学楼那边的人工湖前停下。 过鲸 第54节 这会儿导演正在拍女主的戏份,八个机位怼着拍,抓耳挠腮地要把女主拍到最美的状态。 林鲸下车就看见休息区那里,祁延身边站着两名助理,一个抱着一盆冰块,另外一个卖力地摇着蒲扇现场制作人工凉风,而祁延舒坦地睡在摇椅上,一边做梦一边笑。 林鲸走过去时,祁延的唇角有一道要流不流的口水渍,林鲸抓紧机会举起手机要拍,祁延突然睁开眼睛,上半身腾地一下立了起来。 林鲸意兴阑珊,摁熄手机道:“多睡会儿啊祁影帝,精彩时刻都没了。” “我就知道是你,每次你一出现就打断我的美梦!” 祁延强烈谴责她,这人在荧幕前和荧幕后的反差极大,表面是高冷稳重踏实的富二代人设,私底下却跟个非主流似的,一头黄发乱糟糟的,单边带个十字架耳环,喜欢穿露脚脖子的西裤,要不是他那张帅脸撑场,别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发廊里跑出来的洗剪吹小哥。 祁延伸手跟助理要纸擦嘴,由前往后薅了一把头发,满脸的懊恼苦闷,“啊我的美梦,都快亲到了,你突然出现,一巴掌狠狠地扇我脸上,不行,你今天得补偿我,晚上陪我吃饭。” 林鲸着旁边的木椅坐下,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她低头打开屏幕就道:“不去,有约了。” 祁延冷幽幽看向旁边在翻化妆师包包的艾烟,“艾经纪,她有男人了么?居然敢拒绝本影帝的约会邀请。” 艾烟耸耸肩,“或许吧。” 祁延眉头立马高高皱起,话语间带着满满的优越感,“圈内还是圈外的,干什么工作的,有我帅吗?比我有钱吗?有像我一样在行业领域里拿过奖吗?” “本人在这里,你自己问她去。”艾烟懒得理会这位二世祖,继续跟化妆师讨论林鲸今天的妆发该怎么弄。 祁延小仙女也很好奇的目光又转向正在玩手机的林鲸,刚想开口发问,就听身旁的两个助理激动得语无伦次,“啊啊啊......快看那边,树底下戴帽子的那个就是b大经济系的唐斯彧,他的课节节满堂,是不是跟传说中的一样帅!” “卧槽真的是他!” “人又高又帅就算了,还是当年的高考状元,据说他家里还贼有钱!” “有钱的话,为什么当初放弃了保送b大的资格,现在又过来读研呢?” “可能是太有钱,就不太在乎在哪个学校读书了吧。” “对了你看前几天的热搜没,跟林鲸老师同游古城的男人被扒出来好像是他呢!” ...... 祁延眉心一跳,略显不悦地抬眼盯住两名助理,两人立马噤声,不敢再讨论。 “我不管鲸妹,晚上你得......” 祁延扭头话还没说完,林鲸就起身,脚步雀跃地朝不远处的唐斯彧小跑过去。 祁延一脸震惊地站起来,目光跟着扫过去,好巧不巧就撞上唐斯彧清淡沉静的眼神,太压制人了,只一眼,祁延便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这男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 祁延正欲也追上去,被艾烟一把摁住肩膀压回来,视线落在唐斯彧身上,“原来长这么帅呢,难怪跟我神秘兮兮的卖关子,别去了祁影帝,免得自讨没趣。” 祁延:“?” 第62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由于发色原因,唐斯彧来学校上课基本都会戴着帽子,今天也不例外,见林鲸来了,他收回视线,手指顶开些帽檐,另只手背在身后,双目注视着等林鲸跑近。 他太惹人眼了,光是站在一棵平平无奇的树底下,总会吸引来周围的目光。 这会儿又正是下午课程开始的时间,不少学生从四面八方涌来往教学楼里去,注意力皆被这边的场景牢牢抓住,人群中议论声不断,比有剧组过来取景拍戏还更有看头。 “唐少爷!”林鲸开心地喊着他的名字,冲过去就抱住他。 唐斯彧身形微微一动,没打算避讳什么,大大方方地揉揉林鲸的后脑勺,“乱喊,什么少爷。” “以前是谁成天本少爷本少爷的,我可没有乱喊,”林鲸碰到他放在腰后的手上好像有东西,仰着脸就小仙女也很好奇道,“你是有备而来的吗?” “嗯,”唐斯彧如实答应着,手挪到前面来给林鲸看,“今天温度高,这个是你爱喝的水果茶,消暑的,一会儿我有两节课得上,另外这个包想放在你这里,里面有平板,你无聊可以玩会儿,我懒得拿上楼了,带一本书就行。” 林鲸欣然应下,把水果茶接到手里来,看眼水果茶的牌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牌子的?” 唐斯彧拉开商务包的拉链,把里面的书拿出来,再关上,将包递给林鲸,“我知道这个很难吗?” 她现在回到了之前家喻户晓的位置,耳边又有方知知那个百事通,他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就算这五年里她变化很大,他也总有办法了解她的一切。 “谢谢少爷。”林鲸有意揶揄他。 唐斯彧无奈,这时第一道上课铃打响了,唐斯彧握着书,另只手揣进裤兜里道:“我就在旁边这栋楼里上课,上完课我就过来找你,晚上约了贺溪他们一起吃饭。” “好,那我先过去啦,拍摄也快要开始了。” “去吧。” 林鲸点点头,转身走了没两步她又折回来,递水果茶到唐斯彧面前,没说话。 唐斯彧看着她瞬间会意,抽手出来撕掉吸管的纸包装,“咚”地一声,给她把吸管插进去,她心满意足,一边喝着茶一边脚步轻快地朝剧组那边走去。 应拍戏需要,林鲸今天穿的是吊带和短裤,脚上一双绑带的波西米亚凉鞋,使她本就细瘦的小腿线条更加漂亮,腰上也有细带,夏风吹开她披散在后背的头发,蝴蝶骨若影若现,皮肤白皙,在热烈的阳光底下,整个人像在发光。 他的小明星长成大明星了。 等林鲸回到休息区,唐斯彧也离开了树下,走进上课的教室里,这些大一的学生们连忙停止讨论方才在楼下的那一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听他讲课。 除了本班的学生,还有一半是其他系的,经常会出现在他的课堂上,这种蹭课现象在大学里很常见。 唐斯彧从来不管,只专心上自己的课,他教的《国际经济学》,平时除了跟着ppt的备课内容讲解之外,其余时间就是翻书捡重点来举例子解释说明,经常性都低着头,帽檐又压得低,学生们想多看他几眼都没什么机会。 但是今天异常奇怪。 课讲着讲着,唐斯彧时不时会走到窗边去,抬起头看向窗外,虽然这并不耽误他讲课,可他一看就是分把钟,还隔一会儿就看眼腕表,有些心不在焉。 有八卦的女学生也学他看外边,在教学楼的对面,林鲸正在那儿拍戏,这间教室在中间楼层,没有树木的遮挡,可以把外面拍戏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课程进行到结语提问环节。 唐斯彧的注意力回到课本上,两只手撑在讲台两侧,跟台下的学生们道:“今天就讲这两节的内容,你们对此还有问题的就举手,一个个起来说。” “唐老师,随便什么问题都可以吗?”后排有学生提起大嗓门就问。 唐斯彧垂眸看着书,“都可以。” “那我就帮我们班女同学问了,”一男生手举得老高,还不等唐斯彧叫人,他就笑嘻嘻地站起来先开口,“唐老师,最近有个大家特别关心的问题,请问前几天在网上盛传的你和林鲸的绯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听到林鲸的名字,唐斯彧眸光一顿,终于舍得抬起头来。 看着底下一片期待的目光,半晌过去,唐斯彧久违地勾起了唇角,神色极其郑重且忠诚地回答道:“不是绯闻,这是一场正式的初恋。” 这是除课堂以外,他说起的第一句关于别的话,整间教室沸腾起来,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阵惊叹和欢呼。 唐斯彧的目光随之落到透明玻璃窗外,众人簇拥的中央,林鲸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不用做,就拥有了来自于他长达一生的注视。 * 晚上,唐斯彧提前在京兆尹订了桌,本来能准时过去的,林鲸的拍摄临时延长了些时间,等他们到餐厅门口,贺溪和方知知已经到了好一会儿。 位置在四合院内临窗一角,有屏风遮挡,林鲸刚走进去就被方知知扑了个满怀,她抱住林鲸又哭又笑的,迟迟舍不得入座。 贺溪在旁边抱臂紧紧瞪着林鲸,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冷悠悠就来一句:“差不多点就得了,你看人家有想你的意思吗?可别到头来热脸贴冷屁股......” 贺溪话还没讲完,脑袋就被方知知一巴掌拍了过去,方知知气鼓鼓捡起桌上服务生刚送来的环保手帕,裹成一团给塞贺溪嘴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说的是事实......错了错了,宝贝老婆别打了,小心点我们的儿子呀!” 见方知知又要动手,贺溪连忙作求饶状改口。 林鲸倒是惊讶,看一眼唐斯彧,她有些难以置信,“知知,你们两个已经结婚了啊。” 来之前有听唐斯彧简单聊起一些这两人的现状,贺溪现在是一家传媒公司的老板,在业内颇有成就,林鲸当时听着还觉得挺好,但是唐斯彧只字未提方知知已经怀孕的事。 方知知莫名一羞,亲昵地揽住林鲸的胳膊道:“嗯,年前领的证,因为他忙公司的事,一直拖到下个月才办婚礼。” 林鲸垂眸瞥瞥方知知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手伸到贺溪头顶上敲了一记,“不地道。” “终于有人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方知知也跟着在贺溪头上来了一下。 “......” 贺溪正有想暴走的意思,坐边上在专心点单的唐斯彧清了清嗓子,贺溪非常不服气地怂回去,冲林鲸翻了个大白眼:走着瞧,老子会让你见识到在b市谁才是老大。 时隔数年,贺溪还是和以前一样中二,可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b市可不比他在襄遥的时候可以横行霸道,这里有权有势的人数不胜数。 旁边就有一位少爷呢。 林鲸选择无视,小心护着方知知坐下。 方知知也拉她一起,“才四个月,还没那么娇气,上个星期我们拍婚纱照,我都还穿恨天高站在楼梯上呢。” 林鲸出神地盯着方知知的肚子,想去摸却又缩手回来,“那也得注意点儿,回头我找人联系一下孕期营养师,这段时间母亲和孩子都得好好补补。” 贺溪满脸问号,“不是,林大明星,到底是你孩子还是我的啊?!” “不管他,你真好林鲸,”方知知说着说着鼻子又酸起来,但瞧着林鲸看她肚子的珍爱模样,她又觉得高兴,就问林鲸道,“你喜欢孩子呀?” 可能是经历过一个不完整的童年,林鲸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忧虑跟余悸,对新生命的孕育就较为关心和珍惜,她想了想,回答道:“应该吧。” 贺溪斜眼瞪住林鲸接话,“喜欢就自己跟斯彧生一个啊,非得来抢我的,什么毛病?” 此话一出,唐斯彧蓦地抬眸,稍微偏偏头,看向坐在旁边位置的林鲸。 “贺溪你......” 林鲸正想说点什么,同时眼神下意识去瞥唐斯彧会是怎样的表情,根本没料到唐斯彧也在瞧她,视线一撞,她耳根子就红了一片。 “别告诉我你这次回来根本没想着和斯彧好好在一起,斯彧都等你五年了,那晚我俩喝酒,他一听你在襄遥,连夜就飞了回去,”贺溪性子向来就直,总是有什么说什么,没有点眼力见儿,越说越得劲,“当初你撇下斯彧一走了之,你知道斯彧都经历了什么吗?他为了你可是......” “闭嘴,有完没完,”唐斯彧淡淡打断贺溪,很明显不乐意听贺溪聊以前,他把平板里的总菜单点出来,倾身靠近林鲸,“鲸宝宝有什么忌口的?” 林鲸听得耳朵一软,感觉眼花缭乱起来,声音也放轻了大半,“都可以,你点就行了。” ...... 京兆尹主打素食主义的旗帜,菜刚端上来,贺溪看着满桌的素菜,平常一应酬就是大鱼大肉而且离不开酒的他立马叫服务生拿了瓶红酒来暖胃。 方知知不能喝,林鲸倒是可以,但唐斯彧没让,不然回去的时候没人开车,就自己和贺溪喝了起来。 一瓶750ml的红酒两个人分着喝,按理说不应该醉那么快,可从餐厅里刚出来,唐斯彧就有些站不稳了。 贺溪跟没事人一样,叉腰站在车门前笑呵呵的,“啧,斯彧啊斯彧,几天不见你就这么拉了,我还打算继续第二场,把你喝趴呢,还记得sky里那个姓蒋的火辣女dj吗......” 闻此言,林鲸搀着唐斯彧的胳膊,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唐斯彧。 唐斯彧咽了咽嗓子,即刻否认道:“我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醉话。” 过鲸 第55节 “女dj,女dj,人家能看得上你这个酒鬼”方知知抬起脚把贺溪踹进车里,“给我回家洗衣服拖地去,拜拜林鲸,斯彧哥再见!” 林鲸跟方知知挥手,“知知,车开慢点儿,到家了吱一声。” “好!” 目送方知知他们安全驱车离开,林鲸才拉开车门扶唐斯彧坐进去,关好门后自己再从主驾那边上车。 “我先送你回去吧,输一下你家的地址,我导航过去。”林鲸打开手机地图递给唐斯彧。 唐斯彧接过,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地址就出来了,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祁延的微信。 【说实话,你跟那男的到哪一步了?】 唐斯彧眸光渐沉,片刻后把手机还给林鲸,没吭声。 林鲸点了点开始导航的按钮,机械的女声传出来,她把手机放在置物箱上,靠过去给唐斯彧系安全带,“明天早上你没课吧?” “没有。”唐斯彧深深盯着她。 “那你可以多睡会儿,”林鲸说,“把你送到家后我再......” 唐斯彧搂上林鲸的腰,没等她说完,唐斯彧一只手掌包住她的后脑勺往下压,忽然很用力地堵住了她的嘴。 片刻后,唐斯彧挪开唇,滋了下舌头,嗓音低低道:“今晚去我家吧,想喝宝宝喂的醒酒汤。” 第63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乘停车场的电梯上二楼,门刚开,全屋灯光因智能感应而亮起,唐斯彧抱起林鲸去主卧,目的性很强烈。 “唐斯彧,你家里好空。” 林鲸却丝毫没意识到世界末日的降临,搂住唐斯彧的脖子,对他的独居生活小仙女也很好奇不行,眼神扫了四周一圈,是真的很空,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但基本的生活必备物品很齐全。 进了主卧,唐斯彧放林鲸在床上,手捏着衣领往头上提,顺畅地把t恤脱掉,精瘦坚硬的上半身在澄白灯光下显露无余。 以前唐斯彧的身材就很不错,胸肌腹肌都有,浅浅的一层铺在顺滑的皮肤上,那是少年独有的清爽和干净。 现在的他要健硕许多了,肩背开阔,肌肉纹理比起以前质感明显,线头跟刀割一般,冷硬又清晰,像是会呼吸。 林鲸看得呆愣:“......” 这男人想干什么没必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吧,她又不是不同意,反正将来迟早会和他走到这一步,他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吧。 而且她既然答应来他家,就意味着会在一些事情上任凭他驱使。 但做好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要真刀真枪的亲身体验是另一回事啊! 速度别那么快呀!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房子,有课才会过来留宿,其余时间基本都会回襄遥,所以没什么烟火气儿。” 说着,唐斯彧顺手把t恤丢去床尾前的小沙发上,见林鲸在偷偷往床里边爬,他嘴角轻挑,单膝压上床,抓住林鲸的脚踝给拉回来,捧住林鲸的脸,头凑下去,“洗澡?” 林鲸的额头被他的帽檐抵得疼,气鼓鼓摘掉给丢地上,脸侧开,不让他亲,“当然得先洗才能......” 说话声戛然而止,那种事林鲸才不像他这样明目张胆,林鲸都不怎么好意思形容出来。 唐斯彧捏住林鲸的下巴掰回来,穷凶极恶地在上面咬了一大口,然后说:“那就一起洗吧。” 林鲸:“?” 还未反应过来唐斯彧的心思,林鲸突然被摁在床上,她啊了声,本能地伸手在空中乱抓一通,却什么也没碰到。 唐斯彧跨坐在林鲸的膝盖两侧,上半身压低,脸埋下去咬住她腰上的细带,像在拆礼物那般,一点点给扯开,“别紧张,等会儿有你紧张的。” “......大,混,蛋!” 林鲸撑起身看见他在干的混蛋事,又骂他:“唐斯彧,你真是个斯文败类。” “是么?” 唐斯彧问着,双掌虔诚地托起林鲸的细腰,轻轻在上面嘬了一下,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松垮的上衣吊带。 这是他费心打造的成果,得开始享受了。 林鲸脑瓜子一嗡,四肢百骸忽然提不起劲儿来。 “等等等一下,你不是醉了吗?” “就贺溪那点酒量,喝不倒我。” “你故意骗我来这儿的?” “嗯。” ...... 死也没想到,她和唐斯彧的第一次竟然是这样。 今晚的这碗醒酒汤,味道香醇浓郁,源远流长,跟玻璃上密密麻麻往下掉的水珠一样,只觉时间绵长。 在这方面,唐少爷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那种人,以前那些习惯掌控别人压制一切的坏品质在今晚悉数体现,甚至更疯狂,猛烈。 一旦林鲸有想反抗的心思,转瞬又为他全方位的控制所迷乱,情欲只因他攀上顶峰,又只为他疯狂,尖叫,甘于战死沙场。 而他又是将温柔和深情展现到极致的一个男人。 在世界停止混乱不堪之前,氤氲的雾气之中,唐斯彧含着她的耳垂,气重声沉道:“终于等到你跟我服软的这一天。” 从最初相遇到现在,再怎么看似是他占上风,其实他这辈子注定都是低头的那一方。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最糟糕的结果,在来找林鲸之前,他心里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打算到了最坏。 那些气话总归是出自他口,林鲸生气、发火、愤怒都是应该的,也是他要承受的。 可林鲸没有怪他。 林鲸的示好同时也让他害怕又忧虑,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变相的离开? 对他来说,林鲸的出现就是那带着纯洁光辉的天上明月,照耀了他惨淡残缺的世界,直到这一刻,他借着微许熏意才敢完全触碰这轮皎洁月亮,占有着她。 “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不会了。 她如是想道。 你也是我的光啊。 * 办完事,林鲸精疲力竭,把头发吹干后衣服也不穿,一丝不挂地滑进被窝里躺着,没等唐斯彧收拾完房间,她就沉沉睡了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林鲸浑身酸软,半边身子被唐斯彧压着,被子只盖到腰部,场面甚是香艳。 林鲸轻手轻脚挪开唐斯彧挡在胸前的手臂,腿也从唐斯彧身下**,正想往旁边挪开一些的时候,唐斯彧就醒了。 “去哪儿?”他莫名紧张。 “热。”林鲸说。 唐斯彧把她拉回怀里,上半身趴下去再次压住她,“空调开了一晚上,是你热还是心热?” 男人身体沉,林鲸有些呼吸困难,双手推着唐斯彧硬挺的胸脯,蹙起眉头声音软糯:“是你重。” 唐斯彧垂眸含情脉脉地打量着她,“多撒几句娇,我爱听。” 林鲸翘起嘴,故意跟他作对,“不,撒。” 唐斯彧自有办法治她,手悠闲地游走在她腰侧,忽然就钻进被子底下,“现在几点?” 林鲸的敏感点已经在昨晚被他摸了个通透,当即被刺激得晕头转向,下意识并拢双腿喊出声:“唐斯彧!唔......中午我还得赶去片场。” 嘴立马被堵住两秒钟。 林鲸感觉腰部一紧,身体就像咸鱼那样被唐斯彧翻了一转,姿势变成她趴在唐斯彧的身上。 她还什么都没穿呢! 林鲸双颊一红,手忙脚乱地拉来薄被盖在背上,手也有意识遮挡住胸口那里。 唐斯彧深深盯着她的眼睛,舔了下唇,随后悠然一笑,神情认真道:“林鲸,你要不要也在我身上留点什么东西。” “留什么?”林鲸眨了眨眼睫。 “比如能证明我是你的东西,”唐斯彧说,“就像当初我在你耳朵旁留的印记那样。” 林鲸听了半天,这才想明白唐斯彧是什么意思,她就往上面爬一些,头埋进唐斯彧肩颈里,找好位置,张嘴留下了一排牙印。 * 下午在片场的时候,林鲸跟祁延演完一场对手戏,艾烟就跑来说傅承骞来了,在化妆间那里等她。 刚回国内那会儿,林鲸就从傅家搬了出来,恰巧傅承骞在国内有项目,需要待上一段时间再走,林鲸便暂时住在傅承骞的别墅里,一来傅怀渂放心,二来她在傅承骞身边,林言锦不会过多干涉她的生活。 等傅承骞回美国,房子就会转到她名下,全权供她使用。 但傅承骞平日里忙着工作,除了必要的宴会出席,她基本和傅承骞不会同框,傅承骞也很少会主动来她拍戏的地方。 怀着疑问和忐忑,林鲸来到化妆间,工作人员已经被傅承骞全部叫了出去。 林鲸把门锁上走过去,“哥,你怎么会来?” 傅承骞站在化妆台前,放下手里的一只文件夹,回身看着她道:“晚上爸回家,咱妈让我带你回去吃个晚饭。” 林鲸站定,“这种事你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了,不用亲自跑过来。” “我若只是打电话,你会来吗?”傅承骞上前一步,抬手去拨开林鲸特意烫卷的头发,洁白的颈间,就算有遮瑕遮挡,男人都能分辨出那是一层淡淡的吻痕,“昨晚妈去过别墅,你没在,是和他在一起吧。” 林鲸顿时了然傅承骞为什么会过来了,是来提醒她,而今晚的饭局不会只是家庭团聚那样简单。 林鲸心头一震,慌忙推开傅承骞的手,“她说过只要我好好在娱乐圈待着,就不会管我跟谁在一起的!” “是说过,”傅承骞收手揣回西裤裤兜里,微微拧紧眉心道,“但你知道当年傅家被举报偷税漏税吸毒杀人,是谁在幕后主使吗?” 在关于傅家的事情上,林言锦从不会告诉她全部,当年她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林言锦和傅怀渂非得坚持要她待在美国,明明她已经退圈,在襄遥根本不会有多大影响。 后来经过一年半的调查审理,傅家洗清嫌疑,她也仅是知道个结果。 在对外的宣告里,更没有关于此次事件的详细报道。 林鲸想不通,“是谁?” 过鲸 第56节 傅承骞道:“君临集团的董事长,唐临。” 林鲸蓦地愣住。 这个名字她在唐斯彧那里听到过,是唐斯彧的亲生父亲。 “在爸妈他们的圈子里,因为利益产生的牵扯和竞争数不胜数,成为对家也再正常不过,所有人明面上客客气气,私底下都是在互相试探争抢,暗流涌动,”傅承骞接着道,“起初因为傅家跟唐家并没多少利益往来,我们就没怀疑到唐家头上,后来经过一步步明查暗访,用了些手段才捋清楚整件事的脉络,唐临为了他儿子,能不惜一切代价。” 从陈俨突然出现在襄遥的那天开始,唐临就已经在暗中插了一手,紧接着杀人犯出现在林鲸身边,却并未伤害林鲸分毫,那也是唐临对唐斯彧的一种警告,至于何种警告,只有唐临心里清楚。 之后傅家被举报,从封锁消息低调行事到调查消息泄露,一夕之间傅家被推上风口浪尖遭受全民谴责,全在唐临一步步的计划之中。 傅家唐家本不相干,为什么要在背后使绊子插刀呢? 其中唯一算得上牵扯的就只有唐斯彧和林鲸了。 当时傅家四面楚歌,林言锦自顾不暇,不敢想象将来会在发生多少不在她掌控范围内的事,无论如何,在那种情况下林鲸都必须被送去国外。 等事件完全调查清楚,那就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听到此,林鲸已经觉得难以置信,震惊万分。 傅承骞握住林鲸的肩头,道:“你也了解咱妈的脾性,发生了那么大一件事,她不可能再跟唐临和和气气,就算唐斯彧和唐临从不往来,唐斯彧也终究是他的儿子,你不信的话,桌上那份文件夹里有当年的调查资料,你可以看一看。” 突如其来的信息太多,林鲸一时间还来不及消化,她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傅承骞,有些胆怯又艰难地问出口:“这些,他都知道吗?” 傅承骞摇头,“不清楚,但你可以去问问他。” 林鲸心头一颤,不禁想到一件事,从唐斯彧会出现在b市开始,她忽略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第64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和傅承骞说的一样,今晚的家庭饭局没想象中的简单,祁延的父母也被请了过来。 在b市,祁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豪门,两家人有交情不足为奇。 餐桌上,两家长辈有说有笑地在聊时事,氛围十分融洽。 祁延坐林鲸对面,桌底下,他踢了林鲸的鞋尖不下五次,眼色也使了好几个,林鲸却没什么反应,埋头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饭。 一开始林言锦虽然没表明今晚叫她回来的意思,她也没多想,可是之后祁延跟着父母一起出现在傅家的时候,她心里当即就明白林言锦的用意了。 林言锦要撮合她和祁延,不是想,而是已经把这件事板上钉钉。 祁延看样子也是被自家父母蒙在鼓里的,从入座到现在,祁延就像屁股底下垫了块烧红的石板,烫得他犯多动症,怎么坐都坐不住,还在拼命踢林鲸,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想干嘛。 林鲸被他弄得更加心焦气躁,索性不搭理他。 祁延什么暗示的方法都试过了,正准备用最后一招“夹菜”来吸引林鲸的注意时,林言锦忽然喊林鲸一声,祁延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回去。 “你祁叔叔和祁阿姨叫你呢,抬起头来跟他们说说话。”只有在外人面前,林言锦对她才会展露笑颜。 林鲸握着筷子挺直腰背,看向祁父祁母微微一笑。 “常听阿延提起你这个女儿,说什么可漂亮了,性格又好,今天第一次见,果真如此,”祁母温和地笑着,“应该没有谈男朋友吧?” 林言锦客气地回,“我也不瞒你,我这女儿以前不懂事有谈过一个,现在长大了,在选择方面变得更严谨,所以没......” “有,我在谈,”林鲸放下筷子忽然打断林言锦的话,实在听不下去林言锦虚伪的说辞,她如实跟祁母道,“他叫唐斯彧,目前在b大当老师,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他是谁,以前谈的那个是他,现在也是他,以后也会一直是他,怎么问我都是他。” 宽敞的餐厅里,林鲸的声音清晰有力,场面因此一度变得冷持僵硬起来。 林鲸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当着这些人的面让林言锦下不来台,或许是从她不再奢求林言锦会改变想法那时候开始,又或是当年吵的那几场架令她彻底心神疲累,现在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她不用再时刻看着林言锦的脸色而活,可以做回原原本本的自己,肆无忌惮地表达喜厌。 一个人只要把内心的欲望和渴求降低,外界的人或事物就已经无关痛痒,同时身上的铠甲会随之而坚硬无比。 此时此刻的林鲸就是这样无所顾忌勇往直前的状态。 这也是唐斯彧一直想看到的。 不出意料,林言锦当场就黑了脸,不过碍于还有客人在,在火气要冲上来之际,林言锦还是耐着性子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她:“在长辈面前说话注意点分寸。” 随后,林言锦抱歉地看向祁母,“不好意思祁夫人,我这女儿从小被宠坏了,成日里口无遮拦的就喜欢胡言乱语,我敢保证她的感情生活很干净,二位请放心,等将来她和阿延结婚有了孩子,理解我们做母亲的用心良苦,就不会这么毛毛躁躁了。” 祁母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年轻人嘛,多经历一些也无伤大雅,我和老祁不是思想保守的父母,只要别在外面胡来就行了。” 林言锦忙附和道:“这个是肯定不被允许的,大家闺秀还是得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否则外面乱玩的那些莺莺燕燕怎么会拼尽全力也进不了豪门呢。” 傅怀渂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表态,但看林言锦这统筹所有决策的架势,傅怀渂的意见已经没那么重要,可能一开始就是同意这门结亲,才会把祁父祁母给请过来。 傅承骞一向是站在林鲸这边的,可不知怎地,今晚除了接一些金融方面的话题,傅承骞基本一言不发,还挺淡定地在给林鲸切牛排。 看样子是不准备管这件事了。 林鲸坐如针毡,没辙了,只能想办法自救。 蓦地,林鲸扭头盯住祁延,眼里带着厉色出声问:“祁延,你想娶我吗?” 突然被点名的祁延一愣,斜斜撑着脑袋看林鲸,“啊......这个怎么说呢......” “你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有我喜欢的人,我们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迟早要离婚,”林鲸站起来,“这件事根本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必要,祁叔叔祁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给我坐下!”林言锦气极,提声喝止道,“今天你要是出了这道门,以后别认我这个妈!” 林鲸将林言锦的声音抛却在后,捡起旁边椅子上的小包出了餐桌就走。 从傅宅里跑出来,林鲸大大吐了一口气,身心由里到外地轻松自在,原来做自已的感觉那么爽。 夜幕被月光照得澄明,星星隐在稀薄的云层里一闪一闪的像在眨眼,风中都是林鲸畅快的笑声。 林鲸迎着风在马路上雀跃地奔跑,风灌进喉咙里有凉凉的干燥感,声音哑了她也要大声地笑,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痛快和恣睢肆意。 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林鲸甩着小包在路边一根路灯柱下面停下来,有点喘,果然穿高跟鞋跑路还是挺累人的。 这边的住宅区临郊,鲜少会有出租车路过。 来的时候坐的是傅承骞的车,总不能又走回去跟傅承骞拿钥匙,林鲸索性脱了鞋坐在马路牙子上,给唐斯彧打电话想叫他来接。 刚拨通响起第一声铃,林鲸定定神,眉头缓缓蹙起,这铃声怎么好像就在周围? 林鲸抬头扫了一圈马路,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一辆玄黑的轿跑停在阴影里,因为车内没有开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很难发现那里有车。 主驾的车门大剌剌敞开着,一条长腿踩在地上,略能瞧见缕缕烟雾从车里流窜出来。 没判断错的话,铃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林鲸猛地起身,挂掉电话,提着高跟鞋光脚朝轿跑快步小跑过去。 唐斯彧怎么会在这里? 林间马路的风疾,她穿着一条宽松飘逸的吊带短裙,从腰部那里衔接出来的蕾丝和刺绣在风中飞舞,娇美纤瘦的体态一览无余,长发摇曳,美得不可方物。 车内,唐斯彧咬着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心头颤动。 林鲸来到车旁,唐斯彧把车里的灯打开,林鲸看清楚是他没错,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他穿着衬衫西裤,纯黑的衣襟上沾了些许烟灰。 对他的突然出现,林鲸心里挡不住地惊喜,“你怎么在这里呀?” 没听到回答,唐斯彧伸出手把林鲸拉进车厢,捏烟的那只手在旁边辅助,托着她半边臀部坐在他大腿上。 唐斯彧没说话,头发凌乱,一副颓败残缺的模样,他用力抱住林鲸,冰凉的脸埋进她胸口里,缓缓闭上了眼。 * 一小时前,唐斯彧在唐宅的后花园,那里另外建了座祠亭,是许清蘅喜欢的设计,同时也是许清蘅的坟墓。 当年许清蘅自杀死后,唐临没有将许清蘅下葬,而是带着她的骨灰一起生活至今,不许任何人探视,除了唐斯彧。 可在b市的这段时间,唐斯彧一次都没踏进过唐宅,今天之所以会在那里,是因为唐临说如果他不回来,就耍手段把林鲸搞死。 一个炙手可热的女艺人,随便一个负面新闻都能再次把她拉下神坛。 和当初的路数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候唐斯彧还不知道唐临在背后做的那些肮脏事,是后来他在医院养伤那会儿,唐临有回襄遥找过他一次,并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他才明白唐临费心谋划的一切,仅仅是为了逼他回b市而已。 而林鲸是他和唐临之间,这场无形博弈的受害者。 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杀人犯认罪伏法,只要林鲸不在国内,唐临便不会再次出手,林鲸就是安全的。 经受了那么多,林鲸也是时候好好整理自己的生活了。 考虑到这儿,这五年以来,唐斯彧都安安静静待在襄遥,哪里也没去,可唐临哪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去年在林鲸的消息重新出现在网上时,唐临以此作为威胁再次逼他回来。 包括今晚,也是一样。 祠亭里香火气缭绕,头顶灯光清明,许清蘅的黑白照高高摆置在烛台上,仍旧不失丝毫美感。 唐斯彧跪在地上点香,神情专注。 唐临拄着拐杖立于一侧,不再拥有当年雷厉风行的神态,由于年轻时过于折腾自己,如今被重病缠身,残枝败絮,鬓白骨瘦,靠着昂贵的医疗器材苟延残喘,已经没有当初把唐斯彧七捆八绑丢去警察局的力气。 现在唐斯彧完全可以一刀捅了他,但唐斯彧没有,三根香举过头顶,向许清蘅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炉里,仍然跪着没起来,倒是开口道:“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把我妈留在这儿有什么意义,她一不能和你说话,二还可能会来索你的命,你真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当初你捅我的时候不也没怕过,”唐临用拐杖敲敲地面,“小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我是一样的。” 唐斯彧淡淡地笑了声,“那不能够,我的耐心比你多,你想亲眼看见我接手你的东西,而我最近却有了别的打算,慢慢耗到你死的那一天,我再把我妈的心血拿回来。” 唐临脸上挂不住肉,暗黄的皮肤堆出层层叠叠的褶皱,笑起来的时候褶皱更多,“你可以耗,但那姑娘可耗不起,五年前我已经警告过你几次,没想到你兜兜转转还是栽在那姑娘身上,这是你自己递给我的刀子,扎在身上疼不疼,你都得咬牙受着,学校的工作抓紧时间辞了,过两天我会让秘书拟一份合同给你签,我的东西你觉得恶心也好,膈应也罢,就像你身体里那一半属于我的血,这辈子你都必须好好捧着。” 唐斯彧沉着眉眼,笑意不达眼底,“签多久?” “到我死的那一天,在此之前的时间里,你都得在我的掌控之下活着。”唐临说。 “听起来不错,这样的话,”唐斯彧停顿一下,站起来,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唐临,双手抄在西裤裤兜里,斜眸看着精神恹恹的唐临,“你可得坚持多活几年,看着我结婚生子,家庭幸福美满,直到你一个人孤独痛苦的死去。” 唐临表情讽刺,眉峰挑起道:“你还有别的选择,把这把刀子收回去,然后回襄遥过你原本的日子。” “不了。”他说。 第65章 世界末日和他的鲸鱼女友…… 车厢内飘着淡淡的烟草味,外面风声徐徐。 林鲸从没见过唐斯彧如此脆弱颓废的状态,就算在跟她聊起许清蘅的时候,唐斯彧也是平平静静毫无情绪起伏。 这些年以来,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无论对什么都胜券在握的少爷样子,想在他身上找出半点软肋根本不可能。 怎么现在的他,竟然哭了? 过鲸 第57节 林鲸隐隐感觉胸前有一抹湿意,高跟鞋丢在车外面,两只手赶紧插进唐斯彧的头发里揉按两下,轻声叫他的名字:“唐斯彧。” 能有她在身边安慰,即便不说一句话,也值了。 唐斯彧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烟灭进置物箱里的烟灰垫上,双臂抱紧林鲸的身体,骨节分明的手把裙子抓出层层褶皱,用着力,却一点也舍不得抓到林鲸的肌肤,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林鲸,跟我结婚吧,我想娶你了。” 林鲸微微一愣,下巴抵着唐斯彧的额头,没让他等太久就回答道:“好,什么时候?” “尽快。”他说。 “好,”林鲸点头,“等我跟我妈说一声之后,我就和你结婚。” 过了会儿,唐斯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慢慢抬起头看着林鲸,“今天我去见我妈了。” 难怪他穿得那么正式,平常去学校上课都很随意。 “等我们结婚后,我再带你去见见她。”唐斯彧又道。 林鲸嗯了声,捧住唐斯彧的脸,用指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未来老公还有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原本打算问他关于唐临的事的,可在看到他后,林鲸心里的疑问全部豁然开朗。 他若是不知情,一个死都不会回b市的人,又怎么会来到这里,还做了老师呢? 即使分开了那么久,再次相遇,她依然一眼就能明白他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清楚他在想什么。 唐斯彧满目柔色,看林鲸的眼神很仔细,“明天我得回襄遥一趟,整理一些行李寄到这边来,以后我在这儿定居,我们不分开。” 林鲸按按他好看的眉峰,“那到时候我过去给你收拾家。” 唐斯彧唇角勾起些许弧度,点了下头,手顺势摸上她的背,扣住脖颈摁她往前,吻很浅,不着急进去,只是一点一点在外围摩挲,再慢慢进攻。 这个男人温柔到了极致。 林鲸解他衬衫扣子的时候,看了眼车外,脸颊酡红,就他麻烦,想做还得她给脱衣服,心里忽然别扭起来,在他锁骨上重重咬了一口,“关门!” 唐斯彧乐,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车门缓慢降落,林鲸赶紧把露在外面的半截腿收进来。 “委屈半小时。”唐斯彧咬开她的肩带,眼神又欲又烫。 林鲸弯腰也去咬他的衣扣,“管你,一会儿车自己收拾。” ...... 回到家没多久,唐斯彧撕开今晚的第四只套子。 这男人不知道怎么了,今晚兴致极高,林鲸累得昏昏欲睡,他又给弄醒过来,反复折腾到凌晨五点,林鲸才彻底得以进入梦乡。 等睡醒,唐斯彧已经离开,给林鲸留了纸条说两天后回来。 林鲸看看手机时间,都能喝下午茶了,索性再睡一会儿到晚上直接吃晚饭,反正还要给唐斯彧收拾家里,跑来跑去也麻烦,最后决定就在唐斯彧家住下,到时候只管等着收唐斯彧的行李。 这两天里,林鲸也没闲着,去剧组把剩余的戏份全部拍完,好巧不巧的是这些戏里,几乎都有祁延在场。 自打那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祁延只要一跟林鲸对戏就经常性说错台词,或者忘了说,也不像之前那样总跟林鲸吵吵闹闹,对林鲸莫名拘谨起来。 总之,关系挺尴尬的。 林鲸一开始并没在意这些,是祁延做得太明显,她总不能都视而不见,最后她也尴尬了。 收工回去时,林鲸正往保姆车那边走,无意中瞧见祁延在原地踱步要追不追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她赶紧跑进车里。 艾烟瞅一眼满脸苦恼的祁延,上车就拉门关上,“这两天你跟祁影帝不对付,全剧组的人都不敢太大声说话,还没聊好吗?” 林鲸坐着就摸包找烟,“本来不这样,谁知道他要这样,我懒得应付他,等他想聊的时候再聊吧。” “祁影帝就是那种表面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非常敏感的男人,比女人还纠结,”艾烟把打火机丢给她,“最近他好像都不怎么搭理他的女主角,倒是让女主角松了一口气,还真以为他要霸王硬上弓呢,为了感谢你,这打火机是女主角亲自去店里买来送你的。” 林鲸动作利索地又给丢还回艾烟手里,拿自己的打火机点烟,“可别,他喜欢谁讨厌谁都与我毫无干系,后续的行程紧吗?” 艾烟笑了笑,打火机丢进脚边的袋子里,“有一点儿,三家杂志封面五个品牌代言,然后进组大概四个月左右,不过在这一堆工作之前,你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应该够了。”林鲸兀自喃喃道。 艾烟小仙女也很好奇,“够什么,你想休假?” 林鲸冲艾烟挑挑眉,“你猜。” 艾烟切了声,“又搞神秘,你家少爷一点都不像你,现在全网粉丝可都扒出来你的绯闻男友是君临集团的公子了,确实比祁延有钱,我猜祁延大概率也是因为这个心态崩才这样。” “才不是绯闻男友,”林鲸伸出右手跟艾烟炫耀,无名指上套着一只闪亮的大钻戒,“是新婚丈夫啦!” 在唐斯彧回襄遥的那天,她闲着无聊,无意中在衣帽间的手表柜里看到一个钻戒盒,打开把戒指拿出来,刚好是她的尺寸,没问唐斯彧的意见,她自作主张就给戴上了。 艾烟:“?” 妈的,是她心态爆炸。 * 现在不只是全网粉丝,b市的社会名流和商圈大佬们在同一时间里收到一个惊天的消息,国内掌握着最新科技核心的集团即将易主,为科技事业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的唐临董事长突然宣布退居幕后,偌大的集团由他那从未露面的独子继承。 此则消息一出,当即惊动了社会各界人士,而今还加上一个与当红女星的绯闻,信息量巨大,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位太子爷的真正面目。 今晚由知溪传媒统筹,在与君临集团合作的第一个科技品牌交流酒会上,据说会在来的艺人里挑选君临的第一个全品牌代言人。 以往发布新品,君临从不找明星代言宣传,这次突然有了这个议案,各大传媒公司纷纷派出自家的大牌艺人前来参加此次盛会,君临集团是国内智能科技的巨头,若是能得到代言,无异于攀住了这支高枝,星途无量。 听说那位活在传说中的太子爷也会到场,而代言人很大可能是由他亲自敲定。 这可让各大传媒公司老总之间的竞争变得更激烈,铆足了劲儿要把自家精心打造的“艺术品”搬出来炫耀,贺溪公司里目前还没有太大牌的艺人,酒会刚开始就被杀得体无完肤,为了搬回颜面,他唆使方知知去把林鲸叫过来撑场子。 林鲸没签公司,属于野在外头的那种,但不妨碍她人气高,有这样一位艺人朋友在场,走哪儿都风光。 至于为什么没参加这次酒会,是因为她得空出时间来做点工作之外的事情。 林鲸还在家里给唐斯彧整理今天刚寄到的行李呢,在方知知几通电话轰炸和催促下,她简单化了个妆,然后发现没有礼服穿,大晚上的叫艾烟送也来不及了,还得和品牌方交涉,又不能穿过季的...... 最后林鲸在唐斯彧的行李里找到一条“三无长裙”,没有品牌没有制作公司没有设计师署名,但做工设计很是精致,和那些奢侈品牌高定差不多。 唐斯彧一个大男人买条裙子干什么? 还是红色的。 中午的时候唐斯彧打电话跟她说订了晚上的机票飞回来,她光顾着整理行李了,倒忘了注意时间。 这个时间点唐斯彧应该还在飞机上。 等不到他回来了,而且穿三无总比过季的好,要有人问,她还能瞎编出一段三无产品背后的故事来。 盘算完毕,林鲸把裙子拿出来熨烫一遍,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借用一下,知知叫我去酒会救场。 * 由于事先的艺人名单上没有林鲸的名字,到达酒会现场的时候,林鲸一袭露背红裙美艳优雅,身姿摇曳穿梭在人群之中,甭管穿的是不是高定,她都过于耀眼,很快便成为全场的焦点。 而她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四处张望,只是在找方知知而已,无奈人太多,她从门口那边走过来一段,没见着方知知的人影,倒是听见贺溪坐在会场边上的客沙里,跟一帮狐朋狗友在喝酒瞎聊。 “不是老子吹牛皮,君临董事长的儿子是我发小,这次找上我做这个统筹,纯粹是因为我跟他交情好,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帮人想巴结我呢。” 有人明显不信,笑着问道:“那你知道这位太子爷什么时候来吗?” 贺溪被问住,早上给唐斯彧发的十条微信,到现在一条未回,搞得他都怀疑因为话太多被唐斯彧拉黑了。 “瞧,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看你就是在瞎吹!” “今晚是他第一次现身,你要真是发小,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动向。” “你是假的发小吧哈哈哈哈......” 一帮人嘲笑起来。 贺溪脸面上有点挂不住,半杯香槟下肚,又吹道:“闭嘴闭嘴,不信我是斯彧的发小是吧,那你们总该知道林鲸是谁吧?” 一留着齐刘海的年轻男人马上拍桌接话:“知道!我是她的颜粉,有幸见过真人一次,天呐是真漂亮。” 贺溪翘起二郎腿骄傲起来,“她是我高中同学兼好闺蜜!” 站在一张高脚桌旁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找贺溪的林鲸:“......” “瞧瞧,我就知道你们还是不信,”贺溪胸有成竹地掏手机出来,翻出一张以前四个人在教室里的合照给大家看,“你是她粉丝,这总不会认错了吧,站她旁边的帅哥就是唐斯彧,现在两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特别是刚才领粉丝牌的年轻男人:“卧槽!网上的绯闻是真的?” 贺溪摁熄手机,抖腿轻蔑道:“没见过世面,无知说的就是你们,他俩的事儿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初俩还分过一段呢,想知道为什么吗?” 贺溪故意卖关子,众人纷纷露出小仙女也很好奇的神色。 林鲸有点要打人的冲动,这贺溪不去说相声真是浪费口才了。 接着就听贺溪娓娓道来:“因为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把我们斯彧骗到手了就立马甩掉,但可惜斯彧也不是吃素的,她闹分手后,斯彧哄都不哄,扭头就找别的红颜知己去了,渣是渣了点儿,不过是有理由的,我也没怎么怪斯彧......” 林鲸:“?” 红颜知己? 林鲸听得有些气,正打算过去找贺溪问个清楚,胳膊就被身后伸上来的一只大手拉住,她刚回头,唐斯彧就当着现场所有宾客的面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周围震惊的目光,径自走出了会场。 众人:“?”什么情况? 某疑似君临集团太子爷的男子突然空降抱走顶流女星林鲸的话题随即在现场传开。 而此时的后台休息室—— 林鲸浑身散着冷淡的气息,抱臂认真地瞧着唐斯彧,“刚才听他们说你挺渣的,当初咱俩闹掰你提分手,其实是找别人去了。” “扯淡,”几天不见,唐斯彧哄人的方式变得非常老练,他嘲弄地挑了下唇,轻轻揽过林鲸的柔软腰肢,调出手机里的买卖合同,低头够着她额前柔声轻语,“哪里会有渣男为了哄回前女友,把襄遥的二十座宅子给卖了来的。” 林鲸推开他手机才不看什么合同,气鼓鼓地揪住他的衣领质问:“贺溪说的红颜知己是谁,要不要也给我介绍介绍?” 这醋意真大啊。 唐斯彧顺势掐住林鲸的腰,真心实意地回答道:“蒋絮,你见过的,那会儿她需要钱来十方里驻唱,我和她就经常会见面而已,没别的。” “真的?”林鲸再确定一次。 “嗯,”唐斯彧笃定地点头,“她现在在襄遥搞乐队,有机会你俩见见,我让她亲自跟你解释。” 林鲸松手,靠进唐斯彧怀里说:“这倒不必,免得别人觉得我小心眼,你怎么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给你发的微信没看吗?” “看了,这不一下飞机就赶过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唐斯彧说。 好像......是哦。 林鲸挺直身板,由上往下打量了一番唐斯彧,鸭舌帽,薄棉短袖,休闲工装裤,跟外面那群西装革履的名流人士格格不入,但他大少爷的气质是在的。 林鲸没忍住弯起嘴角,“你这么着急过来干嘛呀?”